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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气氛正好,外头苏木挑了帘子进来,见太夫人看了过来便禀道:“刚得了消息,苏三老爷一家今儿过午便能到京城了。”

太夫人闻言点了下头,握住身旁璎珞的手,道:“你这孩子是个贴心的,也和我投缘,原想留你多在身边呆两日的,可如今你父亲已经回了京城,倒是不好再拖延着不送你回去,你是想今日就回去呢,还是明日一早我叫人送你回去?”

璎珞自打那日在船上给太夫人送了几张药膳方子,老夫人对她便亲切了不少,常常叫了璎珞在跟前说话。老人都是害怕寂寞冷清的,璎珞又不是真正的小女孩,进退有度,该安静时安静,该活泼时活泼,言辞也有趣,加之她感念太夫人这次的相帮,又有些同情太夫人中年丧子丧夫,相处时便格外用心地哄太夫人开心释怀,人心都是肉长大,太夫人自然也和璎珞亲近了起来,这些时日对璎珞早已不和初见时那般冷漠了。

太夫人言罢,璎珞尚未答话,一旁的王雪瑶便插话道:“明日是定安侯府世子夫人的生辰,苏三姑娘发了帖子邀请孙女去侯府玩耍呢,孙女还没和璎珞妹妹亲香够,祖母可不能就这么将她送走,起码今夜得在这里住着,明儿璎珞妹妹再和我一起往侯府去才好,也剩下麻烦了。”

王雪瑶是个极爽朗大方的姑娘,听说璎珞坠崖,苏定文一家却未曾减了行程,竟然随后便要到京,她心里便一直觉得璎珞可怜,父母竟然如此不慈。

她见璎珞被救也不传消息给其父亲知道,便猜想璎珞落崖一事必定是另有蹊跷在其中。便更同情璎珞,简直将她想象成了娇娇弱弱,在家中被恶毒嫡母和嫡亲姐妹各种欺负迫害的小可怜了。

她这两日也总为璎珞抱不平,将璎珞当成个琉璃娃娃爱护着。如今更是死死抱着璎珞的胳膊,整个人都黏在了璎珞的身上去,倒像是怕她消失了一般。言罢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璎珞,道:“璎珞妹妹昨儿教我的那道糕点松子核桃蜜饮,我还没学会呢,妹妹现在可不能就走了。要不然,等我想喝了,说不得真敢跑到侯府去将妹妹抓回来。”

璎珞见她死死扒拉着自己不觉好笑,冲王雪瑶皱了皱鼻子,道:“感情姐姐喜欢我,是将我当伶俐丫头喜欢的啊!好生伤心。”

话虽然如此说,璎珞还是看向了太夫人楼氏,道:“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再叨扰老夫人一日了。”

当日过午,苏定文一行缓缓进了定安侯府,马氏早已翘首以盼,一众的丫鬟婆子们守在福禄院到大门一线上,苏定文一行刚到巷子里,便有小厮飞奔着往内宅报信,守门的婆子又脚步匆匆地往福禄院奔,叫知了小丫鬟,小丫鬟又将消息传给上房守着的大丫鬟,才由大丫鬟挑帘进去禀了三老爷一家马上进府的消息。

一时间福禄院中一派热闹,又过了近两刻种功夫,院子里才响起了丫鬟们的请安声,通报声。

“三老爷,几位少爷姑娘回来了!给三老爷请安。”

早有丫鬟将宝蓝色绣着青山流水的门帘高高挑起,苏定文大步流星走在最前,一阵风般绕过了沉香木四季花卉屏风,直接便进了明堂。

他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山形镶宝石靠背的罗汉床上坐着的母亲,他几乎是半弯着腿扑倒在了地上的墨绿色绣福禄图形的软垫上,砰砰地便磕了两个头,口中哽咽道:“母亲,不孝儿子回来了。”

马氏也已神色激动地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忙上前拉住了苏定文,拍打着他的背脊,哭着道:“你还知道回来,这都整整十五年了,人说高堂在不远行,你这个不孝子!”

一时间白氏几个也纷纷落泪,有泪没泪的都抽出帕子使劲的揉眼睛。马氏和苏定文亲香了半响,小刘氏才上前劝解道:“三哥为朝廷效劳,这都为的是大义,如今回来了,以后还不日日承欢母亲膝下?保管母亲什么时候想见,三哥还不是随叫随到?这是好事,母亲快别伤心了。倒是三哥,怎么不见三嫂?”

小刘氏这一劝,白氏几个也纷纷相劝,扶着马氏重新坐了回去,马氏才擦拭干净了泪痕,道:“是啊,如欣呢?”

宋氏闺名正是如欣,马氏乃宋氏嫡亲的姨母,一直这般称呼宋氏。

苏定文也掩了泪眼,见马氏诧异地盯着自己,轻咳了两声,才道:“她生病了,我怕过了病气儿给母亲,便吩咐下人先将她给送回西院去了。”

苏定文尚未离京外任时便住在西院,三房不在这些年,西院早便被占用,如今三房回来,马氏才又吩咐重新翻整了西院。一进侯府,苏定文便吩咐下人将宋氏送到了西院去安置。

马氏是极为喜欢宋氏这个媳妇的,一来宋氏是她嫡亲姐姐的女儿,本就亲近。再来,宋氏在长辈面前从来都是温婉大度,贤良宽厚的,又嘴甜会来事,讨人喜欢的很。更有,宋氏嫁过来后,第一个月就怀上了大姑娘苏瑛琼,后来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没几年就生下来一连串的孩子。

当时已过门多年的白氏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宋氏便已有了苏瑛琼,苏景涵,苏瑛玥三个儿女,白氏生下长女苏瑛莺的当年,宋氏同时又生下了次子苏景允。

和长房比起来,是二房让马氏连连抱上了心心念念的孙子,这如何能叫马氏不疼惜看重宋氏?

以前苏定文没外任时,有宋氏在白氏这个长子媳妇简直都没站的地儿。

此刻马氏听闻宋氏病了,登时便变了脸色,惊道:“怎么会病了?请了大夫吗?什么病?是在路上病倒的吗?既是病了怎还如此急忙着赶路?”

马氏不跌的问着,神情极为关切焦急,旁边白氏早便为宋氏要回来而郁结,如今听说宋氏病倒了,暗道老天开眼,极力压制着高兴,担忧地道:“什么病啊,母亲,要不媳妇这就叫人拿了侯爷的帖子到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马氏正要点头,苏定文却道:“大嫂不必了,算不得什么大病。”说着又看向马氏,道,“这事儿等下儿子再单独和母亲说,先让孩子们拜见母亲吧。”

说着招手,苏瑛玥带头,苏景华几个便上前来,马氏压下了心中的狐疑不定,笑着看着丫鬟在地上摆放了几个软垫,苏瑛玥几个一起上前跪地磕头行礼。

马氏目光落在打头的苏瑛玥身上,苏瑛玥穿着件鹅黄色素面对襟圆领褙子,上头绣着粉红色的绕领缠枝花卉,一袭淡粉色的高腰襦裙,裙摆除了一圈明紫色澜边儿外未曾绣任何刺绣,头上简单的梳着个朝云髻,发髻中间插着简单而素雅的银步摇,只在鬓角别了朵绢纱紫红堆花添了些颜色。

她这几个月过的不好,使得原本圆润丰满的脸蛋和身形都有些瘦弱的脱了型,瞧着像是大病初愈一般,她的容貌肖似宋氏,虽然未曾长在马氏身边,马氏瞧着却心疼万分,拉起身来,道:“我可怜见的,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苏瑛玥垂泪投进了马氏的怀中,不住的叫着,“祖母,祖母孙女最算是回到家了…”

苏瑛玥的叫声令马氏心都软了,抚着苏瑛玥的头发,轻轻安抚,苏瑛玥也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哭了片刻不等人劝便抬起头来,摸了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着道:“我…孙女见到祖母觉得亲近,失态了,弄地祖母衣裳都脏了,都是孙女的过错。”

马氏不以为意,疼爱的拉着苏瑛玥坐在了自己身边,道:“一转眼玥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你跟着你那不孝的父母离开时才那么大一团,如今都是快出嫁的大姑娘了。这回了京城好,祖母亲自给我玥丫头好好瞅一门好亲。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啊,回头都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出气,珍丫头呢?哪个是珍丫头,怎也不知道来和祖母亲香亲香?”

马氏说着目光又移向了苏瑛蓝和苏瑛紫两人,宋氏的大女儿苏瑛琼一直养在马氏的身边,当年宋氏跟着丈夫离京时就只带上了苏瑛玥,苏瑛琼当年未曾出嫁时便是马氏的心头肉,出嫁后马氏更是时时惦记,而苏瑛玥姐妹是苏瑛琼的亲妹妹,马氏自也多了两分的期待和看重。

苏定文的几个庶出子女,马氏根本就不在意。

今日苏瑛蓝穿着件玫瑰粉的对襟交领褙子,石榴红的镶边儿上绣的是缠枝牡丹,水红撒花亮缎的澜裙,腰间束着明紫色绣竹叶的腰封,打扮的虽喜庆,却也不见出众。

加之她这两个月一直被关在院子中幽禁,苏定文还撤了她的份例,丫鬟啥的就流了三两个伺候着,吃穿都不好,也显得瘦弱而抑郁,愈发有些不上台面。

马氏目光只扫了一眼便放在了苏瑛紫的身上,苏瑛紫穿着一件宝蓝色绣白边地陇花裙,一件桃红色的织锦花卉绡料短袄,大红色穿蝶百卉腰封,头上束着丫髻,没带金银首饰,只用亮色七彩软纱带着缠绕了,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小脸粉嫩,低眉顺眼地站着,瞧着倒是柔顺讨喜,马氏便道:“这便是珍丫头吧,快到祖母身边来,给祖母好好看看,祖母可给珍丫头准备了极好的见面礼呢。”

苏瑛紫一时面色涨红,露出尴尬而羞涩的笑来,略抬了下眸,道:“祖母,孙女苏瑛紫拜见祖母。”说着又行了个礼。

马氏不禁愣住了,又瞧了瞧,确实没了旁的女孩了,不由蹙眉望向了苏定文。

一旁苏瑛玥已是发出几声低低的抽泣声,这样子分明就是三房出了大事。

白氏有些幸灾乐祸,喜不自禁起来,扬声道:“三弟,这不对啊,该有五个丫头才对啊,这儿怎么就剩下三个?珍丫头呢?”

苏定文面色难看,却是冲马氏道:“珍丫头的事儿,一会子儿子单独和母亲说。至于我那三女璎珞…进京路上走牛角山山道时,生了些意外,那丫头…坠下了山涧河中,一直便没找到…”

苏定文一言令得屋中女眷们齐齐变色,这人好端端的掉下了悬崖,而三房的夫人宋氏和嫡女苏瑛珍又没了踪影,这里头的水不知有多深呢。

白氏都要压不住雀跃之心了,而刘氏更是竖起耳朵,双眸晶晶亮亮,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小刘氏眼珠子乱转起来,心里也是欢喜的。

谁叫马氏的儿子中最这个次子本事大呢,她的男人虽然是幼子得宠,可却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马氏一直以次子为傲,小刘氏也一直羡慕宋氏好命,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心里便有种找补回来的满足感。

而一旁坐在的苏瑛莺也眨巴着眼睛,心思转个不停。三房人还没回来时,她的母亲白氏便表现出了对这一房人的讨厌和排斥,苏瑛莺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她也怕宋氏的女儿回来了在老夫人面前和她争宠,如今宋氏的女儿出了事儿,剩下的这个苏瑛玥瞧着枯瘦如柴,就知道哭泣,看来根本就不足为据嘛。

三房分明出了大事,马氏也没了和小辈们亲香热闹的心思,盯着苏定文摆手道:“行了,也热闹一日了,都回去吧。”

白氏几个闻言纷纷告退,也将苏瑛玥几个也拉扯了下去安置。马氏身边的心腹嬷嬷段嬷嬷将丫鬟们也驱散了,亲自守在了门外。

里头苏定文这才起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儿子齐家不严,请母亲责罚。”

马氏被他郑重的样子弄的蹙眉,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三,你可不能犯了糊涂,宠妾灭妻啊。不管如何,如欣和珍丫头一个是你的元配嫡妻,一个是你的嫡幺女,你可不能为了个庶女就犯了混!更何况,如欣是什么性子,怎样的人我清楚,必定事出有因,可不准你亏待了她!”

苏定文见自己还没说话,马氏便不住为宋氏分辨,不由苦笑,道:“母亲且听我细细道来,这事儿要从如欣今年过生辰那日说起…”

苏定文仔仔细细地将穗州发生的事情,宋氏的罪过一一详细的说了,马氏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喘着大气,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整个身体颤抖着往后仰倒,苏定文骇然失色,忙托住了马氏的后腰,正欲叫人,马氏已缓过了气儿来,抓住了苏定文的手,道:“我没事,没事。”

苏定文见马氏果然眼神清明了起来,这才退后再度跪下,道:“儿子不孝,教妻不严,竟气坏了母亲。”

马氏盯着神情肃穆的儿子,从他神情和话语中早听出了儿子对宋氏的厌恶和憎恨。马氏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听到的事情荒谬非常,宋氏离京时和苏定文的感情是极好的,因宋氏过门六年生养了四个孩子,着实太过频繁,苏定文才收用了宋氏的陪嫁丫头刘氏,便是苏瑛蓝的生母刘姨娘,除了刘姨娘,苏定文身边再没旁人。

所以马氏根本没有见识过宋氏对待妾室和庶出子女的手段,这些年宋氏跟着苏定文在外头,庶出子女也是一个个的生,马氏倒觉得是自己儿子亏待了侄女,还多次写书信去斥责苏定文,如今骤然听闻这样的事,她怎么能够接受。

可苏定文说的极是仔细,宋氏所做的那些事情又是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连宋氏自己都承认了,这还能有假?眼见儿子和侄女已经是夫妻陌路,没了缓和的余地,马氏半响才长叹一声,勉强平静下来,道:“这么说如今你那一房是姜姨娘管家?”

苏定文舒了一口气,道:“之前没有办法,确实是姜姨娘在管家,如今既然回来了,再怎么样也没让个姨娘当家的道理。儿子是想着,宋氏便让她一直将养着吧,我那三房的事儿便让大嫂多操心些,左右儿子以后都住在侯府,大嫂照看这些也便是了。”

马氏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才道:“珍丫头…”

苏定文道:“珍丫头的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了,若是当夜她没能嚷嚷出身份也就罢了,当夜那么多的人都知道了珍丫头的身份,即便那靖王世子有言,不会将事情透露出去,庄子上的下人也都做了处理,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闹的这么大,若不舍了珍丫头出家,将来只怕透了风声,侯府满府的姑娘都要受到牵累。玥丫头几个倒也罢了,都是亲姐妹,可儿子不能不想大哥四弟家的侄女们,若因玥丫头影响了侄女们,这叫儿子还有何颜面见哥哥弟弟们。”

马氏已神情疲惫,瞧着显然已下了决定的儿子道:“珍丫头到底是你的嫡幺女。”

苏定文道:“正因为如此,儿子才留了她一条命,未曾叫她暴毙而亡,如今已将她削发,过两日便能到京城,儿子想着还是让她直接进家庙去吧。”

马氏叹了一声,这才道:“罢了,你既有了决断,母亲还能说什么,一会子便让段嬷嬷亲自带人到家庙吩咐下。”

苏定文谢了,马氏只觉一阵阵头疼,摆手道:“你们也一路风尘,先回去洗洗休息吧。”

对宋氏的事情却未再多言一句,更是连问都没问落水的璎珞一句。

要说世上没有透风的墙这话是极多的,到傍晚时,苏瑛珍因业障积累要出家方能保命,宋氏重病,以后怕都要深居简出,三房庶女苏璎珞回京路上坠崖的消息便传遍了侯府。

自然各自都有各自的猜测,一时间三房一回京便成了下人和各房主子们谈论的焦点。

大夫人白氏的清远院中,白氏依在西厢房靠窗的蝠桃雕花红木美人榻上,懒洋洋的靠着个碧绿色沉烟纱面的大迎枕,旁边跪着大丫鬟魏紫,手中捏着个小檀香软包头的美人锤,正给白氏敲打着双腿。

白氏神情舒展,丰润的面容上满是愉悦之色,正听心腹崔妈妈说着三房的破事。

白氏听的舒坦,眉目弯起,笑着道:“宋氏作威作福多年,春风得意,真没想到也有今日。做大妇的,非要和那起子小妾庶女过不去,弄的灰头土脸,这不是拿着金玉非要往瓦罐上撞嘛,往日瞧着多聪明一人,却原来不过一蠢货罢了!”

美人榻边儿上放置了一个檀木刻花圈椅,椅子上铺着锦绣团花椅搭,富丽华贵,苏瑛莺正靠坐在圈椅中捧着个茶盏品着茶。

她已换了身宝蓝色锦缎绣深浅不一红色芙蕖的长褙子,下穿满绣芙蓉花金丝勾边儿的洋红色澜裙。乌发高高束了个弯月髻,插着攒珠累丝赤金红宝石的蝴蝶头面,这头面整整有大小不同的发钗,发环,步摇等二十四件,异常华美。

是前不久她落水,白氏为了安抚受惊的她,专门拿了私房宝石,请了京城最最有名的金玉阁给特意打制的。

赤金黄灿灿,红宝石流光溢彩,今日苏瑛莺不过挑拣了三样插在头上,便将她整个人映衬的珠光宝气,高贵靓丽,本就天香国色,清纯端庄的脸蛋显得愈发光彩照人。

她听了白氏的话,笑着道:“母亲当真那么高兴?”

白氏见女儿不以为然,坐起身来,道:“那是自然,我的儿啊,你不知道,当年你娘受了多少这宋氏的气!当年娘嫁给你父亲多年无所出,你祖母便不喜为娘,可那宋氏进门却一个个的生,那宋氏瞧着良善端庄,其实最是尖酸刻薄,明里暗里没少讥讽娘是不会下蛋的鸡!更是想和娘抢这侯府的管家权,日日在你祖母那里给为娘上眼药,娘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挺着个大肚子和你祖母坐在饭桌前,却要为娘这个大嫂忙前忙后,饿着肚子伺候她用膳的日子!”

苏瑛莺虽然是白氏亲出,可如今已经换了芯子,高莺莺穿越过来根本就没有继承本主的记忆,对白氏这个母亲也是亲近不起来的,她根本就不能对白氏的高兴感同身受,也不耐烦听白氏说这些老黄历,闻言不过点了点头,敷衍着道:“母亲这么说,这宋氏是挺奸猾可恶的。”

白氏便冷冷一笑,道:“像宋氏这种人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如今自讨苦吃。莺儿,将来你嫁人了可千万莫要糊涂,那妾室都是阿猫阿狗,庶女更是一副嫁妆的事儿,可不能为打一只臭老鼠却伤了玉瓶啊!”

苏瑛莺闻言却不以为意,傲然道:“我要嫁人,我的夫君便只能有我一个,连通房都不可以有,什么姨娘庶女,我怎么会处理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呢。”

白氏见女儿满脸不屑,只当她是玩笑,点着她道:“不害羞的丫头!是,是,我的女儿这般美丽无双,是该被好生怜惜,娘会好好为我的莺儿挑个如意良人的。”

苏瑛莺倒没在意白氏的话,她现今只关心一件事,道:“母亲,如今三房庶女死了,明儿的宴席还要不要办啊?”

白氏闻言沉吟一下,苏瑛莺已是跳了起来,挥手令魏紫移开,坐在了美人榻上拉着白氏的胳膊,道:“母亲,这次女儿费了好大劲儿才请到了靖王府长乐郡主,信王府明霞郡主,长公主府丹云郡主这几个贵女,这些天又忙前忙后的安排明日的宴席,你瞧,女儿眼底都有青痕了,而且明日宴席的衣裳女儿都做了四套,还有母亲新为我打制的朱钗头面,我什么都准备好了!若是突然不办了,女儿可不依!”

白氏素来疼爱苏瑛莺,见女儿这般痴缠,眼底虽看不出她说的青痕,看白氏也知道,女儿为这次宴席确实费了不少心思,这两个月都在忙这个事情。

且那几位贵女能来侯府也真让女儿放了不少身段去求去请,如今临时取消,这些可都白费了。

再来女儿忙这个宴席,总归是为了她的生辰,是一片孝心,倘若停了,岂不伤了这孩子的心。

白氏想着,微犹豫的道:“你祖母倒是没说什么,可这若传出去,弟弟家里死了女儿,母亲却还忙着办宴席总归不大好…”

苏瑛莺便道:“这事儿怎么会传扬出去呢,左右不过一个庶女,还不是咱们这一房的,母亲是她的长辈,哪里有不相干的小辈死了还要隔房长辈为她退让委屈的道理?”

她说着又摇晃起了白氏的手臂,道:“母亲,母亲,您就答应女儿吧,女儿不想母亲的寿宴过的冷冷清清的,母亲好歹成全了女儿这份孝心啊。”

白氏被她摇的心肝都软了,当下便点了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帖子是早发出去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瑛莺当下便眉开眼笑,跳起来道:“母亲等着,女儿换上明儿要穿的衣裳给母亲瞧!”

说着便裙裾一扬,脚步轻快,身姿轻盈的跑了出去。

071 煞神秦严

翌日,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的连一丝云都找不到,纯粹清透的像制作精美,工艺精良的蓝绸缎,一铺无边,偶尔掠过几只雀鸟的剪影,让人望之心情舒朗。

一大清早,简单的在太夫人楼氏处用过早膳,王雪瑶便拉着璎珞急匆匆地往两人住着的雪月院奔,笑着道:“今日一早楚衣阁新做的衣裳应该就送到了,咱们快回去看看,说不定现在管事妈妈已送到咱们屋子里头去了呢。”

璎珞当日被秦严送到了太夫人面前,自然是什么衣裳首饰都没带在身边的,在船上时都是妙哥改了大丫鬟的衣裳给璎珞将就穿着。

当日到了振威将军府,王雪瑶见此便非要叫了京城最好的衣裳铺子来给璎珞定做衣裳,璎珞推辞,王雪瑶却只说这些日有好多各府的宴席要参加,她自己的衣裳也不够穿,给璎珞做衣裳只是寻个借口,好叫她自己多得几身衣裳罢了,让璎珞这个好妹妹一定要成全她做新衣裳的心。

王雪瑶并非振威将军府的小姐,而是太夫人的媳妇王氏的娘家侄女。因她的容貌极为肖似振威将军府那位过世的孙小姐,故此王家便将她送到了振威将军府来,养在了太夫人的膝下,借以讨好太夫人,加深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府中的下人们都唤王雪瑶为小孙小姐,王雪瑶被太夫人养育的性子爽快活泼,在暮气沉沉的振威将军府可谓受尽宠爱,有求必应。

这般得宠,哪里会少衣裳穿,璎珞自然明白王雪瑶是为了自己才如此,虽是无功不受禄,可到底盛情难却,被她磨的没法,再过分推辞便显得小家子气了,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王雪瑶吩咐了下去,振威将军府的管事们自然不敢耽搁,当日便请了楚衣阁的绣娘们来给两人量了尺寸,今日那衣裳该是要送过来了。

“璎珞妹妹今日可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那些到定安侯府参加寿宴的夫人小姐们都看看,妹妹这般品貌的女儿,定安侯府竟还苛待,该是多么的荒谬错误。”

王雪瑶说着便拉着璎珞进了雪月院,丫鬟们听到声音迎了出来,未等王雪瑶问,她的大丫鬟碧玉便笑着道:“刚楚衣阁的绣娘将姑娘和苏姑娘新做的衣裳都送了过来,这会子正在花厅中吃茶等着呢,姑娘和苏姑娘快去试试大小尺寸,哪里不合适了好让她们再改。”

王雪瑶闻言兴冲冲地道:“这个楚衣阁做衣服这股利落劲儿我最喜欢,刚好跟得上今日出门呢。”

两人进了花厅,果见三个楚衣阁的绣娘起身见礼,手中捧着几套整整齐齐的秋裳。

王雪瑶不等绣娘们寒暄便将璎珞新作的那三套衣裳抖开,满意地点头道:“做的真不错,这三件每件都好,款式和花样都是今年京城新流行的,我那里已经为璎珞妹妹准备好了相配的首饰头面,妹妹快一件件试给我看,哪里不合适我让她们现在就改,且不能耽搁了我们一会出门。”

她说着便将那件一套石榴红碎花金丝织锦短袄,配拖地烟笼梅花凤尾裙,外带浅红云雾烟罗梅花点翠外罩衫塞进了璎珞怀中,推着她进内室去换衣服。

璎珞拿她没办法,被拥进了内室,王雪瑶这才一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大红木扶手椅上,端了杯茶慢悠悠的啜饮了起来。

旁边绣娘将王雪瑶的新衣服拿了上来,抖开,道:“姑娘瞧瞧,这件暗花细丝月华锦衫和百褶裙都是按照姑娘的意思做成的,姑娘要不要也去试试大小?”

王雪瑶却摆摆手,只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做的不错,我穿你们楚衣阁的衣裳也不是头一回了,尺寸什么的错不了,今儿主要是我那位苏妹妹,可定要把她的做好才行。”

绣娘们也有眼色,见王雪瑶这个样子,忙点头称是,将给璎珞做的另外两套衣裳展开给王雪瑶看。

一套烟霞色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锦衣和同套的渐染绯红的烟云蝴蝶百褶裙。还有一套月白色团蝶百花牡丹花纹蜀锦褙子,下配撒花纯面百褶裙,外罩翠绿碧霞云纹连珠孔雀纹罗衫。

一色彩艳丽而华贵,一色彩清冷却不失青灵,王雪瑶瞧的连连点头,道:“都不错,苏姐姐长的好,再穿了你们楚衣阁的衣裳,那以后你们楚衣阁的衣裳岂不是更受欢迎?”

绣娘连连称是,恰此时,一道红云身影从内室的屏风后绕了出来,顿时外间一下子没了声息,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被那个出众美丽的女子夺去了一般。

过了许久,王雪瑶才拍手道:“璎珞妹妹这么穿可真是太漂亮了,我就说妹妹正该好好打扮才对,平日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没得辱没了妹妹天生的这等好颜色!”

那楚衣阁的绣娘也回过了神来,笑着道:“苏姑娘这模样生的…不是我说,这些年我在楚衣阁做活,游走京城各个府邸,上至公侯府邸,下至富户商家,见过的小姐也算数不胜数了,还真没比苏姑娘更衬这红色的。”

王雪瑶也奔到了璎珞身边,拉着她的手臂,绕着她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拍手道:“行了,我看今日妹妹就穿这套衣裳就成,剩下那两套也不用试了!走,我今儿要好好给璎珞妹妹挑选些配饰,妹妹快来!”

璎珞被王雪瑶风风火火地拉回她的闺房便按坐在了梳妆镜前,王雪瑶兴冲冲撤掉璎珞头上的发饰,将她一头乌发都散了下来,道:“璎珞妹妹真好看,这头发也生的好,柔软亮泽还这般滑顺,缎子一般呢。”

璎珞刚穿来时,本主的头发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是不大好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确实好了许多,她望着镜子中映出的一张芙蓉面,不由怔了怔。

却见那镜中少女正值妙龄,些许稚嫩,却不掩风华妩媚,甚至那少许的稚嫩叫那精致魅惑的五官更显地水灵妖异了。

这些时日她在楼氏身边,因没什么利益牵扯,加之璎珞怕常年都在脸上涂抹黄鸡草汁会影响到肤色,便停用了,想着让肌肤多透透气。

如今瞧去,那镜中人,当洗去了遮掩肌肤的蜡黄,显露出的肤色白皙如雪,两颊自然晕红,鬓发乌黑,映衬的一双盈盈妙目如星作月,唇瓣艳红如花,真是雪肤花貌,娇艳无双,只见妖娆,未见媚色,婉然风姿,堆砌眼梢,一颦一笑无不是绝代风华。

现代时苏珞是极擅长化妆和打扮的,她总能挑选出适合自己的衣裳首饰,将本中上等的容貌修饰成上乘姿容。

穿越后,她自然知道,苏璎珞这容貌最适合艳丽明媚的颜色,虽然人长的美,穿素色也会美的清丽娇柔,可若是穿了艳色,却绝对会将她的美尽数盛放出来,震撼人心。

故此,这些时日璎珞都是刻意的挑选一些素净而清冷,柔和而清淡的颜色来着装,如今瞧见镜中被深深浅浅的红色包裹着的妖娆美人,璎珞便蹙了蹙眉,道:“这颜色也太扎眼了吧,我还是换件素净点的吧,我瞧着之前那件月白色的就很精致…”

璎珞话未说完,王雪瑶便打断她,道:“就是要扎眼了才好呢!”

璎珞摇头一笑,就要起身,道:“我一个庶女,打扮成这个样子像什么,好了,姐姐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我却不想如此。”

王雪瑶硬是按住璎珞的肩膀将她又按回了梳妆凳上,挥手打发了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这才握着璎珞的手,道:“妹妹不明白,正是因为妹妹是庶女才该当这般打扮呢,谁规定了庶女就不能穿红戴绿了?何况这件衣裳也就是样子精致些,真论起来并不算多华贵的衣料。妹妹做庶女,若没有傲人的容貌,震住了定安侯府上下一杆子人,以后又靠什么立足?还不谁都得欺负妹妹一头?”

见璎珞张口欲言,王雪瑶抬手压住她,又道:“我知道妹妹的意思,妹妹原先故意往平凡上打扮,只怕是不愿意叫那侯府中人将你当成踏脚石送于权贵换取富贵吧?可妹妹也不想想,咱们女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联姻的,这高门大户的姑娘们又有几个能幸运的碰到一心爱恋疼惜只为女儿好的父母?妹妹即便是没这等容貌,难道侯府的人该用妹妹的时候就会放过妹妹吗?我告诉你,不会!做一个庶女,妹妹只有越让人看重,在亲事上才越有说话的本钱和资格!妹妹且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妹妹生的好颜色,这就是财富是实力,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妹妹偏不用呢。”

王雪瑶的话令璎珞愕在了当场,王雪瑶见她不语只以为自己说话太过交浅言深,便微微松开了璎珞的手,道:“按说定安侯府都是妹妹的亲人,我一个外人这般说话当真是僭越的很,只我头一眼见妹妹便觉投缘,听了妹妹的遭遇,也着实为妹妹鸣不平,我历来是个藏不住的人,这便多说道了两句,倘使妹妹不高兴,便只当我没说吧。我去叫丫鬟将那件月白的衣裳拿过来。”

王雪瑶说着便要转身,璎珞这才回过神来,忙抓住了王雪瑶道:“别,瑶姐姐,我都知道姐姐这是为我好,我怎么会怪姐姐呢?我虽算不得聪明,可也不是那等五六不分,好歹不明的,姐姐一心为我,我若怪姐姐岂不是白眼狼?我方才不过是一时间惊悟,才发觉自己以前自作聪明,还不如姐姐通透,这才兀自有些发怔罢了。”

璎珞这话倒不是作假,王雪瑶的话确实是蓦然间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刚刚穿来时她为了藏拙,便掩饰了容貌,涂抹东西,非把自己弄的不起眼,也是不想惹了宋氏和她那一对女儿的眼,再多惹祸端。更是怕苏定文发现了她的容貌惊人,将她攥在手心中待价而沽。

可如今她已经和宋氏母女闹的不死不休了,而且瞧样子,苏定文已经注意到了她,即便她再将这容貌臧着遮着,苏定文将来也不可能只全心为她考虑而选定亲事。

入了侯府,她已一步步踏入泥泞,再想脱身过那种简单清净的日子,只怕是不可能的了。侯府那些人会如何拿捏她的亲事,如何利用算计她,这些都不好说。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遮掩容颜,更何况,侯府的水只怕会很深,她若没有傲人的本钱,让侯府当家人看重的资本,进了侯府还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份儿?

左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只有让自己变得有实力,这样才能招架住侯府的那些魑魅魍魉的算计和谋划,而容貌何尝不是实力的一种呢。

先前倒是她糊涂了,竟还没有王雪瑶来的通透明白,璎珞想通后,再瞧王雪瑶,见她眉宇间不知何时竟落上了一层落寞伤楚之色,不由一楞,想到王雪瑶的身世不由心下了然,生出一股恻然之感来,握紧了王雪瑶的手。

王雪瑶何尝不是因为容貌的缘故被家人看中呢,她本不是将军府的人,可就是因为长的像将军府那位孙小姐,便被父母亲人舍弃了,自幼便长在将军府中,怨不得她会说容貌也是一种实力,是财富呢。

见璎珞眸光柔和又怜惜的瞧着自己,王雪瑶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妹妹觉得我通透,也不过是我一直便靠这张脸生存罢了。”

她说着又扬起明媚的笑脸来,道:“不过妹妹也不必同情我,我在将军府中很好,在这里我是金尊玉贵的孙小姐,没人敢看轻我,太夫人将我当成嫡嫡亲的孙女疼爱,吃穿用度没一样是王府中那些姐妹能比的,我平日里用的甚至比家中嫡母所出的嫡女还要好,妹妹不知道,我父亲嫡女庶女一大堆,我的生母又不得宠,倘若不是来了将军府,我在王府中只怕不知要过的多蹉跎卑贱呢,你瞧,谁不说我是个有福气的,我也觉着是这样。这还多亏了这张脸呢。”

璎珞瞧着她弯弯的眉眼心中不觉微酸,做别人的替身,靠着一张容颜生活着,被家人就这样送走,即便太夫人再疼爱有加,想必王雪瑶心中还是会有些难过的吧。

好在她并非本主,即便将来定安侯府的人因这张脸算计她,她也不会有半点伤心难过,只会和他们好好周旋,该讨价还价的时候绝不手软,他们要利用她,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只看谁的手段更高超罢了。

璎珞想明白了这些,便对王雪瑶笑着道:“今儿我这张脸可就拜托给姐姐了。”

王雪瑶扬眉一笑,挽了挽衣袖,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道:“妹妹就擎好吧。妹妹大概还不知道,定安侯府长房的嫡女苏瑛莺,相貌也是极为出众的,而且在京城颇有几分才气名声。以前这苏瑛莺不怎么爱出门,便有美名透出,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四处的参加各府宴席,还和几个自以为是的小姐组建了个什么兰荣诗社,整天的吟风弄月,卖弄才华。偏还真有人吃她们这一套,如今你这个隔房的姐姐可是名声极盛的,谁不知道定安侯府有个貌美如花的才女?今日姐姐可得下大力气,好好给妹妹捯饬捯饬,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苏瑛莺压了妹妹,怎么也得平分秋色才成。”

一个时辰后璎珞便和王雪瑶一起辞了太夫人坐上马车往定安侯府去,定安侯府和振威将军府虽都是开国时皇帝御赐的宅邸,可离的却并不近。一个坐落在洛京北城的权贵府邸中,一个却位于靠近西城的富贵宅邸中。

想比来说,北城离皇城是最近的,各亲王府,公主府,国公府等都坐落在此,而定安侯府的西城虽也是富贵人家宅邸错落之处,可到底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起码府中男人们早起上朝就得生生比住北城的要早两刻种。故此可见,定安侯府虽也是世袭的爵位,却远远没有振威将军府来的尊贵得皇帝看重。

从北城到西城去要经过洛京几条最为繁华的道路,璎珞前次进京时和太夫人一起坐车,也不敢推开车窗往外打量,今次和王雪瑶一起,不等她要求,王雪瑶便将车窗推开,只放下了湖蓝色沉烟纱窗帘指点着外头的街景给璎珞瞧。

洛京不愧是天子帝都,其繁华绝非穗州能够比拟的,只街道便比穗州的主干道宽阔了两倍不止,两旁商铺林立,路上行人如梭,喧嚣吵闹,一派热闹。

路上各色行人说说笑笑,有穿绫罗绸缎的,更有穿粗布麻衣的,间或还能看到一两个打扮怪异的异域之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可见大丰现如今的国力还是可以的,起码京城百姓安居乐业,一片太平。

王雪瑶指着街边一溜的错落店铺,笑着给璎珞介绍道:“瞧,那个挂朱红金匾的就是楚衣阁,楚衣阁是迟家的生意呢,所以我每次都能拿到楚衣阁最新的料子和花样,楚衣阁的衣裳都是京城最新式的,如今可得各府夫人小姐们喜欢追捧了。这都是迟家表哥接收楚衣阁后才如此的,迟家表哥是不是很厉害啊?”

璎珞倒不想这楚衣阁也是迟家的产业,听王雪瑶的口气满是崇拜赞叹,她不由瞧了眼王雪瑶,见她美眸晶亮,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神情,璎珞不由心中一动,挑了挑唇,若有所思。

倒是王雪瑶迟迟不闻璎珞回应,回头瞧向璎珞,见她目光清透好似能洞察人心般盯着自己,一时间脸色一红,忙忙又指着前头一座足有三层高,塔楼结构甚为惹眼的酒楼道:“瞧,那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食味楼,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新安侯府的生意,还有哪边那个是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店紫胭斋,那是皇商全家的生意,宫中娘娘主子们的水粉胭脂都是这全家呈贡的,宫里的全嫔就出自他们家。还有那边的笔墨店香墨斋,吴家糕点铺,珍宝阁…反正这条街上各色店铺多的很,且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生意铺子,所以每日人也极多。”

璎珞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的欢,却闻前头传来清道声和马蹄声,人群一阵纷乱地往路边避让。

“鹰扬将军回城,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璎珞隔着窗帘见外头人群纷纷退散,神情又是恭顺又是惧怕的全部避让到了一边,片息间就清出了道路来,一时感叹这位鹰扬将军的威慑力,生出好奇之感来,瞧向王雪瑶道:“这鹰扬将军是什么人?”

却见王雪瑶面色一变,再不见了方才的轻松玩笑,满脸的敬畏之色,急急忙忙冲璎珞道:“等会儿再说。”

她言罢,忙忙敲了敲车门,冲外头的车夫和跟随的婆子吩咐着,道:“快些将咱们的马车驱使到旁边去,让开道来,别和那位煞神冲撞上。”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移动也往路边避让,外头的马蹄声也缓缓接近了些,似正在靠近。

璎珞见王雪瑶神情紧张盯着外头,便抚上了她的手,王雪瑶这才微微放松了神情,回握着璎珞的手,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位鹰扬将军是靖王府的世子名唤秦严的,说起来倒还是咱们大丰国的大英雄,大将才,很得皇上宠信,也得百姓爱戴,鹰扬将军是他在朝廷中的武职,正二品的。按说他为国守疆护土,保得一方安宁,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该得百姓全心爱戴拥护才对,只是这位鹰扬将军他的身世略有些出奇,行事也过于残暴张扬,便使得人们对他的感觉有些复杂,当真是又敬又怕,又惧又尊,我这长在将门之家还算好的,妹妹不知道,好些京城文官家娇滴滴的小姐们,简直到了闻鹰扬将军之名便色白啼哭的地步。”

璎珞闻言不觉有些好笑,早听说古有战国名将白起,征战四方,杀伐太重,令人闻名丧胆,可止小儿夜啼,这位鹰扬将军倒好,可使闺阁女子闻之啼哭?

她正好笑,就听王雪瑶又道:“妹妹莫觉好笑,也莫怪那些娇滴滴的女官家小姐害怕,就说前些日子,这鹰扬将军奉命到川西去剿匪,平了匪患回京时,他人虽未进京城,转道去了旁处,可他那手下却是一路招摇进了京城。你当是如何招摇?却是那小将把一竿子匪贼的头颅串成了一串,就跟一串串灯笼一样挑在马前,进了城,一路不知吓坏了多少人,他那手下兵勇都这般残暴血腥,你想想,他会是什么样儿?”

王雪瑶唏嘘不已,低声说完,恰外头马蹄声行了过来,她便止了声,正襟危坐,蓦然见璎珞正凑在窗前,隔着纱帘往外瞧,王雪瑶忙拉了她一把,咔哒一声飞快的将挡窗给关了起来,道:“别看了,莫再吓坏妹妹。”

璎珞本也就有些好奇,这才往外瞅,如今王雪瑶关了窗户,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便不再要求,只笑了笑,靠着王雪瑶坐好。

外头马蹄声哒哒而过,璎珞惊异地发现方才还喧闹不已的街头如今竟没什么声音,给人一种大街上只剩下那一队骑兵的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在四周蔓延,竟然透窗而入,令璎珞也不由略微屏息。

马蹄声终于哒哒从车旁过去,外头这才传来了些许声响,街头喧闹的气氛在慢慢回转,窃窃私语声响起,璎珞受到影响松了一口气,王雪瑶也舒气冲外头扬声道:“好了,趁着道路让开了,咱们快走,早点到定安侯府。”

车夫应了一声,催马将马车缓缓赶到了道上,可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尖叫声,那尖叫声像是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安静的气氛。

“啊!着火了!快跑!”

“食味楼起火了,烧着人了,跑啊!”

“啊!别挤,我的孩子!”

“着火了!马惊了,踢死人了,跑啊!”

混乱而惊慌的喊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外头道路两旁都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还有马儿被惊发出的凄厉嘶鸣声,人跌倒被踩的惨叫声,孩童的哭喊声…

璎珞和王雪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振威将军府的马车便被两旁推挤的人群给撞的摇摇晃晃起来,外头也响起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剧烈晃动起来,路妈妈的尖叫声响起,道:“姑娘快下车,马惊了!”

说话间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打开,外头路妈妈伸进手来,冲王雪瑶焦急的喊道,另一边王雪瑶的大丫鬟碧玉也慌张的冲璎珞伸手。

璎珞勉强稳住身子,望去,果见拉车的马儿正在撅着蹄子,车夫已从车前板上站起身来,正拼命拉着缰绳控制惊马,可四周都是冲撞的人群,那马儿只有越来越暴躁的。

“两位姑娘快跳下来!”

催促声响起,璎珞忙拉着微微慌乱的王雪瑶抱着裙子跳下了马车。四目一望,璎珞目瞪口呆,只见方才还井然有序的街道就这一会子功夫便乱成一团。

人流蜂拥着往远处挤跑逃窜,路边街头摆设的小摊位早已被人群撞翻,地上一片狼藉,还有人被推挤倒下,踩了身子,发出惨叫之声。回头望去,正见不远处三层高的食味楼,不知怎么弄的二楼整个烧了起来,火势瞬间便烧旺了,临街的窗户着着火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火源。

璎珞回头正看见一扇火窗坠下,火光刺了楼下一名军士身下马儿的眼睛,那马儿嘶鸣着四处疯蹿,军士没能控制住,生生将一个乱跑的大汉给踢倒在地,引得场面更加混乱,四处尖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