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离被困在中间,神色倒没有太多变幻,对于这些话也不是特别上心,唯一令他不安的事情只有一件:青微错了,而这个错误将他推入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境地。看齐治闹出这么大动静,显然是不准备给他台阶下了,谁知道高座之上的那位皇帝父亲,会如何处理此事。

齐倾墨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皇帝,他面无表情,似乎下面的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能令他动容,走到了权力的巅峰之上,他早已不再在意朝中到底谁一方独大,谁又与谁结党,只要不碍他的事,他全可以当做不见。

又看了一眼皇后和太子,果不其然的,齐倾墨从这对母子脸上看到一丝阴险的笑,虽然隐藏得极好,但是对萧天越万般熟悉的齐倾墨,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场中还在僵持,按齐治的性子是绝不会在殿前如此大声喧哗的,今日这么做,是好不容易抓住了萧天离的破绽和把柄,急着要把萧天离拉下马来。

齐倾墨款款而行,走到齐治面前,扶着他稳稳坐下,巧笑倩兮:“父亲哪里话,殿下只是听闻一些不好的风声,担心女儿心忧,才特意为了女儿来问上一问,免得让一些闲人污了父亲的名声,父亲误会了。”

这一番话说得贴心至极,而且齐倾墨动作温柔,脸上带着几分歉疚,竟是十分孝顺和内疚模样,一时之间,大殿里头对萧天离一番指责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刚才是他们会错了意?毕竟之前萧天离与齐治两人私下里的说话,谁也没有听清楚。

“都是我不好,竟惹得岳父生气,还忘岳父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萧天离可是位能屈能伸的主儿,绝不会在此刻与宰相硬碰硬,有齐倾墨搭台,他便立刻顺着台阶下来。

场上的人一见这一对小夫妻一条心,愿只是替宰相大人担心,竟有些呐呐,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齐倾墨起身走到殿中,朝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帝福身拜倒:“臣媳有话,要禀明父皇。”恰到好处地,齐倾墨手腕上的凤血环露出半截来。

皇帝知她是故意露出来给自己看,心想着这小丫头片子胆子的确是大,竟有了几分欣赏,开口道:“说说看。”

“说来也是桩家丑,臣媳的五哥这些日子出了些事,在这丰城中闹得满城风雪,父亲四处求医,相府中不免来往许多人,却不想这事儿落在有心人眼中,却成了父亲收受贿赂的名头,令父亲蒙蔽不白之冤,这些日子,臣媳一是为家中兄长疾病担忧,二是为父亲名誉烦心,几晚不成好眠。得夫君怜惜,趁着今日特地替臣媳问了一番,也许是触动了父亲的伤心事,令得父亲大怒,殿前失仪。臣媳身为子女,理当为父为忧,只求父皇莫要责怪家父,让臣女替父受罚。”

这一长串的话,齐倾墨说得大气也不喘,吐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落进在场众人耳中。大殿上一时鸦雀无声,只有皇帝略带几分戏谑之意看着齐倾墨,把这么大个事圆成了宰相殿前失态这桩小事,她这张嘴,好生厉害。而且还将齐府那位五公子的事又拿出来说上一说,只怕过了今晚齐宇的那些事儿又会在丰城里闹起一阵阵笑话。

好缜密的心思,忙着替萧天离解围的同时,还不忘了拖另外的人下水。

那边的萧天离自然会将戏演足,掀袍跪下,言词极其诚恳:“父皇,倾墨她身子一向不好,若真要受罚,就请父皇罚儿臣吧。”然后便是深深一拜。

这事闹得,原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看的官员都觉得有些滑稽,殿下还能真的责罚这两个一片孝心的孩子不成?

他们却不知,齐倾墨这么一闹,齐治是再不能揪着萧天离私下问他要那七成金库的事不放了,萧天离这一次因为太过相信青微惹出来的邋遢事,也就可以圆回来。

果然,皇帝哈哈笑了几声,满是赞许:“难为你们两个一片孝心,朕岂能罚你们,非但不罚还要赏!”

“谢父皇。”

“谢父皇。”

两人同声跪谢,但心里头却都没有松懈半点,听着皇帝又赏下了许些珠宝,齐倾墨越发惶恐。皇帝现在越是这般纵容他们,将来翻起脸来,也就越无情。

官员们又好生安慰了齐治一番,齐治心知此事已不能再如何,强撑着笑脸一一谢过,只叹齐倾墨一片玲珑心,却要与他为敌。

齐倾墨又看了一眼萧天越和皇后,他们脸上自然也就闪过了失望的神色,原本以为会是一出好戏,哪知这般结尾?

大殿上再次一片融洽,将刚才这一点不愉快的小插曲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遗忘,齐倾墨深得殿下喜爱,刚得了皇帝赏赐,前来交结的夫人小姐自然也不少,她一一周旋,不露半分不快之色。

很快,大家便知道三皇子殿下娶的这位侧妃娘娘不但孝心可嘉,更是一个极讨喜的人儿,个个都道可惜了了,怎么就不是个嫡妃。

离宫门下钥前的两个时辰前,这场说得上是奢靡的宫宴才算是结束,喝得有点多的皇帝在老太监的搀扶下回寝宫之后,大臣们也自觉的离席出宫。

在外面候了许久的颜回等人正缩在马车旁边躲着寒风,咒骂着这风怎么就吹个不停,鹊应将暖炉里的银炭换了好几次,只等着齐倾墨一出来就放进她怀里。

等到宫门口渐渐热闹起来时,各府的下人们都伸出了脖子望着自家主子,想着赶紧着回府,别在这外面受冻了。齐倾墨与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边走边聊,看其神色自若,全没有因为刚才大殿上的事留下半分阴霾。而萧天离则在一边贴心地替她撞去衣服上的落雪,提醒她脚下雪滑,切莫摔着了。

“三皇子真是善解人意,难怪这丰城上上下下的女子都巴不得嫁给殿下呢。”那长相清秀的女子掩唇笑道,只是眼中淡淡的失落全数看进了齐倾墨眼中。

萧天离很合宜的笑笑不说他话,只握住齐倾墨的小手,齐倾墨笑了一声:“他啊,竟惹我父亲生气,这不今日还把父亲气着了。”

“侧妃娘娘真会说话儿,三皇子殿下这是心疼你,才肯屈尊提醒宰相,宰相也是太看不清好坏了。”那女子明显对今日宰相说萧天离不是有些愠怒。

齐倾墨笑笑不说话,与她分别之后,跟萧天离上了马车,只是一直跟着齐倾墨的鹊应看得出,她有些不高兴。

第162章 关于信任

宫前那片本是极干净整洁的白雪被各家的马车压得一片凄惨,纵横交错的辙子掀起了些污泥,好好的一片白雪转眼便不能入目了。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

王府的马车走得并不急,悠悠地行在官道上,齐倾墨脸上终于再懒得挂刚才在外面的那几分笑颜,有些无情地将鹊应和冷之继赶了出去吹冷风,马车里只有齐倾墨与萧天离两人相对。

“今日莽撞了。”齐倾墨的话很平静,但这平静背后藏着的不满却赤裸清晰地呈现出来。

萧天离苦笑一声,今日的确是他莽撞了,原本以为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竟闹出这样一个结果。但真正令他有些难过的,是齐倾墨此时的态度全数抛开他们是夫妻这一回事,俨然是一副合作者的态度。

“只怕此时父皇已对我有些起疑了,今日我算是打草惊蛇了。”萧天离可不会侥幸认为皇帝相信了今日齐倾墨的那一番话,他愿意帮着把这事儿圆下去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凤血环。

“你拿走那本帐薄之后,我又重新破解了一次,与青微姑娘别的地方有些不同。”齐倾墨这才把自己得到的信息说出来,此刻她隐隐已经确定,她的猜测是对的。

“你后来又解了一次?你不相信我?”萧天离有些恼,齐倾墨既然已经把帐本给了自己,她又何必要再费心费力伤这脑筋,这个女人对自己就这么不信任吗?

“难道殿下对我就信任过?我叫你不要去跟齐治过早交涉,你可听过我的话?”齐倾墨也有些怒气,他自己把事情办砸了,这会儿有什么资格发脾气?

“我与青微数年的性命之交,她交由我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怀疑,而且今日的问题只是出自这译本有误,若是译对了,齐治岂敢这般放肆?父皇如今只差一个头目将齐治从宰相的位置上拉下来,我若将他这些贪污银两的事情说出来,正好给了父皇一个由头,齐治他不敢不听我的!”萧天离气极,齐倾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今天放过这等机会,萧天离岂能甘心?

哪知,齐倾墨却一双幽深的眼睛看着萧天离,竟是比外面的大雪天还要冷上几分:“你有事情瞒着我?”

如果萧天离不是有情报极其肯定皇帝要把齐治赶下宰相之位,今日这险他定不会冒,但是,萧天离没有告诉齐倾墨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萧天离语塞,他的确有些事没有告诉齐倾墨,倒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实实在在地忘了说,这么些年一些重要的情报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指之数,萧天离只是还没有习惯要将事情与齐倾墨分享。

但这个忘记,却是大大地伤了齐倾墨的心。

“不便说,就不要说了。”齐倾墨想起前些日子进宫,萧天离便说过要去查一查最近皇帝对齐治的动作,想来这些天查到了不少,但竟一个字也未与自己提起!一个字,也没有!

萧天离今日本就在殿里头闹得有些火大,此时看到齐倾墨一脸的冷色更是有些闹心,不由得说道:“你这又是闹的什么脾气,我不过是忘了而已,又并非故意瞒着你。”

齐倾墨心里头一阵阵犯堵,伤人的话几乎要夺口而出,好几番顺气之下才勉强将胸口那处的郁郁之气吞下去,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往后砸去的远山近景,像马车是甩掉的一头头怪兽,紧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外面灌进来的风寒冷刺骨,萧天离一把把车帘拉下,瞪了齐倾墨一眼:“你这身子骨还能这么糟蹋吗?”

搁在平时明明是关怀的话,在此刻听着却有些刺耳。齐倾墨冷笑一声:“殿下放心,贱妾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你!”萧天离气得脸都白了,早知道齐倾墨性子倔,脾气硬,但怎么硬到油盐不进,好赖不分了?

“青微那里解出来的是城南十里有着金库,我的是私藏军火,若殿下真准备扳倒宰相,我觉得军火比几个臭钱有用多了。当然,我并不保证我破解得比青微姑娘更为准确。”齐倾墨的确是个硬脾气,但却不是一个会被怒气冲昏头脑的人,有些事是萧天离必须知道的。

萧天离压着火气敛眉,也不知为什么,他难得发一次脾气,而齐倾墨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气得他跳脚。狐疑地看了一眼齐倾墨,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译得准确吗?”

齐倾墨很清楚,十分清楚,萧天离是因为今日青微给出的错误答案而有些心有余悸,这样问一句也无可厚非,毕竟齐倾墨往日里没有做过这种情报分析的活儿,比起青微而言实在不专业得很。现在连青微那里都出了问题,齐倾墨这边的结果的确令人怀疑。

但是清楚归清楚,齐倾墨脑子里却“嗡”了一声,嘴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一句:“你这么信任青微,不也一样要我帮你善后吗?”

“你怀疑青微?”萧天离的脸色难得一见的严肃起来,这种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你不也是不相信我吗?”齐倾墨哪里是肯低头认输之人,冰冷的声音说话万分伤人。他对青微百般信赖齐倾墨能理解,但对自己几次怀疑却实在有些令她难以接受。

等到马车到了王府门口,她跳下马车钻进风雪里,带着鹊应就进了屋,并把萧天离拦在了门外。

萧天离看着齐倾墨的背影眉头紧锁,如果早知道齐倾墨这边有不同的答案,他今日怎么也不会这般行事。这般想着,更加恼起来齐倾墨为何不早些告诉他,害得他今日犯下此等大错。又恼着齐倾墨那般聪明的女子,竟弄得跟些小妇人一般,吃起了无聊的飞醋来,更恼着,齐倾墨竟然对自己没有信任可言!

可怜齐倾墨,就是不想让萧天离觉得她小鸡肚肠,要与青微一较高下,才没有将这事儿说给他听,两人这般误会之下,竟是谁也没有低头。

萧天离心中郁闷得很,又得把今日的事赶紧与细雨阁说清楚,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种事以后绝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竟是对颜回说道:“调头,细雨阁。”

“爷,今儿过年…”颜回小声提醒了一句,却被萧天离一脸的冰霜吓得缩了脖子,一甩鞭子,就直奔细雨阁去了。

最微妙之处是,青微也在那里。

这边的齐倾墨进了府回了屋换了便装之后也无半点睡意,有些木然的听完泠之继回禀萧天离去了细雨阁一事,没有流露半分不满之色,像是那人与自己无关似的。

倒是鹊应咬着嘴唇迟疑道:“今日是除夕,大过年的,三皇子殿下怎么也往外跑?”

“无妨,他也许是有急事要办。”齐倾墨挑了挑灯花,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来,伴着她古井无波地声音格外跳脱。

泠之继背后渗冷汗,赶紧圆场:“咱爷其实没这些讲究,以前过年的时候,他也是在细雨阁过的。”

所谓越描越黑大抵如此,泠之继本意是说以往那些新年萧天离也是处理着公事,不把这日子当回事的,但此时听在鹊应耳中,却是大大的别有深意,不由得剜了泠之继一眼,泠之继赶紧拍着自己的嘴认错。

齐倾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知想了些什么,抱出之前誊写完成的所有的帐本来,又拿过一叠白纸,喝了口浓茶,埋头其中。

鹊应看着心疼,劝道:“侧妃娘娘,要不咱们先歇着吧,这年,咱不过算了。”

齐倾墨抬头一笑,耳边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大概是府上的下人在团年,齐倾墨拿出一把碎银子交给鹊应说道:“把这些赏给下人,你们两个也去热闹一番吧,大过年不要这么清冷。”

“不,我陪着你小姐…”鹊应一急,竟是连称谓都错了。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片刻。泠之继,鹊应酒量不好,你照看着点。”齐倾墨对泠之继叮嘱了一声,泠之继虽然神经大条,但也有些难过,大过年的自家爷把新婚的小娘子一个人留在这偌大的王府中,的确不是个事儿。

在齐倾墨的坚持下,鹊应和泠之继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鹊应几次回头叫齐倾墨早些歇息,齐倾墨都只点头应下。

屋子便空荡得有些寂寥起来,静得连外面下雪的声音也能听见,齐倾墨发了会呆,想了想今日殿上之事,最终自嘲一笑,到底是自己静不下心来了,就算萧天离什么也不告诉自己,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因为有了强求,才有了失望。

摇了摇头,齐倾墨开始潜心研究着齐治的帐本。

到现在,齐倾墨只有一个问题,齐治为什么会允许齐倾墨接近这些帐本。

如果这些帐本上记载的真是齐治的一些藏污纳垢之事,齐治就这般大大咧咧地让齐倾墨看了去,未免太大意了点。

想不通此节,齐倾墨也就放下不想了。

但是在宣纸上译出来的东西越多,她脸色就越沉重,如果这上面的东西都是真的,那齐治就不只是死罪这么简单了。

第163章 城南围杀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齐倾墨就去了泠之继的房间叫醒她。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我说齐侧妃,你该不会一宿没合眼吧?”泠之继讶异道,看着齐倾墨青白的脸色还有眼下的乌青,心道这是做了哪门子孽,爷怎么就能一晚上不回来呢?

“拿着这封信去找萧遥,我在天宝阁门口等他。”齐倾墨却没有回答泠之继话,将一封包得严严实实的信交到了泠之继手里,然后又叮嘱了一声:“不要惊动其它人。”

“是不是跟那件事有关?”泠之继也清醒了过来,这些天她一直帮齐倾墨打探那处神秘的地方,看齐倾墨这么严肃的样子,下意识就想到了。

“别的你不用管,记得一定要把这封交给他。”齐倾墨只说道。

“好,我马上就去。”泠之继三言两语之下已经穿戴整齐,还特意检查了一下长剑,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不告诉爷一声吗?”

“不必了。”齐倾墨笑了一下,此刻萧天离只怕连看自己一眼都懒得看,自己又何必干那些倒贴的事?

泠之继叹了一口气,便钻进了风雪里,齐倾墨看着她身影消失了,戴上斗蓬的帽子拉得极低,也往外走去。

萧遥昨天晚上从宫里头回来之后就在自己府上喝了个酩酊大醉,这会儿正蜷在被子里与周公下棋,泠之继牢记着齐倾墨交代的不得让旁人知道,竟是直接翻墙而入,把萧遥从梦乡里叫了起来。

“你跟着你家侧妃娘娘别的没学会,这使唤人的本事倒是见长了。”萧遥自然心情不爽,任谁在天不亮的大冬天里被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拽起来,都会不爽。

“不敢不敢,平遥王爷,咱得赶紧着,你也知道我们那位侧妃娘娘行事总是有些不拘小节。”泠之继一脸讪笑着,把手里的信递给了萧遥。

萧遥懒洋洋穿上了衣服,慢吞吞打开了信封,只扫了几眼,就哀叹一声:“齐倾墨啊齐倾墨,本王爷到底欠了你什么啊?”然后便将信纸用内力一震,碎成粉末。

“怎么了?”泠之继问。

“你家爷真他妈走了狗屎运,娶了齐倾墨这等宝贝回去,再不好生疼着老子都要打断他两条腿!”萧遥骂骂咧咧取过长刀,一脸的怒气,但步子却加快了起来。

泠之继跟在后面后脖发凉,想起自家爷昨儿可是一晚上都宿在了细雨阁,为了爷的两条腿,这等事儿绝对不能让平遥王爷!

萧遥唤了个心腹下人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就带着泠之继一路往天宝阁奔去。

齐倾墨显然已到了天宝阁有些时候了,脚下的积雪都堆了起来,一张小脸在斗篷下冻得更加惨白,她旁边的马儿都有些耐不住寒,打着响鼻。

“小祖宗啊,这等好事你怎么就只记得我?”萧遥看着齐倾墨无奈叹声。

“自然是平遥王爷值得相信了。”齐倾墨笑说,翻身上马,却不知怎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关于与萧天离争执的信任问题,越发觉得相信这种事情,有时候的确很难。

“咱们这是奔哪路去啊?”萧遥只觉人生不太美好,遇上了齐倾墨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没有半点反手的余地,只能拖长了音调问道。

“泠之继,带路。”齐倾墨却冲泠之继说了一句,泠之继立马明白过来,应了一声“好勒”就一甩马鞭往前策马而去,后面二人赶紧挥鞭跟上。

刚刚亮的天,下了一夜的雪还没有被践踏过,显得洁白干净,不带一丝污垢,三匹枣红色的大马跑过,哒哒哒的声音地在宁静的清晨有节奏的响起,扬起了一些细碎的飞雪,远远看去,像是几道轻烟。留在地上的痕迹很快又重新被大雪覆盖,像是这里一直没有人经过。

约莫跑出去小半个时辰,泠之继一拉马缰,对身后的齐倾墨说道:“就在前面了,咱们不能再骑马,会被发现的。”

“好。”齐倾墨对于泠之继的警觉性毫不怀疑,能跟着萧天离这么没被赶走,她自然有她的本事。

泠之继把三人的马藏起来,步行在深及小腿的雪地里,齐倾墨的裙摆有些碍事,干脆提了起握在手里,萧遥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大方得很,我这做叔叔可有些胆战心惊了。”

齐倾墨早已摘了头上的帽子,一张小脸因为赶路有些绯红,一张口说话就是一道热气呵出:“平遥王爷可是那等世俗之人?”

“这高帽子戴得,我若是再扭扭捏捏,岂不是自认俗气了?”萧遥乐道。

“那便请王爷搭把手吧,这路实在不好走。”齐倾墨捡了根路边的树枝,另一头送到萧遥面前。

萧遥望天,果然跟这位侧妃娘娘说话要多留几个心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跳进她的陷阱里。

如此这般,几人好不容易到了一处高处的大石后面,泠之继指着下方对齐倾墨说道:“就是那里。”

下方是一块看上去毫无异样的雪地,要很认真才能发现一个鼓起的雪包,但旁人打那儿经过,也只会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小土包上面积了雪,不会刻意查看。

“确定吗?”齐倾墨的脸色也认真起来。

“确定,我就是看着他们把那些东西运到这里藏起来的,说起来,那可是足足上百大箱子,一个箱子我看他们就得三四十个人才搬得动,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泠之继认真描述了一番当时看到的场景,齐倾墨听着却默不作声。

“去看看就知道了。”萧遥喝了一口腰中的酒,呵着热气说道。

“走!”

大雪有好处,能遮了人的痕迹去,也有坏处,比如看不见别人设的陷阱。

几人在雪里前行本是寂静无声,不知谁一脚踩到了什么,竟然铃声大作,雪地里凭空出现了许多人,一个个手持武器身着黑衣,与这皑皑白雪一对映,更添杀气。

“这一回我算是让你坑惨了。”萧遥苦笑一声。

“杀出去。”齐倾墨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冷静的情绪不起丝毫波澜,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被人发现而已。

萧遥被她逗得一乐:“你说得倒容易,你杀一个给我看看。”

“平遥王爷武功盖世,这等宵小岂会放在眼里?”齐倾墨一脸的淡定,真有几分不把眼前杀手放在眼里的架势。

“我不放在眼里我放在哪里啊?我放在脚底心啊?我还怕他们挠我痒痒呢!”萧遥一边慢慢拔刀一边跟齐倾墨贫着嘴,看他拔刀的样子缓慢粗俗,实在…不太像高人风范。

“我说二位主子,咱能不能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逗乐子?”泠之继苦着一张脸,她就不明白了,萧遥倒也罢了,他一身武艺整个临澜国没有不拜服的,齐倾墨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家闺秀那是半点拳脚也不会啊,这么淡定是几个意思?

这边聊着闲话,那边的杀手可不会空着,早就形成了包围圈,一步步紧逼了过来,萧遥也收了脸上的嘻笑之色,把齐倾墨挡在身后,咳了咳喉咙说道:“这个,杀人是要见血的,你别可惜了你这身衣裳啊。”

“豁出去这件衣裳,还得指望平遥王爷多杀几个。”齐倾墨虽不会功夫,可也不是那等遇事惊慌的柔弱女子,此时的她很清楚,只要不给他们两个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刀光剑影,鲜血横飞。

对方的攻势极为强烈,泠之继终于展露出她除了能吃之外的另一项长处,杀起人手起刀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倒是与平时那副样子相去甚远,肃穆的脸色有着一个杀手应有的冰冷与血腥。齐倾墨的目光放在萧遥身上,这一位逍遥洒脱的闲散王爷,手握重兵,明明可以权倾天下,却偏偏喜欢喝酒睡觉,不曾涉足官场半点。

阵阵刀风卷起积雪,他的刀法与泠之继有很大的差别,泠之继是杀手,自然是以干净利落为上,而萧遥却是带着阵阵铁血杀气,那种在战场上磨练的血杀之意有着纵横开阖的气势。

很快,这一片干净纯洁的白雪之地,就被鲜血染出了片片绯红,甚至颇具美感,有的地方血多的颜色深一些,有的地方则相反颜色浅一些,甚至有些方只是擦了一点点血迹有轻浅的红色,交错之下,竟是带着死亡气息的美丽。

这一场血杀极为古怪,安静无声,沉默得像是一副画,那些倒下的杀手不管是受伤也好死亡也好,都不曾发出半点声音,静默的死去。

再高的功夫再厉害的人,也顶不住一波又一波的袭击,对方是摆明了要用人海战术将他们困死在这里,萧遥与泠之继已经渐露疲态,连话也不再多说了,像是要留着力气杀人。

齐倾墨看着一群又一群悍不畏死冲上来的杀手,目光凌厉,现在她至少可以确定,这里的确藏着极为重要的东西!不然这些人不会拼着死这么多人的代价也要把他们留在这里。

当萧遥和泠之继终于都有些累了的时候,齐倾墨这个现在可以称得上是累赘的人,终于被黑衣杀手人找到了破绽拿了下来。

第164章 再次被掳

“放开她!”萧遥砍翻眼前一个杀手,对架住齐倾墨的人大喊。寻找最快更新网站,请百度搜索151+

“放开齐侧妃!”泠之继也大急,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萧天离知道自己把齐倾墨带出来,还被人掳走了之后的暴怒模样,不由得哀叹,她只怕小命休矣。

齐倾墨除了眉头皱了一下以外,竟没有出声求救,而是说道:“平遥王爷,泠之继你们快走!”现在是不能指望萧遥和泠之继救自己了,最聪明的做法他们两个赶紧全身而退,去找救兵。

那边的杀手对视一眼,长刀架在齐倾墨脖子上,威胁的眼光看着萧遥和泠之继,一步步向后退去。

萧遥有些不解,难道这些人竟然只要齐倾墨?

很快,黑衣杀手们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萧遥,他的这个想法何其幼稚。

没了齐倾墨,他们下手更狠,一波一波的攻势凶猛袭来,萧遥别说去救齐倾墨回来,能顾得了自身周全都已经很是了不得了,泠之继手臂上已经挂了伤,望着萧遥凄凄惨惨喊道:“平遥王爷,你可一定要把咱家侧妃娘娘救回来啊!”

“说什么呢,你又死不了!”萧遥大急,知道泠之继可能是撑不住了。

“呜呜咆,我也不想死啊,我还想吃鹊应做的点心呢!”泠之继以前其实是不怕死的,跟着莫百衍师父,从第一天起就被人告知,要做好随时死去的准备,因为他们这个行当是没有光明的,更不值得别人同情,死,是每天都要面对的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呢,跟着齐倾墨和鹊应呆久了,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每天要面对的,除了死之外,还有其它多东西,美好的东西,比如期待着鹊应的美食,比如看着齐倾墨如何一步步隐忍走过血腥,比如…颜回…

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很怕死了,怕死了之后再也看不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真是个失败的杀手啊。

“泠之继…”

耳边传来颜回声嘶力竭的嘶吼声,泠之继茫然抬头,却空无一人:“这死之前还能出现幻觉不成?不过,这样也蛮好的。”

“铛!”是兵器相接的声音响起在泠之继脑后,猛地回头却看见颜回那张甚至还算得上好看的脸蛋,只是脸蛋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你他妈傻了啊!刀子在眼前了都不知道躲,师父教你的东西都他妈扔哪儿去了!啊?!”

“颜回…”泠之继凄凄惨惨戚戚地叫了一声,脸上一脸的血,说不出的可怜凄惨。

“你大爷的,砍人!”颜回气急败坏地捡起泠之继掉在地上的刀丢给她,抡圆了胳膊大开杀戒!

那边的萧遥不比泠之继强多少,黑衣杀手们见泠之继逐渐不支,自然往她那边分的兵力就少一点,先前大部分人手都是在攻击萧遥,萧遥纵使有盖世武功,也经不得此等宵小多次轮番上阵。

眼见不支的时候,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但我们一向逍遥洒脱不染尘世俗气的平遥王爷,很是愤怒,特别愤怒,几步冲到萧天离跟前,一把将眼前这个大侄子拉下马摔倒了雪地里,好不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