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一向在国公府里被长辈溺爱,因此素日里规矩就少些,也叫人看重很多,见他的目光落在门口,本是满堂欢笑的上房众人就都将目光投在了门口,就见门口处清俊优雅的青年与高大英俊的皇子卓然而立,令人心生艳羡。

然而顺着这两人的目光看向正被一左一右牵着的那颗小小的,一脸茫然的胖团子,众人的笑声就慢慢地凝滞了下来,上房之中突然寂静得仿佛坟墓。

“哟,这是谁啊?”阿妧就听到一声有些尖锐的笑声传来。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自己不远处正坐着一位生得十分美貌,有些倒三角眼露出几分精明刻薄的红衣美妇来。她头上珠翠满头,一身儿的红衣耀眼,上头绣着许多金色的金线,奢侈到了极点,只是因生得并不十分白皙,反倒叫那大红的颜色压过,露出脸上的几分晦暗来。

此刻她坐在下手,下头还立着个生得与她仿佛的小姑娘,看起来比阿妧年长几岁,此刻有些愤愤地看向阿妧……腰间的玉佩和荷包。

嗯……这是宁国公之前与她玩耍的时候挂在她的腰间的。

阿妧不欲初见人就叫人与自己生出嫌隙来,侧了侧身,将晶莹剔透的玉佩挡了挡。

她一动,就看到上首正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十分有气势与厉害,端庄肃穆的老太太。她平直的嘴角露出几分严厉与郑重,身上穿着一件暗花纹的衣裳,通身的气派与威仪,此刻只不笑,用一双冰冷的眼看过来,就叫阿妧心生畏惧。她见这位老太太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叫宁国公夫人与南阳侯夫人围在中间,就知道这就该是她的祖母了。

迎着那双露出几分不喜的目光,阿妧求助地看向林珩。

“去给老太太磕头。”林珩温声说道。

他牵着阿妧走到了上房的中央,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将阿妧推到太夫人的面前一些,对她点了点头。

阿妧叫太夫人那双冷淡严厉的眼看得透心凉,可是对于长辈,她总是知道要孝顺尊重的,急忙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给……”她奶声奶气地就要请安。

“慢着。”苍老的声音突然开口了,那声音中的冷意叫阿妧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本要弯下去的小身子顿时就僵硬到了半道儿,半垂着头,只看见那不远处的红衣美妇眼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就听见上头传来冰冷的声音问道,“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什么阿猫……”

她话音未落,就听宁国公夫人笑着说道,“回母亲的话儿,这是十丫头。是儿媳厚颜夺了弟妹的心头爱,将她接到府里来的。”

见阿妧小小一团孤零零地趴在地上,宁国公夫人就露出几分怜惜。

宁国公太夫人正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疼爱地看向下头,顿时露出几分不悦。

“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容禀。”见南阳侯夫人面容冰冷地坐在太夫人的身边,看都不看下方的阿妧一眼,宁国公夫人急忙低声央求道,“母亲也知道,儿媳这身子……”

她眼底带了几分黯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见果然太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松动,就央求道,“国公爷一直想要个闺女,这么多年盼星星盼月亮的,儿媳却不是个争气的人,叫国公爷总是失望。十丫头生母前儿没了,儿媳瞧着,弟妹的身边儿好几个闺女,实在馋得慌,就求了弟妹让了十丫头给我。”

她说得可怜极了,句句将南阳侯夫人从里头摘了出来。

“她母亲是南朝人?”宁国公太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宁国公夫人迟疑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你想要个闺女,还是大哥儿接进来的?”宁国公太夫人可还没头昏眼花呢,林珩今日抱着那么一颗团子招摇过市地回了国公府,太夫人就算是个死人也听见了。

此刻见两个儿媳的脸色都不相同,她冷哼了一声往下看去,正见小团子窝成一颗球悉悉索索地在下头发抖,虽看起来害怕极了,可是却并不抬头不安分地偷看自己。见阿妧头上是精致华美的红宝小凤钗,身上穿着的是大红的簇新的羽缎小裙子,脖子上还围着一簇雪白的狐狸毛儿,圆滚滚胖嘟嘟毛茸茸,太夫人就眯了眯眼睛。

“是孙儿求了二婶,将十妹妹抱回来的。”林珩恐地上寒凉,阿妧下跪的时候竟无人给她个垫子,想她大病初愈,急忙与太夫人笑着说道。

“是你求了你二婶儿,还是这丫头求了你?”见阿妧身上一针一线都精致眼熟,太夫人当然知道这身儿衣裳是谁的,只是就是因知道,才叫她心惊长房的兴师动众。

她犀利苍老的眼睛慢慢地扫过阿妧的身上,见她腰间一个大大的荷包垂在地上,那是宁国公最喜欢的样式,就越发露出几分冰冷厌恶来,冷冷地说道,“我早前就说过,这些南朝的狐狸精最喜欢装可怜博同情!这么一个小丫头,就能叫你们再三出言,可见心机!”

也不知这小狐狸精怎么糊弄的长房,竟叫长孙将她不顾规矩地带进了国公府。

“我早前就说过,不许这些南女入府脏了国公府的地儿,叫她回去。“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母亲。”宁国公夫人露出几分央求,轻声说道,“我是真喜欢十丫头。”

“才短短半日,你就真喜欢了她?可见她当真不是个好的。你瞧瞧那楚楚可怜的,这些南女的血脉,勾搭人的手段真是学了十成十。”宁国公太夫人正要说些严厉的话,见此刻下头那颗胖团子小身子抽了抽,仿佛哭了,就越发冷笑起来。

她想到次子就是叫这些南女迷惑因此夫妻反目,如今京中不知多少的世家勋贵因纳了这些梨花带雨,对月流泪的南女因此后宅多了纷争。她是老派的贵妇,自然看不得妖娆妩媚,就冷哼了一声。

阿妧其实没哭。

她就是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

因太胖,此刻窝着小肚子伏在地上做毕恭毕敬状,真的,真的喘不上气儿呀。

她听着上头太夫人的种种呵斥,其实并没有感到有多少的失落。

她只不过是个庶女,且又不是银子,也不可能人见人爱的,更何况她听太夫人虽然严厉,可是为人仿佛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实诚人。正不知该如何央求的时候,她就感到自己的小耳朵被一双大手扣住,一瞬间仿佛一切的声音与冷言冷语都远去了,她一抬头,靖王线条冷硬的下颚就在眼前。

这英俊的少年脸色平静地看向太夫人。

“这么说,您不要她,是么?”他郑重地问道。

“母亲!”

就在太夫人冷笑了一声中,一旁一直沉默的南阳侯夫人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想养她。嫂子既然喜欢,就叫她跟着嫂子,眼不见为净。”

第13章

南阳侯夫人开口,靖王英俊的脸上就露出几分失望。

林珩心有余悸地看着靖王。

这倒霉皇子拐带团子的贼心真是不死啊!

但凡宁国公太夫人在方才慷慨地说一句“不要了”,这靖王指定是借着这句话夹着团子就走的,此刻见南阳侯夫人已经开口说话,不似方才一般抗拒,林珩的心里有些对南阳侯夫人的愧疚。

然而见地上小小的阿妧仰头还偷偷儿对自己笑,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不必担心,又懂事又乖巧,林珩的心里就多少偏了几分。他动了动嘴角,见宁国公太夫人的目光落在南阳侯夫人的身上,急忙对靖王眨了眨眼睛。

靖王就要抱阿妧起来。

只是太夫人是长辈,她还没有发话,虽然地上硬邦邦的冻得阿妧腿疼,可她还是摇了摇小脑袋。

宁国公太夫人眼角的余光见她规规矩矩,没有装作可怜仗着林珩与靖王心疼自己就起身,苍老的脸上才露出几分缓和来。

“你这话是怎么说?”她对南阳侯夫人比对宁国公夫人多了几分温柔,盖因宁国公夫人原是活在蜜罐子里了,嫁进门就是管家的国公夫人,夫君老实,后院无妾,且两个儿子都是拔尖儿的,还有什么需要太夫人多加爱惜的呢?

只有南阳侯夫人,一夕惊变,在外头打了几年仗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夫君突然带回来好几个妖娆的南朝女人来,太夫人就总是觉得对不住这个儿媳。

当年她往南阳侯夫人娘家下聘的时候信誓旦旦,说着次子的各种好处,也说次子是个重情的人。

好么,次子是重情了。

他重的是南朝女人的情!

一想到这些,太夫人的心里就火烧火燎的,因此总是多给南阳侯夫人许多的宽待与体面,就连南阳侯夫人膝下的两个嫡女在太夫人面前也十分得宠。

此刻想到这些,太夫人一边握了握南阳侯夫人的手,这才叹息道,“这若不喜欢她,就送到庄子上去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必学如今那些外头人的规矩名声。想当年咱们这般家世的女子,只有说射猎跑马的名声,夫君敢纳妾抬手就是几鞭子,哪里有什么贤良淑德呢?”

“我只是不想看见她,却并不是想要她的命。”一个小傻子送到庄子上去还能活么?

南阳侯夫人看都不看阿妧的一眼,垂目轻声说道,“我知道母亲一向对我好,总是纵容我。这些年我这心里过不去,闹得母亲处也总是为我担心不能安枕,只是我就是这样的脾气,变不了了,母亲别恼了我。”她吐出一口气,一只垂在眉间的水滴状红宝摇曳生辉,映照得她的眼睛都明亮耀眼,仿若泪光。

“只是我心里再过不去,也不过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这丫头……”她顿了顿,往下看去。

阿妧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恨那些女人,也厌恶乐阳的女儿,只是她……看在阮氏老实……母亲,给了嫂子就是。”

“原是我家对不住你。”太夫人就叹了一口气。

宁国公府家风一向清正,从太夫人之前的婆婆开始,府中男丁就很少有人纳妾,她也一向标榜宁国公府是规矩的人家。长子袭爵做了宁国公,果然依旧是个不纳妾的脾气,三子身边虽有一妾,然而说起来实在乃是着了暗算不得不为之。

只有次子南阳侯,也不知随了哪一位祖宗的脾气,身边莺莺燕燕满院子的小妖精。南阳侯夫人也是出身勋贵世家,还是家中独女一向娇宠,身份显贵,就算是做王妃,做国公夫人也使得的。

嫁给当时没有爵位,若分家之后只怕就成了白丁儿的南阳侯,她是吃了亏的。

当日嫁入府中,不过是因宁国公府家风规矩,鲜少有人纳妾罢了。

“母亲对我这样好,再说这话,我自己都臊得慌。本是我该跟母亲赔罪,这些年我也闹得不像话。”南阳侯顿了顿,见太夫人露出几分踌躇来,就轻轻地说道,“也大概是个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看不上这小丫头,可是大哥与嫂子却喜欢得不得了。她既然有这个命,那我就成全了她。阮氏在世的时候老实本分,对我也十分恭敬,从不与我争锋。老太太,若说南女中有乐阳那样的贱人,阮氏其实倒是清白的女子。”

阮姨娘在世的时候从不争风吃醋,只守着自己的小院子无声无息地过。

她在南阳侯面前一向没有存在感,南阳侯仿佛也不大理睬她,对她总是淡淡的,只爱重乐阳郡主。

因此,虽阮姨娘的院子里一草一木,吃穿用度都与乐阳郡主院子里的没有分别,南阳侯夫人倒也容下了。她想到阮氏,就仿佛想到了一个眉眼有些浅淡,可是身上的气息温柔如水,叫人瞧着就十分舒服的沉默寡言的女子。

想到阮姨娘,南阳侯夫人见太夫人脸色松动,就压低了声音说道,“且儿媳也有私心。我抬举了阮氏的女儿,乐阳在侯府里只怕要难受了。十丫头在嫂子身边,在国公府里过得越好,就越发叫她生的那个……”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因‘不忍心’三个字罢了。”太夫人听懂了,就叹了一声露出几分疲惫。

阿妧也觉得自己听懂了。

南阳侯夫人嘴里说着自己的私心,其实是在为她说好话。

方才被太夫人冷落斥责的时候,阿妧觉得无助,却并不觉得伤心,可是看着南阳侯夫人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想叫她留在国公府,虽然她必然也有几分私心,可这些话已经叫她感激得不得了。

她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觉得眼睛酸酸的,鼻子酸酸的,又不敢哭,只能抱着靖王垂在自己面前的衣摆蹭来蹭去,把自己的眼泪给蹭进那些华贵精致的衣料里。正捧着靖王的衣角抽噎,她就听到太夫人用有些无奈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就接到国公府里来。”

“多谢母亲!”宁国公夫人也觉得自己算计了南阳侯夫人几分,正心生愧疚,此刻急忙笑着道谢。

“没有一个叫我省心的。”太夫人就摆手说道。

她用一双严厉的眼睛看向阿妧。

小团子正捧着靖王的衣角,呆呆地歪头看过来。

“磕头吧。”宁国公夫人疼爱地提点道。

这一次,太夫人没有阻拦。

小团子见她同意了,只觉得满心的感激,急忙点了点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双手放在头顶叫道,“给老太太,请安。”她觉得小肚子有些艰难地弯下去,小脑袋竟够不着地面,叫肚子上的小肥肉给顶住了。

这么重要的时候掉链子那不是开玩笑呢么?!回头叫太夫人扫地出门可怎么整?

胖团子急了,揪了揪脖子上的狐狸毛儿,缩肚子用力,哼哼唧唧地就努力把自己的头往地上碰。

一颗胖团子滴溜溜地滚到了太夫人的面前,趴在地上五体投地,小小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噗嗤!”林琰正坐在下首,见小团子急着磕头却因太圆润,一个头磕下去就滚了起来,英俊的脸简直都要笑抽了。

他笑得肩膀抽动,因在府中得太夫人宠爱,也不大讲究规矩,上前几步就把胖团子给托了起来,就见面对自己的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那小鼻子小眼儿的,叫林琰又笑了一声,这一回得偿所愿戳到了这妹妹的胖肚皮,见她一个机灵,方才还垂头丧气一脸“要完”闭着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一边不怀好意地噗嗤噗嗤笑,一边将小团子放在了眯着眼睛的太夫人的面前。

“老太太您瞧,十妹妹多可爱。”

他看似在笑话阿妧,可是却将阿妧送到了太夫人的面前。

“……”就算宁国公太夫人再严厉,再看不得南朝女子,可是也没法儿昧着良心说眼前这是一只南朝的狐狸精。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胖的狐狸精呢?

“笨手笨脚。”连个头都磕不好,太夫人还是找茬儿说道。

她摆了摆手,叫林琰将阿妧送到宁国公夫人的怀里,见她下意识地就抱着宁国公夫人不撒手,依恋又乖巧,又见南阳侯夫人脸上露出几分轻松,她沉默了片刻方才与宁国公夫人说道,“你既然一定喜欢她,我也不非做一个恶人。既然你愿意将她记到你的膝下,那她往后是好是坏,就与你弟妹无关。只是你也记住,记到你的膝下,可是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你可别忘了!她在府中,不可越过大丫头与二丫头!”

林家大姑娘与二姑娘,乃是南阳侯夫人所出。

当初南阳侯夫妻刚刚成亲,那时还未打仗,两个人正经过了一段举案齐眉的好日子,南阳侯夫人一口气为南阳侯生下了一子两女。

那大概是南阳侯夫妻两个最美好的时光了。

“儿媳听见了。”

听见了是一回事儿,怎么做就是一回事儿了,宁国公夫人也有些狡猾地应了。

太夫人哼了一声,还是有些郁闷。

阿妧若记到宁国公夫人的膝下,就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姐了。

“那我就先恭喜嫂子,自己都不必生,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蛋儿。哎哟哟,这多便宜的事儿啊。”

一旁,那尖酸的红衣美妇就笑着开口说道。

第14章

这美妇一开口,顿时就是寂静一片。

阿妧偷偷儿去看宁国公夫人的脸色,就见她的脸上淡淡的,显然对这美妇很寻常。

“你给我住口!”

太夫人显然也不待见她,霍然开口呵斥道,“若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多大的人了,你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样轻浮的话是你能说的?年纪越大越不知道规矩,平日里尖酸刻薄,争风吃醋看这个房里有什么那个房里有什么,你还知道些什么?我问你,你们老爷忙着差事多久了?你可去宽慰过一日?男人在外头拼了命地养家,你在后头败坏,你也配做你家老爷的夫人!”

“老太太。”那红衣美妇顿时就红了眼眶。

“别以为我老了,就是个聋子瞎子了。前儿是不是你在外头说些不着调的话,硬生生得罪了人家礼部尚书家的夫人?”宁国公太夫人冷冷地问道。

“儿媳不是有意的呀。”那美妇就冤枉道。

“三弟妹也该知道,祸从口出。最近我见三弟越发消瘦了,我也听人说起,大理寺如今正审着几件要紧的案子,三弟如今是大理寺卿,怎么也是做主的人。只是虽风光,然位高人越妒,等着拿捏三弟的不知多少。弟妹既然在外头帮不上三弟,起码不要给三弟找麻烦。不然三弟若失了体面,叫人钻了空子或是得罪了谁,难道弟妹脸上就有光彩?”

宁国公夫人就淡淡地说道,“做妻子的,总要知道夫妻一体四个字,是不是?”

“哪里是我得罪了礼部尚书家的夫人,分明是她看不起我们国公府。”

宁国公太夫人一生三子,长子袭爵做了宁国公,庸碌无为,说一句淡泊名利实在是往脸上贴金,本质上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用也没胆儿在外头纨绔的令人很放心的废物点心。

只是宁国公老实听话,不在外头勾连朋党,也知道孝顺母亲爱惜妻子疼爱儿子和一干儿侄女儿们,倒是叫太夫人很放心。次子南阳侯是个不听话的,后院一窝狐狸精,差点儿成了盘丝洞,只是却沉稳干练,得皇帝信重,如今风光显赫。

太夫人第三子少时就读书极好,如今做着大理寺卿,也是个精明的人,只是娶了的媳妇儿却是最败家的。

一想到这里,太夫人就后悔得胃疼。

这红衣美妇乃是林三老爷的填房,当年林三老爷的发妻与他伉俪情深,一向是为人称颂的神仙眷侣,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了一对儿龙凤胎就撒手人寰。

因龙凤胎尚在襁褓之中,宁国公太夫人恐无人照料这两个小儿的,硬逼着失魂落魄立誓不想再娶的儿子娶了继室,因儿子钟情发妻,当初的三太太也确实是个贤良淑德温柔贤惠的美人,因此太夫人看着家风,就叫儿子续娶了三太太的娘家胞妹。

姨母做母亲,总是能叫两个孩子得到照顾,也能叫林三老爷的丧妻之痛得以安慰。

娶来就后悔了。

想到娶了林三太太之后生出的各种府中的事故,令林三老爷越发地不爱回家,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跃居人上因差事办得犀利,勤奋能干恨不能天天泡在大理寺因此被皇帝青眼品格提拔做了大理寺卿,太夫人就不知道这儿媳倒是算不算是成就了自己的儿子。

说起来,若是从前情投意合的儿媳,那儿子哪里会那么玩儿命不爱回家地办差呢?

只怕娇妻幼子爱女的天天一家四口共享天伦呢。

“老太太不知道,礼部尚书夫人也忒不将国公府放在眼里了。”林三太太见太夫人脸色不好看,只当她被迫认了一个庶女去长房心里不痛快,急忙拉着身边一同垂泪的女孩儿抱怨地说道,“八丫头乃是我家老爷的嫡女,是我的心头肉儿,前儿我在街上见了礼部尚书府的小公子,生得眉目英俊,听说小小年纪还有了功名,岂不是正配咱们的八丫头?谁知道我才一提,尚书夫人就当场拒绝,这,这我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呢?”

不说宁国公府的门第显赫,只说林三老爷如今在朝中也炙手可热,他的嫡女匹配尚书府的公子,确算是门当户对。

宁国公太夫人就微微一愣。

“这怎么可能。”礼部尚书家,宁国公太夫人是知道的,乃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儿,不过是因户部吏部两部尚书乃是经年持重的长者,因此没法儿给他腾地方,皇帝方才不得不先将他放在礼部。

这不仅是前朝,就算是宁国公太夫人这后宅的女眷都知道,礼部尚书往后指定是要做户部尚书的,就等着如今户部尚书那老头儿多干两年告老还乡了。虽然这户人家并不是勋贵,然而也是官宦世族,家中在朝为官者众多。

且这户人家家里,只要是男丁就必然要读书,不考出个功名来都不给娶媳妇儿的。

什么,您说通房?

开玩笑,没有功名前要什么丫头?给个小厮给磨墨就不错了!

就因这礼部尚书府中家风显然不错,且也很少闹出什么在外头包养个花魁红颜知己什么的,因此宁国公太夫人还当真正经将礼部尚书府当做自己未来孙女婿的考察对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