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再次响起鸡飞狗跳的声音,鹊应红通着脸埋头回到桌子边,手忙脚乱地砚着墨,一不小心洒了几滴出来,齐倾墨被他们闹得也根本再写不下东西,干脆搁了笔托着腮看他们瞎胡闹。

日子总是过得太过安静,有他们总是带来些欢声笑语,也是件好事。

萧天离对于这两个一见着鹊应美食就站不住的手下,已经表示了绝望和放弃,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走到齐倾墨身后看她在纸上写的些杂乱无章的东西,研究了一会儿说道:“四夫人那里,我派人去查了。”

“有什么结果?”齐倾墨问道。

“四夫人本姓刘,十六前突然出现在丰城,对于她的身份来历,我竟查不到半点。”萧天离摇头苦笑,一向以为自己的情报网了不起,没想到连一个妇人的身世都查不出来。

“齐治可不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府。”齐倾墨一下子就抓住萧天离话里的破绽,淡声说道。

“她的确编造了一套说法,称是北方流浪而下的孤儿,来这丰城投奔亲戚,哪成想亲戚早就搬走了,孤苦无依之下正好遇上了齐治那老狐狸。当时的四夫人容貌极美,所以就被齐治收入相府了。”萧天离顿了一下,又说道:“可是我的人按着当时四夫人的说辞一路查找,却并没有找到有关她的半点痕迹,她像突然凭空出现的一样。”

齐倾墨明白萧天离苦笑的是什么了,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不留下半点痕迹,萧天离的情报系统建立了这么些年,如果有心要寻一个人,不可能半点踪迹也不留下,四夫人来得如此怪异,只能说明她当时的痕迹被有心人抹去了。

那么,这位四夫人的来历身世,就绝不简单了。

萧天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既然咱们查不到她半点来历,就只能放下不想了,不然庸人自扰。”

“那便暂时不想了吧。”齐倾墨也只好暂且放下,收拾起桌上一大堆写满了乱七八糟东西的宣纸。

萧天离从后抱住她,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手中的纸张,好看的长眉一扬:“这是些什么东西?”

“帐本。”齐倾墨有些奇怪,为什么对于萧天离抱着自己这件事,她竟丝毫也不抵触,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也许嫁给他之后,心里头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他的娘子,这些事,也就由着他去了。

这是相府里头齐治那些看不清头绪的帐本,她自然不可能把那些东西当作嫁妆带过来,只能凭着记忆一字不差的再誊抄一遍。反下闲来无事,就当练字了。

对于齐倾墨过目不忘的本事,萧天离早就领教过了,一听是齐治的东西,不由得也来了兴致,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个由头来,只好问道:“这帐倒是记得稀奇,全是一些奇怪的数字和完全不着边的文字放在一起,谁能看得明白?”

“我也看不明白,也许是一堆无聊人做的烂帐也不一定。”齐倾墨整齐地码好宣纸,用镇纸木一压,竟是一本书那么厚。

“不如我帮你看看?”萧天离可不觉得齐治是干这无聊事的人,想着看能不能从这些毫无章法的帐本里看出些东西来。

“也好。”齐倾墨说着便将这一摞纸交给了萧天离,其实她很清楚,萧天离会把这些东西交给青微去想办法,对于萧天离一向看重的细雨阁,齐倾墨并不怀疑他们的强悍,也不怀疑那位青微姑娘的过人之处。

萧天离一边收着齐倾墨的手稿,一边好笑道:“相府三夫人的死讯是你放出去的吧?”

“相府当家的三夫人去世,又不是小事,齐治想瞒也瞒不住。正好外面那些人想找个借口进齐府,我自然乐意助之。”齐倾墨品了口鹊应递过来的香茗,并不以为意。

萧天离反正是已经习惯了齐倾墨的腹墨,知道她所说的外面的想进相府的人自然不是真的要给三夫人凭吊之人,也不是巴结讨好齐治的官吏,而是…想看相府笑话的人。

齐治做了这么些年的宰相,手中握着的权力是不少,从中贪的油也不少,但同理的,得罪的人也不少。现如今他最看重的五公子齐宇闹出了那等丢人现眼的事,只怕多的是想上府去看看热闹。

想来那位大多数时间清醒的齐五公子,这些日子只怕已起过了无数次一死了之的念头,可是看齐治正多方寻找医治之法,齐宇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这便是齐倾墨行事的微妙之处了,她料定了齐治不会眼睁睁看着齐宇死去,所以放心大胆地活生生地折磨着齐宇,齐宇便是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了。

听闻如今的齐五公子早已没有了当初那股子意气风华的劲头,成日被关在相府里像一条死狗,萧天越见他已彻底失去了作用,也不再对其抱有任何指望,这些日子,倒是与郑家走得近了些,那位一直勤练兵,苦练兵,指望千兵敌万帅的郑威郑三公子,最近重新回到了朝堂。

鹊应接过齐倾墨手中的杯子,刚砚过墨的手袖旁边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味,皱了下鼻子解恨道:“那是他罪有应得,活该!”

萧天离一乐:“按你这说法,相府里头可没有几个不是罪有应得的。”

“本来就是,那相府跟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鹊应倒是大大方方接下萧天离的话了。

齐倾墨知道鹊应在气恼些什么,当初相府里的人对她做的种种,如今的确只能送他们罪有应得四个字。按了按她的手,如今她们已经将相府摆布得差不多了,实在不必再为他们生一些不必要的气。

天刚暗的时候,萧天离揣着那一摞宣纸离了王府,齐倾墨随意吃了点清淡小菜,与鹊应坐在窗边围着火炉说些闲话,看着鹊应手里头绣的一对鲤鱼,像是在清水里游曳一般,极是可爱活泼。

萧天离知道齐倾墨喜欢靠着长椅休息,于是特地差人赶制了一把藤蔓长椅来,上面铺着柔软的织绵缎子,靠上去像是卧进了一团白云里,软绵绵地。

“鹊应,你与泠之继两人关系如何?”齐倾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很好啊,泠姑娘是个很直率的人,就是有些贪吃。”鹊应抬头笑道,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弯弯地有如窗外初上的新月,真是个美丽清秀的姑娘。

“那,颜回呢?”齐倾墨微有些迟疑地问她。

“他啊,他很体贴,虽然看上去有些笨笨的,但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很有男子气概,并且,他也有些贪吃。”鹊应不觉自己话多了些。

“是啊,颜回的确是个不错的小伙子。”齐倾墨这般老气横秋的说话,全然没察觉自己也不过是十六年纪,只是两眼微闭,靠着长椅不知在想什么。

鹊应并不明白自家小姐这么问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想着小姐行事从来都有她的道理,也就不去琢磨了,继续埋头绣着那一对锦鲤。

如此平淡无奇的日子又过了三日,又下了几场大雪,冻得连下人都开始懒起,齐倾墨也不苛刻的人,由着他们在这寒冬腊月里头躲躲懒,三五成群的说些俏皮话。下人们对齐倾墨的印象也不再似当日那般,觉得她严苛毫不讲情面了,这王府里的气氛至少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主要是齐倾墨没心思在萧天离里的府里头,再来一场无趣的宅门暗斗,有些事可比在王府培养威信重要得多。

于是她每日里除了看看雪,赏赏梅,抄抄书,就写写齐治那些的糊涂帐,日子倒真过得像一个官家少夫人,清闲至极。

只是鹊应有些不高兴,因为萧天离自成亲第二日起,晚上在齐倾墨房里过夜的日子,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第159章 能信任吗

对于鹊应有意无意的提点和牢骚,齐倾墨只一笑置之,总不能跟鹊应说她头几次把萧天离赶出房门,后来萧天离尊严受到了不少的打击,又不好天天晚上动静闹得太大让下人瞧见了去,闹出什么风波来,只好夜夜不归宿了。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

就在鹊应出去的空档儿,齐倾墨突然啪地一声,笔掉到了地上。

懒坐在椅子上泠之继问道:“齐侧妃你怎么了?”齐倾墨现在的脸色可不太好看,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其它,总之脸色有些发白,在泠之继看不见的下面,齐倾墨的手微微握紧。

过了半晌,齐倾墨的脸色才恢复了一些,细细收拾起案桌上写满了字的白纸,一张一张仔细码好,似乎怕弄坏一丝半点,又拿了一个盒子装好,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泠之继。

“我能信任你吗?”

泠之继只是贪吃,外加遇事有些不沉稳,却不是个傻子。知道齐倾墨这么问她,那就是有事了,放下手里头的水晶虾仁包,站直了身子看着齐倾墨:“不知齐侧妃有什么事要交代?”

“我只问,能不能信任你?”齐倾墨坐在太师椅里直直地看着泠之继,娇小的身材看上去极孱弱,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有些柔弱之感,泠之继甚至毫不怀疑自己一招就可以将她撂倒。但是自她双眼透出来的力量,却容不得泠之继对视片刻。

许是吃了鹊应诸多美食,正所谓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也许是跟了齐倾墨这么久,对她多多少少有些折服,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流一步步走到今天,有些敬佩,总之,泠之继一抹满嘴的油,郑重其事地拱手。

“但听侧妃娘娘吩咐。”

“那好,你附耳过来。”

“这!这是真的?”泠之继被齐倾墨的话吓了一大跳,连退了好几步,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去确定,而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半点风声,包括三皇子。”齐倾墨已然恢复了冷静,定定地看着泠之继吓得瞪大了双眼的表情。

“为什么不能让爷知道?”泠之继总算恢复了一点身为萧天离手下的觉悟。

“不确定此事真假之前,我若告诉了他,他必定会冒险一试,贸然行动,对他将是天大的祸害,我并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陷阱。”齐倾墨的声音安静自持,像是在平白无奇地陈述着一件极小的事。

而下方的泠之继却连声叹息,如果齐倾墨发现的这件事真的是一个陷阱,那陷入这个陷阱的人就只有她,或者加上自己,自家爷始终不会被涉及。这般良苦用心,齐家这位小姐只一个区区侧室之位,实在是委屈大发了。

“唉…”泠之继长叹一声,叹得好生婉转哀愁,看着盘子里的虾仁包都有些吃不下去了,这一个不慎,就得陪着齐倾墨一起掉脑袋,没了脑袋,再好吃的美食也吃不到了。

如此想着,好不忧伤。

“泠之继你这是怎么了?还玩起了少女怀愁来了不成?”萧天离略带几分调侃地声音响起,尔后便是他提着袍了抖了抖衣上的积雪,夹着寒风走了进来。

在火炉边上烤了会儿手,一脸狐疑地看着泠之继,看她愁眉苦脸的有些好笑。泠之继本就不擅于隐藏情绪,尤其是这会儿被萧天离看着更是像无处藏秘一般,只得一脸尴尬。

“不就是一笼饺子,我叫鹊应多做几个,你给颜回带去就是了,怎么弄出这样一副表情?”齐倾墨的声音合适地响起,还带着几分无奈和头疼。

“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齐侧妃。”泠之继像是被解救出来了一样,连呼吸都顺畅了起来,连声道谢。

“你与颜回两人最近是越发出息了,这脑袋瓜儿不见灵光,嘴倒是越来越会吃了,听说王府里的厨子已经让你们两个数落了好几回了啊。”萧天离看上去心情不错,开着玩笑乐道。

“不敢不敢,属下先下去了。”泠之继连忙告退,怀里揣着齐倾墨之前给她的几张纸,跑到院子里之后,看着这满天的飞雪,恨不能仰天悲愤一声:不就是吃了鹊应几碟点心喝了几坛酒,怎么就把命都要搭进来了!

解了外袍暖了身子,萧天离笑得一脸淫荡地靠近齐倾墨,看齐倾墨正提着笔不知抄着谁的书法,那叫一个一模一样,只怕连这书法家本人来了,都分不出真伪。

“他们都说字如其人,我却不知你的字是怎么样的?”萧天离凑过来着齐倾墨纤细的手指提着一管玉笔,下面的狼毫沾着黑墨,写在略点浅青色的信笺上,当真好看得很。只可惜这上面的字,没有一笔一画是齐倾墨自己的,全是临摹的别人的。

齐倾墨却不为他的话所动,自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胭脂味,那味道很是清雅不俗,齐倾墨知道那是青微的,也知道实在是没什么理由生气和难过。但此时闻在齐倾墨鼻端,就是有些不太舒服,心里头微微发堵,所以连横撇竖摗都有些写得意兴不足。

“三皇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这话一说出口,齐倾墨就后悔了,听着极像是受了冷落的小媳妇儿在向夫君故作埋怨地撒娇。

果不其然,萧天离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乐呵呵说着:“怎么,想我了?想我你就说嘛,你看我们两成亲这都一个多月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把没办完的事办完?”

“什么事?”齐倾墨板着脸反问。

“圆房啊!”萧天离怪叫着:“咱们两个都成亲一个多月了,这事儿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萧天离浑然不觉得这大白天的说这种话有多混账,只觉得看着齐倾墨的脸越来越红,却又要故作镇定,实在是一大乐事。

“成亲之前便说好了,我们成亲只是权宜之法,不必行夫妻之实。”齐倾墨脸红归脸红,脑子里可半点也不含糊,才不会让萧天离三言两语就糊弄了。

萧天离只得倒在床榻上哀叹:“我那会儿只是说说而已,你干嘛这么认真呀?”天天对着一个绝世美人儿的娘子,却碰也碰不得,萧天离着实有些郁闷,郁闷过后,更多的是无奈。

齐倾墨并不是很想把她和萧天离之间的关系算明白说清楚,有些当现实太过残忍的时候,心知肚明却不说破,也是一种智慧。至少,你不会失去现在眼下的关系和情分,一旦挑开了那层窗户纸,只怕两人会两看生厌。

“我与青微…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萧天离突然说道,又低声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我与她认识了近六年,她从十三岁就跟着我,但我什么也给不了她,自然不会对她做那些事。”萧天离双手枕于脑后,看着床帐上精致的绣花。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当然知道齐倾墨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胭脂味,才显得这么心不在焉的。按着他的性子,其实他是不喜欢解释这些事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齐倾墨误会自己。

“以后这些话,不必对我说了。”齐倾墨淡淡开口。

有时候这世界上有些事,真的必须违背着良心和本意,你才能继续看下去,忍下去。就像齐倾墨此刻,她明明有些许难过,有些许痛苦,还有些许莫名而来的欢喜,如此混乱夹杂的情绪,却不知该与何人说,只能任由这些情绪在心里翻滚煎熬,然后做出风清云淡的样子。

她能说什么呢?能表达什么呢?

高兴萧天离与青微之间什么关系都不曾发生过吗?那只能说明青微在萧天离心目中有着比她想象中,更重要的位置。前一世里,萧天离曾为了青微拼得满盘皆输,也不愿负她,最终死于萧天越之手,就该要想到,这个叫青微的女人对他而言,有着怎么样的象征和意义。

齐倾墨无力去改变,也不想去改变,对于倾尽一切去爱一个人这种事情,她上一辈子已经尝试过一次。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青微的好运气,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萧天离赠予的这般情深似海。

齐倾墨,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首先会考虑的自己,哪怕看似大方做出的牺牲,也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就像她主动叫萧天离去找青微,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萧天离他自己提出要去找青微,齐倾墨的心里更容易接受一些,没那么难过一些。

一个自私的人,是无法做到成全的。

过了片刻,两人对坐无言,萧天离看着齐倾墨淡漠的脸色,知道像齐倾墨这样的人,只怕说再多动听的话,也没有任何作用,刚才的解释本就是多余的,最终只得先打破沉默,说道:“三十晚上是大年夜,那天有宫宴,咱得进宫去。”

“嗯,我知道了。”齐倾墨,呆呆地看着外面的白雪,不知想些什么。

“到时候宫里只怕热闹得很。”萧天离嘴角一翘,笑得极是邪恶。

第160章 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里如期而至,街头巷尾都是喜庆的鞭炮声,还有孩童们穿着新衣举着糖人打着雪仗欢笑着穿过马路,干净剔透的眼睛让齐倾墨想起了柳安之,不知在这样的新年里,他是不是已经医好了他的心上人。特么对于151+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在想什么?”萧天离紧了紧她身上的披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群嬉闹的孩童。

“没什么。”齐倾墨放下马车帘子,抱着怀里的暖炉,却在想着泠之继前两天送回来的消息。

偶尔间齐倾墨发现齐治那些看似奇怪混乱的帐本,其实是有一种特殊的规律可寻的,当用“齐”字六笔,将每一页上面的字涂出来之后,会连成一句完整的话。齐倾墨那日给了萧天离一本帐薄,自己无事时又把那本重要誊抄了一次,用齐字连起那几句话,却发现了惊天的真相。

临澜国对军权抓往极严厉,自然对军火也控制得极严苛,朝廷大军的军火都是由内务府统一配放,而内务府由皇帝亲自掌控。民间铁匠铺对刀剑之类的武器也有着极来苛刻的控制,根本不可能有大量的军火流入民间。

一些有权有势之人想给自己的暗卫配备大量的军火,一般而言只有买通内务府的官员,或者积小成多的冒着风险从民间铁匠铺里定制,这也导致了一些做着私家军火生意的人迅速发家,腰缠万贯,毕竟物以为希为贵,这种提着脑袋冒犯临澜国国律的事,自然是天价。

萧天离手下的暗卫所持有的军火,便是这样来的,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萧天离有着惊人的财富,不然根本不足以支持他这只暗卫的运作。

而齐倾墨,在那一本帐薄上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临澜国当朝宰相齐治齐大人,私藏军火近十万之数!

这样一个庞大的数字足以惊得齐倾墨出一身冷汗,如果这件事被揭发出来,不管齐治在朝中有着如何坚硬的关系,也不管皇帝对他有多信任,都逃不出一个砍头之罪。

这件事实在太大,大到齐倾墨不敢轻下结论,按着那上面写的藏兵之地,叫泠之继前去查探,前一天去的时候,泠之继回报那处守卫森严,而且隐约看到有太子萧天越的人附近活动,她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没两天,就发现那里人开始转移这批疑惑军火的物件,齐倾墨心知此事事兹体大,一个不慎,甚至会将身在军在,握有重兵的萧遥拖入其中,于是只叫泠之继继续观察,切忌打草惊蛇。

可就在今日早上,泠之继顶着两个黑重的黑眼圈焦急地说道:“他们押着那些东西要进一处山穴,如果再不动手,就没办法再跟上了。”

齐倾墨虽然着急,可是今日是新年,她必须要进宫,而且她并不能确定那里面就真的是军火,如果出了错,她贸然动手,只会害了帮她的人。甚至这说不定只是一个圈套,对方在等着自己往里面跳,所以,她宁可错过,也不会将祸事引进王府,于是暂且压了下来。

就在齐倾墨心中盘算的时候,莫百衍递了封信进马车里,萧天离展开一看,竟是越看眉头扬得越高,最后忍不住对齐倾墨大笑道:“倾墨,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齐倾墨接过他手中的信纸展开一看,却没有萧天离的欢喜,甚至眉头微皱。

“怎么了?”萧天离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问道。

齐倾墨微有些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正好马车也到了宫门口,她便什么也没有说。早有小太监搬了绣墩过来,迎着这两位近日在丰城里名声颇大的壁人。

萧天离敛了情绪,换上了风流不羁的外皮,赏了太监几两银子让他们在这大冬天里头打酒喝去,拉着齐倾墨的手就往那黑黝黝的宫门里走去。

相比起宫外的肆意开怀,宫里头的新年除了喜庆之外还多了庄严,毕竟是天子皇宫,是不可能指望有与民同乐这种理想中的画面出现的。

每到逢年过节这种时候,宫里头便极为难得的热闹一番,得皇帝看重的臣子和皇子们,都会收到宫里的邀请,来普天同庆一番,那狭小的西宫门,像是一张巨大的怪兽的嘴,等着披着名利外衣的人们心甘情愿走入。

宫道上的雪已经扫尽,露出青黑色的砖头来,托着盘子的宫娥们远远避让,齐倾墨抬头正好看见了萧遥,微微点了下头,便各自分开往凝晖殿里走去。

凝晖殿重新装点过,这里本就是天家宴请百官的地方,因是新年,加了诸多红色的布幔,长桌上的碗碟也用了极喜庆的图案。萧天离与齐倾墨一路向前,身边不乏阿谀奉承之人。

这在朝为官的,鼻子稍微灵敏点的,都知道相府与太子萧天越只怕早有勾搭,尤其是之前齐府大小姐与萧天越联姻,更是牢牢拧在了一起。

只是后来“齐倾人”突然暴毙,齐倾墨被皇帝指婚嫁给一直看上去一事无成的三皇子萧天离,宰相府里又闹出了齐五公子那档子风流艳事,接二连三下来,太子萧天越那边竟有些令人看着着急了,如果再这么胡闹下去,只怕萧天越这东宫之位不好坐。

当萧天越那边情势动荡的时候,萧天离这位异军突起,而且看上去毫无权势的三皇子自然成了各位政客们的拉拢对象,即便日后萧天离依然是一无所有,他们也没有亏些什么。

对于朝中的这些大臣的风向转动得之快,齐倾墨一早就料到了,所以当源源不绝地人过来恭敬搭话时,她做足了一个侧妃的样子,在这些人里游刃有余的应对着。

尔后太监一声尖细着嗓子着的唱喊:“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便瞬时压住了大殿里头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

众臣子,皇子纷纷跪拜行礼,待得皇帝和皇后坐定了,才见着后面宫里头一群娘娘们入座,再下来,才是臣子们入席,太子萧天越自然是坐在皇帝的左手边,一身杏黄色的太子服时刻向人昭示着他的地位。

而萧天离身上的衣服是齐倾墨挑选的,清青色的长衫,下摆上起着几只竹节,简简单单,又用一块玉佩压在腰间,不使人小瞧了身份去。

而宰相自然坐在萧天越下首,其后才是群臣。

好一番陈词滥调的溢美之辞说完之后,皇帝捋着胡须龙心甚悦地令人开席。

萧天离夹了一箸鱼肉到齐倾墨碗里:“试试这鱼,这可是从北边漠城那里送来的,细嫩滑口。”

“你想说什么?”齐倾墨夹起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笑意盈盈地望着萧天离,这副场景在外人看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一对新婚恩爱如膝似漆的小夫妻。

“我想问岳父大人要点银子。”萧天离坏坏一笑。

齐倾墨心中一惊,自然知道萧天离指的是什么。

她给萧天离的那一本帐薄,青微那处破译出来的,是宰相藏匿小金库的地方,那上面也是一个极为骇人的数字。如果真如青微给出的成果,那大概是齐治这几十年所有的贪污所得。

可是问题就在于,齐倾墨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明明已经青微在想办法找出那帐本里的猫腻了,她却隐隐有不甘落了青微一乘的古怪感觉,自己闲来无事时,也把那帐本破解了出来,而且,所得出来的结论不是金库,而是军火。

闹到现在,齐倾墨却有点拿不准那帐本上所记的,到底是金子还是军火了。

萧天离刚才的话,看来是相信了青微所给出的答案,齐治这么些年贪污下来,所得的银两只怕不在少数,如果萧天离拿着这一本帐,再做点其它手脚,倒真不怕齐治不交出来。按着萧天离想的,这些金子只怕日后给太子萧天越调用的,如果此时能把它们截下来,对萧天越来说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

而对萧天离来说,绝对不可能拿着那笔脏款试图把齐治拉下宰相之位,因为,把齐治赶下来,可不是这样几个…小钱能做到的。但反之,这笔钱落到了萧天离口袋里,将是一笔额外的天降横财。

钱,谁都喜欢,尤其是萧天离这种开销极大的人,钱更加重要。

对齐倾墨而言,她只有一个问题,那本帐本里记录的,记录着的到底是军火还是金库。

放下筷子,齐倾墨看着萧天离想了片刻,然后说道:“青微,真的这么可信吗?”

“什么意思?她自然是值得信任的。”萧天离一愣,旋即坏笑:“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齐倾墨眼皮一翻,就知道萧天离会胡思乱想,正色道:“我觉得或许有些不可靠,不如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无妨,试试也是好的。”萧天离对青微的信任显然超出了齐倾墨的想象,看上去信心十足。

而齐倾墨却不能说什么,对于萧天离与青微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他不管对青微交出怎么样的信任,都无可厚非。而那位青微姑娘,也似乎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也许,的确是自己太过争强好胜了。

第161章 殿前周旋

齐倾墨并没有想到,所有的事情会按一个她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特么对于151+我只有一句话,更新速度领先其他站n倍,广告少

萧天离对青微信心满满,丝毫不曾有半点怀疑,这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建立在他们相识六年,相扶六年的基础上,正与齐倾墨相信鹊应一般,而萧天离忘了,是人都会犯错,鹊应会,青微也会。

当萧天离觑了空儿跟齐治有意无意提起他私藏金库,贪脏枉法的事时,齐治的反应激烈得超出了该有的程度。

“齐相,我前些日子听说了些事儿,想跟齐相确认一下。”萧天离一脸无耻的笑,低声说道。

“老臣不敢,不知道三殿下指的是什么事?”齐治老神在在,对这个三皇子殿下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听闻齐相有一处小金库,为官数年所得的一些赏赐或者其它,都放在那处,不知齐相最近手头可宽裕,这小金库可否为本王打开一二?”萧天离拿着青微的情报,持着十成的信心去跟齐治谈条件,要宰相至少交出七成的银子,不然此事一旦曝光,顺藤摸瓜,齐治这些年做的肮脏事只怕一件都逃不脱,最重要的是皇帝也隐隐有要齐治退路的意思。

但萧天离没想到,齐治不但不为他的要挟所动,反而反将了他一军。

大殿之上本是一片融洽,好一派君明臣贤的作派,推杯换盏之下大家暗自较劲,或者暗自搭线,所有的勾栏龌龊事都在悄无声息又明目张胆的进行着。

突然齐治一声悲呼,生生打破了这一片皇帝极为喜欢的和谐画面,他是这么呼的:“三皇子殿下,你若缺钱与老夫说就是,老臣的女儿嫁给了你,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让自家女儿跟着你吃苦,砸锅卖铁也会接济你们,如今你说这话却是何意!老臣在朝为官数十载,何时遭过贪污受贿此等诬陷!老臣…老臣…”他一时哽咽,竟是红了眼睛。

众人把目光投向了萧天离与齐治的方向,大殿里静得像是箭欲离弦前那一刻的紧张与压抑。

萧天离拿着青微的情报,持着十成的信心去跟齐治谈条件,要宰相至少交出七成的银子,不然此事一旦曝光,顺藤摸瓜,齐治这些年做的肮脏事只怕一件都逃不脱,最重要的是皇帝也隐隐有要齐治退路的意思。

但萧天离没想到,齐治不但不为他的要挟所动,反而反将了他一军。

眼前的齐治激动得老泪纵横,银发苍苍,一身绛红色的官服上洒着因为激动而溅出来的酒水,留下几片污渍,看上去这位老人实在可怜之极,再联想到他家中那位不争气的公子,嫁给太子却早死的大女儿,好不容易以为还有个七女儿可以做为老来的依靠,哪成想姑爷却是个混帐东西。

朝中官员多有看不过去,世人对萧天离生性风流爱玩,挥金如土的浪荡形象已根深蒂固,哪怕近日的风头有些转变,也不能彻底抹去。如今听完齐治的话,那一丝想转风的想法也抹了去,对他多有不满和责备。

甚至已有宰相一党的官员站出来说道:“素问三皇子殿下行事不羁,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这夹着棍棒打脸的话引发了连锁反应,接二连三的人开始替宰相呜不平。

“三皇子殿下,宰相怎么说也是你的岳父大人,即使你身份高贵,也不该如此行事吧?”

“不错,这才新婚多久,这些话怎么说得出口?”

萧天离在这朝中看着既无实权又无朋友,指责的人竟也十分不惧他皇子的身份,骂得几多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