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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说着瞧向苏瑛莺,苏瑛莺却只摇了摇头,满脸的茫然之色。王雪瑶被扶起身来,却只抬手摸着眼泪,马氏一见她这般模样,只当是王雪瑶在侯府中出了什么事。

王雪瑶虽然非将军府的血脉,可谁都知道将军府的太夫人是拿她当亲孙女疼爱的,甚至每年进宫拜见太后时也是带着这个丫头,她若是在侯府出了意外,那可当真是要和将军府交恶了。

马氏忙站起身来,几步过来亲自将王雪瑶半抱在了怀中,道:“可是我们府上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欺了小姐?小姐只管和我说,我替小姐做主出气。”

王雪瑶也靠着马氏,只哽咽着竟是说不出话来,倒是璎珞福了福身,道:“祖母莫要担心,瑶姐姐只是路上受了惊吓,原已好些了,想必是瞧着祖母慈善可亲,这便又勾起了心绪来,一时难以平复。”

马氏原就奇怪璎珞的身份,如今听她张口便唤祖母,更是愕然,见她面色虽然也有些苍白,可眼神却极为清明,态度也落落大方,通身的气度瞧着竟像是高门贵女,一时间更闹不明白了,不由问道:“这位姑娘是?”

璎珞张了张口,尚未说话,倒是王雪瑶从马氏怀中撑起身体来,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叫诸位夫人们笑话了,叫老夫人担忧了,雪瑶给夫人们赔礼了。”

说着福了福身,这才拉过璎珞道:“今日一来是给侯府伯母贺寿,二来,却是奉了祖母的命,将璎珞妹妹给送回家来,老夫人,她可不正是您嫡嫡亲的孙女嘛,您老怎倒不认识了。”

王雪瑶的话登时便令在场的所有夫人们愣住了,这倒是古怪了,苏家的素女,苏家自己人统不认识,怎么倒让将军府的人送了回来,难道是苏府那位爷,风流在外留的种?这才寻上了门来。

这样的大戏可不是日日有的,众夫人难免都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来。

而马氏更是惊愕地盯着璎珞回不过神来,璎珞却已姿态从容地跪了下来,道:“孙女是三房的璎珞,拜见祖母,祖母安好。”

说着璎珞便磕了个头,马氏微惊,道:“你是三房的三丫头?”

马氏问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屏风那边响起了苏瑛雨的声音,“三房的三姑娘?那不是五姐姐?”

苏瑛雪也惊呼着接口道:“五姐姐不是来京城的路上出意外坠落山崖死了吗?”

方才这边花厅的一阵动静早就惊动了西厢房的姑娘们,此刻她们早便围到了花厅这边。

苏瑛雨和苏瑛雪的话瞬间便令众夫人小姐们张大了嘴,一个官家小姐乘坐着马车,又有那么多小人伺候护送,意外坠崖了?这其中要没什么蹊跷,那才叫奇怪呢。再想到今日没有出现,被称是病倒了的三房夫人宋氏,还有避太岁的三房幺女,众人便不免多想了起来。

璎珞却扣了个头,道:“祖母,孙女坠崖落入河水中,却是得上苍厚待被冲上了岸,又刚好便碰到了祭祖回京的振威将军府太夫人,是太夫人救了孙女,一直收留照顾孙女。孙女因受了冰水又撞着了头,这么长时日一直便昏昏沉沉,人也不清醒,昨日夜里才算好了些,告知了身份,故此今日太夫人便使了人将孙女送了回来。不知我父亲他们可曾到京城了?”

众夫人闻言这才恍然,各自都反应了过来,一时想着苏家三房这位庶女倒是个命大福大的,坠崖落水竟然还活了下来,这便不说了,活了下来人家还福气大的遇到了振威将军府的太夫人,被救了下来,这若不是如此,闺誉还不全完了。如今不仅人回来了,瞧方才那样子竟还和振威将军府这位孙小姐相处极好。

王小姐的态度自然便是振威将军府太夫人的意思,难道这位苏府庶女还得了将军府太夫人的高看?

一时又细细打量了璎珞,见她容貌虽太过美艳,可行止有度,眼神清明,不卑不亢,并无轻狂之态。倒觉得她便是得了太夫人的眼缘也是正常。

接着却又想,侯府昨日明明已经得知这个孙女生死未卜,今日却还热热闹闹的大办宴席,有些太凉薄了。起码那白氏母女便万没有她们表现出来的慈善,一个宽待子侄,温和可亲的菩萨样,一个更是一副关爱姐妹,纯真善良的仙女模样。

倘若当真若她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听说侄女生死未必,不该自动取消生辰宴吗,又不是整寿,这种寻常生辰自家办了宴席也不算委屈。更何况,方才白氏和苏瑛莺可半点伤心担忧模样都没有,高兴着呢。分明是没有一丝将这隔房的庶女性命放在心上,对自己血亲尚且如此冷漠,心性又会如何的良善?

众人一时倒没去怪责马氏,必定今日的宴席乃是为大夫人白氏庆生,作为嫡长子的媳妇,白氏若是没有取消生辰宴的意思,老夫人马氏是不可能为这一个三子庶女而去驳嫡长子媳妇的脸面的。

真若是那么做了,那便是宠妾灭妻,不分尊卑了。

苏瑛莺见不少夫人小姐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和母亲,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神采,再没方才的赞许亲和之色,她一时捏紧了拳头,气的低了头,余光狠狠剜着那道红影。

她不喜欢这个隔房的堂妹,非常不喜欢。方才第一眼见到便觉难受不喜,如今听说她竟然是三叔父家的姑娘,以后都要和她生活在一个府邸中,她心中的厌恶更是达到了新的高度。更莫说,这个堂妹一出现便破坏了她精心安排了一个多月的寿宴,更是让客人们对她们母女猜度良多。

可如今宾客们也没说什么,苏瑛莺母女便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一时间两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便连客人们也好像看到了别人家中的隐私,有些尴尬起来。

马氏却回过了神来,眼神复杂又瞧了跪着的璎珞两眼,便亲手扶起了璎珞,搂在怀中,流泪道:“回家了便好,回家了便好…昨日你父亲还说,将你母亲她们都送回来了,今日便收拾下再折返亲自寻你去,好在你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这便自己回来了。”

璎珞自然不会相信马氏的话,可也愿意当着众夫人的面成全马氏的一片慈爱之心,也哭倒在马氏的怀中,瑟瑟发抖,像是大难不死,心有余悸的样子。

马氏都哭了,诸位夫人们自然也被这一幕祖孙两人大难不死欢喜重逢的画面感动的稀里哗啦,能挤出泪的,不能挤出泪的纷纷抽出帕子,压着眼角。

眼见好好的生辰宴转瞬就弄成了这个样子,苏瑛莺只恨的双眼都烧红了,那边苏瑛雪却快步上前,扯住了苏瑛莺,道:“四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瞧着好似哪里不舒服?”

夫人小姐们望去,正瞧见苏瑛莺神情阴冷死死盯着被马氏抱在怀中的苏璎珞。

苏瑛雨也上前,却是劝解道:“四姐姐可是瞧祖母疼爱五妹妹吃味了?四姐姐放心,祖母最疼爱的就是姐姐,五妹妹遭逢大难,祖母多关心下也是应该呢。”

苏瑛莺被苏瑛雨姐妹一言一答闹了个大红脸,气的心肝抽疼。瞧着苏瑛雨姐妹俩一模一样,一左一右,同样挂着友善关切的脸,只恨不能两巴掌糊上去。

说起来,其实现代人的养气功夫真没古代人好,苏瑛莺现代时连大学都没上,也是个浮躁虚华的性子,此刻连番受挫,难免脸上就露出了痕迹。

众夫人小姐们望去不免便蹙了眉,而苏瑛莺也终转换了神情,道:“九妹妹,十妹妹怎弄这么想我,我不过是心疼五妹妹,这才红了眼眶。我做姐姐的,又怎么会去争这些疼爱。”

苏瑛雪两人不过笑笑,未再接话,苏瑛莺更不好再抓着这个事情使劲解释了,一时差点气的吐血。

那边诸位夫人小姐们也非眼瞎之人,心里自有一番计较,纷纷劝着老夫人,道:“五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夫人莫多伤心。”

“是啊,五姑娘一瞧便是有福气的。”

王雪瑶也在一旁劝解道:“璎珞妹妹昨日夜里清醒过来便非要当即回来不可,还是祖母硬给拦住了,今日一早璎珞妹妹特意选了身喜庆的衣裳,又抹了胭脂,就是想将气色趁好看些,生怕老夫人瞧了心疼伤心,便是为璎珞妹妹这份心,老夫人也不该再伤感。”

马氏这才抹了泪,拉着璎珞坐回了罗汉床上,诸夫人自然又附和着称赞璎珞孝顺,称赞侯府是积德礼仪之家,会教养子女云云。

苏瑛玥和苏瑛紫也走上前来,拉着璎珞的手亲香了片刻,苏瑛莺才上前道:“五妹妹回来了是好事,妹妹快随我来,我好介绍京中各府的姐妹姑娘们给五妹妹认识。”

璎珞瞧向马氏,马氏笑着冲她点头,道:“去吧,孩子。”又吩咐了丫鬟快些去前院将璎珞回来的消息传给苏定文和苏景华。

璎珞冲马氏福了福身,这才随着苏瑛莺往众姑娘们处去,苏瑛莺却道:“妹妹不知道,今日姐姐还请来了长乐郡主,明霞郡主和丹云郡主,一会儿姐姐都介绍给妹妹认识,妹妹快别伤心了。”

璎珞却脚步一顿,旁边王雪瑶一下子眼泪就流了出来,石破天惊地道:“啊?!方才食味楼走水,信王府的车队遭了无妄之灾,明霞郡主…去了。难道明霞郡主今日竟然是要来府上做客这才会路过食味楼的吗?这…”

王雪瑶的话,令众夫人姑娘们愕在当场,白氏和苏瑛莺却面色一变。

郡主来她们府上参加生辰宴却出了这等事,信王府会不会将怒火发到侯府身上,发到办宴席之人身上,这可当真是无妄之灾啊。

老夫人听了王雪瑶的话也愣住了,觉得半响血液都有些凝滞,待有些胆小的姑娘忍不住惊呼起来,马氏才豁然站起身来,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食味楼怎么会着火了?还殃及了郡主?”

苏瑛莺也面色微白地上前道:“是啊,明霞郡主出府,一路自然是诸多的护卫婆子丫鬟的,便是食味楼走水,又怎么会波及到明霞郡主?莫不是王姐姐瞧错了吧。”

王雪瑶却垂泪道:“我亲眼所见,又怎么会错?苏姑娘莫给我安置一个不敬皇室,妖言惑众的罪名,我担待不起。”

苏瑛莺见王雪瑶不高兴了,一时间脸色讪讪。

璎珞福了福身,冲马氏道:“祖母,瑶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缘故,食味楼便突然着起了大火,当时街上的百姓太多,都惊慌失措地往外跑,沿街的店铺里头也都冲出了不少人,一时间不知又有谁吆喝着杀人了,死了人,乱成一团,踩伤了不少百姓。当时我和瑶姐姐也坐车正好经过食味楼,马儿惊了,我和瑶姐姐也被迫下了马车,我还被人流冲散了,若非得鹰扬将军相救,只怕也免不了被践踏踩跺而死的命运。后来,京兆尹的差役控制了局面,我和瑶姐姐才得以过来,却见王府郡主的车驾停在路当中,郡主躺在一个老嬷嬷的怀里…当时京兆尹宋大人都赶了过去,跪在地上半响起不了身。”

璎珞这般说,马氏和众夫人姑娘面色皆变,这才想起,方才璎珞二人进来时,王雪瑶和璎珞的面色是不大好,眼眶都红红的,身上衣衫却有些凌乱,方才就觉得古怪,只是被马氏和璎珞祖孙相逢给打断了,如今再听此话,想到之前两人的模样,却已深信不疑。

明霞郡主竟然都出了事,而那食味楼又是诚王妃娘家勇毅侯府的生意,这当真是一场意外吗?

马氏率先寻到了璎珞口中的不寻常处,肃容问道:“你被鹰扬将军所救?当时鹰扬将军也在场?”

璎珞心中早有猜测,此刻见马氏如此问,心中又是一动,面上却一副诧异模样,似不明白马氏怎特意问这个,道:“是啊,当时鹰扬将军正从外办差回京,正清道行至食味楼,那食味楼便突然着火了。”

马氏闻言面色又变了变,众夫人们也各有猜测,心思不定,花厅中气氛正浮动,外头传来略重而急的脚步声,接着是丫鬟的请安声。

“世子爷来了,世子爷安。”

却是白氏的夫君定安侯府世子爷苏定功匆匆而来,花厅中都是女眷,他自然不好进来,在院子中便止了步,扬声冲里头道:“母亲,儿子刚刚得到消息,食味楼走了水,引得百姓四下冲散,惊了信王府明霞郡主的车驾,马惊了竟踢在了郡主心口上,侍卫保护不及,明霞郡主当场便殁了。如今四通街上都封禁了起来,诸位夫人和姑娘可先行在侯府中安置,待道路通了,儿子再遣人过来传话,母亲和诸位夫人无需慌乱不安。”

马氏闻言应了,苏定功才行了一礼,匆匆而去。

众夫人们原本听到这样的事情,都已无心在此吃什么席面,意欲告辞了,此刻听闻街上封禁了,倒只能继续留了下来。

她们虽不管男人外头的事,可也多少知道鹰扬将军和诚王一向不怎么对付,废太子之所以被废除,其中便不乏诚王的手段,如今鹰扬将军刚好到了食味楼下,这食味楼便突然着火,其中说不得便有些什么龌蹉。

只这些朝堂之事都不是她们该想该猜的,更不敢诉诸于口,一时间花厅中气氛有些僵持。还是马氏笑着道:“大家坐,便是今日傍晚四通街还不解禁,侯府也不会少了夫人姑娘们的一口饭的,铁定将诸位喂饱便是。”

诸夫人这才勉强说笑了起来,马氏便又吩咐苏瑛莺将姑娘们都带到西厢房去玩乐。

璎珞也随着姑娘们出了花厅,大家站在廊下往四方街的方向望去,果见那边只这会儿功夫便狼烟滚滚,极为骇人,一时间面色皆变,噤若寒蝉。

苏瑛莺招呼着众姑娘到了西厢房,姑娘们各自寻地方坐下,可却再没方才的欢快气氛,皆是带着些不安,坐在那里谁都不吭声。

别人不说话也就罢了,苏瑛莺做为今日下帖的主人却不好不说话,加之她到底是现代人,对明霞郡主也没古代人那么敬畏皇室,方才一时怕信王府迁怒侯府,如今却已没那么担忧了。

信王府要迁怒那也该迁怒那位什么鹰扬将军和诚王府才对,可和她们母女无关,她们怎么会想到郡主的车驾会碰上这种事,再说了,今日这么多客人都安全到达了,只郡主跟随的人最多,却还被自己王府的马儿给踢死了,那只能是明霞郡主的命不好。

故此苏瑛莺便笑着拍手道:“好了,好了,大家别这样,要不我叫丫鬟将等会要展示给大家看的那盆凤凰展翅给搬过来,咱们赏花可好?”

苏瑛莺说着便欲起身去吩咐丫鬟,太仆寺卿家的李璐却突然扬声道:“苏三,好歹你也和明霞郡主相识一场,如今她为了来参加你的宴席送了命去,你就半点不伤心?这会子还有心情赏花?呵,我们可没你这么心大。”

苏瑛莺之前正排行侯府第三,此刻她被李璐讽地面色几变,眼眶一红泪珠儿便传串的滚落了下来,道:“我自然是伤心愧疚的,可今儿我是东道主,若非见大家这般害怕难受,想着纾解姑娘们的情绪,我何于此…我费尽心思活跃气氛,安慰姐姐妹妹们,李姐姐不领情也就算了,又何苦这般…这般曲解我。”

见她哭的伤心,平日里头和她交好的牛馨芝和赵青青便责备地瞧了眼李璐,哄着苏瑛莺道:“莺妹妹不必过于自责,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依我看都是那个靖王世子的不好,他就是个煞星,有他的地方就得死人。明霞郡主就是被他给煞的。”

璎珞坐在一旁,听赵青青将过错就这么推到了秦严身上,一时愕然不已。岂料赵青青的话竟然很快就引起了诸小姐们的共鸣。

“青青说的对,就是怨那靖王世子,不然怎么刚好他回京,街上就起火了呢。”

“对对对,就是他煞的,我听说前些天靖王府后门抬出来一具尸首,说是修缮房顶时不小心摔了下来,竟然正好就磕在了一块从假山上掉下来的石头上,当场便头破血流没了气息,那泥瓦工修的就是靖王世子住的屋子。”

“真的吗?太吓人了,我也听说了,去年就有个老婆子在大街上走路时跌了一跤,刚巧靖王世子经过扶了一下,结果那老婆子没能走回家便暴毙在了路上。”

众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璎珞听的目瞪口呆,一时间觉得秦严当真是个可怜人,只要什么人和他沾上点八竿子打不着的边儿,出了什么意外,就能被归到他身上去。真不知道是这些古代女子太过愚昧,还是说她们想象力太丰富。

璎珞正想着是不是替秦严分辨一两句,那边便有姑娘将火烧到了她身上。

“天哪,苏五姑娘不是说方才是靖王世子救了她一命吗,这么说苏五姑娘岂不是要危险了?”

那姑娘一句话,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向了璎珞,目光各种惊吓不安,甚至于坐在璎珞身边的两个姑娘还站起身来,往远处走了两步。只剩下王雪瑶依旧靠坐在璎珞的旁边。

“苏妹妹,你这会儿可觉着哪里不舒服了?”李璐率先瞪着眼睛开口问道。

璎珞见十多个小姑娘皆拿那种看稀奇东西一般的目光盯着她,一时间当真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啊,都挺好的。”

牛馨芝却一脸的狐疑,追问道:“是吗?没有头疼吗?心口疼不疼?再不然手疼脚疼什么的呢?”

璎珞失笑,摇头再度肯定的道:“我真的哪里都不疼。我觉着靖王世子也没那么可怕啊,见过他的人那么多,和他说过话接触过的人也不仅其数,要是都被煞到岂不是要尸堆遍野了。”

璎珞言罢,牛馨芝却不甘心,又问道:“你再和我们说说,那个靖王世子是如何救了你?”

璎珞尚未言,倒是旁边的王雪瑶抢先道:“还能怎么救?当时璎珞妹妹有我们将军府的下人保护着,不过是差点被人群挤倒,靖王世子及时驱散了人群罢了。”

牛馨芝便拍手道:“这不就对了,想必是苏五姑娘根本没真正接触到靖王世子这才不曾被煞到。”

她一言,众姑娘们纷纷称是。

璎珞自然知道王雪瑶方才那么说是为了自己的闺誉着想,便也未曾分辨,只道:“可是明霞郡主也没真正接触靖王世子啊,她怎么就…”

牛馨芝却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明霞郡主皇亲国戚,总要到太后那里去请安的吧,又怎么可能没碰到过靖王世子,自然会有接触的,以前没被煞到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今日可不就应验了吗。”

牛馨芝的话当下便得了几个姑娘的肯定,璎珞算瞧明白了,这事根本就不是自己替秦严分辨两句便能行的,显然有些想法在这些姑娘们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

却不知秦严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叫这些姑娘们误会至此,即便是从小被狼群哺育也万不该如此啊,还是说有人特意在传播这样的事儿,引导舆论?

璎珞正想着,李璐见她神情颇有些不以为然,便走近了些,冲她道:“苏五妹妹是刚刚进京,不知道靖王世子的事情才会说他不可怕,你若是知道了,便不会这样想了。”

璎珞瞧了眼点头不已的众姑娘们一时无语,只淡淡笑着道:“为何?”

李璐走到了璎珞旁边坐下,道:“你不知道吧,这靖王世子可是从小被狼群养大的,长到五岁时他跟着狼群跑到箭锐营的营地里头捕食这才被发现抓了起来,后来有人认出他来送进了宫中,听说他住在太后慈宁宫的当夜便咬伤了两名嬷嬷,吃了一个小宫女。那可是活生生的吃掉了啊,听说被发现时他正满手鲜血地抓着那宫女的眼珠子往嘴里嚼!”

李璐说着生生打了个寒颤,众姑娘们虽然听多了这些传言,可此刻听李璐绘声绘色的说着,还是忍不住三三两两靠在了一起。

李璐便又道:“自那日以后,太后便使人将靖王世子给关在了铁笼子里头,可就是如此,每天夜里还听到他狼哭鬼嚎的引颈对月狼叫不停,有次偷跑出来又咬伤了好些人。还有那些平日里负责给他送饭菜伺候的小太监,听说每一个月便要抬出来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李璐言罢,那边赵青青接口道:“这些都是真的,苏五姑娘还莫要不信。三年前,皇上秋猎时,我们可是亲眼瞧见诚王挽弓射箭时不小心露出了一截手臂来,上头有好大一块狰狞的伤疤,深可见骨呢,那就是十八年前被靖王世子给咬的,诚王当时还是二皇子,他受了伤,后来伤口还恶化了,连着发烧好多天,差点就去了,好些太医参与了当时对诚王的诊治,都知道此事的。”

牛馨芝也道:“这还不算什么,你当靖王世子何故到现在都未曾娶亲?却是他已经连着克死了三个未婚妻的缘故。”

连着克死了三个未婚妻?璎珞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也难怪这些官家小姐们这么惧怕秦严,古代人都是极为迷信的,未婚便死了没过门的妻子,这可当真是不吉利,秦严这还连着死了三个,事有一二难再三,他这么接连的死未婚妻是挺惊悚的。

那边赵青青却嗤地一声笑,道:“哪里就是克死的,头一个未婚妻宁国公家那位大小姐说的是出城上香时不慎跌下了山崖,可听说寻到尸身时,已经被野兽啃咬过…”

赵青青兴致勃勃的给璎珞和苏瑛玥几个刚进京城的姑娘介绍了秦严的三个未婚妻。

头一个赵青青着重说了那姑娘尸身被寻到时已经被野兽啃咬过,而秦严正养着一匹狼,暗示那国公府的小姐根本就不是意外落崖,而是秦严不满意这桩亲事,令他那狼咬死了人家小姐。

第二门亲事,说的是永威侯府的嫡长女,结果当下小定,原本活蹦乱跳的永威侯府嫡长女突然便暴毙了,赵青青着重讲了,这位小姐前一天还红光满面的参加了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可第二日一下定,次日这位小姐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身。

第三门亲,说的是当时的礼部尚书邓家的嫡长女,还是皇帝赐婚,结果这位邓小姐接了旨意当天晚上,一个没想开竟然就一根绳子上了吊,丫鬟发现时也成了冰冷的尸体。而这位比前两位更惨,因为抗旨,其父礼部尚书被皇帝贬为庶民,一家子都被赶出了京城。

然后她总结了下众姑娘们一直的感想,那边是绝对不能和这位靖王世子扯上什么关系。

璎珞见苏瑛玥和苏瑛紫竟似信了大家的话,面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极为惊骇,不由心中暗叹,果然是众口铄金。

而赵青青说了半天,嘴皮子都干了,显然不满意璎珞云淡风轻的神情,灌了一口茶,她才冲璎珞道:“五姑娘今儿和这靖王世子接触过,还是叫丫鬟给烧些艾叶水晚上兑进沐浴水中洗洗身子去去晦气吧,不然真倒霉了可莫怪我们大家不曾提醒你。”

璎珞实在表现不出害怕来,且她也不愿意和这些姑娘们一起往秦严身上泼污水,她根本就不相信她们口中说的那些事情。

璎珞尚未言,倒是苏瑛莺笑着扬声道:“我早便说了,这种事信不得的,什么克妻煞星多半都是无稽之谈,那靖王世子虽则没了生母,可父皇继母兄弟姐妹却都还在,算什么天煞孤星。若非靖王世子守护一方领土,咱们哪里来的这大好安定日子可过,正该敬仰这样的英雄才对,哪里能这般编排于人。毕竟空穴来风,咱们谁也没亲眼瞧见靖王世子咬人伤人的。”

璎珞听苏瑛莺这般说倒是忍不住盯着她仔细瞧了两眼,心道莫非这个苏瑛莺竟是认识秦严不成,怎这么维护于他,倒是一旁靠着璎珞而坐的王雪瑶凑近璎珞在她耳边低声道:“瞧见了吧,你这四姐姐最爱表现与众不同,哗众取宠。”

璎珞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而那边李璐本就不喜欢苏瑛莺,闻言便冷哼一声道:“当真是苏四姑娘高见,既是苏四姑娘敬仰这样的英雄,索性便禀了父母,嫁于这靖王世子好了,也算是一项功德。”

苏瑛莺面色一变,气的微咬双唇,红了眼睛,道:“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李妹妹不赞同我的话,我也没强要你信我,又何须这般往我身上泼污水,坏我清誉。”

说着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牛馨芝忙站起来瞪了眼李璐,劝着苏瑛莺道:“姐姐就是太善良了,咱们说谁点不好,姐姐都要维护两句,可这靖王世子当真不是姐姐所想那般,可真不是空穴来风。就说三年前,那次靖王府中给老太妃办寿宴,定国公三公子不知怎么的就和靖王世子生了些不愉快,靖王世子当下便让他的狼撕掉了张三公子的一条腿,这事儿满京城人可都瞧见了,当时我们都有随母亲到王府贺寿的,寿辰都因这事儿都没办完,宾客们便匆匆散了,这能是作假的?靖王世子守疆护土,我们也没不敬重,只这事情一码归一码,他确实有些个…反正我们只说他身上煞气重,人也残暴的很,又没说他别的。”

几个姑娘纷纷称是,苏瑛莺才止住了哭泣,起身福了福道:“倒是我不好,为这么点事争执,只那靖王世子当真容貌狰狞,非常可怕?我还没见过他呢。”

赵青青接口道:“可不就是容貌狰狞嘛,要不能整日带着张面具?连上朝都不曾取下来呢,听说当年他在箭锐营被抓住时和狼长的都差不多呢,脸早就被狼群抓的不成样子形同鬼厉了。”

“啊?常年都带着面具的吗?那他怎么吃饭说话啊?”一道惊异的声音响起,诸姑娘们瞧去却见开口的正是方才引出这个话题的璎珞。

赵青青瞧向璎珞,不由挑眉道:“不是说靖王世子救了苏五姑娘吗?五姑娘方才没瞧见?他那面具只掩盖了鼻子以上,嘴巴自然是露了出来的。”

璎珞眨了眨眼睛,面露回忆之色,蓦然拍手道:“对呀,我想起来了,是这样的,不过那我瞧着靖王世子露在外头的下巴嘴巴上好像和常人没两样,肌肤都好好的啊。”

赵青青却翻了个白眼道:“半张脸完好不代表整张脸没毁容啊,既然是带面具,自然是要将毁了的那部分遮盖起来了!”

璎珞点头,道:“哦,原来那狼群抓人时还选地方的呢,只抓上半张脸,不挠下半张,当真是有趣。”

赵青青被噎了一下,半响都不知怎么回话,心里也有些嘀咕。

确实啊,靖王世子的脸若真是被狼群抓伤了,没道理下半张脸却完好如初啊,她们自来便听说靖王世子毁容的事,从来都没有对此怀疑过,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难道靖王世子没毁容?这怎么可能,没毁容他带什么面具啊。

赵青青想着,面上闪过恼怒之色来,瞪了眼璎珞,道:“你这人怎么那么较真呢,他若没毁容干嘛戴面具,难道带着那东西很舒服?”

璎珞却垂了头,道:“兴许是为了遮太阳呢…”

赵青青气结,抬手指着璎珞,道:“你!”说着却是一笑,扬眉道,“该不是靖王世子英雄救美,苏五姑娘心中起了不该有的想法吧?哈。”

说着她便怪异的笑了起来,苏瑛莺也惊地“啊”了一声,忙忙担忧地道:“五妹妹,你可不能犯了糊涂,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不得啊。”

璎珞见两人一唱一和闹的众姑娘都面带怀疑的瞧了过来,心中冷笑,面上却惊慌着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今日连那靖王世子脸上带着何种面具都没瞧清,又有那么多下人跟着,怎么会…我是想着那靖王世子做了那么多可恶之事,可皇上怎么就没怪责过他呢?他这么得圣上的宠信,我们这般公然议论他,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龙颜震怒,连累了家人。而且…而且那靖王世子那般吓人,他要是知道咱们背后这样议论他…”

璎珞说着生生打了个冷颤,众姑娘们顿时便面色一变,一个个全闭了嘴巴,再不多言一句。

也是她们今日骤然听闻了明霞郡主的事情,一时间心神絮乱这才会失了方寸,大谈此事,加之靖王世子的事情早便满京城的流言蜚语议论多年了,大家私底下没少所这些事,所谓法不责众,也便在此事上胆子大了些。

如今璎珞一言,她们也确实觉出不妥来,纷纷都闭嘴禁言了。

王雪瑶却不由担忧而探究地望了眼低着头绞着帕子的璎珞,眼前再度浮现方才街头上时瞧见的惊悚一幕。

她找到璎珞时,当时璎珞正被靖王世子圈在墙角,两人靠的极近,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一个纤巧曼妙,远远望去好似拥在一起,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地当时两人都面带笑容…

王雪瑶正想着,外头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松枝挑帘进来,却是禀报道:“外头四通街已经解禁了,火势也已经扑灭,老夫人让奴婢来告诉姑娘们一声,免得姑娘们担忧害怕。”

诸姑娘这才大松一口气,而那边花厅中的夫人们经过此事却都急着回家,再没了留下来吃宴贺寿的心情,纷纷起身告辞,不到两刻钟功夫,花厅便只剩下苏家自己人了。

075 应对

定安侯府一场宴席还没开始便被食味楼的大火给烧了个败兴落幕,白氏等人送走了客人们,老夫人马氏便以劳累为由吩咐她们都散了,却独独留了璎珞下来。

屋中众人都退了下去,一时间方才还挤挤攘攘的屋子一下子便显得格外空荡起来,璎珞低眉顺眼地站在花厅中,松枝在地上摆了个弹墨绣松鹤纹样的锦缎软垫,璎珞这才上前重新跪下,向着端坐在罗汉床上的马氏再度行见面礼。

她磕了头,坐在上头的马氏却并未喊起,璎珞能感受到马氏落在身上的目光,锐利而富含压力,探究而略带厌恶。

璎珞早便想过,马氏乃宋氏的嫡亲姨母,而且宋氏所出的子女有三个都是自幼养育在马氏的身边,不管是看哪一方面,马氏都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害的宋氏夫妻离心的孙女。更何况,马氏不缺孙子孙女承欢膝下,且嫡出的孙子辈都疼不过来,这便更不会在意她和弟弟了。

故此对马氏的不喜,璎珞早有准备,一早也没打算在马氏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她只力求不被拿捏住错处,想来她毕竟是苏定文的血脉,马氏即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会特意的挖坑使绊子地磋磨于她。

此刻璎珞跪的柔顺而谦恭,马氏盯着璎珞却面沉如水,眼神犀利,见她神情恭顺,微微咬着唇,低垂的睫毛不住的颤抖,隐含胆怯,明明身子已经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却还跪的笔直不敢倒下,一时间她倒分不清这个孙女是当真害怕,还是装的。

只她旁观者清,要她相信这个孙女是个软弱可欺的,宋氏几次倒霉都是巧合,她便白长了这个岁数。

马氏突然冷哼一声,碰的一下将手中的茶盏丢在了一旁填漆描金边的檀木炕桌上,冷声道:“陷害嫡母,迫害嫡妹,刚一回来便惹地风波不断,哼,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扮什么柔弱无辜,没那个必要!”

璎珞身子不住摇晃,也没装柔弱无害的意思,她也知道在老夫人面前没装的必要性,那时候她能糊弄住宋氏不过是宋氏太了解以前的苏璎珞,大意轻敌之故。

而老夫人根本就没见过以前那个处处受欺的窝囊废苏璎珞,却只见证了宋氏和苏瑛珍“被害”的过程,先入为主便觉着她是个工于心计,阴险狡诈之辈,又怎么是她随便装装可怜无辜就能糊弄的?

她之所以表现的恭顺又摇摇欲坠,只是想告诉马氏,她大病初愈,身体支撑不住,马氏若不想她一回来便落得个苛待孙女的恶名,最好便莫想着现在就给她吃下马威。

故此马氏的话璎珞并未分辨一字半句,只是身子又晃了晃,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马氏见她跪着不说话,不禁诧异地蹙眉,遂冷哼一声,道:“不说话?是无话可说,还是认了罪名?亦或是在心中诅咒我老太婆?”

璎珞这才抬起头来瞧了眼马氏,又垂头道:“迫害嫡母,陷害嫡妹,这罪名太重,孙女不敢认,只祖母是长辈,祖母这般说,孙女也不敢强辩,以免气坏了祖母。孙女更不敢诅咒怨怼祖母,自来亲疏有别,本便是人之常情,孙女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怨祖母,且因孙女并非全然无辜,故此便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璎珞的这些话说的不卑不亢,面上神情沉静无比,倒是令马氏愣住了,怎么也不会想到璎珞竟会竟敢这般都挑明了。

她一时盯着璎珞倒说不出话来了,只觉被气的堵心堵肺的难受,半响才一拍炕桌,道:“你还不敢强辩?!我不过说上一句,你便能说上一大串,当真是伶俐的很啊!这般伶牙俐齿,你可还有半点女子该有了柔顺贤淑?!”

璎珞却是欠了欠身,道:“谨遵祖母训斥,孙女不再辩驳便是。”

“你!”马氏抬手指着璎珞,脸上肌肉都抖动了起来,眯着眼道,“好一个句句不顶撞,却句句含针夹棒的孝顺孙女!罢了,你这种孙女我没福享受这个孝心,以后你也不必到我这里来晨昏定省,我只当没你这个孙女便罢,下去吧。”

这古代百事孝为先,倘若她不能来给老夫人晨昏定省那可真是名声一差到底了,这对于一个内宅姑娘来说等于是将人往死路上推,可听到这话,璎珞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一派平静。

马氏正吃惊,就见璎珞缓缓地将衣袖一点点撩了起来,露出手臂上斑斑点点的陈年旧伤来,道:“虽祖母已厌弃于孙女,可孙女还是想告诉祖母,世间万事有因方才有果,孙女自问为人坦荡磊落,不欺暗室,也还算恩怨分明,还请祖母明辨。”

璎珞的肌肤很白皙细腻,当真是肌白如雪,滑腻如脂,故此便显得那些伤痕格外的触目惊心,阳光从一排五楹的格子窗投过来,将那斑斑点点的伤痕映照的狰狞而骇人,这种伤疤出现在外头男人身上也便罢了,就这么呈现在一个内宅大家闺秀的身上,那当真是碍眼刺目,令人心惊心寒。

马氏万没想到宋氏竟然真敢如此磋磨庶女,竟然能愚蠢成这个样子,盯着璎珞两边手臂,一时间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已紧紧握了起来,上头老筋崩显,片刻才沉声道:“我累了,退下吧。”

璎珞这才又欠了欠身,从容地收回手臂,放下袖子,自行站起身来,又福了福身方才退出了屋子。

她出去,马氏却是抄起炕桌上放着的粉彩莲花茶盏愤怒异常地摔在了地上,瓷器四分五裂,惊地伺候的大丫鬟松枝忙跪在了地上,道:“老夫人息怒,五姑娘不过是小辈,便有不懂事的地方,老夫人慢慢教导便是,又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倒是站在马氏身边的段嬷嬷冲松枝摆手道:“你先下去。”

松枝这才爬起身,快步退了下去,段嬷嬷瞧着怒得银牙紧咬的马氏道:“三夫人许是一时糊涂…”

松枝只以为老夫人是生五姑娘的气,可段嬷嬷却清楚,五姑娘不过刚刚回来,就只才见老夫人一面,便是有些个不服管教,可也不至于就将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

人都是感情动物,那不曾入心的人,即便是做了再叫人气恨的事情,最多生些气还回去便是,哪里值当如此激动难平。段嬷嬷看,老夫人这瞧着倒是气怒失望震惊来的更多一些。

果然段嬷嬷的话令马氏沉哼了一声,打断道:“一时糊涂?简直蠢货!她这是要毁了侯府的门风吗?竟然留下这样的把柄,那孩子一身的伤将来便不嫁人了吗?这嫁出去,带着这么一身的伤,简直就是现成的门风不正,刻薄寡情的明证,非得叫人非议我苏家人都是恶毒刻薄的。对自己子女血脉且能如此,谁人还敢和侯府诚心相交?那孩子就是个内宅闺阁女儿,这么一身伤从哪里来的?不用想就知道!这伤若叫三儿的政敌同僚知道,三儿还要不要出门走动?还要不要上朝做官?原想着如欣是个聪明通透的,如今才知道竟然…竟然…”

马氏气的说不出话来,手在炕桌上狠狠的拍打着。

她是疼爱宋氏,可这疼爱怎么也比不过对她自己的儿子,更何况,马氏的几个子孙眼见着也只有苏定文一个争气,在官途上能走远的,马氏怎么能容许宋氏这般毁她的儿子。

更何况,宋氏为着一个庶女,就这般不顾一切,蠢不可及,可见嫉妒之心有多强,控制之欲有多重,原以为是柔顺贤淑的性子,如今看来根本就争强好胜,尖锐狠毒,这种性子,还不知道这些年自己那三儿子受了多少委屈呢。

马氏与其说是气恨,倒不如说是失望震惊,觉得被哄骗的伤心和为自己以前疼爱宋氏的不值得。

段嬷嬷见马氏气的不轻,也知这次真是宋氏做的太过,非一两句劝便能让马氏消气的,终怕气坏了马氏,转移话题道:“这五姑娘瞧着是个聪明的,可怎么竟做糊涂事,得罪了老夫人她能得个什么好,她就不怕老夫人转头将她做的事情都告诉三老爷吗?”

马氏却是沉了面色,叹了一声,道:“要说你这老货还没她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呢,她便是曲意逢迎,日日在我面前讨好卖乖,便能得我青眼不成?只会更令我厌恶罢了,她必定就是看清楚了这个才懒得和我再做那表面文章,虚与委蛇的,索性便挑明了说。她但凡哄着我糊弄着我,我便也可以教导为名,实行责罚之事,只要有层遮羞布挡着,这都算不得什么,可她这上来便把什么都挑明了,我倒不好再如此行事,再如是那便真是磋磨孙女的恶毒祖母了。她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方才那一番话,看似承认了,其实掰开了再看,根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承认。她是告诉我如何陷害嫡母了?还是承认如何迫害嫡妹了?都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我又能到三儿面前告她什么?何况,三儿也不是那多糊涂的人,你真当他心里没一点数?”

马氏说着又长叹了一声,道:“唉,这事儿还是如欣做的太过分了些!不过一个庶女,她有千万种手段能叫庶女吃亏难言,即便她日日装病让那庶女去跟前端茶倒水,使唤的她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那也是庶女该进的孝道。即便她拿捏庶女亲事,可明面上总得能看的过眼去,叫人说不出错来才行。这庶女的亲事原就比不得嫡女,谁也说不得她什么。可她便是磋磨也不多动动心思,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但凡她能动些心思,叫人指摘不出错来,便是那庶女说的天花乱坠,也只有人指责她不敬嫡母的,即便是三儿说到我面前,我也能为如欣辩白两句,可她…罢了,罢了,都随了三儿的意思去吧。”

马氏说着摆摆手,竟是撒开手当真不愿再多管宋氏了,段嬷嬷一愣,心中当真觉得那五姑娘是个聪明通透的,就这么撕扯开来,一下子便叫老夫人对三夫人失望寒心了。倘使五姑娘这会子装可怜扮无辜,只会叫老夫人更厌恶,待得两日大姑娘二姑娘两位少爷在老夫人面前再哭一哭,闹一闹,老夫人又怎么能放着三夫人不管呢。

这个五姑娘果真是个胆大不凡的。这一步棋走的当真是险却也妙的很。这等手段,又有那么一副姿容,也难怪得了振威将军太夫人的高看,大难不死,说不得将来还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前程呢。

段嬷嬷正念叨着,外头却响起了松枝的声音,道:“老夫人,世子爷来了。”

马氏本就还惦记着外头的事儿,听闻苏定功来了,忙收拾了神情,端坐起来,道:“快,请世子爷进来。”

段嬷嬷也忙清理了地上的碎瓷片,待她重新泡茶端上来,苏定功已见了礼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段嬷嬷将茶盏分别放下便躬身退了出去,亲自守在了房门口。

屋中,马氏盯着苏定功蹙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食味楼怎么会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