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偷入皇宫

萧天离早朝的时候先是处理完了一些琐碎事,对于与宣遥国的战事,他又听到了不少催着出兵的话,他统统以还不着急挡了回去。其实他很清楚,已经是秋天了,等到了冬季,天寒地冬的,出兵就更不容易了,但他心底就是有个声音,拉扯着他的思绪。

忽然有大朝出列,启奏道:“皇上登基已许久,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宣遥小国也如囊中之物,探手便得。唯后宫之位一直空缺,臣恳请皇上甄选秀女,充盈后宫,为羲国诞下龙脉,延绵子嗣。”

萧天离看了看这个大臣,这人是从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就一直跟随他的肱股之臣,忠心自不必说,今日这提议想必也是真心实意地替他这个皇上着想。

他的话一出,便立即有不少人附合,都是中宫空缺不成体统,当立一国之后才是。甚至已有人开始准备选秀事宜,拟定秀女名单,已交由了吏部审核,只等萧天离一声令下,便可以开始风风火火的选秀,将那如花年纪似的女子送进这深宫里来,供他挑肥捡瘦。

萧天离听着莫明烦燥,却又碍着这些人都是宫中的栋梁之辈,实心实意地是在为他好而发作不得,憋得好生恼怒。

“此事日后再议。”萧天离挥了挥手,皱着眉头草草结束了早朝,小太监唱了一声退朝,拔腿就跑。

有大臣拉住小太监打探皇上的想法,问着小太监:“小李公公,皇上对这选秀之事怎么好像一点也不上心,莫非是已有心仪的女子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小李公公嘴角那粒痣都快抖得飞出去了,哆哆嗦嗦地指着这些个胡子花白的老臣骂道:“圣上的心思是奴才们敢随便猜测的吗?大人您活不长了咱家小李子还指望多活几年呢。不知道不知道,不要来问我!”

大臣们被这一个宦官骂得一脸口水,自然是恼火,可是碍着他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怕得罪了他哪天就没好果子吃了,只好心里憋着,小心地问道:“公公此话何意?”

“没意!”小李公公恨毒了这些个不知死活的“忠臣”,迈开步子大步离开,心里头却直打鼓,骂着这些不知道看脸色的大臣们,你们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里指望飞上枝头当凤凰,可别害了自己这些当差的,谁不知道皇上心中有根刺,你们却偏要来挠,当时哪天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比小李公公更恼火的是当事人萧天离,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历位帝王在登基时都已经有了好几房妻妾,更有甚者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唯独自己,坐在这把椅子上这么久了,从来没想提过立后这件事,也难怪那帮老家伙着急。

但这事儿,又岂是急得来的?此情此景此际,让他哪里分得出心思来选秀,立后?更何况宫里的女人多了,就会吵吵闹闹没个安生。

“来人啊,上茶。”萧天离心里头有些郁郁之火,想喝口茶压一压,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骂着小李子这差当得是越发好了。

有人低着头托了一壶茶过来,倒了一杯给萧天离,萧天离牛饮一口,却突然顿住,抬头看向上茶的人。

这茶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泡出这种茶来,而且这茶,还是当初在青沂国的时候喝过的,喝的时候被一人笑话,你根本不懂茶。

“倾墨…”他声音低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抬头看见的,却是另外的人,“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声音里满满都是惊喜,那是最自然的感情流露,做不得丝毫的假。

莫百衍放下茶壶,望着自家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见面的主人,咧嘴一笑:“昨日刚到,今日就来进宫看您了。”

“你一个人回来的吗?”萧天离问完这话便后悔了,连忙敛去了笑意,怎么能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不是。”莫百衍却说道。

萧天离一回头,以为莫百衍会说那人也来了,却见后方走出的两人却是柳安之和叶凌奚,他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便凝固住,变得淡而无味:“是你们啊。”

“对,是我们。”柳安之揭下头上的斗篷,走上前来与莫百衍并肩而立,望着萧天离。

萧天离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凉薄:“看来朕这皇宫的防范果然疏忽得很,敌国的公主都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了,换作是个刺客,朕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吧?”

“我不是来杀你的。”叶凌奚急忙解释道,也不管萧天离这话是不是嘲讽。

“那你来找朕做什么?来求朕放过宣遥国吗?真是个单纯的公主。”萧天离嗤笑一声端起茶杯,却想起这茶的味道,复又放下,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嘲弄地看着面前三人。

“我来找你是因为,我…”叶凌奚突然语塞,她来找萧天离,可不就是为了求他放过宣遥国?可不就是个单纯的公主?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咬着嘴唇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可怜巴巴地望着莫百衍。

莫百衍安抚地拍了拍叶凌奚的肩头,对萧天离行礼问道:“爷,真的非要攻打宣遥国不可吗?如果有别的办法解决此事呢?”

“别的办法?瑾诺准备向我投降了?”

萧天离在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用的是不同的自称,与叶凌奚说话的时候,他自称“朕”,与莫百衍说话便自称“我”,这其中的亲厚关系,便是需要人细细体会的。

莫百衍脸上划过无奈,说:“你还记得当年你派我去宣遥国,想让我说服瑾诺助我们成事吗?那时起我们就该知道瑾诺除了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以外,更是个不会折腰的男子,爷您这玩笑话,又何必呢?”

“是啊,当年是我求他,现在他求我,当年不折腰,如今他还不折腰吗?”萧天离不急不慢地说着,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心底里在想些什么,好像每一句话都是死话,但每一句又都像是活话,还有转圜之机,难怪颜回他说他已经越来越认不出这是不是他们爷了。

“是齐小姐。”莫百衍无可奈何说道,“齐小姐说,她愿以宣遥国公主的身份嫁给您,两国联姻,避免战事。”

“一个即将亡国的公主,也好意思跟我说联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落地凤凰不如鸡!”萧天离冷哼一声,只是他藏起的手,手背上的青筋已经根根暴起,需要用多大的力量才能让脸上看上去风雨不动,安稳如山,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萧天离你不要太过份了!”柳安之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冲上前来仇视着萧天离:“如果不是她真心想嫁给你,就算你把整个宣遥国都夷为平地我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萧天离,你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娶她回来!”

萧天离轻抬凤眼,轻笑一声,极尽嘲讽:“柳安之你是不是搞错了,朕早就娶过齐倾墨了,你忘记了吗?当日你不是还在场的吗?可是朕的齐倾墨早就死了,从她一心要推开我,毁灭我,害死皇叔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朕,凭什么去娶一个三番两次不把朕当人的女人?”

“不是那样的!”叶凌奚突然哭出声,脸上全是梨花带雨的泪痕:“你根本不知道倾墨姐姐有多喜欢你,她的屋子里全是你的画像,如果不是喜欢你,她大可跟你走,就是因为她自知命不久矣,所以不想拖累你。”

“是吗?”萧天离反问,看着叶凌奚:“那她有没有问过我,我需不需要她这样伟大的牺牲和付出?我是不是愿意接受这样的爱?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爱的方式?她有问过我的感受,我的想法吗?她用自以为是的爱情强加于我,我还必须对她心怀感激,并且全盘接受,不能有丝毫报怨是吗?”

叶凌奚目瞪口呆地看着萧天离,这与她原本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萧天离那样爱过齐倾墨,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放下,如今看来,好像她错了,萧天离真的不爱齐倾墨了。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是像是一把尖刀,扎在每个人的心底,那一声声的反问,让人无言以对。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早已不是一句对或错就能轻易总结的。兜兜转转的这些圈子,终于让所有人都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是,她不仅自私,还自以为是,她伤害了你也对。但萧天离你有没有想过,所以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口,都十倍百倍的在她身上心间也走过一次。萧遥的死是她的失误,但鹊应的死呢?顾藏锋的死呢?你只看到你自己有多绝望多悲伤,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子在这三国乱世中,是如何撑过来的?你给她的伤害就少吗?当年她断腿之时,你曾经答应过她什么?你亏欠了多少,你数得过来吗?你今日这帝王,没有她你坐得上吗?”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64章 不要你了

柳安之一步一步走近萧天离,一字一句说着,一边说眼角的泪水一边止不住,他有多爱齐倾墨,就有多恨萧天离,而此刻他却不得不努力地告诉萧天离,齐倾墨有多爱他,多爱他,爱到死去活来,而萧天离这个混蛋却选择视而不见!

“萧天离,我告诉你,齐倾墨求着瑾诺,她说,让她嫁给你,换得宣遥国免遭战火涂炭。是啊,你看她就是这么自私,连自己的婚事都要以拿来利用,连对你的感情都可以当作是政治交换品,她明明知道你已经变了心换了肠,却还是想赌一赌,你会不会给她留一点点位置。我今日来这里,没有准备活着回去,不过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你。”

“那日复活鹊应,她除了看到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之外,还看到一副画卷,只是没有告诉过我们,我是在她有一次做恶梦的时候听见的。她看见你,迎娶别家女子,立其为后,执手笑看天下。她是凤血环的主人,她可以改变未来的,但她说,那副画卷很美,不必再改变了。”

“闭嘴!”萧天离突然发难,低喝一声,额头的血管一根根凸起,凶狠地盯着柳安之,“所以你们是要朕娶她吗?让她屈辱地嫁过来,带着整个宣遥国的尊严一起嫁给朕是吗?”

“不,我只是想让她在临死之前,与她爱的那个混蛋在一起,再看一场杏花雨,虽然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是杏花雨,而不是什么桃花雨梨花雨。”柳安之回得很快,关于齐倾墨所有的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他记得齐倾墨提起杏花雨时脸上浮现的温柔,哈,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跟萧天离有关。

“这个世界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萧天离冷下来的声音真是一点温度都没有,冻得人遍体生寒:“来人,将这三人软禁起来!”

“爷,你真的该去看看齐小姐,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莫百衍什么也顾不得了,不管多大逆不道的话脱口而出。

突然叶凌奚从怀中掏出一大把画卷扔在空中,砸在萧天离头上,破碎的哭声伴着绝望:“原本我就没有想过你会放过宣遥国,只是我不想看见倾墨姐姐每日痛苦得不能自拔,还要对我们强颜欢笑。倾墨姐姐聪明一世,最笨的事情就是爱上你。”

“把他们关下去,还有颜回和泠之继,也给朕关起来!”萧天离快要把椅子的扶手握裂,高高凸起指骨白得渗人,紧咬着的牙关太过用力,让整张脸都有些变形,低吼的声音带着细小的颤音。

打开大殿门的人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而是一个身形婀娜衣着暴露的女子,隐约可见玲珑的娇躯,像是不小心闯进了殿中,望着一屋子的人吐着粉舌,媚眼如丝,丝丝传情:“皇上,对不起,臣女不知道您在这儿。”

众人讶异地望着这个女子,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皇宫?身上那衣服几乎等若没有穿一般,正直勾勾地望着萧天离。

萧天离目光里不知闪过怎样的情绪,身子微微一懒,对她勾了勾手指头,弯起嘴角邪戾一笑,像招小猫儿似的:“你叫什么名字,过来。”

那女子起身胸前好一片春风大泄,一摇一摆走过来,摇曳出无尽的媚意,甜腻着嗓音回话:“臣女婉儿,见过皇上。”

“婉儿是吧?好个温婉动人的婉儿。”萧天离长臂一伸,一把拉过那女子跌坐进自己怀中,在她胸前狠狠揉捏了一番,引得那女子娇喘连连。

“萧天离,你太过份了!”叶凌奚看着这副浪子作派的萧天离气得不轻,越发替齐倾墨不值,大声骂道。

萧天离把斜睨了一眼叶凌奚,懒懒的语调里含着迫人的威严:“宫里的人都死光了吗?朕的话听不见?把他们关下去!”

莫百衍望着眼前这个自己跟随了十数年的男人,惊心地发现,他与颜回一样,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不认识他了,以前不管萧天离如何变,对齐倾墨的那份心都不会变,就算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也从不会现在这一刻,活生生的践踏!

“萧天离,你会有报应的。”柳安之放弃了全部的坚持和努力,他不远千里而来,忍着剜心之痛,只是为了告诉萧天离齐倾墨的心意。现在看来,他捧着齐倾墨的心意来此,是来让他糟蹋的。

早知如此,就该信齐倾墨的话,当上了皇帝的萧天离,未必还是你们所认识的那个萧天离。

他们都错了,错得离谱可笑,竟然还期望着萧天离对齐倾墨有那么一丝丝的情意。

“报应?身为帝王怀抱天下美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也会遭报应?”萧天离的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是恶魔,残忍至极。看着他娴熟的在那女子身上揉来捏去,柳安之想起那个整日虚弱的齐倾墨。

为什么齐倾墨要喜欢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到底哪一点值得她付出?

赶来的侍卫倒拉着三人退下去,莫百衍内力一动震开侍卫,惊得宫中御林军刀剑出鞘,如临大敌,萧天离却纹丝不动继续与那女子调情,未看莫百衍一眼任由那女子像条蛇一般缠在他身上,看得人心底作呕。

莫百衍小心地扶着叶凌奚,轻声说道:“凌奚,你怀着孩子,小心一点,我不会像有些父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皇上,你弄疼人家了。”那女子手臂被萧天离握得发痛,娇滴滴一声。

莫百衍唇边一丝冷笑漫过。

不愧是跟了萧天离多年的手下,知道哪些话可以直截了当地刺穿他的心脏。齐倾墨无奈之下失去的那个孩子,一直是萧天离的心头之痛,就算萧天离再怎么无情,也还是掩饰不了这份痛意国。

莫百衍这样近乎报复一般的话狠狠撞击着萧天离伪装得极好的假面,如果你已经不在乎齐倾墨了,那么大家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在乎你了。当跟着萧天离那么多年的莫百衍都已经开始倾向齐倾墨的时候,便知道萧天离这个皇帝有多么成功,而皇帝之下的那萧天离,在渐渐死去。

因为大家在乎的那个人是萧天离,而不是龙椅宝座之上的皇帝。

等到殿内安静,萧天离才渐渐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那来历不明的女子还在身上扭来捏去,莺莺燕语好不软糯,便是再浓郁的脂粉香气也掩盖不了她身上抹的情欲药,萧天离一掌推开她,她滚出去好远。

那叫婉儿的女子大为不解地望着萧天离,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还在强堆着笑脸软着嗓子问道:“皇上,您怎么了嘛,人家侍候得不好吗?”

萧天离看也没看那女子一眼,脱掉身上的衣服扔在地上,那女子还以为萧天离要做些什么事,却不想听见萧天离说道:“查出她是谁家的女子,全斩了,这衣服也给朕烧了。”

皇宫是何等禁卫森严之地,柳安之他们能进来,是因为有颜回和泠之继带路,那这名叫婉儿的女子进来又是谁带的路?他能容忍颜回的胡闹,因为颜回绝不会真的胡闹,但其它的人,却未必是颜回。

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勋就开始胡作胡为的人,未免把他萧天离想得太过仁慈了,还真以为他对功臣就下不去手么?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婉儿以后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那婉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君无戏言刚才萧天离的话她听得真切,刚刚还在与自己调笑的那个男人,转眼就要杀了自己!

这一次的侍卫来得极快,根本无视了那女子的哭喊声,毫不留情地把她拖了下去。

萧天离闭目坐在终于彻底安静下来的大殿里,这大殿寂寞得都能听见风的声音,还有风吹动的地上的画卷。

捡起来脚边一张叶凌奚扔下的画像一看,可不就是自己,正是那个已经告别了好久的自己,手中握着一壶酒眼神带几分懒散,一笔一画如此的用心,所以画得他如此的传神。萧天离似乎都能看见齐倾墨在灯下提着笔细细描摹自己画像的样子,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画的旁边题着一行小字:如果我死了,只是回家而已,你不要伤心。

回家?

齐倾墨,你回什么家?你的家是阴曹地府吗?

况且,谁会伤心?

如果你要道歉就自己来找我啊,这样让别人过来算什么?而且齐倾墨,我是真的真的决定要忘记你,不是开玩笑的。

难道你能忘记皇叔死的时候是何等悲壮无奈吗?这就是你自私造成的悲剧,你让我怎么原谅?所以,不管他们说什么,哪怕我痛得死去活来,我也不会原谅你,不会重新拥抱你,你不能这么残忍和自私,来时来,去时去,从来不问问我是否愿意。

这一次,换我残忍和自私,我决定,不要你了。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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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安之他们在皇宫的出现只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并没有传出去多远,而萧天离也终于好不容易决定出兵,结果边关就传来了急报,军中感染了瘟疫。

那瘟疫来势极为诡异,一开始只是几个人像感染了风寒一样,发热头痛,后来照顾他们的人也感染这种病,紧接着就像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接二连三的出现这种病人,这种病也开始疯狂在地军中蔓延,军医们束手无策,甚至不少军医都感染了这种病死去。

这种时候,不要说出兵攻打宣遥国,能不能治好这场瘟疫都已经是个天大的问题。

萧天离当即派遣宫中太医前往边关治疗瘟疫,但回禀的效果不甚乐观,太医也不知那是什么病,去了哪里,只见瘟疫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有从军中蔓延在城镇百姓身上的趋势。

太医院连夜研究药方,翻阅典籍,想看看以往有没有同样的病症出现过,却发现无一收获,熬到天明,也没有熬出个能救人的方子来。

萧天离陪着坐了一个通宵,愤怒于太医院的这群废物丝毫用处都派不上,又看着天边渐渐亮起了白光,不知道在过去的这个晚上又死去了多少人,听说那病死人可怕得很,成片成片的死去,他脑中想了一百次要不要去找柳安之,却都迈不动步子。

最终他还是抵不过心中的焦灼,来了关押柳安之的房间,柳安之正抱着一本医书研究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萧天离,冷冷说道:“怎么,高贵的皇上今日是来下令斩我头的吗?”

“柳安之,我没时间跟你废话,边关感染了一种瘟疫,太医院也没有办法,我想你帮我。”天知道让萧天离在此时此刻对柳安之说出这些话,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看着柳安之脸上的嘲讽神情,他一瞬间涌上无数个转身就走的念头,可是想一想边关的瘟疫,他不忍又能怎么办?

柳安之轻嗤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答应你不再攻打宣遥国,可以考虑其它的方法。”

“萧天离,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啊?你当我这里是酒楼呢,你随时来随时都有热饭热菜吗?宣遥国不关我的事,羲国士兵的死活更不关我的事。更何况,你羲国军中现在感染了瘟疫,根本也打不了宣遥国吧?”柳安之的话当然带着几分赌气,但也有几分真话,他是真的不关心其它的人,如果不是齐倾墨,他根本懒得出柳族,这外面的世界他根本一点也不喜欢。

“如果我答应你娶齐倾墨呢?”萧天离咬着牙,恨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他跟齐倾墨的之间的关系要变得这么这么的复杂?

柳安之“啪”地一声合上书,冷冷地说道:“你把齐倾墨到底当什么?萧天离,一个人贱,也该有个程度,不能连道德底线都没有了吧?”

“说得好!”叶凌奚从后走出来,给柳安之鼓了个掌,冷冷地看着萧天离:“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你作孽了!”

萧天离默默无言,转身离去,如果不是为了羲国,不是为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他何必低声下气地求柳安之?结果还落得这么个碰壁的结果。

“其实皇上您现在的处境有点像齐小姐,您刚刚去找柳公子,就像齐小姐也是为宣遥国所以委曲求全地来求您一样;柳公子刚刚拒绝了您,就像您拒绝了齐小姐。爷,柳安之说得没错,真的是会有报应的,你看一报还一报,来得多快。”

慢慢说着这话的人是泠之继,她与颜回只被关了一个晚上就放了出来,放出来之后他们二人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求萧天离放了莫百衍,叶凌奚和柳安之三人,但萧天离任由他们跪了一整天,半点未提放人之事。

萧天离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背对着泠之继:“泠之继,不要忘记了你是羲国的人!”

“是啊,齐小姐跟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在战场上遇见了,千万不要为难和手软,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让您为难,皇上,你看齐小姐是这么说的,她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您会对宣遥国动手?不过可惜啊,现在边关感染了瘟疫,皇上您只怕暂时打不了仗了。”

泠之继就像是刻意找死一样,拼命用话语刺激着萧天离,或许是听过了柳安之的一声声质问,或许是记得是齐倾墨教会了她哪怕做为一个杀手也该珍惜生命,或许是与齐倾墨相处的那段日子她学会了如何做为了一个人那样活着,或许很多很多,这些或许让泠之继不愿意接受当年她最尊敬的两人走到这般田地。

于是她宁愿将这一切干脆打破的粉碎,至少还能有个回忆。

“皇上,可不可以让我去边关,我觉得死在战场上,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泠之继红着眼睛问萧天离,一瞬间她好生羡慕平遥将军,就那样离开的平遥将军不用面对这个让人害怕的皇上,不会失望,不会难过。

“泠之继,你够了!”萧天离怒喝一声:“现在边关情况紧急,我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跟颜回最好给我安静点!”

“是。”泠之继行礼退下。

后来果然朝堂上有人收到风声,知道宣遥国的公主现在就在皇宫里,不少人上奏折要让萧天离杀了叶凌奚祭旗,说是这样一定能振奋军心。萧天离怒斥了几回,但依然堵不住要求杀了叶凌奚的那些人的嘴。

敌国的公主在手中,怎么都不应该仅仅只是关押这样的处境,至少可以拿着叶凌奚跟宣遥国换上几十百来箱的珠宝,宣遥国不是富甲天下吗?不知他们的公主值多少钱。

再后来,有人说那瘟疫是宣遥国的人投的,建议让叶凌奚公主也染上这瘟疫,把她送回宣遥国,宣遥国国主自然会穷全力去救公主,到时候把救人的药方抢过来,就能解边关瘟疫危急了。

萧天离冷眼看着底下这些跟小丑一样上蹿下跳的人,没有一个人的建议真正有效,都是为了在他面前表现出他们有很用力寻找方法的样子,以博得圣上青睐有加。

而且萧天离终于发现,一个人的人心到底可以有多么丑陋,明明叶凌奚只是一个女子,不管她的身份多么特殊,也只是一个女子,可是下面这些人已经想了一千种一万种如何处死的刑罚,一种比一种残忍变态。

“退朝。”萧天离挥手打断了下面还在热烈讨论哪种刑罚更显得羲国天家气派的大臣,疲惫不堪地回到寝宫里,闭目假寐。

萧天离很清楚,这世间能解救这场瘟疫的人或许只有柳安之,他暂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儿女情长,边关那是四十万条性命,还有附近的百姓,加起就是差不多六十万条人命,这六十万人命危在旦夕。

帝王这一副担子到底有重,萧天离第一次知道了,简直要把他压得直不起腰,喘不过气来,六十万人啊,他的子民,他的百姓都眼巴巴儿望着他,等着自己做出英明的决择,拯救黎民万千。

下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打着芭蕉叶,跟他的心绪一样纷乱。他闭上眼,静听着雨声,试图找到跟这雨声一样的脉动,静下心来。

“不如让我试试跟柳安之说一下吧,或许有用。”

“又在做什么梦了,见鬼。”

“你都没有睡着呢,怎么会是做梦?”

“…”

有人把萧天离挡在眼前的手拿开,并不刺眼的夕阳洒在宫殿里,泛着金光,他微微睁开眼,眼前是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这张脸,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每次想抓住的时候,都会像泡沫一样粉碎。

“好久不见啊,天离。”

“你还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既然这样,你现在就走,我只当做梦。”

“不行呢,有好多事要告诉你,暂时不能走。”

“我不想听,你走吧,再等一下,我就不会让你走了。”

“那些事没有解决之前,走不了呢,快起来,再晚就来不及救你们的子民了哦。”

“齐倾墨,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很抱歉,这是最后一次…”

柔软的身子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靠在他怀中,柔顺的长发有些打结,不知她风尘仆仆奔袭了多少天,连眼下的乌青也那般浓重,萧天离平摊着双手不肯去拥抱,怔怔睁开着的双眼像是被谁倒进了许多的风沙,痛得他无法控制眼中酸涩的味道。

“你还回来做什么?我不会娶你的,我不会再让自己被你耍得团团转,我决定忘记你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反正我很自私的,最后再自私一回,也无所谓啦。抱抱我,我真的很冷。”

萧天离慢慢抬起双手,不确定着拥住怀中的身体,她果然很冷,浑身冰凉,衣服还是有微微的湿意,是冒着雨水赶来的吧?来这里做什么呢?齐倾墨,你放过我好不好?淡看浮华三千 作品专栏:

第366章 真相大白

怀中的她睡得很安稳,像是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和衣而眠也不觉得不舒服,均匀浅浅的呼吸在他胸口,嘴角的笑容是满足,她的长眉间也没有了以往的愁绪,这样的齐倾墨,他好像从未见过。

夜暮深沉,她缓缓睁开眼,抬着头望着萧天离吃吃一笑:“睡得都饿了。”

萧天离不知道齐倾墨到底要做什么,但这样像梦境一样的场景他不敢打破,不真切的感觉让他不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齐倾墨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了,突然这样对他笑,对他说着家常一样的话,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始终这样相互拥抱着。

所有他们这间经历的折磨与痛苦也似乎没有发生过,谁都不曾绝望,不曾崩溃,没有谁死去,没有谁被背叛,一直一直,这样相爱着。

可是萧天离也知道,这都是假的,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那些事,像一道道永不会愈合的伤口狰狞在他们之间,嘲笑着他们的无能,歌着命运的残酷,所以他推开齐倾墨,走开两步:“你来找我干什么?”

齐倾墨支着额头,心底无声的叹息一声,脸上却是微甜的笑容:“很多事,我们需要来个了结不是吗?”

“是。”萧天离心中微苦,果然齐倾墨还是齐倾墨,不管她怎么变,她从来不会做无谓的事,就像她来找自己,也不是真的想自己了一样。

齐倾墨望了望门口,轻喊了一声:“等了那么久,进来吧。”

走进来的人是萧天离第二个没有想到的人,竟是白月。

泠之继和颜回找了柳鬼谷和白月半年的时间,都没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齐倾墨是如何找到他们的?

白月脸上的神色难以分辨是什么情绪,复杂地望着萧天离与齐倾墨,咬着嘴不说话。

齐倾墨轻笑着,看着白月:“天离曾经答应过你们,只要你们跟他合作,他会放你们回柳族,如今这个盟约我代他说一句依然生效。白月,我与萧天离之间天大的误会,是你一手促成的,如果你不向他解释清楚,他会恨我一辈子呢。那我的委屈无处可说,只好把你们柳族三十二口嫡亲全部杀了以解心头之恨,你觉得呢?”

白月肩头一颤,猛地抬头看着说话轻声细语的齐倾墨,那样血腥充满仇恨的话她为什么可说得这般从容自若,风轻云淡?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如果你是我,被逼这份上,也会跟我一样的,来,说吧,说你是如何欺瞒天离,如何陷我于不义,如何让他让恨,如何害死萧遥的。”齐倾墨的语气实在太平淡了,平淡得像是与人闲话家常,一点也不似追问真相。

可越是这样平静淡漠的齐倾墨,越让白月不寒而栗,只有看破了生死红尘,不顾一切的人才能这般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