可一想到太子选妃的事,七娘子就觉得大太太眉眼里的笑意,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也不是七娘子自作多情。

杨家大房就这么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了。

六娘子出身低微,虽然漂亮,但以她的出身,恐怕还够不上太子嫔的位置。五娘子和许凤佳的婚事,都走到这一步,也很难临时抽板了。

大太太的信都发出去了,再追回来当作没有这事?那也太厚颜无耻了些。

七娘子的身份,虽然相对太子嫔也低了些,但胜在性子要比五娘子柔和,身份要比六娘子高……

总不成放着七娘子不抬举,去抬举八娘子那个病秧子和庶女出身平庸无奇的九娘子吧。

难怪大老爷对自己这样青眼有加,连着给予自己特别的脸面,又把那两户人家送到了庄子里……

他恐怕是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太子有意在今年选妃吧?

像选秀这样的大事,总是要有一段时间的铺垫和准备,在没公布前当然也不会到处张扬。宅门内的女人不知道,也很正常。但以大老爷的身份地位,以他的情报来源,事前肯定是收到过风声的。

七娘子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大太太的家常话,心底已是止不住地思忖了起来。

这事,该不会就这么成了定局了吧?

大太太也就是看着七娘子来了,才高兴高兴。

心里也有几重的事,没多久就把几个孩子们都打发走了,只留七娘子和她说私话。

又派了梁妈妈去看五娘子,“看看她好些了没有,再问问谷雨,有什么想吃的,让曹嫂子给她做了送过去……”

就和七娘子叹息,“一天家里多少事,不是这个病了,就是那个又怎么了,真是照应不过来。”

七娘子微微一笑,“母亲辛苦了。”

“这几年要不是十二姨娘跟着打下手,我这里也实在是忙不过来。”大太太很感慨,靠在枕边,随手拿起七娘子的手细细地看。

这是一双娇嫩白皙的手,只有手指尖有一两处薄茧,是捻针、握笔留下的痕迹,若不细看,是再看不出来的。

此时搭在大太太手上,手指微弯……就好像一朵百合花一样,娇柔中透出了怯弱,叫人看了,就心生怜惜。

这是多年来的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才能养出来的,货真价实的玉手。

一转眼这么多年了。

大太太就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过几年你出嫁了,家里就更冷清,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不见啦……”

也不等七娘子回答,随口吩咐立冬,“去立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找找,有两个水晶小罐子,上头画了西洋美人儿的,拿出来给七娘子一罐,给六娘子也送一罐。”

又向七娘子解释,“是前几年你二姐从京城送回来的西洋油膏,据说是羊油做的,香喷喷的,最滋润不过,我看着你脸蛋倒是挺细巧的,就是手上有茧……这阵子就别动手了,日日拿这个羊油膏擦着,不到半月,茧子必退。”

这么稀罕的东西,只有自己和六娘子的份,或者五娘子是早得了,或者就是大太太并不准备赏给五娘子。

七娘子微微沉眸,“小七谢娘心疼……”

就故意露出了几分欲言又止。

大太太不由关切,“怎么,今儿一进屋脸上就写了心事,是不是在园子里有谁给你气受了?”

“是大哥……”七娘子就顺势把敏哥的请求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了大太太。

答应了人的事,就要上心去办,敷敷衍衍,固然可以占一时的便宜,但也可能损失日后更长远的利益。

大太太果然大感兴趣。“我和你说的不错吧?这个欧阳小姐若是没有不对,肥水不流外人田,早就便宜李十一郎了,哪还轮得到敏哥……”

她就轻笑起身,“先吃饭,吃完饭,再好好念叨念叨这事儿。”

七娘子侍奉着大太太吃过饭,又回东稍间对坐着喝茶说话。

大太太的兴趣还在欧阳小姐身上,“你说你二姐知不知道欧阳家的事儿?或者你三姨……唉,你三姨这几年身子骨渐渐的弱下去了,别人家的事,怕是没那么多心思探听……”

俨然只是想要八卦一番,并没有为敏哥出头的意思。

以大太太的性子,没兴趣趟二房的浑水,实属常理。

七娘子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在心中佩服敏哥的当机立断。

以她的来历,自然知道信息有多珍贵。尤其事关自己的终身,虽说现在知道了,未必能做什么,但早一天知道,总比蒙在鼓里来的更好。

这个人情,自己是货真价实地欠下了。

“娘。”她就低下头缓缓开口。“小七觉得,有句话很有道理。心中有佛,看人是佛,二房虽然和我们渐渐疏远,但九哥将来,还是要靠几兄弟帮手,才能在族里站稳脚跟。”

大太太神色一动。

就沉思起来。

很多事不是凭着一时意气,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以七娘子的本心,只有比自己更怨恨二房,更希望大房和二房疏远的。

但大房人丁稀少,将来大老爷过身,九哥只要本事稍小一点,都可能被人借故生事装神弄鬼地找麻烦。

到时候,当然能多一个帮手就是一个帮手。二房的这三兄弟,如若能和大房站在一起,也是份不可忽视的动力。

“心中有敌意,谁都是敌人,心中有善意,谁都是朋友。”七娘子委婉进言。“这个忙,当然是可帮可不帮……可就因为不关咱们大房的事,我们大房是立于不败之地,不会被牵连的,顺手拉一记大堂兄,让他记着咱们的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太太看了看七娘子,又望向了窗外。

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你二叔那样的白眼狼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拉拔二房的这三个侄子,就好似与虎谋皮,谁知道他们心底对我们大房有没有怨,有没有恨!”

大太太说得也不无道理。

只是到底还是狭隘了些。

“娘这样的顾虑,当然是老成之举。”七娘子就款款为大太太分析,“可是世间事,不是非黑即白,大堂哥又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我们卖他一个人情,也可以借此试一试他的心性,若是知恩图报,从此对大房亲近,也是好事,若是若无其事,并不念着大房的好,至少,我们也是仁至义尽,无可指摘了。大堂哥多年来很少开口求人,若是此事没有办成,恐怕就算没有生怨,也会和我们大房疏远……将来有朝一日,没准就会被族里的有心人利用来生事……”

大太太不由频频点头。

“还是七娘子考虑得周到。”

被七娘子这么一分析,此事的走向就相当明朗了。

敏哥已经低声下气地求到了七娘子头上,可见此事对他来说,的确是个难题。

帮一个忙,对大房来说并没有消耗多少成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却可以藉此试探出敏哥的人品,人品端方知恩图报,固然是好,人品不端,也可以及早疏远打压。

可如果回绝敏哥,就等于是少掉了一个潜在的帮手……这个帮手下面,可还有两个弟弟呢。

“也好。”大太太就下了决定,“我和你父亲商量商量,改明儿给你王家的舅舅写一封信,问一问这欧阳家小姐到底有什么不妥——我还真想不出,这究竟是有多荒唐,才让敏哥都气成这个样子,非得要把香姨娘送出京城!”

七娘子不以为然。

恐怕把香姨娘送回西北这个想法,在敏哥心里已经萦绕了不止一日。

现在只不过是因势诱导,水到渠成罢了。

“香姨娘出不出京城,毕竟是二房的事,二叔只要心里还明白,真相大白后,自然会酌情处罚。”她婉转提醒大太太,“娘在这件事上,反倒不需要多说什么,要紧的是几个兄弟姐妹的婚事,不要又被香姨娘耽误了。”

大太太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这几年来,遇到家中似这样烦难的琐事,大太太就好像木偶,七娘子拨一拨,她才动一动。

她就慈爱地看着七娘子,满眼都是赞赏,“小小年纪,人情通达……我们家的女儿里,还是要数小七最聪明!像你这样的性子,走到哪里娘都放心,不比你五姐……”

又开始挂念着许家的回信,“也不知道那封信走到了哪里,唉,我只盼着你五姐顺顺当当地嫁进许家,有三姨照看,不至于让她吃婆婆的亏……”

七娘子就想到了五娘子下午的狂态。

“我……我就是不想嫁进许家!”

她心中百感交集,好半天才露出一个笑,“娘就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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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堂屋出来,七娘子才注意到屋外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立夏也已经候在了檐下。

“外头下了几滴雨,奴婢有些不放心,来接姑娘回去。”她笑靥如花。

七娘子心中一暖,忙握住立夏的手嗔怪,“怎么不进屋等,手都这样凉了,很该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立夏不在意,“才到了没多久,打过初更的梆子,姑娘就出来了。”

又把雨具递给七娘子,自己快走几步,喊李妈妈开了小门。

两人就踱进了百芳园里。

百芳园里铺的是青石板,下了雨,绣鞋踩在上头并不稳当,七娘子扶着立夏,走得相当的慢。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好几处灯火,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鸟叫,越发显得园内的幽静。

七娘子就一边走,一边轻声细语,把敏哥托她办的事告诉了立夏。

五娘子的事毕竟牵扯到姑娘家的**,她不可能到处宣扬。

但立夏身为心腹,很多时候有些事也要告诉她一声,让她知道。

立夏听得眼神频闪。“姑娘这是卖了一个大人情给大少爷。”

和立夏说话,就要比和大太太说话惬意得多。

“这不能说是卖,敏哥卖我人情在先,我不过是在还他的人情。”七娘子眼神幽沉。“还是那句话,就看这个堂哥是龙,还是虫了。”

又轻声吩咐立夏。“白露姐来过几次,都说南音还念了我的好,明儿等大哥出门了,你到余容苑去,把今晚太太的话,告诉南音知道,就说我话已经递了,娘也心动了。然后和南音多套一套交情,送她点不轻不重的礼物……”

立夏会意地笑了,“奴婢知道该怎么行事的!”

七娘子点了点头,又追着叮嘱了一句,“记得别让她在人前露出对我的好感,免得反而遭忌。”

“是是是。”立夏只是笑,“奴婢知道怎么办事最妥当!”

七娘子白了立夏一眼,“年纪越大,越没规矩了,还敢和我顶嘴?嗯?”

两主仆就一边说笑,一边过了小竹桥。

七娘子回首望着假山那头的两层小楼。

楼内灯火通明。

九哥恐怕还在挑灯苦读吧。

她不禁就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

“一番布置,也不晓得这位小爷领不领情……”

一边说,一边经过了月来馆。

才是初更,月来馆却已经吹熄了灯火。

重檐飞宇,安静地栖息在黑暗中,像一头庞然的兽。

134大胆

又过了几天,大老爷终于开始忙碌了。

盐铁是朝廷经济命脉,不论是哪一处的官衙,盐铁司都是人人削尖了脑袋上赶着往里钻的好差事,就算是安安稳稳不动歪脑筋,一年下来小一千两银子的进项,是绝少不了的。

要是能在盐铁司里做些手脚,一进一出就是几万两银子的动静……大老爷要盘盐铁司的帐,又怎么可能不忙活?

先盘的是福建的账本,无数个师爷小吏日夜在总督衙门里打算盘,福建布政使郑长青派了最亲信的主簿,就住在总督衙门里,大老爷有一点疑问都是随时传人问话,半个月后帐盘出来,十多个吏员不是撤职就是收监,其中不乏郑家的亲信。

这一下,众人算是品味出了大老爷的力度。

杨家是要在江南货真价实地闹出点动静来了!

连福建省都撸掉了这么多人,浙江省、江苏省,还能幸免?

杨家一下就多了不少访客,多的是转弯抹角托了人情上门来说项的。

“这么大的事,难道是京里……”

也有人担心是皇上授意,由大老爷出面整肃江南一带的风纪。

也有人婉转劝说,“朝廷里正是风云变幻的时候,您也当为自己想想……”

大太太就只是笑,“男人们的事,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嘴比蛤蜊还紧,一个准信儿都不肯给。

大老爷又把七娘子叫到外偏院代他写密折。

“往年都是年先生代写的,如今年先生身体越发差了,又忙着盐铁司的事,你——要仔细,这可不是能随意玷污了的东西。”

七娘子捧着红绫面沉甸甸的折子,心里也不禁有些微的兴奋,“小七知道该怎么做的。”

大老爷这才放心口述,由七娘子先往信纸上抄一遍,再誊到密折上。

“全江南享有密折专奏之权的官员,不过就这么五六个,”待她抄完了一张信纸,正磨新墨的时候,大老爷就和她闲话。“你李世叔、浙江省的石世叔、福建省的郑世叔、诸总兵并驻扎福建的毕总兵,都有密折专奏之权,这些人的话可以轻易上达天听,就算是我们杨家也轻易不能与这几户人家交恶。这就是帝王的制衡心术……”

七娘子只是听,不说话。

大老爷也不过是自言自语,宣泄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紧绷。“这一次我在江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家人是一定会密折上奏的,李家、石家、郑家会说什么,你爹我心里有数,只是这诸总兵嘛,可就难说了。”

七娘子研墨的动作微微一顿,凝眉片晌,低声问大老爷,“父亲是要给诸总兵找些麻烦了?”

大老爷看着七娘子的眼神里全是赞赏。

可惜相貌上终究还是不如小六,不然就是入主中宫,也够格了……

“这麻烦不用咱们找,东宫自然会安排的。”他往后一靠,微微翘起了嘴角,“我们和东宫之间的交情,还没深到两肋插刀的地步吧。”

看来,太子的做法,终究是让大老爷有些心淡了。

似杨家这样执掌江南的一方霸主,要给诸总兵找点麻烦,包保不露痕迹、无可指摘,但把这事推给东宫,也说得过去:毕竟这一番所为,是出自太子授意。

不会笼络人心,就算是已经投靠过来的重臣,也可能渐渐与你貌合神离。太子若是个聪明人,自然品得出杨家这一招后头的心情。

七娘子微微一笑,又提笔听大老爷口述,“战战兢兢日夜不安,惟念国库……”

大老爷洋洋洒洒,就说了一万多字。

又要过信纸删删改改,一边对七娘子解说思路,“以皇上的英明,也明白臣子的无奈,当时站到东宫身边,无非是为了政局可以平稳过渡。如今太子羽翼丰满,在立储的事上再起波澜,只会让政局再添波澜,对盛世名声有损无益。既然如此,限制鲁王,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远在京城的皇帝,一举一动中所包含的心思,被大老爷解读得丝丝入扣。

“抬举鲁王,不过是在敲打太子,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昭明二十年皇上那场大病,据说药材传送滞难,险些耽误病情,皇上自从康复以后就再也没有召见过皇后……这里面的玄机,你要留神体会。”

“我们在盐铁司闹出的动静,小半是为了拔除鲁王的爪牙,大半还是为了给国库多盘点出一些银两,展眼就要下西洋了,用钱的地方太多,户部尚书已经闹了几次——只要能见得到银子,就算动静再大些,皇上也都不会动怒。”

“局面,就是要一点点盘活,越腾挪生机越旺盛,你能试探出诸家的底细,可以说是为杨家立了一个大功。”

大老爷以不惑之年便身居要职,如今知天命的年纪,就已经做到了一品大员,自然是有几分真本领的。

这看似风雨飘摇危机四伏的局势,被他一分析,七娘子反倒觉得杨家稳若泰山,只要不是鲁王上台,都只有更好,没有更坏。

“小七不过是一点浅见……哪里敢居功!”她听得出神,半天才忙谦让。“要不是爹把得住,算得准,恐怕全家人两眼一抹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大老爷含笑看了看七娘子。

最难得小小年纪,这样稳重,并不居功。

他就罕见地对七娘子透出了自己的心思。“你就放心吧,爹面上糊涂,大事还是不糊涂的,这些年来,你的聪慧,爹是全看在眼底。”

“本来想着把你许给你表哥,又怕平国公府亲戚太多,人事繁杂,他们京城人眼空心大,未必看得起你的出身,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怕委屈了你。没想到,太子詹事郑长春私底下给我写信,说是今年春下江南采选太子嫔,太子妃孙氏点名要接一个杨家的姐妹进宫做伴,你看,你的因缘可不就来了?”

太子妃孙氏出身定国侯府,正是二娘子的小姑。

七娘子心跳猛地一顿,一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

大老爷却是难得地起了谈兴,没有留意她的表情。“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倔得和牛一样,要不是和许家的亲事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没准还要把主意打到小五的头上。”

提到五娘子,大老爷的语调就慢了下来。

“只可惜,此事未必能成,怎么说,东宫也实在是有些敷衍……”

左思右想了一会,又是一笑。

竟就收住了话头,问七娘子,“墨都磨一池子了,也不怕沾到袖子上?”

七娘子这才住了研墨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小七没有写过奏折……”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

大老爷也就释然,索性让七娘子打下手,自己提笔蘸墨,仔仔细细地写起了奏折。

站得近了,七娘子才看到大老爷的发根,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

她又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身为杨家女,为杨家出力,天经地义。

又是这么体面的身份,这么体面的夫君。

恐怕对大老爷来说,这就是对她多年小心最大的奖赏吧?嫁进天家,成为太子的嫔妃,自此过着“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的日子,若是侥幸能生下一儿半女,更是为杨家打下了坚实靠山……

难怪虽然嘴上说着对太子心冷,在盐铁司的行动,却还是如火如荼。

她就缓缓闭上眼,乘着大老爷专心书写,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也只有见步行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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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开的时候,许凤佳终于回了苏州。

“胥口前段时间事儿多,这不一有空进苏州,就赶早来向四姨、四姨夫请安了。”

几个小娘子一早结伴来请安,才进了堂屋,就隔着帘子听见了他低沉醇厚的声音。

大老爷的笑声接着传了出来,“倒是辛苦你了。”

少爷们住得近,到得姑娘们早不足为奇,最难得今天大老爷也在内院。自从盐铁司开始盘账,眼看着半个多月,他都没有进堂屋和大太太说话了。

几个小娘子鱼贯而入,给大老爷、大太太请过安,各自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