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倾墨却穿过他直直看着四夫人,只低声重复了那一声惊喊,否定着一个她不能接受的事实:“这不可能!”

“可不可能,齐侧妃娘娘何不亲自证实?”四夫人很是自信地说道。

齐倾墨只感觉口干舌燥,刚才…刚才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吗?睫毛一点点往下盖去,遮住她大半眼睛,也遮住了她眼里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仍有些不稳地声音唤了一声鹊应:“我们回三王府。”

鹊应一惊,抓住齐倾墨的手,紧张地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她知道以齐倾墨的性格永远不可能再低头回三王府中,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到足以改变齐倾墨原本的意思。

“没事,回府。”齐倾墨推开一直在她眼前的萧天离,目光有些呆滞地坐在轮椅上,袖下的双手仍然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萧天离没有愚蠢到去问四夫人对齐倾墨做了什么,只是狐疑地看了四夫人和她身后的李婆婆一眼,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齐倾墨到底怎么了,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齐倾墨惊慌失措?

但齐倾墨肯定也不会告诉他,这才是最令他烦心的。

回去的路上齐倾墨并没有坐马车,让鹊应推着自己往回走,两道的人向她投去或同情或鄙夷的神色,齐倾墨靠在轮椅里漠然无视,紧抿着双唇在强迫自己消化掉刚才的信息。

如果那是真的,所谓改变天下大势,显得如此真实可信。

她脑海中反复想着监狱,鲜血,黑衣人,厮杀这些词眼,第一次,对于自己操控的事,有了一丝动摇和不确定。

但正如四夫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总要自己亲自去证实。

萧天离跟在她旁边,见她神色沉静不敢打扰,只是眉间涌上忧色,似乎他被隔在了一层浓雾之外,雾里发生了什么他全不得知,只能凭着自身的感觉推断出那雾里出了大事。

一行人古怪的沉默走在这条繁华的街上,泠之继和颜回虽然知道齐倾墨身上发生了一些事,但是齐倾墨肯回府,对他们而言就是天大的好事了,所以在他们看来,再大的坏事也比不得这一件好事,于是他们沉重了许些天的心思也放松了些。

各人都揣着不同的心思慢慢走着,但是再长的路终有尽头,走到安静的三王府门前时,齐倾墨醒过神来,冷漠地看着那座她熟悉的王府,没有显露出半点其它的情绪,只有冷漠。

走进三王府,在里面等着萧天离多时的青微一看到齐倾墨,惊喜地行了一个礼:“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齐倾墨只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过,心里莫名其妙地升起烦燥,她知道青微是无辜的,整个无聊的感情纠葛里,挑明了说到底,是齐倾墨这个后来者抢了青微的位置。但是齐倾墨再如何能冷静自控,她终究也只是一个人,无法像是神一样无情无欲。

所以她明知不对,但仍有些不痛快。

泠之继和颜回抚额,怎么好死不死的,这种情况下青微姑娘也在这里,难道老天爷也不肯帮自家爷和齐侧妃一把吗?

第二天,丰城中出了两件事。

皇后被赐死。

四夫人失踪了。

第189章 落难皇后

皇宫的琉璃瓦反射着日光,朱红的宫墙高高矗立,巍巍峨峨的宫殿群错落有致,庄重大方,面色肃穆的侍卫保卫着这座拥有着无上威严的宫城,青灰色的石板小路上太监宫娥轻走疾步,然后猛地收住步子,避在两边,给沿着道路进来的那两人屈身行礼。友情提示这本书第一更新网站,百度请搜索151+

“见过三皇子殿下,见过齐侧妃娘娘。”

轮椅压在纤尘不染的道路上,发出极细微的咯吱声,在这座安静得如同鬼域一样的宫殿里,越发清晰,萧天离突然停下了步子,轮椅也稳稳地停在了一座宫殿前。

齐倾墨抬头,皇后的坤宁宫看着依然富丽堂皇,贵气逼人,但门口连个守门的太监都已经没有了,树倒猢猴散,郑家倒了之后,皇后被降为才人,但依然住在这里面。

也不知皇帝是怜惜她,还是折磨她?

曾经的皇后,如今的郑才人,早已落魄不知几何。曾见她凤袍欲展翅,步摇挽恩宠,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雍容华贵,优雅无双,不知羡煞多少女子。而如今的她粗布麻衣,身无装饰,憔悴的面容终于显露出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眼角失去了脂粉的艳丽,只余长长的鱼尾纹纵横肆意,嘲讽着这个被青春和荣华抛弃的女人。

以前她风头大盛的时候不知给多少妃子娘娘使过狠手,宫中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女人为皇帝生下孩子,自然是她的功劳苦劳,现在她落了难,有道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那些人又岂会放过她?

来奚落她的人围在院子里,拳打脚踢恶语相向,让她跪在地上捡着地上的珍珠,齐倾墨靠在门口,看着如今的郑才人一声不吭地趴在地上捡着泥里的珍珠,想着若是这样一个女人重新得势,这宫里不知要死多少人,又听她们说了一会儿话。

“这可是皇上赐给我的,你竟然敢弄断,是不是对皇上心有怨恨胆敢犯下如此重罪?”

“郑才人,你可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了,少矫情些,今日要是捡不回这一百八十颗珍珠,当心皇上怪罪。”

“不错,想当初我们刚进宫的时候,郑才人就曾经教导过我们,尊卑有别,还希望郑才人今日也能记得这句话呢。”

听着她们说话,好像是郑才人不小心扯断了一位妃子的项链。齐倾墨嘴角微掀,宫里头的女人除了明争暗斗冷嘲热讽以外,爬高踩低这种事,也做得极为顺手。

“咳咳!”毕竟是后宫,引着萧天离和齐倾墨一路过来的小太监咳嗽了两声,提醒屋子里头那一群娘娘主子们,郑才人有客到了。

一屋子的脂粉转身,看到是萧天离,知道他如今是炽手可热的人,隐隐有压制住东宫太子的势头,再看看趴在地上的郑才人,这些各怀心思的人不免对着萧天离喜笑颜开:她们没有皇子,没个盼头,但萧天离这个没有母亲的三皇子入主东宫之位,总比看着郑才人的儿子手握权势好。

“儿臣见过各位娘娘。”萧天离恭敬得弯身行礼,齐倾墨腿脚不便,微微俯身,只是腰都还没有弯下去,这群人已经将她搀住。

“唉呀这可是做了什么孽,好好的女儿家就这么站不起来了。”

“就是啊,要我说那郑威也真够狠的,怎么下得去手?”

“所以啊郑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齐倾墨知道她们是变着法儿的踩着郑家捧高自己,也是在向那个郑家出的曾经的皇后示威,不由得微微敛眉有些不喜,萧天离听得也有些头痛,这群女人当初在郑家势大的时候可没这么热情过,如今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群女人,齐倾墨看着仍趴在地上捡珍珠的郑才人,一粒珍珠正好在齐倾墨的轮椅下,郑才人正要去捡,齐倾墨先她一步握在指间:“郑才人。”

“多谢齐侧妃。”郑才人脸色木然,伸出手在齐倾墨面前,一双曾经细皮嫩肉的手如今伤痕累累,想来这些天过得并不好。

“郑母妃客气。”齐倾墨笑着将那粒圆润光滑的珍珠放到她手上:“这些珍珠自然有下人收拾,郑母妃还是先稍事休息吧。”

萧天离了然,招了个嘴边有一粒痣的小太监过来,吩咐他替郑才人收拾着满地的珍珠,推着齐倾墨跟着郑才人往空荡荡的极为萧索的殿里走去。

宫里的奴才是最会见风使舵的,郑才人如今是这宫里最倒霉的人,谁都不愿意触霉头来这殿里侍候,除了几个没路子可走的太监宫女之外,纷纷托了关系远离,所以这极大的宫殿里竟显得很是空旷寂寥。

当然,外面那个嘴边有痣的太监自然不在此列。

“这里没有外人,郑母妃说心里话,可是恨我恨到了骨子里?”萧天离安置好齐倾墨,笑望着眼前虽然落魄,但气质依然华贵的郑才人,这个曾经害他娘亲的女人。

“三殿下说笑了。”郑才人脸色不改。

“当年郑母妃陷害我娘亲对父皇不敬,最终三尺白绫悬于梁上,将我抱养,不知可有想过今日会落得此等下场?”萧天离脸上的笑容温柔之极,但眼中的仇恨却是说不尽的汹涌。

谁都有仇恨,只看仇恨有多深。

“三殿下这些年孝顺有加,我自然十分欣慰。”郑才人眼角一跳,她在这宫里害死的人不知有多少,除了当年的宁才人,她从未怕过,只因为宁才人留下了一个孽种!如今看来,她果然是让这个孽种害惨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刚来郑母妃宫里,吃的穿的都是与太子殿下分开的,我求了父皇好久,父皇才允许我与太子殿下一同上桌吃饭。郑母妃,对一个不过九岁年纪的小子用毒,您可真下得去手。”萧天离神情悠然,细细说起了那些往事。

“三殿下的命大得很,岂会在意区区毒物?”这话说得极是尖酸,看来那么多年明里暗里要置萧天离于死地却未成功,让郑才人心里极是愤恨。

“儿臣若不是命大,怎么能有机会在今日与郑母妃细数往事呢?”萧天离依旧温柔地笑道。

“我记得有一年过节的时候,我悄悄去给娘亲烧点钱纸,回来的路上经过御花园,却被人推下了池塘。那是冬天,那么冷的池水冻得我浑身发抖,也是我命大,让过路的宫女救了起来,但那宫女却在一个月后无故死在了宫里的枯井里,而我只敢告诉父皇是自己失足落水。”

萧天离突然笑了一下:“我连病都不敢病得太久,因为太医给我开的药我越喝越虚弱,最后只能偷偷把药倒掉硬挺着。挺不过去的时候跑到御医房里偷药,结果那时年纪小,也不知道轻重,药是找对了,份量却喝错了,要不是有位老太医怜惜我,只怕那一次我就已经死掉了。”

“只可惜啊,好心助我的人都活不长,这位老太医跟那宫女一样,不知怎么犯了点小事被驱逐出宫,后来我去寻他,只剩黄土一杯。”

“大了些的时候我与太子一同去太学院听学,那时候的我学乖了,父皇每每来考我们两的功课,我总是故意输给太子一筹,写得字也歪歪扭扭,甚至还跟太师傅打架出言不驯,惹得父皇大怒,而郑母妃你则跟父皇说好话,劝父皇莫要为我生气,说我原本就生性顽劣,一定会好好教导的。”

萧天离说了很多,他有时讥笑,有时淡漠,有时平静,细数当年郑才人对他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他说得淡漠,但谁都听得出那淡漠之下残酷血腥。当年为了弄死萧天离,郑才人可算是费了不少心思,可是萧天离硬生生扛着活了下来。

“到我十四岁那年,我在宫中与宫女厮混,夜夜笙歌,沉迷女色,不知惹出了多少荒唐事,太子见我风流快活岂甘人后?竟是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郑母妃你终于忍受不了,寻了个理由将我赶出宫去,在外面给我置办了一处宅子。”

一直沉默的郑才人终于抬起头盯着萧天离,像是毒蛇一样的眼睛含着恶毒:“这是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现在后悔了吗?”萧天离冷笑一声,他用了那样无奈地方法才离开这座皇宫,有了一丝自由的呼吸,就是要让她后悔!

“我只后悔没有让你跟那个贱货一起死掉。”郑才人是恨的,她入宫里艳压群芳,身份又高贵,一直是这宫里最受皇帝宠爱的,并未花多少力气就登上了皇后之位,诞下太子,可谓是顺风顺水。

直到那个女人入宫,夺走了皇帝的心,夺走了她全部的光彩,甚至有可能会夺走她的皇后之位!

那个女人,本就该死,她生下的儿子更该死,只可恨皇帝处处维护着他们母子,自己心里像被毒蛇啃噬,却不得不做出宽容大度的模样,与她姐姐妹妹相称!

她不过区区一个才人,有什么资格叫自己一声姐姐?!

第190章 刺心往事

那个女人一入宫便被封为才人,更赐号宁,皇帝说她能让人宁静心神,呵,好生讽刺!

她温柔善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更长袖善舞深得皇帝欢心,最重要的是,她很美,比皇后更美艳更动人!皇帝的整个魂儿都让她勾了去,夜夜都诏她侍寝,任何地方都带着她一同前去,金银珠宝珍奇玩物赶着趟地往她宫里头送去。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你就知道了。

记得有一次宣瑶国送来了一批极品的翡翠,当年的皇后带着一众嫔妃准备去内务府挑选,却被告知皇帝全数赏赐给了宁才人,连块石头渣子都没给她们留下!皇后忍着嫔妃们私下的嘲笑和议论,强撑笑着说:既然妹妹喜欢,全数送于妹妹也应该的!

宁才人身子弱,生萧天离的时候危急万分,皇帝在外面守了整整一夜,醒来之后连晨昏定省都免了,让她安心养身子。可是皇后生太子萧天越的时候,皇帝也只不过在生下来之后抱了一会儿就走了,这等区别,皇后如何不记恨在心?

萧天离一个庶出的皇子,却拥有跟太子一样的待遇,他从小机灵可爱,小小年纪就逗得皇帝开怀大笑,宫里的人都在猜测皇上会不会有废太子易东宫的打算。

当时的皇后不能不急,不能不恨,她自然要弄死宁才人!

“她不过是一个才人,区区一个才人怎么敢跟我争宠!你一个贱人生的孽种怎么敢与太子争位!你们都该死,该死!”郑才人像是被触动了某种经年之痛,克制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我娘亲向来温和,虽然父皇对她赏赐颇多,可是她总是找着各种理由将这些赏赐与宫中各位娘娘一同分享,父皇几次要晋她的位份,她也毫不在意这些。她知道你不喜欢她,便叫我与你多亲近,与太子多亲近,想消除你对我们母子两的隔阂。郑才人,像你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怎么比得过她?”

“蛇蝎心肠?”郑才人冷笑一声:“哼,你们居然说我蛇蝎心肠?若不是你们母子,我会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来吗?就是因为你,我再不敢让宫中任何女人生下皇上的孩子,我怕她们抢走皇上对我疼爱,就是因为你们,是你们把我逼成这样的!我养了你整整五年,都没能害死你,你说我蛇蝎心肠,你比我好多少?”

“我自然比你好不了多少,因为我娘亲被你们害死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为她报仇,一人心怀仇恨的人能有多好呢?”萧天离毫不在意郑才人此时的疯狂,冷漠地嘲笑着。

齐倾墨的手指微动,一个心怀仇恨的人,能有多好呢?

好像真的是这样的,自己与萧天离,从本质上来说,都算不得好人。

萧天离微微翘起唇角:“郑家已经完了,太子变成一条怕死的狗,蜷缩在太子府里连门都不敢出,我早晚会将你们一个个亲手杀死,来祭奠我娘亲的亡魂!”

“你这个孽种,越儿是东宫太子,永远是临澜国未来的皇帝,你不会得逞的!”郑才人大叫着,显然萧天离的话彻底激起了她心中之痛。

于她而言,只要太子能登上皇位,多少屈辱艰辛她都不在乎。这么些天来她肯退隐忍不发,是因为她与太子两人在这等关头上必须收敛锋芒,不露出任何破绽,免得再触怒皇帝。她在皇后那个位置上坐了那么些年,自然不是无能之人,只是齐倾墨从郑家下手,打得她太过措手不及,才无从反抗。

仅从她脱簪披发赤足在太极殿外跪了一晚,回来后安静无声隐忍至今,连别人的奚落羞辱都能吞下去,就可以看出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那就请郑母妃拭目以待,这一天不会太久的。”萧天离微微一笑,朝郑才人行了个礼,推着齐倾墨就要往外走去。

齐倾墨敲了下轮椅扶手,萧天离停了一下,齐倾墨笑看着郑才人,温声软语地说。

“郑母妃,这后宫里的女人,你以为皇上对几个人动过真心?后宫的恩宠向来都是安抚前朝的手段,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你居然还没有明白这个道理。你并不是输给了当年的宁才人,你只是输给了皇帝,或者说,输给了你自己。”

萧天离心中一动,齐倾墨已经许多天没有跟他说过话了,甚至连看自己一眼也不看,今日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心里头明白,齐倾墨只是为了将郑才人彻底逼到绝路,但他依然感动。

因为这些话,不管多么掩饰,她都是为自己说的。

郑才人一脸呆滞地看着萧天离推着齐倾墨离开,耳边回响着齐倾墨的话,她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在宫里被关了这么些年,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吗?

她知道,只是她不肯承认。

萧天离啊萧天离,你果然了不得,连你身边的女人也这般狠毒!将最后一点可怜的遮羞布狠狠撕开,让自己连藏身之处都没有。

萧天离路过院子里的时候,还跪在地上捡珍珠的小太监抬起头来,嘴角边的那粒痣分外显眼,萧天离似不经意道:“你知道该怎么说。”

小太监咧嘴一笑,那粒痣扬起来,然后又埋头捡着地上的珍珠。

走在安静的宫道上,齐倾墨仍自回想着萧天离刚才与郑才人的话,萧天离看上去一脸的若无其事,但作为与他有着差不多经历的人,齐倾墨知道他心里一定有着某些情绪在翻滚,压抑了足足十多年的仇恨今日一朝释放,没有人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只是,齐倾墨不想再去多想,不想再考虑萧天离是不是难受,因为想多了,自己也会难过,会忍不住说出一些话来。

她还没有忘记萧天离那晚对她说的话,她心里还有过不去的坎。

看着他走的方向,齐倾墨知道不是出宫的方向,大概能猜到他要去哪里,也不多问,只由着他推着自己往前沉默地走去。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楼阙,在宫里要看到这样的楼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想而知这里多久没人打扫了。猖狂的蜘蛛结了密密麻麻的网,推开木门听到“喀吱”一声,厚重的灰落下来,呛得人眉头直皱。

“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回来,今日就带你来看看。”萧天离站在破落的屋子里,转过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齐倾墨。他正好迎着逆光,像是给屋子里带了满屋的风华,遮去了这里的荒芜。

轮子在地上的积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隐约看得出这里曾经的风华,想当年,萧天离应是在这承欢膝下。齐倾墨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萧天离至少记得他娘长什么样子,而自己,连娘亲的相貌都不知道。

两个明明应该同病相怜的人,却落得形同陌路一般。

“娘,我回来了。”萧天离没有注意在齐倾墨的神情,他沉浸在往事里,望着满屋的残破,手指一点点拂过当初熟悉的事物,这么多年的魂牵梦萦今日终是来了一趟,眼眶微湿,低声喃喃:“儿子已经成亲了,娘子很漂亮很聪明,跟您当初一样,虽然她脾气有点臭,但她待儿子也很好,您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也会喜欢她的。这么多年没来看您,您可别生儿子的气。”

他自言自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么些年的话一次说个够。

“我过得很好,您别担心。”

齐倾墨抬眼,你过得,很好?

似乎感受了齐倾墨的目光,萧天离回头看着她,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温柔地笑道:“跟我娘说句话吧,她听得见的。”

齐倾墨嘴中微涩,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萧天离今日带她来这里,在郑才人那里发泄了仇恨,想来看看他娘亲这个原因自然是真的,还有一部分原因很简单,他就是想带齐倾墨这个媳妇儿来给娘亲来看看。

看着萧天离鼓励的目光,齐倾墨一句话在嘴里圆了很久,最后终于说道:“他以后,会过得很好。”

萧天离微怔,知道齐倾墨是因为自己最后那一句自己过得很好,才说这样的话,不免感动。齐倾墨并不是一个很善于表达自己情绪的人,萧天离也不会想着她会说出多么动听的话,有这一句话,他也够了。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出了皇宫,一路无话回到了三王府中。

皇帝听着下人的来报时,正批阅着奏章,一直听到萧天离去了早已去世多年的宁才人宫里时,皇帝停了一下:“将她的宫殿重修,尽量…恢复当年的原貌。”

老太监叹息一声,领命下去。

走到宁才人宫里头时,看着地上那两道浅浅的轮子印,老太监想起了一些往事,皇帝此生唯一真正心动过的女子,大概也只有那个冰雪聪明的宁才人吧。

那个女子,的确配得上这天下最出色的男人,只是死得太过凄凉。

皇帝,这么些年来偶尔也会后悔吧?

如果当年不是郑家逼得太狠,皇后太过恶毒,他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又怎么会舍得对那个女子下手?谁都以为皇帝前些日子听到三皇子因为当年之事对皇帝多有怨恨,会憎恶三皇子,可是谁知道皇帝其实只会心头抽痛,觉得愧对于这个儿子?

当年那个枉死的宫女,被驱逐出宫的太医,又岂会无缘无故地救人人敬而远之的三皇子?

只是三皇子,你可切莫要做糊涂事。

老太监忽然有些倦了,这宫里头的尔虞我诈何时才能结束?当年宁才人对他一饭之恩,他记挂至今,唯愿三皇子平安一生,他这把老骨头去了地下,也好对宁才人有一个交代。

第191章 蹊跷大火

夜晚百籁俱寂的时候,月牙儿惬意地挂在夜幕上,星星们凑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月光下的皇帝显得静谧又诡异,突然一声太监凄厉的喊声穿空裂云:“走水啦!”

那个被人们忘记了许久的宁才人宫殿,突然烧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照红了皇宫半边天,像是在宣泄着这么些年被人遗忘的愤怒,又像是一朝散尽多年的积怨,让一切消失得轰轰烈烈,于世上只留下一堆灰烬,嘲笑着四处乱蹿慌忙救火的人。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谁都知道皇帝今天白日里刚刚下完圣旨,要重修宁才人旧宫,结果晚上这里就起了大火,宫中的人不免惴惴,害怕皇帝会牵怒众人。

皇帝披着外衣站在火海前,显然是匆匆赶来,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一如他阴晴难辨的脸色。

“皇上,晚上天凉,早些回去歇着吧。”老太监低着头胆战心惊地劝道,服侍了皇上几十年,他当然知道此时的皇帝正被怒火焚烧,那火只怕不比眼前的火滔滔海小。

“朕,再看一会儿。”皇帝只如是说道。

疯狂燃烧的火焰中,皇帝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笑盈盈地站在火焰里,身影一点点虚幻化作无物,终于彻底消失…

坤宁宫里的郑才人让外面的吵闹声吵醒,透过窗子看着那边通红的天,还有高高的火苗舔舐着夜空,郑才人似乎想起了那晚,那个女人安静异常,跪在自己脚下,将萧天离交给了自己来抚养,然后沉默地挂了那一条白绫上。

她现在还记得,那个女人双脚只瞪了两下,舌头都没有伸出来多少。即使死了,模样还是很美,所以皇帝这么多年还对她念念不忘。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一个死人,再也翻不起任何浪来了。

郑才人看了一会儿,便躺回床上继续安睡去了,浑然不知这一场看似与她无关的大火,会给她带怎么样灾难,一切都只是还未开始罢了。

这场火来得蹊跷,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皇帝当晚冷漠地处死了看守那座宫殿的太监,宫女,侍卫,共计数十余人,宫中人人自危,除了大火带来的焦烟味,宫里又充斥满了血腥味。

萧天离手中拿着一壶酒,站在金风楼的四楼这个丰城里的最高处,他衣袂翩翩有如谪仙,朦胧的醉眼望着皇宫那边被映得通红的夜空,目光空虚似无一物,却又似万般情绪藏在里面。闭目仰头饮酒,酒水顺着他好看的下巴流下来,月光把酒水照得通透,正像是谁心里的泪清澈通明,却又没入衣中无迹可寻。

从白天在坤宁宫里皇后的那一场争吵开始,就在为这场大火作准备,那个机灵的长着痣的小太监,应该知道把哪些话传入皇帝耳边朵里,善妒的郑才人因往事想起了皇帝心爱的女人,妒火中烧之下暗中放火烧宫,就算是再多疑的皇帝,也不会想到这是萧天离和齐倾墨联手做下的局…

娘亲,在天之灵,您会不会怪我?

别怪儿子…

“爷,夜深了,咱们回吧?”颜回心里很不好受,看着萧天离一个人在这里喝了一壶又一壶的闷酒,生怕一个不慎萧天离就醉着摔下楼顶。

“回吧。”萧天离扔了手中的酒壶,步子摇摇晃晃,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喝醉过了,一条命天天在别人的算计下悬之又悬地保着,他怎么敢醉去?

“爷,咱不回细雨阁吗?”颜回扶着一步三晃地萧天离,瞧着这方向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位女主子可不是个会安慰人的角色啊。

萧天离轻笑一声,眼前有个影子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对他微笑时而对他嘲讽,那个女人,那个是自己媳妇儿的女人…

今晚不能成眠的人有很多,齐倾墨也是,望着皇宫方向天边那团耀眼的红光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身酒气的萧天离跌跌撞撞冲进来,差点摔倒在地,颜回和泠之继看了一眼齐倾墨,讪笑一声,很明智地拔腿就跑,还不忘了拉上鹊应。

萧天离一摇三晃地斜靠在桌子上,凤目半闭,一手支额,几丝零散了头发懒懒地垂在他脸上,莫明地挑起了一丝妖气,带着酒意迷离的目光饱含情意地望着齐倾墨。

哪怕这个女人百般冷漠,可依然还是喜欢她啊,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你怎么喝这么多酒?”齐倾墨被他看得心头一颤,强压了心乱皱眉,推着轮椅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她知道萧天离自己亲手放了一把火,烧了他娘亲曾经住过的宫殿,只怕心里极为痛苦,声音不由得也软了些。

“哐…”

齐倾墨手中无辜的杯子被人拨开,掉到地上滚了几道圈儿,杯子里的茶水洋洋洒洒倒了一地,似乎在抗议着上面那个霸道的男人牢牢锁住了齐倾墨的唇,两手牢牢地把持着轮椅,将她抵在椅靠上,而他弯腰俯身,一吻凶狠不停。

“萧天离,你疯了!”齐倾墨两手一撑推在萧天离结实坚硬的胸膛上,推开了他带着酒气的热吻,拉开一些距离,怒骂一声。

“别走…”萧天离迷迷糊糊地含糊着,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幻想还是真人,但只想把齐倾墨搂进怀里,不管是真是假都好,竟不顾齐倾墨反抗,一把将她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到床榻边。

还没来得及将齐倾墨温柔放下,他脚一绊,竟是直接压了上去,醉过酒的身子沉沉地压在齐倾墨身上,齐倾墨陷些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双小手直直地抵在萧天离的胸口,眼中酝着怒气:“滚下去!”

可是应答她的却是萧天离滚烫的热吻,狠狠地覆在齐倾墨的小嘴上,蛮横地撬开她的贝齿,舌头滑进她嘴里,随着粗重激烈的呼吸声狠狠纠缠吸吮,像恨不得要将那张小嘴整个啃下去才好。哪怕被齐倾墨的牙齿划得一阵阵发疼,也浑然不觉,两手死死的攥着齐倾墨胡乱挥舞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半分。

齐倾墨又惊又慌,她知道醉酒之后萧天离全无清明可言,只能瞪大着双眼,看着萧天离近在她眼前的面孔,尤其是一双紧闭的着眼睛太过用力,都眨出了些细细的纹路,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心神微动,复又清醒,拼命地扭动着双手,只想赶紧推开萧天离的身子。

“嘶啦”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响起,齐倾墨身上的襦裙,让萧天离腾出来的一只手粗暴地撕成碎片,发出刺耳的声音,破碎的衣物似花瓣儿飘落一样,温温柔柔地在空中打着飘儿,轻轻柔柔地落到地上。

萧天离一边狂乱地吻着,一边胡乱撕扯着在他看来极为碍事的齐倾墨的衣服,只余一件薄薄的里衣可怜地贴着她的肌肤,齐倾墨又羞又恨,愤恨地瞪着萧天离,想骂一声都做不到,整张唇都萧天离死死地亲吻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更何况说话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