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两人喝茶吃点心,顺便欣赏周围的景色,还看到路上不少人都在往山上走。都是要爬到山顶,一览众山小。陆瑾娘跃跃欲试,她也想一口气冲到山顶,不过貌似体力比不上别人。若是坐轿子上去,那还不如不上去。

休息着休息着,到了最后陆瑾娘已经没了上山顶的决心。干脆原路返回,打道回府。

回到窦府,窦猛还没回来,时辰已经不早,陆瑾娘就和窦念先用了晚饭。用过饭后,陆瑾娘同窦念在花园里散步。陆瑾娘一直到这会才问窦念,“白日里间的那沈家兄妹,可是有什么来历?”

窦念笑道:“娘误会了,不过是一般的商户人家罢了。”

“哦,我看那沈姑娘对你倒是有情谊。”陆瑾娘打趣的说道。

窦念抓抓头,“娘不说,我都没注意。反正咱们不同他们来往,有没有情谊也是她自个的事情。”

陆瑾娘摇头笑笑,窦念这性子还真是同窦猛一样。陆瑾娘又好奇的问道:“你都这么大了,这些年一直在外面东奔西走,定是认识了不少人。可有遇见动心的人?”

窦念摇头,“娘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若是真遇到了,一定会抢了来做媳妇。”

“你这人啊,既然不愿意我提起,那我就不说了。”

“多谢娘。”

陆瑾娘拍拍窦念的手,这孩子主意正的很,还真是不好管。可是完全不管也是不行的,只能循序渐进的来。

窦念突然将伺候的人赶到远处,一脸严肃的看着陆瑾娘。

陆瑾娘倒是意外,窦念小时候倒是这么个样子,长大了可少见了。今儿又是有什么事情。

窦念一脸犹豫,似乎还没下定决心。“娘,儿子有秘密想要告诉你。”

陆瑾娘只觉好笑,“秘密?什么秘密?可是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

“不是的。其实这秘密不是儿子的,是父亲的。”

窦猛?陆瑾娘蹙眉,若是说窦猛有秘密,这话绝对是真话。就窦猛那样,岂是没有秘密的。不过陆瑾娘很平静,哦了一声,“你父亲的秘密,你想要告诉娘。那你父亲知道吗?”

窦念摇头,“父亲不知道,不过儿子觉着娘该知道。”

陆瑾娘掐了一片叶子把玩,“我该知道?可是你父亲并没有同意,不是吗?若是真有什么秘密,也该是你父亲告诉我,不是吗?”

“娘难道不好奇吗?”窦念好奇的问道。

陆瑾娘笑了笑,“好奇,我当然好奇。可是我既然同你父亲在一起,就该尊重他。他若是觉着我该知道,他迟早会告诉的。我相信他。”

窦念有些手足无措,“可是我想告诉娘亲,我觉着娘知道了,也能给我出出主意。”

陆瑾娘蹙眉,窦念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很坚定的说道:“不了,既然是你父亲的秘密,那我就该听你父亲来说,而不是听你来说。”

陆瑾娘要走,她已经没了继续散步的心思,她觉着还是回去的好,也好让窦念冷静一下。但是窦念却拦住了她的去路,“娘,你该听我说完。”

陆瑾娘叹气,看着窦念,“你真的要说?真的想我听你说?”

窦念坚定的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他觉着陆瑾娘该知道。

陆瑾娘揉揉眉心,还真是麻烦。“行,既然要说,也别在这里说。去书房吧。这会外面太凉,久了会生病的。”

窦念沉默的跟在陆瑾娘身后,回到了书房。邓福上了茶水就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母子两人。陆瑾娘端起茶杯,看着窦念,“现在可以说了,我听着。”

窦念这会倒是紧张起来,看着就如同他这个年龄的人一样。窦念望着陆瑾娘,显得有些局促,“娘,我想说的秘密是同父亲的身世有关。”

番外8 真相

身世,窦猛能有什么身世?陆瑾娘奇怪的看着窦念,“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不是窦家的孩子吗?”

窦念显得很紧张,或者说他还在犹豫,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紧张。他点点头,“这件事情儿子知道的也不是很久,父亲的母亲,也就是儿子的祖母的确是窦家人,但是儿子的祖父不是。”

“等等,你是说你父亲是窦家的外嫁女生的?那为何成了窦家子,还是嫡出?”陆瑾娘的心在砰砰的跳,或许窦念所谓的秘密,能为她解开许久以来的某些疑问。只是这个秘密未免太过劲爆了一点,这真的好吗?她要继续听下去吗?

“娘,父亲其实该姓唐,父亲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窦念十分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说完后,他松了口气。接着他开始担心起陆瑾娘的反应。

陆瑾娘呆愣着,窦念口中的他,不言自明,指的自然是乾德帝。有那么一瞬间,陆瑾娘真想崩溃的大叫。可是她的休养和身份还有理智阻止了她这么做。她不能崩溃,还没到崩溃的程度。让她好好想想,窦猛竟然是这隆兴帝的儿子。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在隆兴帝的时候,隆兴帝对窦猛格外的不同,格外的信任。因为隆兴帝很清楚窦猛是他的儿子,亲生儿子,还是个极为能干的儿子。偏偏这个儿子没有争位的资格,那么将关键性的禁军交给窦猛来掌控,便是隆兴帝认为的最为安全的方式。只是隆兴帝没想到,他这个儿子怀揣着一颗复仇的心,结果自然是隆兴帝失败,乾德帝上位作为结局。

陆瑾娘揉揉眉心,“隆兴朝的时候,宫中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姓窦的嫔妃。”

窦念点点头,“的确是没有,可是仁宗朝晚年的时候却有一味窦姓后妃,便是窦老爷子的亲妹子。”

陆瑾娘捂住嘴,这绝对是一个劲爆的宗室秘闻,仁宗的妃子同仁宗的儿子有了感情,并且生下了窦猛。这是个多么劲爆的秘闻。陆瑾娘稳住心神,她该知道的,在皇室,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她实在是没必要如今大惊小怪。皇宫那么多女人,多半的女人都是在虚度青春,她们也是人,是有想法的活生生的人,难保就不会出现一二起耸人听闻的事情。她该明白的,这并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反而在某些野史的记载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最有名的自然是那位改天换地的女人。

陆瑾娘定下心神,“她后来死了,对吗?”

窦念点点头,“是的,窦妃死了,是死在沈皇后的手里。”

沈皇后?隆兴帝的皇后手里。到此刻陆瑾娘全部都想通了,为什么窦猛会帮乾德帝,她以为是她自己说服了窦猛,其实全都是假的。因为窦猛早就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他要借助某个力量将太子毁了,以报他母亲被杀的仇恨。而这个根结就在沈皇后身上。只要是让沈皇后痛苦后悔的事情,窦猛都愿意去做,这也是为什么时隔多年,窦猛依旧不肯放过九王爷的原因,为何会让九王府的清客王修做行刺的事情。他这是要玩弄九王爷于鼓掌之中,他这是要将自己的兄弟当做可怜虫一样来玩弄。至于乾德帝的死,其实也有了解释,不仅仅是君臣的对立,更是从源头上,从血缘上他们就有了天然的仇恨。她是了解窦猛的,所以她很清楚窦猛一定仇恨自己身上所带的唐氏血脉,仇恨隆兴帝,包括隆兴帝所出的儿子。他这是要毁了他所仇恨的一切,尤其是血缘上的那些人。

窦猛根本就是个疯子,这几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他疯狂的报复。她早该想到的,可是一叶障目,她竟然全然的相信了窦猛对他的解释。

“娘,你没事吧。”窦念很担心,陆瑾娘的神情很不对劲。

陆瑾娘摇头,“娘没事。告诉我你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窦念紧张的舔舔嘴唇,“前两年就知道了,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

陆瑾娘狠狠的捶打着桌子,窦猛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将这么隐秘的事情告诉窦念,是想让窦念也跟他一样变成一个疯子吗?疯狂的复仇,行走在悬崖边上吗?陆瑾娘此刻真想狠狠的抽窦猛两巴掌,这个男人,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是怎么想的?”陆瑾娘很小心翼翼的问着窦念,“你会恨吗?”

窦念摇头,面容平静,“儿子不恨,那是父亲的仇恨,不是儿子的。儿子只是…好像只是听了一个故事,一个复仇的故事而已。除此之外,儿子没有别的感受。”

陆瑾娘喜极而泣,她抱住窦念,她不得不感谢老天给了她一个好儿子。她的儿子真的了不起。没有傻傻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陆瑾娘望着窦念,“你父亲他真是…糟透了。他不该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你的,他这样做是在害你。不过幸好你没有被人蛊惑。”

窦念笑了起来,“父亲告诉我这个事实,并非是要蛊惑儿子继续仇恨下去,他只是想让我知道真相和自己真正的身世。真的,娘你不用担心,我很好。现在我也觉着娘该知道这个事实,所以我就告诉了娘。娘,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陆瑾娘笑着摇头,“只是没有想到,你所谓的秘密会是这么惊人。所以咱们眼睛看到的永远都不是完整的事实。”

窦念很高兴,他点头,“是的。那不是全部的事实。其实那时候的事情,儿子并不在意,毕竟儿子没有经历过,也没有参与其中。儿子只是在想,父亲他怀揣着这样的身世秘密,是怎样过了那许多年。他心里头那么多的仇恨,是什么让他一直在克制,没有真正的疯狂的毁灭一切。这次回来的路上,儿子想了许多许多。儿子觉着就是因为娘的存在,所以让父亲克制了自己的仇恨。不然以父亲的能量,他若是真想彻底的报仇的话,只怕如今的江山都要换人来坐了。”

陆瑾娘很意外,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在她的心目中,窦猛已然是一个疯子。可是窦念却说,那样的窦猛已经极为克制了,克制着没有去毁灭一切。是的,陆瑾娘在这一刻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窦猛若是真想毁灭一切,完全是有可能做到的。他有那样的机会,也有那样的势力。当年隆兴帝病危,他只需将所有皇子招进宫里,在一个一个解决掉,比什么阴谋诡计都来的痛快来的更直接。他甚至可以当着隆兴帝的面将那些皇子王爷们一个个的杀死,让隆兴帝被活活气死。

可是窦猛毕竟没那么做,不仅没那么做还扶持当年的五王爷坐上了帝位。这是不是代表着窦猛的确是在克制了?他仇恨沈皇后,更加仇恨造成一切悲剧的隆兴帝。仇恨自己身上流淌的唐氏血脉,以他疯狂的性格,他是会毁灭一切的。但是他没有,他是真的有在克制。

陆瑾娘抱着头,她觉着很为难,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并不是一件好事。

“娘,你不要为难,儿子说出这一切,只是觉着儿子不该瞒着娘。娘有权利知道真相。若是娘为此痛苦伤神,那就是儿子的不是了。娘,求你了,别在胡思乱想。一切都过去了,父亲身边有了娘,父亲他就会慢慢的成为一个正常人,有血有肉的人。他就不会那么固执了。”

陆瑾娘呵呵一笑,窦猛何止是固执,根本就是偏执。极度的偏执。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初衷,难道真是的因为她吗?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陆瑾娘不仅自我怀疑起来了。

“娘没事,你不用担心。”陆瑾娘深吸一口气,拍拍窦念的手,让他不要担心。

窦念笑着,“我相信娘一定不会自寻烦恼的。该烦恼的人是父亲,而不是娘。儿子觉着娘该放宽心,因为儿子还有事情要告诉娘。”

陆瑾娘很是无奈,揉揉眉心,“说吧,你们父子究竟瞒着我多少事情。”

窦念得意一笑,“娘想知道儿子这些年都在哪里吗?儿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

“海上?海贸?还是海盗?”陆瑾娘觉着自己该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窦念点点头,又瑶瑶头,“有海贸,但是不是儿子在管。儿子主要是同海盗们打交道。”

陆瑾娘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以为刚刚长大的儿子,其实在多年前,已经开始像一个成人一样生活,并且在成人世界里混的很好。而这个成人世界还是海盗。这是要颠覆她过去所有的认知吗?窦猛究竟干不干人事,他怎么可以让窦念那么小就去同海盗打交道。他简直就是乱来。

陆瑾娘摆摆手,“说吧,一次性说完,本宫不想听你一句一句的吐。”

连本宫都出来了,可见陆瑾娘是真的生气了。还是非常生气。

窦念抓抓头,莫非他做错了,他不该一次性将事情全都说出来的。可是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窦念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娘,你别生气。儿子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虽然是同海盗们打交道,但是儿子身边都有高手护卫,那些海盗只要不是犯傻,就不敢动儿子一根汗毛。”

陆瑾娘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窦念,提醒窦念赶紧将话说完,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窦念缩了缩脖子,陆瑾娘这么个表情,还真是气势惊人,很能震住人。于是窦念老老实实的将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陆瑾娘。窦念同陆瑾娘说,窦猛的大本营不在陆地上,而是在海中一个大岛上,上面生活了几千人,周围还有几十个小岛拱卫,驻扎兵马。这些人马既是兵又是匪,换身皮就能做海盗,还是目前沿海地界最大的海盗群体。因为窦家的势力,所以那些海盗没人敢惹上他们。如今窦猛的重点放在了海外,寻找更大的海盗。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很优良的海港和一块陆地。只是那陆地上面有很多土人,这些土人没进过训化,十分野蛮不好管家。如今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将陆地上的土人给解决掉。在那块大陆上,已经移民过去上千人,开垦出上万亩的土地。海港也快要竣工,总之那里以后就是他们真正的大本营。当然临近大陆的海岛上依旧会驻扎人手,保证海路畅通,贸易顺利。

这便是窦念所交代的所有情况。

陆瑾娘冷冷一笑,照窦猛这个发展模式,他是想做一块全新土地上的国王,难怪他对放弃这里的一切并不心疼,还很自得。那所谓的什么东南海战,什么海岛倭寇登陆,影响到东南几个省份的经济和贸易,这里面只怕也有窦猛的手笔吧。窦猛就是沿海最大的海盗,他这分明是在贼还捉贼。只可惜,朝廷上所有人包括乾德帝全都被窦猛骗了过去。窦猛他就是要利用东南的事情离开京城,利用东南战局,布局那个全新的大陆。

这真是一件让人痛恨却又不得不真心赞叹的事实。朝堂在窦猛眼里就是一个棋盘,而他则是下棋的人。那些人包括乾德帝统统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他简直就是个神人,也是个疯狂的冒险分子。陆瑾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真正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烛火闪动,秋蝉拿出绣花针将灯芯挑了下,烛火瞬间又明亮了许多。窦念已经离开,而陆瑾娘还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

窦猛走进屋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抬起头看着窦猛,她想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可是却那么的困难,或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窦猛。

窦猛在陆瑾娘的对面坐下,说道:“那个臭小子同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

陆瑾娘笑了起来,她在想窦猛究竟有什么自信认为她不会计较,不会生气。陆瑾娘看着窦猛,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窦郎,你难道就没话同我说吗?”

有那么一刻,窦猛显得很烦躁。陆瑾娘却笑了,看来窦猛的心也不是真如石头一样坚硬。

窦猛问陆瑾娘,“你知道什么?你问我答,这一次我不会隐瞒你。我保证。”

陆瑾娘摇头笑笑,“你是在复仇,对吗?沈皇后如此,隆兴帝如此,乾德帝如此,废太子如此,就连当年二王爷的那些事情也是如此对吗?至于那个化名王修的韩珺,也是复仇的一部分对吗?你是不会让那些人有好日子过的,对吗?”

窦猛很肯定的点头,“是的,我是在复仇。”

“你真是个疯子。你太疯狂了,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最终赢的人一定是你,万一输了,你能留下什么?”陆瑾娘怒吼。

窦猛却笑了起来,手轻抚陆瑾娘的发丝,“你在担心我,是吗?”

“回答我的问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好,我回答。”窦猛很干脆,“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天起,我就下定了决心要复仇。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没什么印象的女人复仇,更是为了我自己。结果我做到了,不是吗?我完美的完成了我的计划,瑾娘,你该替我高兴。”

陆瑾娘高兴不起来,她盯着窦猛,“告诉我,东南的战事也是你的计划是吗?”

“我不过恰逢其会,挑起了几个野心家的野心罢了。”窦猛一脸轻松的说道。

陆瑾娘很懊恼,窦猛的坦白反倒是让她有些无措。她该怎么办,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窦猛?过去的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吗?“你会对绪哥儿下手吗?”陆瑾娘艰难的问出这句话,她不想怀疑窦猛,可是她不得不去确定。因为她是母亲。

窦猛摇头,“他是你的儿子,我不会对他动手的。”

“你的复仇计划完成了吗?”陆瑾娘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

窦猛点头,“已经结束了,将你从行宫带出来的那一刻起,那些仇恨,那些复仇计划都已经完全结束了。”

陆瑾娘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在刚才,她紧张得都差点忘记了呼吸,差一点憋死了自己。一切都结束了,真好。陆瑾娘不得不感慨,这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打算到海外做一个岛主吗?”陆瑾娘轻抚窦猛的脸颊,“别那么疯狂好吗?”

窦猛笑着,“不疯狂日子岂不是无趣。想同我一起去海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家吗?我做皇帝,你做皇后,咱们的儿子就是太子。如何?这个提议很有吸引力吧。至于这块土地就交给那些姓唐的折腾,将祖宗家业都折腾完了,也不关咱们的事情。”

陆瑾娘笑着,哭着,疯子,真是个疯子。有谁会有窦猛这样疯狂的想法,这根本就是十足疯狂的决定。“我不知道,我或许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这是陆瑾娘的真心话,她无法下定决心。

“没关系,那里还是个一片飞地,要见点成效,只怕还需要好些年。趁着这几年的时间,我会兑现对你的承诺,带你走遍天下。”

“谢谢,窦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真的…”陆瑾娘激动的语无伦次。

“什么都别说,你的心思我全都明白。”窦猛拦住陆瑾娘,“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在什么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陆瑾娘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情,都是感动。但是瞬间她反应了过来,盯着窦猛,“你的意思是那块新大陆,你打算让念哥儿去监督?窦猛,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念哥儿还是个孩子,你就让他去同那些海盗打交道,你这是在害他。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念哥儿那么小,你怎么可以将真相告诉他,万一他心里扭曲了怎么办?你简直是太不负责任了。”

窦猛一脑门子的汗水,“瑾娘,你该冷静。念哥儿不是好好的,一点事情都没有。”

“那是运气好,你能保证未来的每一天念哥儿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吗?窦猛,你太让我失望了。”

窦猛咬牙,果然他不该将窦念叫回来了,这才多久,就给他找了一堆麻烦回来。看看陆瑾娘这个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哄不过来的。臭小子,他非得狠狠抽他一顿。

不过等到窦猛去找窦念算账的时候,窦念早就跑了,并且走之前,还仰天大笑三声。哼,谁说他是臭小子,臭小子也有坑人的时候。窦猛,你就等着跪搓衣板吧。

番外9 质问

陆瑾娘在做衣服,做给窦猛和窦念穿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屋里烧着地龙,倒是暖和的很。陆瑾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虽然做的很慢,但是好歹也是做出了一点成效。

不过一想到窦猛和窦念两父子的情况,陆瑾娘又是一阵苦恼。

窦猛要收拾窦念,窦念就往外面跑,几天都不回来。陆瑾娘想儿子,只能迫使窦猛妥协。窦猛倒是妥协了,只是两父子见面的时候难免会有点不对付,尤其是在她没看到的时候。这两父子,果真是冤家。

邓福推门进来,带进来一阵寒气。

陆瑾娘问他,“念哥儿可有回来?”

“启禀夫人,公子还不曾回来。不过公子既然答应了夫人今日会回来,公子就一定会回来的。”

“这倒是不担心,就怕他在外面冷着了。今年可真冷。”陆瑾娘感慨,似乎在温暖的屋里,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寒风。

邓福笑道:“夫人不必担心,公子身边跟着妥帖的人,一定会照顾好公子的。”

“嗯,等他回来,叫他来见我。”陆瑾娘如此吩咐道。

邓福点头,“奴才遵命。”

还是半下午的时候,天黑的就像是马上就到晚上了。窦猛带着一身冬日的寒冷走进来,“瑾娘又在做衣服了,做这个费力又伤眼睛,还是交给针线房的人做吧。”

陆瑾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看着窦猛,“给你们父子各人做一件,没什么复杂的,就是费点时间罢了。今儿回来的倒是早。”

“年底了,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接下来的时间,我就能天天陪在瑾娘身边。”窦猛脱去外套,坐在陆瑾娘身边。

陆瑾娘甚至能从窦猛身上闻到雪花的味道,问道:“外面今儿可冷。”

“今儿的确比前些日子冷些,不过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受得住。”

陆瑾娘靠在窦猛身上,拉着窦猛的手,说道:“念哥儿还没回来。”

“瑾娘不用担心那小子,他自有去处。”窦猛只觉牙酸,他可是一点都不想提起窦念这臭小子,专门来给他作对的。

陆瑾娘噗嗤一笑,“你啊,都这么大的年龄了,还同儿子计较。大度一点,别冷眉冷眼的,不像样。”陆瑾娘嗔怪,这两父子都不是省心的。

窦猛一脸无辜,“娘子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那小子的德性,你不是不知道。就他那样,光看着就让人想要抽他。”

陆瑾娘大笑出声,“明明是你小气,你看看你这样,哪有丝毫的大度。我看念哥儿很好,懂事,知礼,能干,又有孝心,还有本事。这样的儿子,抵得上别人十个八个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么说起来,我还真不能不满意了。不过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也就是那小子敢同老子对着干,还敢偷跑出去,简直是找打。”窦猛很是不爽。

陆瑾娘急忙安抚,“小孩子嘛,总是有怕的。他怕你打他,其实说起来也是好事。他那性子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有让他怕的,好歹将来还能管束。若是什么都不怕,那可不得了。”

“他哪里是怕我,他分明是怕你不高兴。”窦猛酸酸的,自从窦念长大了,窦猛就发觉这儿子越来越难管教了。早晓得这小子长大了是这么个样子,他就该一直拘束着他,不该放养。这样一来,也能培养一个谦谦君子。不过一想到窦念那张脸,再配上谦谦君子的性格,窦猛大皱眉头。果然还是放肆一点的儿子更得人心。虽然依旧让人讨厌。

陆瑾娘不知道窦猛心里头的那些纠结,她还在想着晚上该吃什么。得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要有窦猛爱吃的,也要有窦念爱吃的。另外等窦念回来后,还要同他好好说说,天冷了,眼看就到了新年,就别在出门胡混了。

陆瑾娘同窦猛好生温存了一番,邓福就来禀报,说是窦念回来了。

陆瑾娘的一颗心顿时全都放在了窦念身上。“窦郎,你先去书房,我想同念哥儿说说话。你在这里,影响他心情。”

窦猛郁闷,窦念回来才是影响他心情。他恨不得窦念永远都别回来,反正来来去去都改变不了窦念是个讨债鬼的本质。

陆瑾娘哪里管窦猛愿意不愿意,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窦念如一阵风似得冲了进来,“娘,儿子想娘了,娘可有想儿子?”

“自然是想的。”陆瑾娘欢喜异常,拉过窦念。大冬天的,窦念竟然还出了一头的汗,莫非这一路都是跑回来的不成。

陆瑾娘拿过毛巾给窦念擦汗,“都快过年了,可别再整天的往外跑,知道了吗?”

窦念眉目里都是笑意,点头答应下来,“既然娘让儿子留在家里,那儿子就不出去了。反正都要过年了,该忙的事情都忙的差不多了。”

“我不管你同你父亲在外面究竟忙些什么事情,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可将自己陷入危险中,明白吗?”陆瑾娘语重心长,这也是她最为担心的。

窦念笑着点头,“娘放心吧,儿子做的事情都没什么危险,不过是陪着人喝喝酒说说话罢了。”

陆瑾娘戳了他一下,还敢在她面前胡编乱造,简直是乱来。她又不是无知的妇人,岂能被他几句简单的话就给蒙骗了。窦念也知道自己没法在陆瑾娘面前编瞎话骗人,所以打定主意,以后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实话。“娘,总之你放心吧,儿子会以自己的安危为重的。”

陆瑾娘拍拍窦念的手,罢了,孩子长大了,真的不是想管就能管得住的。“行了,你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若是将自己陷入危险中,娘定不会饶了你。”

窦念嬉皮笑脸的,一点正行都没有。手也没洗,就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陆瑾娘打在他的手上,“去,洗了手再来。”

窦念洗漱完毕,又换了常服,时辰还早,就陪着陆瑾娘说话。

陆瑾娘语重心长的同窦念说道:“你们父子也闹了这么长的日子,我都没计较,你们两人倒是计较起来了。记住,以后不准在你父亲面前顶嘴,不许不孝。”

“娘,儿子可没有不孝,只是父亲他太霸道,他不让儿子陪着娘,好像儿子会将娘抢走一样。”窦念委屈的很。

陆瑾娘笑了起来,“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你说的那样。好好同你父亲说说话,别没说到几句就吵了起来。这样不好,也是不孝,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儿子听娘的。”

陆瑾娘感慨一声,不由得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另外一对儿女。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长安再次进宫,同兴元帝横眉冷对。“皇上,母后究竟在哪里,同我说实话。”

兴元帝皱眉,很是烦躁。幸好大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长安这番质问没被人听去。“皇姐这话,朕就不明白了。母后在行宫好好的,皇姐也见到了。这会你巴巴的来质问我,算什么事?皇姐,朕敬重你是我的姐姐,但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的怀疑朕。”

长安冷笑,“唐方绪,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行宫里面的那个女人,究竟是真是假,你比我清楚的很。那人根本就不是母后,你将母后弄到哪里去了?唐方绪,你若是害了母后,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放肆。”兴元帝一脸威严,“朕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好,好的很,你是要同我讲君臣之别是吗?那你让人将我抓起来啊,治我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这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长安公主眼中含着泪,那不仅仅是泪水,更是心酸,心疼,后怕,失望,遗憾。是不是每个做皇帝的人都逃不开这样的宿命,是不是每个做皇帝的人,都将变得冷血冷情,为了权利地位,什么都可以牺牲。连至亲亦不例外。

兴元帝就那么看着长安公主,看着她流泪,看着她挺着个大肚子,人显得那么的憔悴。看着她,从那张因为怀孕而胖了一圈的面容上,看到了过往。看到了他们曾经的童年,少年,看到了他们的快乐和悲伤。

兴元帝长长一叹,走下台阶,慢慢的走到长安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比这个同胞姐姐高了一个头还多。他拿出手绢,轻轻的帮着长安擦拭眼角的泪痕,“你是做皇姐的,就这么对待做弟弟的吗?朕可是你的亲弟弟。”

“那我还是你的亲姐姐,你又是怎么对我的?绪哥儿,告诉我,母后究竟在哪里?我要见母后。”

兴元帝苦笑一声,“你在怀疑朕吗?你以为朕是那样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人吗?你觉着是朕将母后弄丢了吗?”

长安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敢说是,却又不甘心说不。所以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兴元帝自嘲一笑,“没想到连你,我的亲姐姐竟然会这么看我。你真让朕失望。”

长安觉着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真正的伤害到了她的弟弟。她想补救,她想告诉他,不是那样的。可是她的辩解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兴元帝果断的打断了长安的话,冷着一张脸,说道:“你想知道母后的下落,朕实话告诉你,朕也想知道。这半年来,朕一直都在寻找。目前已经有了点眉目,母后很可能在江南。”

长安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意外和不可置信,“皇上,这,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兴元帝讥讽一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长安,亦或是在嘲笑陆瑾娘。“母后她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朕能怎么办,难道要将母后失踪的消息公布于众吗?还是告诉大众,母后过世了?不能,朕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朕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想尽一切办法的维持现状。可是皇姐,你却一而再的来追问朕,甚至于怀疑朕将母后怎么了。哈哈,皇姐,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我,我…”长安很惊慌,“皇上,母后她怎么会离开,怎么可以离开。她身边没几个人,她能去哪里呢?”

“你怎么知道她身边没人?至于母后为什么要离开,朕不知道,不过朕多少还是能猜测到一点。母后,她厌倦了,她厌倦了皇宫的生活,厌倦了每天的争斗,她想清静的过一段日子。所以她走了。但是朕相信,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的。”兴元帝无比笃定的说道。

长安无法接受陆瑾娘私自离开的消息,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母后为什么要离开?她难道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孙子吗?她为什么要这么自私,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即便真的是厌倦了皇宫的生活,大可以同皇帝说一声,让皇帝安排出行的事情。除非…

长安望着兴元帝,她心里头有很多的怀疑,可是她不敢再想下去,那样的猜测是对母后的亵渎,实为不孝。她希望兴元帝能够给她一个答案,一个明确的答案。

兴元帝掩嘴嘲笑,嘲笑世人的愚蠢。

“皇上,母后她什么时候会回来?”长安最终只能这么问。

兴元帝目光坚毅的看着长安,“皇姐放心,很快的,很快朕就会找到母后。若是母后还没玩够,咱们就配合着让母后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不过母后迟早是会回来的。相信朕,朕一定会劝回母后。”

长安频频点头,兴元帝是她的支柱,既然他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皇上,见了母后不可生气发火,母后辛苦了大半辈子,不过是想清净的出门玩玩,没关系的。”

“朕知道,皇姐放心吧,朕做事你还担心吗?”

长安笑了起来,她自然是不担心的。

兴元帝看着长安走出大殿,他却颓然的坐在台阶上。最终他还是没将真正的缘由告诉长安。他不知道为什么临到那一刻的时候,他竟然会反悔。他不想在长安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对母后的幻灭。那些流言蜚语,那些过往,由他一个人承担就可以了,他承担的起。

走出正阳宫,站在院子里。回头一望,黑压压的逼人。这座正阳宫,他的祖父住过,他的曾祖父住过,他的祖宗们都是住在里面的。唯独他的父亲,乾德帝,或许是因为心虚,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从一开始就拒绝住进正阳宫,而是住进了思政殿。

兴元帝轻抚廊柱,这些柱子见证了一个朝代的兴衰,显得无比的厚重和沉淀。他是喜欢这里的。他还记得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来到宫里,见了皇祖父,皇祖父很老,脸上全是皱纹。可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祖父的敬仰。那是一个真正的帝王,虽然老年的时候行事有些糊涂和优柔寡断,造成了后来的情况发生,但是不能否认他的一生是成功的。是个合格的帝王。而他的父亲乾德帝,很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可是往往又被情感所左右。

兴元帝笑了起来,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父亲其实是个失败的皇帝。从他对待窦猛这件事情中就可以看出来。窦猛是乾德朝的功臣,但不是他兴元帝的功臣。他兴元帝收拾窦猛,名正言顺,无人能够指摘。但是乾德帝收拾窦猛,难免就落下薄待功臣的名声。看,这就是他们父子的区别。他从起点上就超越了他的父亲一大截。只因为他的皇位来的名正言顺,而他父皇的帝位来的总是有那么一点名不正言不顺,民间多有传言,他是夺宫弑父才坐上帝位的

所以他可以无愧于心的住进正阳宫,而他父皇只能心虚的住在思政殿里。这真是让人讽刺。

更讽刺的是他的父皇连女人都搞不定。先是一个齐氏下药,接着又是他的母后。他的父皇一生都是失败的,或许夺宫的时候就是他一生最成功的时刻。而他,兴元帝,注定了要做一个成功的皇帝,即便有那么多人并不看好他,处处掣肘。

母后,我会让你为我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