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之,萧天离这么些年潜心安排的人手浮出水面,开始顶替空位,逐渐掌控朝堂。

而那位一直以为自己差点被齐倾墨一刀捅死的皇帝,则古怪地保持着沉默,似乎并不在意萧天离动的这些手脚。

唯有一个地方萧天离现在插手不进去,军方。

同样,这里也是皇帝最后的底线。

于皇帝而言,朝堂上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能替他办事,并且把事办得漂亮就可以了。但国家机器是必需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在汲取了萧天越的教训之后,皇宫中的大内侍卫皆由皇帝自己亲自挑选,一定要是信得过的人,才能在宫中担职。

那位赵时,不在其列,萧天离将他调出去之后,他再也靠近不了皇宫半分。

萧天离自齐倾墨被人劫狱那晚之后,再也动弹不得半分。那一整天他本就在强撑,伤势爆发之后,高烧不退,鲜血不止,竟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熬过了最危急最漫长的一晚之后,泠之继和颜回去庙了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多谢上天保佑。

此时的萧天离坐在花树下,柔软粉嫩的花瓣飘飘扬扬,在这夏日里分外艳丽,他长目轻闭,安静浅眠。当然这种安静,要忽略掉他这些天以为摔坏的各式茶具饭碗,有时候他突然想到齐倾墨,就立刻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胸口的血液疯狂的奔腾着,像是要炸开他的胸口一样。

他永远不能忘记,齐倾墨离开时对他的那种眼神,那种似乎从来不曾认识过的眼神,还有那一声恩断义绝,只要一想起,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爷,喝药了。”泠之继端着药过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看着消瘦的萧天离不免心焦。

萧天离慢慢睁眼,空洞的眼神里慢慢才有了光泽:“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基本控制住了,除了军部,其它的各大要司都已经安插了我们的人。”泠之继小心翼翼地回话。

“内务府呢?”萧天离修长苍白的手探出,端起了桌上的汤药。

泠之继道:“嗯,也控制住了。”

萧天离轻点了点头,内务府控制住了就好,很久以前抢的齐治那些数目惊人的军火武器,便也能改头换面正大光明地用上了,萧遥那边也不必再时时担着风险。

药端到嘴边,正要喝下,萧天离突然想到了齐倾墨以前每次喝药都要备着冰糖,天不怕地不怕死都不怕一个人,偏偏怕吃药,他神色一暗,将药碗入下,暗骂一句该死的又轻合了眼。

泠之继看着不过十来日就瘦了好几大圈的主子,空荡荡的袍子挂在身上,眼窝深陷,极是难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局促地站在一边,说不出话来。

“她到哪里了?”萧天离寒声问道。

“已出北崖关。”泠之继赶紧说道,但心却像被针扎了一下。

萧天离睁开眼,望着眼前繁茂到令人心烦的绿树红花,人间自多情长苦,你们为何年年在?北崖关再往北走几天,就要进入青沂国境内了。

青沂国,你最终去的,还是青沂国。

“叫颜回过来。”萧天离从袖子里翻出一个小饰品把玩,是一串小小的额饰,这额饰金线上吊着一点水滴型的白玉,剔透发亮,是刚认识她的时候,他送她的生辰礼物,却遇上了一场围追堵杀。

她替他,挡了一剑。

萧天离抚着胸口上久久不能愈合的刀伤,这样,就当只是还她了吧?如你说的,从此恩断义绝,再无拖欠。

从一开始就只是彼此利用,哪怕到后来看不清她是真是假的情意,如今他与她之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一刀灰飞烟灭了,只留得他一个人分不清爱和恨,心如刀绞。

要不齐倾墨,我们重新来过,我不恨你好不好?只要你回来哪怕骗我一句,我也会当一切都不曾发生,好不好?

“爷。”萧天离正出神,颜回已经到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萧天离将那一点白玉额饰收进胸口,转过身来看着颜回,清冷地问道。

颜回看着萧天离疲惫的神色心中难过,赶紧说道:“爷这些天一直称病没有上朝,所以追杀娘…追杀齐小姐和萧天越的人,都是皇上亲自派出的,领兵之人是赵时,其中不乏精锐兵力,细雨阁本想暗中阻挠,但黑羽骑大多抢先,将赵时的人马打得溃不成型,而后又有青沂国的黑衣人保护,她们一路虽然磕磕绊绊倒也没伤到哪里。”

天牢劫人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皇帝早在当天晚上就知晓了,更何况与齐倾墨一同被劫走的人还有萧天越,前太子罪行滔天,齐倾墨意图弑君,这两人都是死囚。关押的时候自然看管极严,那日鹊应与那只神秘黑衣人看似赢得简单,但也实实在在地经历了场血雨拼杀。

只是这些天死的人太多太多了,在宫变面前,天牢那场罕见的劫牢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震怒的是齐倾墨带走了凤血环,带走了萧天越,在他看来,齐倾墨早已下定决定通敌叛国,那凤血环,她一定会送去青沂国。

所以,皇帝当晚便下令,封锁城门,严加追捕,就地格杀。

萧天离自然知道皇帝的打算,所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选择了退避。外人看来,似乎是为了避嫌,其实他不过是知道,皇帝为了考验自己的真心,一定会让他去追杀齐倾墨。

可是要他如何下得去手?

萧天离挥挥手示意他们二人下去,泠之继转身时却停了一下,问道:“爷,你为什么…”

她话未说完,但萧天离却是懂的。但他现在不想听见那个人的名字,听着便觉得心中阵痛难耐。

对于所有的事,他自欺欺人般地选择了不再追问,怕只怕,问得太多,心越难承受,那便是锥心之苦,萧天离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彻彻底底恨上齐倾墨。

他不想恨她,更不想她恨自己,可是世事多爱捉弄人,他们竟成了这世上怨念最深的两个人。

“来了就进来吧,躲在外面做什么?”萧天离叹息道。

“爷。”来人是青微,她重伤刚愈,脸色仍有些青白,眉目前满是担忧。

“嗯,有什么事吗?”萧天离疲惫一声。

“黑羽骑是平遥将军的一支近卫队,但来历神历,细雨阁依然不知道那个叫顾藏锋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可以断定,他跟鹊应关系密切,也就跟齐小姐关系密切。”青微兀自说着,将情报回禀给萧天离。

“黑羽骑是叔的人这一点根本不用如何去查就能确定,鹊应在平遥王府住过一段时间,那天她又在平遥王府等着接应齐倾墨,只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青微,我想知道的是,那个顾藏锋是什么人?叔何时收下的这一员大将?一千神出鬼没的黑羽骑是不是绝对忠诚于齐倾墨?而你,一个都没查到。”

萧天离收去脸上的疲惫之色,端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青微,看着这个跟了自己数年从来不会让他失望的青微,他不明白,为什么在齐倾墨的事情上,青微如此的不用心?甚至带着敷衍的态度在行事。

青微咬着下唇站在他面前,并没有打算解释,只直直说道:“请爷恕罪!”

萧天离看了她一眼,一丝心烦的情绪盘在眼底:“我并不是要怪罪你,但我想知道,顾藏锋到底是什么人!”

他说着,隐隐有些醋意,那日他看得分明,顾藏锋隐匿得再好,也隐不住眼中的焦灼之色。一想到齐倾墨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自己,他就恼得无以复加!

萧天离眼睛微眯,青微倔强的抿着嘴,不再多说一句,萧天离握杯的手紧了一下,指骨泛白,他换了个话头:“那些黑衣人呢?是谁?”

“青沂国的人。”青微干脆利落地回道。

这个答案也没有出乎萧天离的预料,像殷笑闻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将齐倾墨带去青沂国。

“爷,我虽与齐小姐接触不多,但她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会背叛爷的人,那日若不是我误杀了鹊应,她也不会崩溃疯掉。说到底,都是我不好,爷,若齐小姐真的出了临澜国了,您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啊。”青微眼眶隐有泪光,诚心诚意相劝,似不忍见这一对有情鸳鸯因为误会而生离死别。

“你这是在当说客?”萧天离半垂双眸,语调拉长,透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不看青微,专心研究着手指。

“青微身份低下,哪有资格充当说客,只是齐姑娘身世凄惨,经历之事皆非常人所能想象,对爷您的一片真心大家有目共睹,青微只不过不想做这离间鸳鸯的罪人罢了,所以关于齐小姐的许多事,爷你又何必非要追究个根底?”青微苦笑道。

“够了!”萧天离冷喝一声,目光微挑看着青微,透着几分邪气:“她要杀你,你却在这里替她开脱,这就是区别,退下吧,我不想再听了。”

青微不知哪里说错了话,但见萧天离动了真怒,也只能行礼退下。

萧天离在青微离去之后,站起身来,高大英伟的身躯站在花树下,神色肃穆冰冷,眸光几明几暗,在这花树下一站便是三个时辰,一动未动,颜回和泠之继几次要上来请他回房休息,他却一动未动,仿乎生了根定在了那里。

有些事情有些人,在他眼前,渐渐清晰…

第229章 当年太子

一连赶了十天的路,就算柳安之再三命令马车速度放缓一些,但依然是风驰电掣的前进速度,齐倾墨在马车里枯坐了十天。不是所有小说网站都是第一言情首发,搜索151+你就知道了。

柳安之用药水保证鹊应的尸体不会腐坏,此时的鹊应依然是面若桃花,半点死人气息也没有,只似睡着了一般,齐倾墨便这样枯看了鹊应十天,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中闪过,每一次,都定格在青微将匕首插入鹊应身体的那一刻。

因为无休无止的骤痛而快要麻木的齐倾墨,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走下了马车。看着马车外面刺目的骄阳,齐倾墨惨白无人色的脸上满布疲态。

再怎么看着鹊应,她也醒不过来了,只能往前往前,去做更多的事情,才可能救活她。齐倾墨什么都不怕,只要鹊应能活过来,有什么好怕?

柳安之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块素白的手帕,齐倾墨却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未看一眼,哪怕泪痕满面,她依旧冷声说道:“萧天越在哪里?”

停留在半空的手僵住,柳安之知道齐倾墨恨自己,早做好了被她无视的准备,但当齐倾墨真的不将他再多看一眼的时候,他依然很难过。

这难过,他只能自己藏着,吞着,受着,怨不得,恨不得,怪不得。

被五花大绑关在箱子里塞在马车底下的萧天越,这些天终于尝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闷热且不说,吃喝拉撒全在小小的箱子里,箱中早已恶臭不堪,熏得他差点昏死过去。

此时有人打开箱子,绻缩在里面的萧天越蓬头垢面,满脸污秽,早没了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龙章凤姿,狼狈肮脏不堪。他适应了半晌刺眼的阳光才睁开眼睛,看着齐倾墨的目光自然满含怨恨,暗紫干裂的嘴唇里吐出一个浓痰:“呸!”

齐倾墨稍稍退后一步,免得那肮脏的唾沫沾到自己脚上,俯视着被扔到地上的萧天越,目光空洞,脑海中千般万般过往纠缠而过。

往世,他将自己视如草芥敝履,凌辱残害,连腹中的孩子都不曾放过,视为孽种,任由自己死于姬妾之手,哪知一抹冤魂不散,回到六年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重生之后,齐倾墨并未与萧天越接触多少,甚至都没有做过多少直接与他有关的事,但若真有人细心算起来,会发现齐倾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围绕着萧天越计划,每一步都在为彻底将萧天越拉下马做准备。

从宰相府里的浴搏杀一直到王宫里的滔天惊变,她步步为营,稳打稳扎,一点点接近权力的高峰,一点点逼得萧天越无路可退,终于将萧天越拉下东宫宝座,哪怕是与皇帝暗中兵戈相向,也在所不惜。

虽然最后的结局,可以用两败俱伤来形容。

没有人理解,齐倾墨为什么这么做,就算是鹊应或者萧天离,他们都不能理解。

那种看似无缘无故的滔天恨意,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只知道,齐倾墨恨萧天越,这种恨足以支撑齐倾墨做出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来,哪怕粉身碎骨,齐倾墨也会在所不惜。

不管经历多少人和事,齐倾墨对萧天越这透骨的恨意,都不会更改半点,如果这算也算初衷,那齐倾墨,从未忘过初衷!

“萧天越。”齐倾墨看着眼前落魄狼狈的人,冰寒的声音似不带人气。

“要杀便杀!”萧天越冷哼道,还妄图保持什么傲骨。

“杀你?不,我在想,怎么样折磨死你比较好。”齐倾墨怎么可能让萧天越死得那么利索,如果只是要他一条命,就不会把他从天牢里一并带出来了。

萧天越心知自己是必死之人,此时倒是不再遮遮掩掩,奇怪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从一开始你见到我,我就感觉得到,你恨我。”

齐倾墨俯视着萧天越,带着沉重的冷色:“不错,我是这天底下最恨你的人,恨到每一个晚上做梦都梦到怎么杀了你,我身体里流淌着每一滴血都在渴望着你的性命,我每一次呼吸,都恨不得你死在我的眼前,我恨你,比任何人都恨你,这恨时时刻刻都在啃噬着我的心,时时刻刻恨不得你死在我手里!”

“为什么?我自认之前与你没有任何交集,你为什么要这么恨我?不惜帮着萧天离将我逼如此境地!”萧天越挣扎着要跳起来,被人一脚踹倒在地,灰头土脸气急败坏地问道。

如果不是齐倾墨,萧天离哪里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这么快击败自己?

“为什么?”齐倾墨嘲讽一笑,为什么,说得清吗?前世纠葛说给他听,有意义吗?

自她重生后,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毁了萧天越的一切,慢慢将他折磨致死以报前世之仇!所以这种已经深入骨髓的恨意,需要什么理由?

难道要让齐倾墨跟他解释,前世的萧天越是如何羞辱她,如何折磨她,如何让她的孩子被人谋杀胎死腹中的吗?

齐倾墨不会这么做,她就是要让萧天越到死也想不通,自己恨他的原因,到死也要带着疑惑不解!

自她在宰相府与齐家姐妹相斗,到后来的姚家郑家,甚至最后的皇后皇帝,一步步走来,她不知放倒了多少人,铲除了多少障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萧天越粉身碎骨而已!

如今哪怕付出了再惨重的代价,齐倾墨依然做到的,如果以目标来定输赢,齐倾墨,其实已经赢了。

“齐倾墨,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连自己的姐妹父母都不放过,像你这种人,不会落得好下场的!”萧天越被齐倾墨这无根无萍的恨彻底激怒,就因为这种毫无理由的恨意,他落得惨败,败于这个女人之手,这简直是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萧天越,胜者为王败者寇,我原本还当你是个枭雄,哪成想不过是个狗熊!”齐倾墨嘲笑一声,萧天越此时骂的这些话跟之前姚梦齐倾人之流,有何区别?

“死,我也拉着你同归于尽!”

萧天越此时终于露出他本来面目中的凶狠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站起身,疯了似地冲齐倾墨冲撞过来,力道大得骇人,齐倾墨甚至都能感受到他带起的阵阵风声。

但齐倾墨不避不闪,只冷冷地看着冲过来的他,像看着一个愚昧的死人。柳安之带来的人,拳头有力的砸在萧天越的鼻子上,那里瞬时塌陷!

“这人已经疯了,我们回去吧。”柳安之心有余悸,他一向知道齐倾墨心狠手辣,绝非善类。但他不知道原来齐倾墨彻底冷漠起来,有一种看轻天下生灵的残忍,似乎死亡在她眼里看来,是一件美好的事,而这美好,她并不想赠予萧天越。

不然,早在天牢之时,她就可以将萧天越杀了。

齐倾墨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萧天越,似乎不愿意错过他脸上每一个痛苦的神情,享受着他的每一次绝望,突然淡淡地说道:“柳安之。”

“你要我做什么?”柳安之的声音近乎带着某种卑微的乞求,除了死之外,他会答应齐倾墨的任何事,哪怕他再不愿意,也会去做。如果不是他还必须活着完成某些事,便是叫他去死,他也愿意。

这是他欠齐倾墨的。

“将他毒哑,养好他的身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让他活到青沂国。”齐倾墨的话令人觉得如此的不可思议。

柳安之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挣扎,他带来的人都是殷笑闻的,将一个敌国的旧太子带入青沂国,这不是小事,而且,萧天越与殷笑闻有着莫大的渊源,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那些手下,只怕不会同意。

但那丝挣扎也只是一闪便不见了,他点头,同意。

齐倾墨走了两步,站定,转过身来古怪地看着柳安之:“皇帝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她突然想起,柳安之往日在宫里万分受宠,敢给丰城任何官员脸色看,就算是当年仍在太子之位的萧天越,也奈何不得柳安之半分。当时的柳安之与萧遥两人,可谓是除了皇帝之外,最目中无人的两位了。

就算是柳安之医术盖世,深得皇帝宠信,也没可能仅仅因为医术,就敢如此张狂放肆。

果然,柳安之低头苦笑:“柳族和凤血环的存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临澜,青沂,宣摇这三国中的皇族重要人物都是知晓的。临澜国的皇帝,一直想让我说出凤血环的秘密,所以对我自然十分客气。”

“原来如此。”齐倾墨暗衬着点头:“所以,也是因为我手上有凤血环,他才对我多有包容?”

“不仅仅如此,还因为你是这天地间,唯一一个可以催动凤血环的人。如果你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你。”柳安之有些哀戚地说道,他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将凤血环的秘密隐藏下去了。

“同理,如果殷笑闻想让我用凤血环帮他得天下,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是吗?”齐倾墨转动着手腕间的镯子,若有所思。

“不错。”柳安之说:“不过,他与临澜国皇帝不同,他对自己极为自信,坚信就算没有凤血环,他依然可以得天下。”

齐倾墨抬头望向北方,不再言语,不知她在盘算什么。

第230章 再见萧遥

齐倾墨终于明白萧遥为什么这么看重顾藏锋,因为他真的是一个有着天纵之姿的领兵奇才。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151+

皇帝派赵时一路追杀,自然是最顶尖的兵马,但这些人在杀到柳安之这里,大都负了伤,战力不足。

别人或许看不出有何诡异之处,但齐倾墨却能想明白,赵时的人手必然是在半路上遇到过顾藏锋的黑羽骑,他将来追杀的人打残,却不杀死,给他们留一些力气纠缠柳安之这些青沂国的人,这份力气,刚好让柳安之等人棘手,却不能留下他们。

他这份力道把握得恰到火候,极是巧妙,若非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人,根本做不到。在经历鹊应之殇后还能有如此敏锐头脑的人,自是真英雄。

更有意思的是,齐倾墨似乎明白了顾藏锋这么做的真实原因。

除却柳安之是青沂国的人,顾藏锋就算任由他们被赵时的人杀得曝尸荒野也无可厚非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要拖延时间给此时横刀立马挡于前方的人。

十天之后,在临澜国最北边的边陲小镇上,夕阳如血,远处的地平线上,逆光将傲立着的一人一马剪成一副画,那人一身戎装,光反射在他的盔甲上,闪闪发光,英武逼人,永远带着些调侃笑意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夕阳的原因,写上了些许温柔。

“见过平遥王爷。”齐倾墨走出马车,盈盈一拜。而柳安之的人手在萧遥面前早已全神戒备,面对这个传说中的战神,他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柳安之,在临澜国生活过那么久,更知道萧遥的纵世兵才。

“好久不见了啊。”萧遥挠了挠脑袋,十分为难模样:“我是该叫你齐小姐呢还是叫你齐侧妃?”

“平遥王爷,许久不见,您依旧这么贱。”齐倾墨歪头一笑,这些天压抑的黑暗心情,竟在一眨眼间略微有所放松起来。

萧遥一瞪眼,显然对齐倾墨对他的这个评价略有不满,翻身下马,走到齐倾墨面前,看着她清瘦得如枯柴一样的身板,无奈叹气:“你不是一向聪明绝顶吗,这一次这跟头栽得也太大了点。”

“没关系,有些债我会一一讨回来的。”齐倾墨看着故人,心中感概,他们两人,一个是国之重臣,一个是乱臣贼子,一个是盖世将军,一个是逃狱囚犯,如此云泥之别的两人,还可能这般风轻云淡地谈天,这是齐倾墨没有想到的。

“多谢你将黑羽骑给我,但抱歉,我没能将他们毫发无伤地带回来。”齐倾墨说。

这是许久许久之前他们之间的一个协议,齐倾墨如今终于将这协议履行到了最后,只可惜她未能让墨羽骑不少一人不缺一马的回到萧遥麾下,反而顾藏锋…顾藏锋只怕伤心欲死。

萧遥挥了下手,说道:“没些磨练,将是软将,兵是孬兵。”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王爷了。”齐倾墨说道:“顾藏锋是个不错的人,日后可以大用。”

“我看中的人哪能有差?”萧遥颇是得意这个半路抢来的小将,假以时日,日后定是一员猛将。他突然话风一转,“你跟小离…”

萧遥想起那个远在丰城的萧天离,总觉得这事儿里太多猫腻,想问个清楚。

“平遥王爷!”齐倾墨面上陡然寒霜密布,似乎这三个字已是她心中的一把刀,提及便是惨烈的剧痛。

“罢罢罢,你们两个的事,我也不再过问了。”萧遥一早就看过顾藏锋的密信,知道齐倾墨与萧天离之前,只怕是真的有了千山万水的天堑,再无法弥补了。鹊应那小丫头的死,萧遥亦心痛不已。

萧遥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望着背后的夕阳,顺着这块荆棘走下去,经过一片无人居住的地区,就是青沂国了。

“你要走?”

“对。”

“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萧遥声音微冷,他是齐倾墨的朋友,他曾经喜欢过齐倾墨,他打心眼里不想再让齐倾墨受任何伤害,但他同时也是临澜国的王爷,将军,皇帝的弟弟,是临澜国成千数万老百姓的守护神。

齐倾墨现在是临澜国的通辑犯,是叛徒,他无法说服自己,将齐倾墨这一个人的份量,越过国家,越过子民。

齐倾墨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天长水远的他乡,晚风温柔,将她长发往后带起,声音飘渺不定:“平遥王爷,你相信我吗?”

相信?

萧遥怔住了,对于齐倾墨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谈相信?她前一刻还在与你温言软语,下一刻就能把你吃和连骨头都不剩!

齐倾墨见他神色便已明白,却也不恼,只是没想到自己名声已经这么坏了,自嘲一笑:“王爷放心,我可能会害任何人,但绝不会害你。”

是的,齐倾墨可能会害任何人,唯独不会害他。就为前世他是曾经唯一一个对自己好过的外人,仅为那一话之恩,齐倾墨此生,都不会做出任何对萧遥不利的事来。

对于齐倾墨这样的“厚爱”,萧遥感觉有点吃不消,干笑了两声,说道:“这倒是我的荣幸了。”

残阳似血,格外凄艳。

齐倾墨站在残艳里,似浑身浴血,带着凄绝,微微一笑,似将万道霞光收进眼中,藏于唇里,这一派风轻云淡,让人无法将前些日子恨得骨髓近乎癫狂的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已经养好脸上的伤,拥有着这天底下,最美丽容颜的女人,她站在夕阳下,万道霞光似一件色彩缤纷的天衣,轻覆于她身上,她自天边而来,不可方物。

“平遥王爷,你要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肚能容的善良好人,青沂国对我,对鹊应做的事,我半分也不会忘记。”齐倾墨转过头看着萧遥的眼神,那双死寂的眼睛里透些一些亮光,像一簇小火苗在跳跃燃烧:“我去青沂国,是去报仇的。”

“你一个人?”萧遥震惊。

“当初在临澜国我不也是一人单枪匹马搅得风云四起吗?赤条条来,赤条条走,我在哪里,都不惧一个人。”齐倾墨说,更何况,要她如何甘心放过将她逼到此等地步的人?柳安之既然请自己入瓮,自己便以身犯险又能如何?最多是黄土一柸,魂归来处,何惧?

萧遥讷讷,他与齐倾墨相处的时间严格算起来并不多,但他在军中数年,识人看人的本事自有一套,他很明白,像齐倾墨这样的人,看似柔弱,便她若存心要搅动一方风云,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难的是,她一个人远去青沂国,真的安全吗?她手握凤血环,若是真的叛变了,谁能阻拦?萧遥,有萧遥的担心。

“平遥王爷,你的野心,我一向明白的。”齐倾墨终于放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萧遥,岂会真的有一颗逍遥之心。

“你说什么?”萧遥眉锋一扬。

“你不争皇位,不争权势,对丰城官员的各种谄媚不屑一顾,但对手中的兵权却丝毫不放,甚至不惜余力的逐步扩大,王爷,你对这天下的雄心,我一直很清楚。”齐倾墨渐渐露出当年的风采来,睿智的眼神始终令人无法直视,好像可以看透一切似的。

“你果真聪明。”萧遥见她说穿,也不再隐瞒,他这天下一统,的确有着酝酿了十数年的野心,只是一直在侍机而动,只等某天,全力扑杀。

“我会助你,但你必须放我去青沂国。”齐倾墨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