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落叶瑶阶狼藉,高树露华凝碧

自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事情,是永无法再回去了呢?

————关于过去,都回不去。————

有风吹来,带起大树上摇摇欲坠的叶子哗哗的响。

那老嬷嬷心下也是心慌,心走了几步,将手往夏青心鼻尖一放,又跳脚呸呸几下,骂道“到底你们姑娘家家的年轻不经事,这气息还在呢,怎的就能成停了?”

蔻丹面上一喜,又惊惧道“可是方才我摸着,明明便没了气息的…”

老嬷嬷忙颠儿着脚跑过去,拉住她道“好姑娘,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得亏是没事儿,不然又是一场风波,咱们快回去回话罢,也好叫太太早请医医治,迟了可又不好。”着,又回头吩咐还惊魂未定的沛音湘芷“你们快扶着你们姑娘进屋避避寒去,这么冷的天儿,你们也不给姑娘披个斗篷,看太太知道了如何罚你们。”

任凭她絮絮叨叨的了半日,沛音只是没听见。

她脑海里哄的一下闪过千万种思绪,等回过神来,院子里早又安静下来,唯独剩了她们主仆三人。

湘芷心翼翼的蹲下身去试了试,抬头道“呀!果然还有气息!可把我吓死了!”她到底不如沛音狠心,闻得人死了,惊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这下听没死,虽然心内有些许遗憾,但却是安心居多,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沛音却恶狠狠的瞪了地上躺着的夏青心一眼,拖着她就往房里抬,她年岁长,半大的姑娘拖起一个孩里全然不费什么力气。

等到了里间,她让湘芷去掩上门,自己却拿了夏青心的斗篷,将她兜头兜脸的罩住,一把摁住她的头闷在桌上。

“你这是做什么?”关门进来的湘芷看见,差没被吓死,赶忙过来推开她,道“你可知你这在做什么?谋害主子,若是被发现了,你便是死十次,也不够死的!”

沛音皱了皱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湘芷道“等她醒了,咱们才逃不出一个死字!这两日咱们偷吃偷喝主子姑娘的饭食,又克扣了太太赏下来的斗篷之类,你以为等她醒了,这事情还瞒得住么?”

只这一句话,湘芷便蹬蹬蹬的后退了好几步

这谋害主子是大罪并没错,但是奴大欺主也不是罪,何况若是夏青心就这么去了,不过一个庶女而已,并没有人会过多追究她究竟因何而死,但若是她活着将事情闹将出来,就算是太太,也不得不管管的。

沛音正要再,便见那厚厚的白狐狸皮镶金边斗篷被拱了几下,那个的四姑娘夏青心便钻了出来,一脸潮红的看着自己。

那是她跟着夏青心五年以来从未曾见过的表情,诡异莫名。

从这一刻起,夏青心再不是原来的夏青心了,苏敏在心内叹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的接受了这个自己马上可能就又要死了的事实。

没办法,谁让自己运气太好,被民工从天上扔下来的砖块一砸,就给砸到这儿来了呢。

她略微无奈的牵起嘴角,看着二人道“你们想干什么?”

她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成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就算装疯卖傻想先保存性命,眼前这两个奴大欺主的婢女也会宁杀错不放过,倒还不如闹开了好些。

她虽接受了这个情况,但可不代表就要任人宰割,何况刚刚被憋得喘不过气来的滋味并不好受。

湘芷和沛音几乎没被她吓死,退后了几步才堪堪站稳。还是沛音反应快些,上前两步弯下腰来道“姑娘我们想做什么?自然是替姑娘披上斗篷了。”

苏敏心下冷笑,心道你们还将我当以前的夏青心看待呢,面上却露出一丝笑来,背着身退了几步开了门,闪身出去,在外边高声道“莫不是姐姐们当我是傻子呢,要给我披斗篷,有披到脑袋上来的?还是姐姐们觉得我好欺负好拿捏,还想拿话来哄我?”

她在原主人的记忆里搜寻一番,早将湘芷沛音二人在朝善阁逼死主子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自是清楚沛音这狠辣的性子。

心知只有把话开了,自己才可能还有一丝活路,不然,凭着这什么四姑娘这么的身量,甚至还发着热的身子,不定还未等那蔻丹带了人来,便被沛音闷死了也未可知。

沛音眉头一皱,拉了湘芷正要追出去,便听见院子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便涌进来一堆人,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夏青心便扑了出去,哭道“嬷嬷救我!”

二人追着出去,便见平常跟着老太太跟前伺候,不久前才升了管家娘子的李家姑姑领了一堆仆妇站着,怀里正抱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夏青心。

沛音和湘芷对视一眼,顿时沉了心。这李家姑姑向来是夏母身边的第一得力之人,她们全然不知一个庶女而已,因何会将这尊神请来,不由得都悬了心,只盼着夏青心如同往常一样糊涂,不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她们还可以拿话遮掩遮掩。

但夏青心指着她们二人,哭道“嬷嬷,就是她们,她们想要闷死我!”

李家姑姑多在内院走动,却并不曾和这夏青心有过什么交道,因而此番过来不过应应景,但没料到这丫头竟整个人趴在她怀里,笑脸煞白煞白的,一副全然依靠自己的模样,便不由得生出些怜惜之意来。

她柔声安慰了夏青心一番,抬头看着湘芷和沛音,也不去问二人话,吩咐旁边人道“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没听四姑娘的话么,这样欺主背恩的奴才,还不快绑了送到太太那儿去!”

由太太梁氏处置?苏敏心内一顿,知道这梁氏是个面慈心恶,笑里藏刀之人,顿时就有些气愤,想起她之前那般狠心的对待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更是生出几分不满来。

但是她从原主的回忆里知道,梁氏现在正当家,因而这些事倒真的该交由她来管,便自己暗暗留了心,想着要如何回答才能保住自己,又不透露出自己已经知道梁氏恶毒的心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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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唯有月明霜冷,浸万家鸳瓦

那李家姑姑绑了人,回首吩咐了跟着自己的丫头几句话,那丫头便头儿,飞也似的跑了。

她便又回过头来,看着夏青心道“好姑娘,待会儿到了太太那儿,你只管一五一十的将话全了,横竖还有老太太呢,怎么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苏敏略微放缓了脚步,摸了摸自己滚烫滚烫的脸,脑子越发有些混沌起来,疑惑的看了这个李家姑姑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连老太太都搬了出来。

这一疑惑,却已经到了正院梁氏所在的居所。

早有丫头迎着出来,笑着为她们打了帘子,又笑道“四姑娘倒是好好儿的呢,刚刚蔻丹那蹄子慌慌张张没脚儿猫似地跑回来,几乎没把太太吓昏过去。”

苏敏还没来得及答话,沛音便扑了过去抓住她的衣裳,哭道“胭脂姐姐,快带我们见太太去罢!我们姑娘要冤死我们呢!这让我哪里理去!”

倒真是会恶人先告状,苏敏冷笑了一声,正要答话,便见那胭脂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笑道“这是怎么了?四姑娘一向疼爱你们,哪里便会昏了头要冤枉你们呢!快起来好好儿话。”

“姐姐你不知道,我们不过因为四姑娘闲着躲懶儿,多了几句话,四姑娘便恼了我们,和李家姑姑我们要闷死她,如今还要带着我们来找太太处置,这可叫我们哪里理去!”她着,拉了湘芷,哭的泪眼迷蒙的。

苏敏心中有气,眼见着那胭脂就要带着湘芷沛音去回梁氏,再顾不得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挥手便给了沛音一个耳光,怒道“你竟敢睁眼瞎话!”

她年纪,又生着病,其实能打的有多重?但是屋子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都不由得呆愣着,忘记了反应。

胭脂到底是跟着梁氏的,见她公然在梁氏房里打人,不由得冷笑道“四姑娘好大的气性儿!竟比太太还来的威风些呢!既然四姑娘不让她完话,我就带她见太太去,也省的脏了四姑娘您的耳朵!”

苏敏刚刚不过是气不过,一时意气,现在

见胭脂这反应,心里已经暗叫不好,这原主人的脾气看样子懦弱得很,不然也不会被人这么对待,自己这么冷不防的发这么大的脾气,怕那梁氏更加会容不下自己。

但她还没出话来,胭脂就已经领了沛音和湘芷进西屋去了。

苏敏还要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她知道沛音和湘芷绝对没什么好话的,而梁氏少不得就坡下驴将错就错的打发她。但是…她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家姑姑,却忽然生出几分希望来。

没过一会儿,正门便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儿,帘子唰的一下被掀开,灌进一股冷风,等苏敏抬头时,房里已经多出好几个人来。

那一日有两个妇人,穿着银鼠皮大褂,石榴色襦裙的女子高高的坐在堂屋的正位上,另一个暗色套头襦裙的妇人却跪在她的脚下。

贵妇人从头至尾都不曾过几句话,但脚下跪着的女子却唯唯诺诺的磕破了头皮。

“四丫头,你好能耐呢!既然你不愿去,早早的和我便是了,何苦要为难两个丫头?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你怎么狠得下心将吉祥花儿都掐了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贵妇人便端起茶盏,瞧也不瞧她一眼,便冲她话儿。

“太太!心儿还,断断不敢做这样的事,还请太太…”众人都还没话,另一个穿着套头柳色襦裙的妇人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苏敏懵懂的跪着,她从原主人的记忆里找不太到这个卑微的女人,原主人记忆里的母亲,是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

沛音和湘芷对她话的时候毫不客气,张口就道“好姨娘,这回真是咱们四姑娘的不是,你就算磕破了头皮,五姑娘的福气也都被四姑娘给惊吓走了。咱们四姑娘平日不言不语的,谁想竟和姨娘你一样,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都憋在心里记恨呢!”

这沛音和湘芷倒是实在会扣帽子,掐吉祥花,扰妹妹的法会,这名声传出去,别梁氏处不处置的话了,她的名声先就得坏死。

苏敏愣愣的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向沈姨娘,沈姨娘正一个劲的告饶“心儿她年纪,并不知道这福气是要紧的,太太饶她这一遭儿吧!”

贵妇人看也不看她,将手里的茶盅儿随手给了一旁随侍的丫头,朝夏青心招了招手。

苏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沛音和湘芷推了上去。

贵妇人便携了她的手,朝底下唾道“呸!你也不打量打量你是谁,就敢来这里为姑娘求情了?好不好,她是我女儿,自有我来教导,该骂该罚,我心里自有计较,要你一个外人姨娘来充什么好人?”

沈姨娘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来,此刻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头磕在地上,半响不敢抬起来,口里只道“太太的是,是奴婢僭越了。”

苏敏如梦初醒,这才明白过来,跪在地上的才是原主人的生母。

贵妇人便又将脸朝着夏青心道“你向来是个好孩子,这回也不知是吃了哪个黑心肝的调唆,如此不知事,破了你寄名干娘给你妹妹做的法会,我虽是你母亲,却也少不得要罚罚你。你便到咱们外面的净水寺里去思过一阵吧。”

沈姨娘闻得这话,越发的磕头如捣蒜,口口声声求她饶命。

苏敏便在原主人的记忆里搜寻一番,知道了这所谓的在寺庙里思过,便是等同于寄名清修,都是一些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的大家闺秀才会被送去的地方,即使日后能去了挂名回来,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顿时便明了了为何这底下跪着的沈姨娘会如此害怕。

她心思一转,看着沛音和湘芷笑道“母亲,方才我等那吉祥花开的时候,困饿交加,既没斗篷也没个手炉,这两个丫头还这是太太您的意思,让我跪在冰天雪地里,几乎没被病死。我跪了两日,也未曾见那花开,便有些受不住,想去寻件衣裳披上,谁知就惹了这么些事出来。那吉祥花儿开花甚难,我如何敢去掐它去?但太太既这么,女儿认罚也就是了。”

斗心机,话里有话么?谁不会。

第五章 风不定,人初静,落红满径

她这番话一出,若是眼前这太太还要将她送去那什么庙里,不仅是苛责庶女,更加是不容人,治下不严偏听偏信了。

而这房里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都长了耳朵,只要一两个漏了嘴的,就难免会宣扬出去。梁氏绝对不会冒这个险。

原主人的记忆里没什么太有用的讯息,但是老太太不甚中意这媳妇,倒还是有迹可循的。

她出这番话的时候,屋子里众人的脸色都有些许的变化。毕竟眼前这个姑娘的行事作风和嘴皮子的利索程度,大不似从前的夏青心。

梁氏看向她的眼神便有些深邃了,静了半响,她用手一指旁边的李家姑姑道“李家姑姑,您是老太太身边儿跟着的老人了,您怎么?”

她话的时候,眼睛却不着痕迹的掠过夏青心的神色,见她镇定自如,通红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会儿,紧接着便又换上了笑脸。

那李家姑姑看了夏青心一眼,又看看沛音和湘芷,低头笑道“太太最是仁慈的,待几位姨娘的姑娘们都如同大姐五姐一般无二,一年到头做的新衣裳数都数不过来,但四姑娘房里却连件斗篷也拿不出,岂不是个笑话儿?这话出去,满京城不会是奴才们背主忘恩克扣了,反倒是会太太苛待庶女。”她着,又道“欺负了姑娘还是事,坏了太太的名声才不可恕呢!”

这番话下来合情合理,又恰恰敲着了梁氏的软肋。而言语里却并没有要动夏青心的意思,只是将责任都推给了两个丫头。

李家姑姑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的便是老太太的意思,毕竟她是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人,定然不可能老太太的意思。

梁氏看了夏青心一眼,又看看地上跪着不言不语的沈姨娘,嗯了一声,道“打发出去,也不必发配到庄子上,直接让牙婆来领了人,随便卖个几两银子。”

这便代表梁氏此时借着李家姑姑的话下了台阶,默认了夏青心是没错的。

身边的人都应了,不等沛音和湘芷求饶,便随意的拿她们手里的帕子塞住了嘴,将她们拖了出去。

屋子便一下子静下来,梁氏抬起头看了夏青心一眼,道“这件事是我做母亲的委屈你了,既然沛音和湘芷都被打发出去了,我明日再着人挑两个好的给你。”

苏敏忙收回看沛音和湘芷的目光,恭敬的应了是,便退到一边,再不敢答话。

杀伐决断,去留取舍之间丝毫不见犹豫,哪里有半分软弱的样子,苏敏在心中叹了一声,知道这就算在梁氏心里种下刺了。

苏敏的头疼的厉害,嗡嗡嗡的响让她差忽略了梁氏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还想要再话,耳朵却嗡的一声巨响,她捂着自己的头,直直的倒在地上。周围响起惊呼声,她眯了眯眼睛,干脆头一偏彻底睡了过去。

后续的事情她心知无法收拾,倒不如趁着机会装晕,一来证明自己本就为了祈福身染重病,二来她也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一番,看李家姑姑的意思,这夏母很有可能要见见自己,自己总得先整理整理头绪,好有个法。

接下来便是一阵忙乱,梁氏盯了她看了两眼,忽然红了眼眶,口口声声只道是自己莽撞了,轻信奴婢的话,将夏青心冻成了这样,一面又命人去请医来替夏青心医治。

李家姑姑垂着头笑道“太太竟不必忙,老太太那儿此刻正请了太医来诊病,现下既然四姑娘身子不好,不若让我带了她去,让太医看了,反而便宜。”

梁氏拿帕子拭泪,低声道“怎好让老太太她老人家担心?”

李家姑姑示意跟着的丫头们扶着夏青心,又道“太太可别这样,如今太太这儿五姑娘正病着,哪里分得出这许多心思来?就让四姑娘跟着老奴回老太太那儿,想必也无碍的。”

梁氏这才头,又吩咐胭脂她们亲自灯送了一程,看着她们往东边去了方转身回来。

苏敏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努力了半日才睁开眼睛。

她挣扎几下想要坐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半力气都没有。

幸好旁边值夜的丫头还机警,这细微的响动便给惊醒了,忙披衣跑着过来,道“姑娘醒了!可是要找水喝?”

她头,打量了这屋子半响,道“我这是在哪儿呢?”

那丫头一手端了茶杯,一手将她的头轻轻的兜着,喂她喝完了水,方才笑回道“这是老太太正院儿里隔出来的抱厦,四姑娘以后可就要在这儿常住着了。”

什么?苏敏心知这四姑娘向来是个透明的,因为族里的规矩,庶女除了请安以外,并没多少见老太太太太们的机会,这老太太想必也不会将自己放在心上才对,这会子是怎么了?

但她心内虽疑惑,也不敢问的太明,正要躺下,就发觉脚使不上力气,她蹬了一下被子,发现那被子碰在脚上,只冰凉凉的,落在脚上竟一感觉也没有。

糟糕,不会是冻疮吧?她这样想着,揭开被子便瞧见自己的脚肿的老高的,用手按下去软软的痒痒的,果然是生了冻疮。

那丫头捧着灯添完了香,见她按着自己的脚,忙放了手里的东西,道“我刚给姑娘敷过药,姑娘别将足衣解下来,仔细那药膏难闻,冲了姑娘。”

那一晚上过的无比艰难,脚上的疼痛和痒痒的触感接替而来,将她折磨得片刻不敢闭眼。

她眯起眼睛便想起沛音和湘芷在她耳边过的话,想起在地上躺着时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触感,还有梁氏脸上的冷笑,沈姨娘眼里的泪。

这些原主人的前程往事涌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加之以后大约要接踵而来的各种事情,让她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夜凉如水,有细微的风透过窗柩的缝隙钻进来,每每将昏昏欲睡的她惊醒,她安静的听着自己和旁边值夜丫头的呼吸声,整个人如同置身梦境。

第六章 垂杨深院,院落双飞燕

梁氏送了人回院子,正要进门,便听见廊上传来一阵笑声。

她回头去看,二太太梁氏正着了芙蓉色的对襟褙子,白色绸裙在廊上逗弄雀儿,见了她也不行礼,只笑道“姐姐果然教出了个好女儿!”

梁氏本待从不把这个庶女放在眼里,只因这四丫头出生时,花园里的铁树都开了花,被众人都认为是祥瑞之人,因此便颇有些不耐烦她。

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不动声色的可以除了她,谁知她命大,不仅挨了过来,并且脑子似乎也不知为何突然好用了许多,她心里就像堵了个石头,现在一听梁氏这话,更是没了好脸色,冷笑道“我养出来的女儿,自是好的。只是妹妹进门这许多时间了,也不见养下个孩子来,我倒时常担心妹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没人做伴!”

她们二人是姊妹,从就互相看不顺眼的,时候争抢好看的衣物首饰,谁知长大了还要争抢同一个男人的欢心,因此格外看不对眼。

梁氏面上一顿,也冷了声音,转过脸来看着梁氏“我可比不得姐姐,能分出这么多时间来对付一个姑娘,老爷那儿可离不得人呢。”

无论如何,这夏庆松格外喜欢她是个不可更改的事实。

梁氏自进门来虽不能是独得宠爱,但是夏庆松对她也算是敬重有加,一月间总数着日子在她房里呆上几日,但自从梁氏进门来后,夏庆松往她房里去的日子便渐渐的数的过来了。她如何不气?听得这话,心内的火气腾的一下便升起来,疾走几步到梁氏面前,冷笑道“当年孙姨娘就是给父亲做妾,现今你也给人做妾,可见妹妹你是得尽了孙姨娘的真传了!”

梁氏素日是最和气不过的,对人从不疾言厉色,偏偏每每对着梁氏的时候,话极尽刻薄。一旁的丫头们都敛了神色垂下头去,全当没听见,生怕一个不心殃及池鱼。

梁氏的粉脸含怒,怔了会儿又语带双关“姐姐慎言!我姨娘当年自是给人做妾,但我如今是堂堂正正入了族谱过了明路三媒六聘嫁进来的,还有父亲亲自主持,哥哥亲自送嫁,可并不是妾啊。”

这是梁氏一直以来的心病。

她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指着梁氏道“我只是没料到,依你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竟会与他无媒苟合,一心要嫁进来给人家当二房!我也的确想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梁氏手上一抖,那饲料便尽数撒到雀儿的身上,将它惊得扑棱棱的乱撞。她冷笑着回过头来盯着梁氏,嘲讽道“真是好笑,你居然来问我为什么!若不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母亲害死了我娘,打断了逸轩哥哥的腿,我会随着你嫁过来?!现在你居然还来问我原因,你不觉得太多余了么!”

她此刻的面容因为气愤而有些扭曲,眼睛更是如同刀子一般,直直的射向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