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萧天离离开,齐倾墨望了一眼外面一点点逼近的黑衣人,不知道是谁这么迫不及待要将自己和萧天离置于死地,怎么能让你们这么轻易得逞呢?

她漆黑的眸子跳着火光,一点点浮现出轻蔑的笑意: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们手里!

当人们依次赶到酒馆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有些泛白,鹊应她们离得最远,一路策马狂奔过来,见到眼前的场景她却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连腿断了也未曾感觉到,睁大的双眼拼命忍着眼泪,却还是阻止不了豆大的泪滴颗颗滑落。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小姐…”她跌进一地废墟中,被大火焚烧后的酒馆竟然连房梁都不曾留下,彻底夷为了平地灰烬,几根还兀自燃烧着的木头烫伤了她手也浑然不觉,拖着腿扑进满目疮夷里,疯狂地落泪。

萧天离身上的伤口只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他半柱香之后果然带人赶了过来,只是这里没有厮杀没有鲜血,只是疯狂燃烧的火苗,迎着风呼啦做响,像是在嘲笑着他的愚蠢和荒诞。火舌舔舐着天空,映红了大半片天,酒馆的门紧闭着,意味着齐倾墨根本没打算出来,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以齐倾墨的性格怎么可能甘心落到他们手里?

他疯了似地一次次往里冲,每一次都被灼人的热浪赶出来,不知何时,他已经满脸泪痕自己却不知。

空气中浮动着酒味,齐倾墨是打碎了酒馆里的酒坛子点着的火,所有的人都被萧天离吓疯了,拼命地扑着火,即便这样,这场大火也一直燃烧到了即将天亮的时刻。

柳安之一言不发,闷着头在废墟里寻找着每一处有可能的地方,但整张脸却绷得紧紧的,青白的嘴唇咬出血迹,倔强地憋着气不肯说话,他只怕一说话,便会疯掉,齐倾墨,你就这么死了吗?你怎么能就这么死掉,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啊。

你怎么可以为了萧天离这样一个人死掉?

齐倾墨如果你没死我就告诉你凤血镯的秘密好不好?有可能会吓到你呢。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有很多秘密的,你不要死,我就都说给你听。

齐倾墨,你不要死啊,好吗?

萧天离掀着倒榻的柱子桌子,满目惊慌,寻找着每一处地方,带着哭腔的声音嘶哑粗嘎,还有明显的颤抖,那是害怕。

“齐倾墨,不要说大爷我不守信用,大爷我救你来了,你有种出来骂你大爷啊!”

“齐倾墨,你不是说我任性吗?你现在这样算什么,出来!”

“齐倾墨,你出来啊,你不是叫我半柱香后来救你吗?我来救你了你出来啊!你这样才叫不守信用,才叫任性,你懂吗?”

“齐倾墨你在哪里,你要是听得见,敢不敢给我弄出个声响,我来救你!”

“倾墨,你到底在哪里?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死?”

“倾墨,你不会死的对吧?你肯定躲在哪里等我来救你的是吧?”

“倾墨,你不要再藏了,刺客都走了,现在是我们啊,别害怕出来吧。”

“倾墨,你…没死吧?”

倾墨,你为什么要骗我?

突然萧天离看到了什么东西,连滚带爬顾不得满脸的黑灰和泪,从滚烫的火灰中捡出来,却是一只手镯,通体血红,如同一滩血迹在流动,凤血环!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是她的,倾墨,倾墨不会死的。”萧天离一把扔开,退开几步不肯再碰,眼里的惊慌终于一点点变成绝望,碎裂的心似乎可以从他眼里看见。

鹊应捡起镯子,双手颤抖,仇恨地盯着萧天离:“三皇子,小姐呢,你把小姐丢在哪里了?你把小姐还给我,你还给我!”

“鹊应鹊应,爷已经够难过了,他也不想的。”泠之继赶紧抱住太过激动的鹊应,哽咽地说道。此时的爷只怕再经不起半点刺激,他整个人已经快要崩溃了啊。

柳安之拿过鹊应手中的凤血环,深深埋着头终于滴下眼泪,砸进灰烬里,慢慢浸开,成了一朵暗黑的花。

“爷,找不到。”颜回低着头藏起微微泛红的眼眶,他跟着萧天离也有些年了,从来没有看到自家爷这么疯狂过,似乎在他面前烧毁的不是一间酒馆,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世界。

“就算她真的被烧死了,总要留点骨头吧!难道她就这么狠,连根骨头都不给我剩下吗?”萧天离突然变得极可怕,眼神凝结成冰一样,恨不得将这里的地都看透三尺,只为找到齐倾墨,“给我找!就算她化成了灰,你们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颜回连忙点头,带着一帮人重新分开去找…骨灰。

突然酒馆深处传来萧遥的声音:“小离你快过来!”

萧天离像是突然惊醒一样连忙朝萧遥的声音跑过去,中间还跌了几跤,头发散乱。萧遥听说出事之后,知道萧天离养的有些人不能现世,否则就不仅仅是杀身之祸那么简单,便带了一列兵过来帮萧天离找人。

此刻他正命人推开一个还未烧尽的酒架,旁边露出了半截井口,萧遥说道:“只是试试,小离你…”

萧天离却什么也听不进去,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井口,这方井口里肯定是酿酒用的井水,齐倾墨会不会在下面?会不会?

酒架极重,四五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开,萧天离迫不及待地冲过去看,甚至带着喜悦的心情:“倾…”

声音枯止。

里面却空空如也,除了一眼井水飘浮着灰烬,没有人,没有齐倾墨,什么都没有。

跌坐在井边,萧天离彻底崩溃了,连眼神都再不带半点生机,灰败颓废,这种撕心裂肺的痛,齐倾墨你怎么忍心让别人因你承受呢?齐倾墨,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让我一生背负着内疚和痛苦过活?

倾墨,如果重来一次,我情愿跟你一起,哪怕真的可能会死在一起呢?

酒馆里的人都渐渐停止了寻找,已经只差把这酒馆翻个底朝天了,如果齐倾墨真的藏于某处,那怎么也该找到了。

“小离,也许齐倾墨逃走了也不一定,这场火说不定只是用来迷惑敌人的。”萧遥劝说着萧天离,但这种借口连他自己也不信。

他心里头微微泛酸,未曾想到,原来萧天离对齐倾墨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深到自己都开始有些自愧不如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萧天离喃喃地重复着,那些黑衣人训练有素,肯定会补齐后门的防守,齐倾墨不可能逃走的,不可能的。

齐倾墨死了,她骗了自己然后一把火把自己烧死了…

萧天离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感觉脑子快要炸开了,好像下一秒他也会死去,痛得死去,只能抱住头用力捶打着自己。

“咕噜”。

井下传出很轻很轻一个声音,轻到常人根本不会发现,萧天离却猛地瞪大了双眼,再次趴在了井口往下仔细看,依然没有任何东西,但他就是确定自己听到了声音。

“小离你做什么?”萧遥的话还没说完,萧天离已经一头跳了进井水里。

“小离,小离!”萧遥以为萧天离想不开要去寻死,在边上急得大叫,又叫人准备下去把他捞起来,却不想过了片刻,从里面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来!

萧天离紧紧抱着齐倾墨的腰,两人从井水里冒出来头。齐倾墨脸色苍白不见半丝血色,胸口哪怕在水里泡了一夜,也依然能看见一大片血红,那是剑伤。

她的身体僵硬冰冷,不带半点人气,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缠绕在她脸上,青白的嘴唇毫无颜色,像是精致的玩偶,脆弱得将要碎掉。萧天离用力抱住她,额头贴着额头,脸上的肌肉微微发抖,仿乎劫后余生的人是他自己。

萧天离的嘴地对着齐倾墨,不停地给她过着气,泪水不停地从他眼角划落,怎么流也流不尽,落进嘴里又苦又咸。他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温柔得似要倾尽一世的柔情,像是要唤醒早上贪睡的爱人:“倾墨,倾墨,我来救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怎么会死呢?倾墨,快醒醒…”

旁边的人看得几欲落泪,不忍多看。

“不好,快快,快把他们两个拉起来!”井里的两人正慢慢往下沉,萧天离把齐倾墨头埋在自己胸口,自己也昏迷了过去。

第108章 三日之后

&萧天离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梦里头几番恶梦纠缠,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一件又一件,颜回跟泠之继轮流守候不敢有半丝松懈,四周加强了守护,萧遥派过来的兵日夜轮值。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

萧天离早就重伤,那天心焦力竭地找了齐倾墨一整个晚上没有休息,几经大起大落心脏早已到了负荷透支的时候,如果不是要找到齐倾墨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只怕他早就倒下了。

微微眯开眼,外面的阳光有些夺目,他眼前尚还模糊,干涩发痛的喉咙艰难地发声:“倾墨…”

“爷,你醒了?”颜回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唰”地站起来冲到床边。

“倾墨呢,齐倾墨呢!”萧天离挣扎着要坐起来,腰间的伤口痛得重重倒下去,紧皱了眉头。

“爷…”颜回脸色不太好看,说话也迟疑。

“出什么事了,倾墨她怎么样了?”萧天离紧紧地盯着颜回,就怕他说出不好的消息,齐倾墨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一剑直贯胸口,又在水里泡了一天,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之身熬不熬得过去。

“爷,那个…青微姑娘刚刚来过了。”颜回叹了一口气。

青微。

萧天离突然就沉默下来,安静地靠在枕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神识不知游离到了哪里,目光涣散,慢慢凝聚成悲伤的颜色,松开的掌心虚空一握,似乎什么都握不住。

颜回局促地站在一边,搓了搓手小心地说:“爷,青微姑娘叫我好生照料你,然后细雨阁最近出了些事,她也挺忙的,还有就是这次行刺的人虽然很小心,但多少查出些眉目来了,还有就是莫百衍师父也来过了,他去查刺客的下落了,还有…”

“够了。”萧天离沙哑地低喝,他什么都听不进去,青微来过了啊,那她是不是也知道了,“青微…有没有说什么?”

颜回再次小心地退后两步,确定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才敢说道:“爷你昏迷了三天,青微姑娘照顾了您三天,连眼都没合,可是…可是爷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齐小姐的名字,我想…青微姑娘大概,也许,可能,或者…知道了些…吧…”

萧天离黯然合眼,心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撕裂,痛得不能自已,慢慢胀满胸口,像是要撑破他的心脏。

“爷,恕小的直言,齐小姐是不错,可是青微姑娘这些年也真的挺不容易的。”颜回是摸着良心说的这话,就算他再笨也看得出萧天离的挣扎与痛苦,但是青微姑娘远比齐小姐更应该得到应有的偏爱,不为其它,就为了青微姑娘这些年甘愿无名无份的帮萧天离,从来没求过什么回报和承诺。

“扶我起来。”萧天离没有说其它。

“爷你要去哪儿?”颜回胆颤心惊地扶着萧天离,活怕萧天离一个不爽就给他来一掌。

“去找齐倾墨。”萧天离一边更衣一边说,脸上没有半分其它神色,使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颜回翻了一记白眼,敢情这大半天白说了,但还是乖乖备了软轿,一路往柳安之的医馆行去。

这三天可把柳安之累坏了,青微姑娘只用照料爷一个人,都熬得眼圈乌黑,更别柳安之在王府和医馆两地跑,同时照看着两个病人,还有其它人或多或少的各种伤痛,他才是真的心力交瘁。

本来齐倾墨应该要送回宰相府才是,但是柳安之觉得相府才是真正不安全的地方,齐宇来要人时他一如既往的破口大骂,一直骂到御驾之前,说什么也不肯把昏迷不醒的齐倾墨交给齐宇。

皇帝拿他没有办法,就问:“你为什么非要留下齐小姐?”

柳安之的回答也颇有妙趣:“我乐意。”

任性跋扈之气真可谓没有人比他更甚,连当时同在殿上的太子萧天越都自愧不如,他就站在金殿之上,不跪不拜,高昂着头看着皇帝,不肯退让分毫。

皇帝对他的偏袒真如传说中的一般,咳嗽了两声笑道:“既然如此,就让齐小姐在你医馆里头养伤吧,待伤之后你带她进宫来给我看看,我也想知道这位齐小姐到底有何妙处。”

柳安之谢了恩,如愿地把齐倾墨留在了医馆。这一留就是整整三天,他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更衣,一直守在齐倾墨的房里,偶尔去萧天离府上给他换药行针。甚至还不惜拿出他最宝贝的一些药物,布在医馆四周,只要有人敢行不轨之事,就要毒得他们尸骨无存。

颜回跟随在轿子外面把这些事一件不少地说给萧天离听,萧天离靠在轿子里微微闭眼,既不发问也不出声,似乎听着听着已经睡着了一般。

突然颜回出声喊道:“鹊应姑娘。”

鹊应是上街来买些用品的,小姐昏迷了三天醒来之后要用的东西很多,她一个人又不想回相府拿,就干脆上街来买,看到颜回,她苍白的脸色微有些红晕:“颜回。”

“你怎么在这里?”颜回示意鹊应跟上,又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轿子里是他们家爷。

两人聊着闲话,鹊应手上那天烫伤的地方还没有好,腿上骨折也没那么快复原,颜回很自然地接过鹊应手里的大包小包,放慢了步子。

“你家小姐怎么样了?”颜回一边问鹊应,一边瞥着轿子,这话是替自家爷问的。

鹊应却一门心思都在齐倾墨身上,根本没看到颜回的眼色,担忧地说道:“三天了,还没醒过来。”

颜回一听这话可就糟了,刚想再说点其它的转移下话题,轿子的帘子已经被掀开,露出萧天离满面怒容的脸:“三天了还没醒,柳安之是干什么吃的,你是干什么吃的!”

一听到萧天离这样的话,鹊应顿感委屈,也发起了脾气,瞪着萧天离说道:“三皇子怎么不说你是干什么的?小姐胸口那一剑已经刺穿了心脏,换个人早死了!更别说还在那么凉的井水里泡了整整一晚,现在能保住命你知道柳公子费了多少心力吗?昨天晚上已经累到咳血了,三皇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况且你的命也是柳公子救回来的,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也该放客气些?”

“你…”萧天离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重重放下帘子不看鹊应,捂着胸口压低了声音咳嗽两声。他的确只是一时怒火中烧才冲动说了那些话,只是齐倾墨,你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哼!”鹊应也扭过头再不理萧天离,瘸着腿一瘸一拐往前冲。

颜回扶着额头发痛,他没事多什么口舌?

一路尴尬沉默好不容易来到柳安之的医馆,柳安之看到萧天离理也不理,只顾低着头扇火煎药,以前这些事他从来不做,都是写了方子交给别人的,如今他却谁也不放心,总觉得每一个地方都要自己经手才算安心。

“她在哪里?”萧天离问柳安之,柳安之脸色蜡黄,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微微散乱,想来这些日子他的确累得不轻,而且齐倾墨一直没有醒过来,他也一定是心焦的吧?齐倾墨,你看你,害得多少人为你失魂落魄,可你却都不放在心上啊。

“总之不在阎王殿里。”柳安之揭开药罐盖子看了下药煎得怎么样了,都不拿正眼看一下萧天离。

“我是来看她的。”萧天离压住火气,今天他不想跟柳安之吵。

“她看不了你,我医术不精她还没醒,三皇子殿下还是请回吧。”柳安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柳安之!”萧天离怒火快要烧上了头,大力之下又扯动了伤口,暗红色的血渗出他月牙色的衣服,像是蔓延开一朵红花。

柳安之一摔扇子,也怒气冲冲地看着萧天离:“你吼什么吼,我告诉你萧天离,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独自面对绝境,你就是个废物!不折不扣的废物!齐倾墨的命比你想象中的珍贵多了,一千个一万个你也比不起她一根手指头!”

说罢,在他倨傲的脸色难得地见到一丝嘲笑:“你应该庆幸她没事,如果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敢保证要让整个临澜国都为她殉葬!”

“你说什么?”萧天离听不太懂柳安之的话,什么叫让整个临澜国都为她殉葬?

只可惜柳安之的话只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低着头扇着火,无论萧天离怎么问也不肯再多说一句,空留给萧天离满腹疑团。

“爷,齐小姐在这边。”泠之继见情况不对,连忙冲萧天离挥挥手,萧天离终于放下柳安之,去看齐倾墨。

安静躺在床上的齐倾墨安静纯美,温暖的阳光在屋子里洒下一片暖色,她白得几乎透明了去的肌肤晕着浅浅的光,瘦弱的身子裹在薄被里,眉头依然未曾展开,像是梦里被什么纠缠。萧天离久久站在床前,看着昏睡的容颜,一动也不动。

泠之继拉着鹊应出去带上了门,把这方世界留给他们。

萧天离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的小手柔若无骨,曾经那些薄薄的茧都已经消失,冰凉细滑的肌肤像一块羊脂玉,他反复摩娑。

自她掌心里掉出一样东西来,萧天离捡起一看,却是他送给齐倾墨的那饰品,其实那是一个额饰,她从不喜穿金戴玉多作打扮,这小东西他费了好些神才想到。他想象着齐倾墨光洁的额头上,垂着这方额饰,该是怎么一番风采?只可惜,只可惜他或许永远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连凤血环掉了都不曾去理会,却紧握着这小小的额饰,齐倾墨啊,你的心里明明已经有了我。

可是我该怎么办…

第109章 生份疏离

&萧天离在齐倾墨的屋子枯坐了一个下午,至于太阳西沉,鹊应进来给齐倾墨换药的时候。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你就知道了。

“小姐的伤口颇是隐蔽,还请三皇子殿下回避。”鹊应仍生着气,说话也很有些冲。

萧天离俯下身,清清浅浅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那一吻缠绵悠长,久久未曾起身,“照顾好你家小姐。”萧天离摇摇晃晃站起来,他受的伤也不轻,一剑刺穿腰身,一刀砍在手臂,还有一刀斜划在后背上。

鹊应见他这样,也不好再发脾气,抿了抿嘴说道:“我会的,三皇子殿下也请注意养伤。”

等到萧天离略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消失,鹊应正解着齐倾墨绑住胸前伤口处的纱布,齐倾墨却慢慢睁开眼,目光空洞无一物,幽幽如黑洞,连最灿烂的阳光都照不进。空气着浮动着淡淡的中药清苦味,染得这里的时空格外死寂。

“小姐你醒了?”鹊应惊喜地喊道,“小姐,小姐你可算是醒了,都快担心死我了。”她又哭又笑,一边抹泪一边说。

齐倾墨却一语不发,连眼珠也不曾转动一下,痴痴地望着床顶,漆黑的眼珠瞳仁涣散,没有一点光彩,鹊应一见情形不对,连忙摇晃着齐倾墨大声唤着:“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看看我!小姐!”

外面的柳安之一听到鹊应惊慌的声音,什么也顾不得破门而入,走到齐倾墨跟前伸出两指搭脉,眉宇间写满了疲惫和担心,许久之后才放下齐倾墨的手腕吁了一口气:“齐倾墨,你如果想死就直说,我马上给你一剂药喝下去,保证你死得透透的。”

“有没有药能让我喝了没这么疼?”齐倾墨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柳安之,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个破碎的笑容:“伤口很疼。”

“没有,疼死活该!”柳安之哼哼唧唧着转过头,实在不敢多看一些齐倾墨这样如浮冰碎裂的神色,明明都痛得快要死去了,还在笑些什么?接过鹊应手里的药,坐在她床边扶她起来,柳安之一口一口喂着她。

齐倾墨慢慢咽着又苦又涩的药汁,微垂的眼睫下情绪平稳,再没有半分其它悲色,问道:“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

鹊应连忙把泠之继叫进来,这些天一直是她在查这些事,泠之继看着柳安之给齐倾墨喂药的样子,温情脉脉,还不时替她擦一下嘴,再看齐倾墨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略略不爽了一下,说道:“嗯,查出来了。”

“谁?”齐倾墨咽了口药,平淡开口,似乎身受重伤遭人刺杀的人不是自己。

“齐铭。”泠之继这一次算是彻底见识了宰相府的人是何等狠辣,难怪这些天齐宇一直要把齐倾墨接回去,原来是要替他哥哥将齐倾墨赶尽杀绝。

“说详细一些。”齐倾墨却并不惊讶,仿乎一切都在她在预料中一样。

泠之继整理了一下话头,娓娓说来:“齐铭也许是怀恨在心,太子和…齐倾人大婚当日,他几次离开太子府,而且反常地一语不发,想来就是筹备此事,齐小姐你一离开太子府就被他们盯上了,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直等到齐小姐你和三皇子相遇了,他们才动手。”

“那些杀手是齐铭的人吗?”齐倾墨胸口发疼,说话也有些气息不匀,微微有些急促。

“说来奇怪,据我们所知,齐铭是没有暗卫的,尤其是身手这么好的暗卫,后来我们去查看了几具尸体,虽然得到的消息不多,但通过些蛛丝蚂迹看来,这些人跟皇宫中的侍卫有着不小的关联。”泠之继说道。

齐倾墨正好喝完最后一口汤药,对着柳安之叹息:“你下次能不能在这药里放点冰糖,实在太苦了。”

“我就是故意的,不这样你怎么能长记性?”柳安之对泠之继说的这些没有半分兴趣,在他看来听泠之继说话还不如看齐倾墨愁眉苦脸喝药来得有意思。

“我现在长记性了,你能把你袖子里藏的冰糖拿出来了吗?”齐倾墨无奈地笑道,柳安之行事总是这么“别出心裁”。

柳安之“切”一声,递过空空如也的碗药给鹊应,鼻孔朝天地说道:“谁说这是给你的了,我留着逗蚂蚁的。”

“唉呀…”齐倾墨突然痛苦地捂着胸口弯下身来。

“你怎么了?”柳安之一惊连忙扶住她。

“苦得我心口疼。”

成功骗来柳安之的冰糖,齐倾墨心满意足地品着嘴里的甜味,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生闷气的柳安之,摇着他的袖子讨好,口中却对泠之继说道:“去帮我跟青微姑娘道声谢谢。”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屋子里的气氛便陡然变了,柳安之本来还倔着不肯理会齐倾墨的心思半点也没了,反而转头担心地看着她,她…应该是难过的吧?可为什么她还要笑得这么明媚?痛,就哭出来啊。

泠之继本来在心里大骂着齐倾墨真是没心没肺,在自家爷面前装死不理他,这会儿跟柳安之打情骂俏倒是挺有力气的,还想说她真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可听到她的话,这会儿却已脸色尴尬。

只有齐倾墨仍自笑意不减,像是不知痛不知苦的人偶,扯着柳安之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求着另几粒晶莹剔透的冰糖。

柳安之把袖子里用油布包好的冰糖全部塞到齐倾墨怀里,避开她实在太过明亮,明亮得像水晶一样的眼睛,匆忙站起来:“我去看看下一副药煎好没有。”

“我也去帮忙。”泠之继连忙跟上。

齐倾墨捧着一把糖果,颤抖的手指解了半天绳子却怎么也打不开,鹊应小巧的双手伸过来,打开油布,递到齐倾墨手前。颤颤巍巍如老妪一般,齐倾墨往嘴里塞了一颗冰糖,紧紧抱住鹊应。

鹊应的眼泪便如打开了闸门的洪水,点点滴滴没入齐倾墨的衣襟,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小姐,没事的。”

“嗯,没事的。”齐倾墨低如蚊鸣的声音饱含着压抑的情绪,像是把所有的痛都压成一把小小的刀,插在胸口的位置,埋进心脏。

泠之继这两天累得叫苦连天,这会儿正是三伏天,只要一走到太阳底下便是一身臭汗,她却要在太阳底下往医馆和王府来回两地的跑,怀里揣的信送到当事人手里的时候,大多已经汗湿了。

心中大骂着:“你们两有这么多话要说就不能坐下来谈吗?再不行养只信鸽也成啊!”

萧天离的官方说法是:“信鸽太危险了,被人半路截下偷去了情报事小,要是被扒了毛烤了肉吃就事大了,鸽子虽小,但也是生灵啊。”

对此种说法,泠之继在心底大骂了萧天离十八辈儿祖宗,可怜的临澜国皇家世代列祖列宗都被泠之继问候了个遍。明明两人怕见了面各自难过尴尬,于是不如不见,却非要找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这会儿她推开齐倾墨的门,对坐在窗子底下闭目小憩的齐倾墨气喘吁吁:“齐小姐,我实在跑不动了,我把爷给你抬来了,你两有话当面说吧。”

然后萧天离翩翩的身影便风流而入,大病初愈的他有些清瘦,眉骨也越发高凸,倒显得他的眼睛更加深邃神秘了,微有些苍白的脸色透着些许憔悴。他白衣长袍,目含桃花,连唇边的坏笑也染着得意逍遥的颜色,仿似千朵万朵繁华盛开,而他自繁花中缓缓而来,倾世华采。

“几日不见,齐小姐身子可好了些?”他开口,声如山谷朗风。

“多谢殿下关心,就要大好了。”她启唇,音若涧水清泉。

泠之继和鹊应对视一眼,莫明在大热天的打了个寒颤,这样客套的两个人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看他们两人眼中的陌生与疏离,未免也太可怕了。

“鹊应,上茶。”齐倾墨吩咐。

柳安之端着一碗莲子羹进来放到齐倾墨面前:“你还在喝药,不宜饮茶,吃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