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儿拈了绢子,轻轻掩着唇畔笑道:“这……看郭夫人和几位郭家公子的相貌,横竖是丑不到哪里去的。”她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动听,一口细牙如珠似玉,叫人心折。

裴珍唇畔带了一丝冷笑:“生得再美也是无用,一个在乡间长大的野丫头而已,郭夫人居然还敢将她带出来献丑,啧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保定公是裴皇后的二弟,裴宝儿和裴珍是一对姐妹,不过裴宝儿是嫡出,裴珍是庶出,裴宝儿此刻听了庶姐说的话,不过笑道:“姐姐这话不要说得太早,郭夫人敢让她出来见人,必定是经过一番教导的。”看起来是为李未央说话,却掩不住唇畔那一丝居高临下的鄙夷。

裴珍失笑,道:“谁家女儿不是在身边娇养了多年,又请了宫中老嬷嬷悉心教导,这短短的十几天,还不知道会教出个什么样的猴子来。”

裴宝儿生得明眸皓齿,艳光四射,坐在那里宛如花树堆雪,琼压海棠,完全称得上一个国色天香的人儿。纵然裴珍满头珠翠,一身华服,可坐在她的身边不过更显得粉面如土而已,难怪所有人都说论起容色,裴宝儿堪当越西第一美人。一旁的无数豪门公子们从凉亭前走过,都停下脚步悄悄来看裴宝儿,裴宝儿却是谁也不瞧,拿绢子捂了嘴笑,道:“姐姐,你真是太刻薄了。”

她口中这样说,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裴皇后和郭惠妃一直不和睦,这是天底下众人皆知的事情,连带着裴家和郭家也互别苗头,但因为两家都是肱骨之臣,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数十年来反倒是相安无事。

倒是裴宝儿身边的婢女机灵,看见韩琴就站在近处,忙低呼一句,“小姐,要不要再倒一杯茶?”

这样突兀一句,裴宝儿立刻回过神来,裴珍便也跟着回头望去,果真见到英国公府的两位千金韩琳和韩琴刚从那边走过来,裴珍并不畏惧,索性轻蔑地看着他们,娇滴滴道:“我这个人呀,就是性子太直接,有什么说什么,两位小姐可别生气。”

裴宝儿微微一笑,道:“姐姐,瞧你说的,韩姐姐可不会生气,若是她生气,岂非是坐实了你说的话吗?”

裴珍固然可恶,这裴宝儿总是喜欢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实际上嘴巴和心思摆明了更毒辣,偏偏一到了那些公子面前就会作出一副天真软弱的模样,每次都让人以为是她受了欺负。韩琴本来就很讨厌这个裴宝儿,更讨厌那些男人总是护花一样地守在她旁边,今天听了裴宝儿居然奚落她们的表姐,立刻十分恼怒。韩琴正要开口斥责,韩琳却怕闹出事情来,向她悄悄摇了摇头。韩琴心头有气,只是硬生生忍住。

裴珍却不是你忍让就会退缩的人,她冷笑一声,道:“我可没有半点说错,一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能体面到哪里去。”

郭家把李未央保护的很严密,对于她的养父母只说是寻常的商户,并不肯透露更多的细节,再加上郭家的那些儿子们一个比一个不好相与,纵然裴家已经找了很多渠道来了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郭小姐,得到的消息却是越来越扑朔迷离,所以连裴家姐妹都坐不住了,非要跑到这里来看个究竟不可。

英国公夫人郭真出嫁晚,跟嫂子的关系也最好,连带着家中的孩子也对郭素一脉无比亲近。韩琴毕竟年纪小一些,闻言回嘴道:“裴珍,你到这里来做客竟然也口出狂言,你们裴家到底是什么家教!”

裴珍恼怒,正要发作,裴宝儿微眯了双眼,道:“韩小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韩琴性子直接,闻言脸上泛红,怒声道:“说就说!我说你裴家家教不好!”

裴宝儿冷冷一笑,道:“英国公府的小姐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议论起皇后娘娘的家教来了!”

这个裴宝儿,最是狡诈厉害的,居然抓住了韩琴的话柄,的确,裴皇后也是出身裴家,韩琴无意说到裴家家教,自然牵扯到了裴皇后的身上!这话传出去可是不得了!只会给郭、裴两家火上浇油!韩琴知道自己闯了祸,窘得满脸通红,只说不出话来。裴宝儿一张美丽的脸孔上冷笑更甚:“韩小姐,你若是扇自己的耳刮子,扇到我满意了,我就放过你!当做没听见这话!”

“你——”闻听此言,不要说韩琴,就连一向性子温柔的韩琳都恼怒了,她们万万想不到,裴宝儿不但牙尖嘴利,心胸还如此狭隘,居然一定要让韩琴难堪。

韩琴咬住自己的嘴唇,她若是不肯照着裴宝儿的话去做,裴宝儿把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要让舅舅舅母他们为难吗?她的一双手突然握紧了。

看到周围走过的人不多,裴珍冷笑一声,突然向一旁的丫头使了个颜色,几个丫头立刻巧妙地改变了位置,恰好挡住了唯一的光线,裴珍冷笑着扬起了手:“既然你自己不肯动手,我就代你动手了!”

见到庶出的姐姐如此嚣张跋扈,裴宝儿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话未说完,裴珍的手已被一个年轻的女子一把抓住。

裴珍吓了一跳,看着眼前那女子,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李未央笑容如初:“裴小姐,在这里动手怕是不太好吧。”

裴宝儿看了一眼眼前面容清丽、气质冷淡的女子,觉得十分陌生,一时间不知道是谁家的人,不由站了起来,皱起眉头道:“你是何人?”

李未央笑了笑,道:“来参加人家的宴会,连主人家都不认识了吗?”

裴珍和裴宝儿对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

李未央嫣然一笑,道:“不过是口舌之争,两位何必动怒呢?”

“你是郭嘉?!”裴珍打量了一眼李未央,顿时大为失望,原本以为这位郭小姐定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丫头,谁曾想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她咽不下这口气,恼怒道:“你那两个表妹羞辱我们裴家在先,我为什么不能教训他们!”

李未央只是微笑,丝毫不受她的影响道:“裴小姐,我劝你动手之前想想后果。皇后娘娘向来家教良好,若是她知道你们两位小姐在外面胡作非为,败坏了裴家的名声,岂不是要责怪你们?诸位王爷选妃在即,临时闹点事情……我两位表妹可是无所谓的,裴宝儿小姐是越西第一美人,又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侄女,她自然也是没有妨碍,可是你——怕是不妥吧。”一句话,点出了嫡庶之别。

裴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收回了手。她看了一眼面色有点发青的妹妹裴宝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裴宝儿心头冷笑,嘴角一扬,描得细细的柳眉飞扬而起,毫不示弱,“你我同是世家之女,可你不过是郭惠妃的侄女,我的姑母却是裴皇后,所以若论身份,我自然比你高贵许多。你竟敢这样说话,不怕我向姑母告你一状吗?”

李未央微微一笑,“不论是皇后还是郭惠妃,见了陛下都要自称一声臣妾,并无什么太大区别。更何况,你我父亲都是为人臣子,天底下只有陛下才是最高贵的,你又哪里比我高贵呢?你若真要与我讨论何谓身份高贵,就应当控制好自己的言行,不要做出给自己家族抹黑的事情来。”她顿了顿,看着对方目瞪口呆的神情,缓缓道:“是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现在你们二位是客人,好好回去宴会上,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请吧。”

裴珍被李未央这种冰冷却镇定的语气吓地倒退了一步,正好撞在裴宝儿身上,裴宝儿连忙变色,正要掉眼泪,却听见李未央冷冷道:“裴小姐,若是觉得委屈,还是回去再哭的好,我脾气不太好,若是你掉一滴眼泪,我怕是会把欺负你的名义做实了的,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若是多几道伤痕,不太好吧。”

裴宝儿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原本泫然欲泣的神情立刻收了起来,裴家已经在商议裴珍的婚事,裴宝儿表面与这个庶出姐姐很亲密,背地里却十分看不起对方的身份,这次借着机会想要挑唆着裴珍闹出点事情来,坏了她的婚事,顺带着也教训一下韩家姐妹,谁知道中途跑出一个郭嘉来,她便准备施展多年来常用的招数,在众人面前委屈落泪,让所有人都以为是郭嘉和韩家姐妹联合起来欺负她,却没想到这郭嘉不动声色之间就看穿了她的意图,还警告她,若是她敢再哼哼半声,就给她的脸上添两道伤口,到时候她可就成了真委屈了……

这个郭嘉,表面看上去高贵大方,没想到竟然是个狠角色!裴宝儿最爱护自己的容貌,当下不敢再作纠缠,冷哼一声,道:“咱们走!”说着,便转身就走,连婢女都来不及带了。裴珍见到妹妹走了,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狠狠挖了李未央一眼。

李未央回过头来,看着韩家两位姐妹,笑容却很和煦:“我猜猜,这位是送给我香囊的琳儿,这位是送我丹青的琴儿,对不对?”郭嘉是十八岁,而眼前的韩琳十七岁,韩琴只有十五岁。

韩琴见她居然这么轻易地分出了自己两姐妹,不由张大了嘴道:“你……你怎么知道?”

李未央笑了笑,她来赴宴之前,细心的郭澄特意送了一份名册到她手上,详细地记录了每一个人的出身、相貌、性情,若非如此,她怎么能这么准确地猜出裴宝儿的意图呢?

韩琳腼腆地笑起来:“表姐,你真是厉害,裴宝儿被你说得脸色都变了呢!”

“是啊,你不知道,她每次都这样,先是伶牙俐齿地挑动别人吵架,然后她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利,若是我们不吃这一套,她就会故意又是流泪又是悲伤,仿佛天底下的人都欺负了她一样!偏偏她长得漂亮,谁都帮她!”韩琴气呼呼地道。

李未央失笑,道:“若是下次她再这样装无辜,琴儿不妨直接给她两个耳光,再踹她几脚,这样也不算白白担了罪名。”

韩家姐妹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未央,随即一阵笑声打断了她们的注目,却是郭澄走了过来,一身风度翩翩的华服,脸上笑容无限促狭,他注视着李未央,像是看到了天上有鱼儿在飞,口中道:“若是让母亲听到,以后可就放心了,谁都不敢欺负你啊!亏得她还特意嘱托我来引你入席,生怕你被别人欺负了去。”

韩家两个女儿都吃吃地笑起来,尤其是韩琳,看到俊美的表哥笑容满面,顿时脸上绯红。李未央叹了一口气,道:“瞧三哥你说的,我不过是尽一尽地主之谊,怎么在你口中就那么凶悍了呢?”

郭澄大笑道:“好,你是尽了地主之谊,可别忘了,今天的宴会你是主角,咱们该去宴会上了!”

等到李未央到达宴会的时候,便觉得自己被一阵阵细密热切的视线包围了。郭夫人微笑着,上前去握住她的手,一一为她介绍在场的宾客。

众人见到李未央一身华服,虽然未施脂粉,却是肤光如雪,两行入鬓的黛眉,配合那双清澈如古井的明眸,容色淡定而高贵,跟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流落民间,不知在何处长大、野性未驯的小姐形象完全不同,不免都有些惊讶。而刚才已经见过她的裴家两姐妹,面上都露出了厌恶的神情,显然是已经结下了梁子。

李未央微微一笑,并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裴皇后竟然敢动她身边的人,裴家,自然一个都跑不掉,既然如此,又何必虚以为蛇呢?不过她环视一圈,却没有见到元毓的身影。这时候,郭夫人在她耳边小声道:“陛下今日有急诏,令所有的儿子入宫去了,不过他们都送了礼物来。”像是怕委屈了女儿一样。

李未央只是微笑,却有些遗憾,真是可惜,今天看不到元毓震惊的表情了呢,不过今后可多的是机会。

宴会之上,郭夫人特意请了大都最有名气的艺妓出云。李未央坐在花园里,就看见牡丹盛开,闻到花香袭人,不一会儿,又响起箫管悠悠、琵琶铮铮,继而舞者入场,一群美丽的女子们伴着乐声的节奏,婉转绰约,翩翩起舞,等到出云一身翩然的红裙出场,那翻飞的云袖,伴着柔软的腰肢和那动人的舞步,让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李未央的目光却穿过人群,蓦地,她远远看见不远处的桥上,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男子。

旁边自然有人也看向远远走来的人,瞧了又瞧,道:“哟,不是旭王殿下?”人群之中,引发了一阵骚动。

李未央的目光同样落在他的脸上,只觉得这称呼那样陌生,然而那眉眼,却是异常的熟悉。旭王?殿下?她轻轻咀嚼着这四个字,微笑起来。

随后,李未央仿若不经意地轻轻侧首,向一旁的郭夫人道:“娘,这位是?”

郭夫人手中泥金的折扇遮住半边面容,轻声道:“他是刚刚继承旭王爵位的世子。”

前一任旭王元忠是当年扶持皇帝登基的功臣,又是皇帝嫡亲的堂弟,皇帝登基后,不论那些外姓臣子如何内斗,旭王一门始终显贵无比,旭王更是坐镇中枢手持国柄,深受皇帝信赖。旭王世子出守越西西面边陲,乃是堂堂封疆大吏,然而却不幸因为意外英年早逝,旭王遭遇丧子之痛,一病不起,很快便病入膏肓,危在旦夕。他的原配王妃早已去世,旭王世子并非如今的这位王妃亲生,王妃早已准备将自己的亲生子推上王位,恰好在此刻,旭王坚称自己寻到了当年流落在外的一个儿子,说是他二十年前出征期间,曾经在外娶过一位侧妃刘氏,如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并且不顾整个王府的反对,力排众议要立这个突然出现的孩子为旭王世子。旭王妃怒不可遏,发动了娘家胡氏一族的威力,并且通过胡顺妃向皇帝施压,想要阻止这种完全违背礼制的事情,可皇帝完全置若罔闻,不但答应旭王恳求,甚至对这位旭王世子大加封赏,肯定了他的地位。半月前,旭王去世,这个年轻人便成为了旭王,继承了旭王府的一切,成为大都最为年轻显赫的王爷。偏偏他行事低调,极少在人前露面,更加让人觉得神秘。

李未央的笑容更深,元烈,你不是皇帝的儿子么,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旭王在外的私生子呢……皇帝作出这样的决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刻,石桥上的元烈,也看见了坐在人群之中的李未央。纵然漂亮的女子那么多,他竟然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她。她穿着一身湖蓝色的淡雅衣裙,清丽的面容,漆黑的眸子,微微含笑的表情,阳光在她洁白的面颊投下淡淡的影子。

他的呼吸,有一瞬间都是停滞的,心脏荡漾不定,竟分不清是震惊还是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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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世界末日,祝福大家快乐安康,安全度劫——话说,我每天加班,无存够,都是裸奔,所以不要指望加更了,如果哪天早上八点没看到更新,也不要过度惊讶,那就是说明我在加班完后突然有一天选择性失忆,忘记更新了……

☆、178 太公钓鱼

旭王到了席上,却是被一堆人包围,很难从人群之中再出来,尤其是那些盯上他的小姐们,更是若有似无地挡着他的视线。等到他想方设法摆脱这群人,却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此刻,人群终于四散开来,各处找了亲近的人饮酒聊天。他四处寻找李未央,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发现她遣散了随行的人,独自坐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之下。

察觉有人走过来,李未央略微侧转过来,望见是他,才露出些许微笑。

“旭王殿下,好久不见?”

李未央的微笑一如往常,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刹那间,元烈感觉到心跳擂鼓。他禁不住上前,低声道:“我找了你很久。”

李未央只是轻轻一笑,目中似有波光闪动:“我知道。”说完,她的眼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及时地垂下了眼睛,因此神色间的动容丝毫也没有让他看到。

元烈觉得自己的心脏隐隐发抖,不知要耗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浑身的战栗,他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感情,在她一旁的山石上坐了下来。

李未央看着他,如今的元烈已经不再是跟在她身侧的少年,他发上带着金冠,面目依旧俊美,却显得更加高贵不凡。在她的印象里,他似乎还停留在过去,可事实上,如今他们的身份,却都和过去大不一样了。

“我以为,他会让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李未央轻声地道。

元烈紧紧攥紧了手心,指甲几乎掐入手心,靠着这疼痛,终于让他觉得清醒许多,他低声道:“我喜欢这个位置。”当皇帝问他,是不是想要回到皇子的位置上时,他却摇了摇头,他在这个位置,才能更加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所谓的天潢贵胄的身份,在他看来什么都不是。

风轻轻拂过,李未央的脸上有几丝乱发,眼中却还是微笑:“不好奇我为什么变成了郭家的女儿?”

元烈却不开口,他不关心这个问题,他想知道的是,“你在这里不是一日两日,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若是今天没有看到你,你是不是就预备着一辈子不来找我?”

“你是希望,你做你的郭小姐,接着报你的仇,就这样把我丢掉吗?”

“我在你眼睛里,是随意可以丢弃的人?”他一句一句地问着,神色执着。

李未央的神情在他句句迫问之中变得有一丝波动,几乎是下一瞬间,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涌现出受伤的神情。

“我最讨厌被人丢下了。”他突然低下头,慢慢地道。

“从前,母亲丢下我的时候,你说过,永远也不会离开我。”

离开,他最憎恨的两个字。尤其这个人还是天底下他最喜欢的一个人,除了她以外,他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值得他特别关心了。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跟他母亲一样,丢下他转身就走了,任由他发疯一样地到处寻找。这怎么可以!

李未央心中叹息一声,刚要说话,他却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阵耀目的火花,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未央道:“可惜,不管你到了那里,变成什么人,我都会跟着你的!”

李未央看着他,阳光下他明眸含情,薄唇如削,鼻梁挺直,侧脸上若有若无地染上波光摇曳,俊美得让人不敢逼视。她突然笑了笑,道:“是啊,我怎么想要甩开你,都是甩不掉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让你有一段清醒的时间……”

刚开始她离开大历,是因为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失去,再后来她不去寻找他,是为了让他有个冷静的时间。从他在大历开始,她就在他身边。对他来说,她的存在,究竟是什么意义呢……这段分离的时间,足够让他看清楚,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依恋还是爱慕。可是如今看到他受伤的表情,李未央觉得心中发软,她轻轻地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指。

元烈吃惊,随后,心头涌现出狂喜,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抓着,仿佛再也不肯松开。

李未央感受到来自那手心的暖意,轻轻地喟叹了一声。元烈啊,你真是傻,被我盯上的人,可是绝对跑不掉了。以后不管你对我的感情有没有变化,还是将来喜欢上别人,我都要你永远陪伴在我的身边。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独占欲,也许,骨子里她就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怎么,二位居然会认识?”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元烈就势挡住李未央,朝身后的郭澄颔首,笑道:“探花郎。”

郭澄微微一笑,脸上仿佛十分谦卑:“旭王殿下。”

元烈仿佛半点都不在意被他看在眼中,反而慢条斯理地道:“我曾与令妹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今天居然重逢,实在是缘分。”

郭嘉之前是被人收养,元烈虽然也是在民间长大,可这两个人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认识呢?郭澄很懂得察言观色,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再者,若是郭嘉和元烈原本就认识,这意味可就深了。他挑起眉梢,嘴唇轻勾,问:“哦,那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不知你们是在何处遇上了呢?”

元烈微笑,道:“就在之前郭小姐暂住大都的期间,曾经碰过几次面,怎么,探花郎感兴趣吗?”

郭澄眯起眼睛,笑道:“我不过是一时好奇,旭王殿下不必多想。郭嘉是我的妹妹,我关心她,也是再所难免吧。”

郭澄向来玲珑心窍,李未央并不觉得自己和元烈熟悉的事情可以瞒得过他,而且目前看来,也没有必要隐瞒。郭家支持七皇子元英,元烈又是深受皇帝喜爱的旭王,承袭了全部的爵位和势力,自然会受到各方的拉拢,郭家不会排斥这个朋友。李未央和他走得近,不但没有坏处,甚至还会给郭家带来好处。但这也不意味着自己喜欢被人窥视和调侃,李未央微笑道:“三哥,母亲刚才正到处寻找你。”

“哦,是吗?”郭澄失笑,他很想知道,郭嘉和眼前这位旭王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过人家都这样明目张胆地赶自己走了,死皮赖脸地站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啊,他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道,“那我便先去了。”说着,他转身作势要走,才走两步突然回头,道,“对了!”

李未央挑起眉头瞧他,他哈哈大笑道:“妹妹,娘还想多留你一段时日,可别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啊!”说着,他飞快地走了,像是生怕被李未央捉住一般。

李未央哑然,元烈却笑了,道:“郭澄这个人,应当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郭嘉了吧。”

李未央点点头,道:“是啊,这个家里,齐国公和他,应该都是知道的,不过,他知道的只是一部分而已。他们都以为我来大都不过是因为无依无靠来寻亲,却不知道我是来找人报仇。”

半晌没有声息,元烈悄然侧过目光,望进了李未央清澈见底的眼睛,恍惚里,他轻轻笑着:“我帮你,可好吗?”

李未央的表情看上去如同无痕的春水,平静淡漠,可是心头,却在瞬间掠过一丝温柔。她的声音很轻,道:“好。不过,皇帝能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裴皇后,她一定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你要千万小心。”

元烈微笑,道:“我知道,从我进入大都开始,她就已经盯上了我。”

“她动过手吗?”李未央闻言,心头一跳。

元烈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四次,不过都是有惊无险。”

以后还会更多,李未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皇帝越是把元烈放在心上,裴皇后也就会越是嫉恨。实际上,元烈选择放弃恢复皇子的身份,等于是向皇帝表明,他没有继承皇位的野心。所以皇帝给了他一个最安全的旭王的身份,手上有权,又有人脉和地位,是众位皇子和世家大族争相拉拢的对象。可裴皇后还是向他动手了,这说明什么呢?

一则,是裴皇后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要将元烈扼杀在力量最薄弱的时候。二则,裴皇后不是以一个皇后,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想要让元烈死。如果是第一种,那裴后就是一个异常谨慎小心的人。如果是第二种,那裴后一定对皇帝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让她不能原谅元烈的存在。就因为皇帝最心爱的女人是栖霞公主,所以裴后才对追杀元烈这样执着……

李未央摇了摇头,不管是哪一种,裴后都不是好对付的人。

“暂且不说裴皇后,你预备怎么处理掉元毓。”在京都,元毓绝对是一个大麻烦,他极有可能在认出李未央之后去向裴皇后告密,或者把李未央的真实身份传得人尽皆知,这可是大麻烦。

“这倒是无妨,他不找我,我也要找他的,我们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楚呢。”

元烈好奇地看着她,李未央却若有所思地问道:“大都如今最红的名妓,可是今日献舞的出云么?”

元烈一震,随即醒悟,似笑非笑道:“你的意思是——”

元烈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李未央叹了口气,道:“你该走了,若是再不走,别人真的要疑心旭王殿下在宴会上和郭家女儿一见钟情,到时候会吓坏我娘。”这一句我娘,她已经叫的很顺口,元烈凝目望着她,原本他以为,再见的时候会是一个已经濒临崩溃的李未央,因为在一夕之间,她失去了那么多在意的人……可现在,她却比从前更坚强,笑容更美。因为郭家么……他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却道:“这件事,我要参与。”

李未央瞧着他,似笑非笑道:“那么,你就更该提前布置了。”

“你预备什么时候动手?”

李未央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道:“今天。”

元烈终究依依不舍地离去,李未央不愿意立刻回去,便沿着湖边走着,静静捋顺思路。然而她刚刚走到墙边上,却突然听见细碎的响动,猛地一抬头,却见到元烈不知何时爬到了墙头上,黑发映着阳光,就像一匹缎子,闪闪发亮。她愕然,他不是刚刚走出园子了吗?谁知片刻之间,却见到元烈扯了藤蔓,从墙头跳了下来,一张唇角翘起,微微含笑,俊美到了极致的模样掩不住的兴高采烈。她惊讶,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却已经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她大为惊骇,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眼,幸而无人,来不及恼怒,他已经又爬了上去,扭头笑道:“我回头再来看你!”

李未央愕然,面上却烧灼得厉害,几欲喷薄而出的羞恼无边无际的缭绕蔓延开来。

旭王的提前离开,并不曾引起过多人的注意,大概在他们看来,旭王本来就是一个不好亲近的人,虽然他俊美的容貌吸引了很多年轻姑娘的爱慕,但在世家大族眼中,他的这个旭王的位置,若非皇帝力保,只怕还坐得不太稳当,毕竟,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继母,迫不及待地在暗处窥视着,寻找一切的机会要把他拉下来。

李未央回去的时候,郭夫人已经焦急地四处寻找了她很久,见到她的时候,两眼立刻放出光彩来,“嘉儿,你去了何处?”

李未央微笑:“宴会上人太多,我觉得太闷,便去湖边走了走。”

郭夫人放下心来,道:“这就好,燕王妃来了,说是要见你。”

李未央的目光便向不远处看去,果真见到永宁公主一脸平静地坐在宴会上,旁边的人与她说话,她却冷淡到了极点,明显是不想搭理任何人。李未央微笑着走过去,道:“公主殿下。”

永宁公主见到李未央,眼睛里立刻亮了起来,随后,她吩咐身边的婢女道:“我和郭小姐要随便走走,你们不用跟来。”说着,她站起身,亲热地上前挽住李未央的手臂,大声道:“听说郭家有一株珍贵的墨色牡丹,不知道郭小姐可否愿意带我一观呢?”

永宁公主嫁到越西以来,还是习惯了过去那种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对这里的人都不亲近,再者她不被裴皇后喜爱,又被燕王厌恶,所以大家更是对她敬而远之,不过是碍于她大历公主的身份,不敢过分冷遇而已。今天郭家的宴会,按照惯例给她发了帖子,但就连郭夫人刚开始都以为对方根本不会出现,谁知宴会进行到一半儿,永宁公主却来了,不光如此,她对郭家的小姐还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不由得众人不奇怪。

裴宝儿看在眼里,心头越发不高兴,这郭嘉到底有什么魅力,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另眼看待呢?在她看来,自己的容貌可是远远超过郭嘉,可今天的宴会上,郭嘉竟然变得众星捧月一般,实在叫她心里头不痛快。

这一边,永宁公主已经迫不及待地道:“我按照你说的做了。我回到了燕王府,他很奇怪,我却说我已经原谅他了,又向他说,只要他保住我王妃的位子,我就会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为了取信于他,我还送了他两个美人。所以,这段日子以来,他以为我是刻意讨好他,越发为所欲为了。”

李未央笑了笑,元毓这种人,本来就是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的,她慢慢道:“公主,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永宁公主咬牙切齿道:“你说,我会全部照做。”

李未央笑道:“今日的宴会,燕王殿下并没有来,真是可惜。”

永宁公主皱眉,道:“什么意思?”她不理解,李未央应该很恐惧见到元毓才是,为什么她会想要见到元毓呢?难道她不怕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吗?永宁公主在接到李未央的密信之时,实在是吓了一大跳的,没想到李未央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郭家的女儿,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李未央望着远处盛开的牡丹花,微笑一如往昔:“我听说陛下有事召见各位王爷,但想必这时候,燕王已经从宫中出来了。”

皇帝不过是因为南方水患的事情召集他们商议,实际上是走个过场而已,诏书都已经出来了,元毓在皇宫自然不会停留太久。但永宁公主不知道李未央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李未央已经继续说下去:“若是公主立刻派人去向燕王说,今日名妓出云在郭府献艺,燕王会感兴趣吗?”

永宁公主不解地看着李未央,显然是根本反应不过来。

李未央的笑意隐秘而温柔:“听我娘说起,出云之所以被捧为名妓,一是因为她色艺双绝,二是她洁身自好,自矜身价,很少参与那些复杂的宴会,据说直到今天还是个清倌儿。”

永宁公主自诩高贵,对这种名妓当然看不上眼,但此刻,她回忆了一下,道:“的确,元毓也曾费尽心思请过这女子,偏偏她很小心,轻易不肯上钩,若是我派人向他说起此女也在宴会上,他一定会来。可是,你为何要引他来呢?”

李未央只是眼珠微微一动,缓声道:“等他来了,公主自然知晓。”

永宁公主对李未央的手段深信不疑,她立刻便派人回去,告知元毓出云也在郭府。果然,一个时辰之后,燕王就带着礼物到了郭家。齐国公向来不喜欢这个外表俊俏、内在龌龊的王爷,尤其对他好女色的风声十分忌讳,听到他来,也不过吩咐郭澄安排了位置,便将他丢在了一边。

元毓早已知道郭家人这种假正经的老毛病,反正裴后和郭家也一直都不对盘,所以他也不太在意。这时候,他只是盯着那献完舞蹈之后坐在一边休息的出云,嘴角勾起了笑容。

这个女子,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已经想要弄到手,却可惜她太过不识抬举,几次三番拒绝了他的邀约。从前他对于这种女人,还很有耐心地要征服她,可现在,他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了,所以他决定像对付那戏子一样,好好杀杀这小美人的傲气。

永宁面上带着笑容,主动吩咐自己身边的婢女给元毓递了一杯酒。

元毓微笑着看了自己的王妃一眼,若非她是大历的公主,他早已经一脚踹了她了,省得看到这张老脸,他就会想起那些很不愉快的回忆……好在如今这个女人吃了教训,越来越识趣,不但主动送了他美人,也不再争风吃醋,一个老女人,就是应该这样才对。

永宁笑道:“王爷,我敬你一杯。”

元毓不疑有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郭家的酒倒是不错。”

永宁公主只是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杯子里的美酒,这药粉,可是李未央给她的,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功效。

不多时,永宁就看到了这药粉的效果,因为元毓已经燥热地坐不住了,他在座位上扭来扭曲,丝毫无法顾及身为王爷的威严,那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染上了一层酡红,他吩咐身边的婢女给他扇风,可还是无济于事,他索性站了起来,笔直地向着出云走去。从永宁的角度,元毓仿佛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去拉出云的手腕,结果出云恼怒起来,甩了袖子就走。

元毓居然还不死心,又伸手去拉人家,出云倒也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搭理,元毓越发过分,居然拉过人就要往上亲,一旁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纷纷变色。堂堂的燕王殿下,公然调戏一个艺妓,人家不愿意的情况下还这样强求,实在是太没有格调了!

永宁冷笑一声,原本元毓虽然无耻,表面却还是道貌岸然,因为他生怕别人抓住他的把柄去皇帝那里告他一状,却没想到在被下了药之后变得这么不要脸,不过,李未央这是成心要他丢脸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图?

元毓追着出云不放的情景实在太过不堪,郭夫人一个眼风,郭澄立刻和郭敦两人走上去,一左一右拉住燕王,郭澄笑道:“王爷,你喝醉了!来人,快扶王爷去一边休息!”

元毓被他们两个人硬生生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出云离去。元毓十分恼怒,却知道这不是发火的地方,很快,永宁端过来一杯温水让他服下,元毓只觉得心头的燥热去了好多,刚才那股邪火儿也消了,他睁开眼睛,四下看了一眼,却发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一时有点奇怪,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酒水后劲如此之大,让他当众失态了吗……他想到这里,面带狐疑地看了一眼永宁公主。

然而永宁公主却是关怀道:“王爷,你刚才怎么了?真是吓坏了我呢!”

不会是永宁公主动了什么手脚,这个女人现在是自己的王妃,她还能怎么样?只能拼命讨好自己,以保证她下半辈子有好日子过。元毓这样一想,心头的疑虑消了三分。他站起身,道:“我是有点醉了,走走就好。”就在这时候,他突然看见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原本那群人站在牡丹花丛中,他又只顾看着出云一时没有注意,现在才看清楚,赫然心头一惊。

李未央!竟然是李未央!这怎么可能!拼命揉了揉眼睛,他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

李未央和韩家两姐妹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十分的温和、高贵,她的容貌和半年前相比更加成熟、更加美丽,然而元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啊,他怎么会忘记这个女子呢!因为她,他被迫损失了精心培养的暗卫;因为她,他被丢给那些下九流的青楼女子戏耍;因为她,他有一阵子甚至看见女人就害怕……这辈子他都忘不了这种耻辱!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越西!为什么!

元毓猛地坐了回去,随后,他回头望向永宁公主,压低声音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永宁看着他,露出吃惊的神情:“王爷说的是谁?!”

元毓一个字一个字,仿佛言语是从牙齿缝里逼出来的:“李未央!”随后,永宁公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像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样:“啊!你是说郭小姐!是呢,她和安平郡主真的是很相像,我刚刚见到,也是吓了一跳,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相似的人?!”

“郭小姐?郭嘉?”那明明是李未央,哪怕化成灰元毓都不会忘记。这辈子他最憎恨的女人就是李未央,上次裴后在大历最重要的据点被捣毁,自己在裴后面前好一阵子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害的!现在——郭府被寻回来的小姐就是李未央?!哈哈,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元毓根本不相信。

他的眼睛里冒出火花,低声道:“永宁,李未央明明是李萧然的亲生女儿,怎么会变成郭府的爱女呢?”

“这——”永宁似乎有点不敢确定,犹豫道,“王爷,您或许是看错了,人有相似——”

这天底下哪里来这么相似的人?!当他元毓是傻子吗?!元毓立刻站起来,一把抓住自己的王妃,对周围人道:“我酒喝多了,需要醒醒酒,抱歉,先失陪。”说着,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永宁公主带离了宴会。

李未央在远处瞧见这一幕,不过淡淡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韩琳看她表情有异,便好奇地问道:“表姐,你怎么了?”

李未央的微笑如拂面的春风,化开含苞的花蕾:“我是在想,燕王今日怎么会如此失态呢?”

韩琴不屑地撇撇嘴道:“他向来风流无度,不过从前还只是收敛的,不知怎么回事,娶了永宁公主之后反倒变本加厉,真是太过分了!”

李未央微笑,娶了一个半老徐娘,元毓心头憋着火,自然是要想法子撒火的……变本加厉,并不奇怪。只不过,他再如何过分,也不会当众失态,今天,自然是她想法子让永宁公主给他下了药,只用一点,便能让他情绪亢奋,而不会为人所察觉……

元毓借口酒醉,吩咐郭家仆人找了清静的房间,并特意吩咐自己的护卫看守着,这才气喘吁吁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未央为什么会在大都?!”

永宁公主的面上露出些许吃惊,道:“王爷,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元毓十分狡猾,他联想到刚才自己丢脸的举动,立刻知道是李未央动了手脚,可他从未碰过郭家仆人递过来的东西,唯一的可能便是永宁公主,这么说,这个女人已经和李未央勾结到一起了!元毓立刻又想到永宁公主原本对自己痛恨不已,现在突然从庵中回来不说,甚至对他百般讨好,还亲自送了两个美人给他,这样的变化不是不奇怪的……他想到李未央的千般手段,心头一时惊恐,她突然来到越西,一定是有什么阴谋!看来,这件事要尽快通知蒋南,不!还要通知裴皇后!

他看了永宁公主一眼,心头掠过无数念头。李未央心思狡诈,一定是早已勾结了永宁公主……他现在突然离去告密,一定会让李未央发觉,说不定要利用永宁做出什么来!不行,他必须想法子先稳住永宁才好。一条毒计闪现在他的心头:不管是裴后还是自己,若是要动手,都会被郭家人发现,偏偏这家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因此彻底激怒了他们,反而得不偿失。但换个思路来说,郭家这样显赫,郭夫人又多年来寻找那郭小姐,若是他们知道李未央是假冒的,一定会恨透了她,到时候,既可以除掉李未央,又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永宁公主——想到这里,他心头冷笑一声。

只要永宁是女人,他就有法子让她乖乖听话。元毓阅人无数,当他可恶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无比恐惧,但当他想要讨好一个女人的时候,也是万分的容易。他放缓了口气,柔声道:“永宁,我知道,李未央一定是去庵堂见过你,对不对?”

永宁皱眉看着对方,一时没有开口。

元毓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个女人心思恶毒,她一定是千方百计挑拨你我的夫妻关系。永宁,你这样善良,一定是被她说动了转过头来对付我,你可知道,她不过是在利用你啊!”

永宁公主面上露出震惊的神情,道:“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

元毓并不气馁,继续道:“你我夫妻一场,我虽然喜欢玩乐,但那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从来没有认真过的,我最心爱的人,还是只有你一个啊。”

永宁听到元毓所言,几乎和李未央之前所说一模一样,到了危机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用出那一套对付女人的手段来……李未央真是太懂得人心了,就连元毓会说的话,她都已经猜到。

元毓见永宁不说话,以为她已经被自己感动了,连忙道:“我之前是气李未央那个毒妇,才连带着迁怒于你,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打算从此以后修身养性,好好和你过日子,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已经被父皇嫌弃,身边的人只有你了,若是连你都不管我,我以后要怎么办呢?”他一边说,眼睛里仿佛闪动着动情的泪光,若非李未央早已预见他的招数,永宁公主怕也要信以为真了。

可惜,不是所有的浪子都会为女人改变的,大多数时候,他会再一次地伤害你。永宁公主心头愤恨到了极点,脸上却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元毓见永宁已经上钩,立刻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天下筵席,终有散时,但你我夫妻,却是一生一世的。现在李未央故意接近你,必定是想要借你的手来谋害我,永宁,你要帮我!”

永宁公主瞅着他,幽幽说道:“那么依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李未央的真实身份!”元毓的面上浮现一丝冷笑。的确,人有相似,若是他贸贸然说出李未央的真实身份,有多少人能相信呢?一个堂堂的大历郡主会跑到这里来?李未央巧舌如簧,说不定很容易就会脱罪。可若是永宁公主指证她呢?永宁可是在大历生活了那么多年,跟那安平郡主相交已久,她怎么会认错自己的朋友呢?所以,永宁公主开口,远比元毓自己开口要更容易获得郭家和其他人的信任。

永宁公主道:“你是说,现在吗?”

元毓想了想,道:“今天宴会上宾客云集,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大历的安宁郡主,她这场戏也就演到头了!”亲自看到李未央当场被拆穿,可比告诉裴皇后处理要有趣得多!

永宁公主看着元毓脸上得意的笑容,心道,是啊,你的路,也已经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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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一毛线的改变都没有,世界末日都是坑爹的,我还要继续码字,>_<,

大家问我最近为啥见不到编辑了,最近我天天加班,没空去水了啊亲

☆、179 永绝后患

燕王回到了宴会上,此刻气氛已经十分的融洽,人们开始接纳并且喜欢李未央,甚至觉得她从来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郭敦吃惊地看着自家的妹妹,道:“嘉儿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郭澄一张俊朗的面上带着笑容,斜睨了郭敦一眼,道:“岂止是能说会道,简直像是天生就讨人喜欢,你没瞧见就连向来那么凶悍的二姑母都笑呵呵的吗?”

原本他看李未央笑容寡淡,便以为她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却不料她竟然这样受人欢迎。事实上,用讨人喜欢来形容李未央还太简单了,要知道讨好一个人很容易,讨好一群人却是难上加难了,尤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出身豪门,矜持骄傲。李未央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和众人保持良好的关系,这在郭澄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郭澄所不知道的是,李未央是个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如果她诚心想要讨大家的喜欢,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不过她从前率性而为,不屑为之而已。但今天,一则是郭夫人始终关切地注视着她,生怕她在人群中感到不愉快,李未央为了安慰她,便需要尽快地融入环境。二则,若是李未央不能给别人留下一个平易近人、文雅高贵的第一印象,她从此后就很难在豪门世家中立足。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家族,都会很排斥外来者,她必须打破他们内心的藩篱,让他们尽快接受她,这才是生存之道。

郭敦不解道:“不是说嘉儿是在商户长大的么,怎么我看她言行举止,完全不像那种人家养大的女儿啊!”

郭导正在一旁喝酒,闻言哈哈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嘉儿天生骨子里就有高贵的血统,在低贱的商户也一样能长成牡丹花儿的!”

郭敦越发觉得奇怪,然而郭澄看了一眼郭导,心中却暗暗吃惊,这个弟弟一向漫不经心他是知道的,可这直觉似乎也太准了点,要知道,商人身上总是带有铜臭味的,绝大多数是富而不贵,这种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女孩子,再如何掩饰也很难去掉那种出身商户的气息,距离真正的豪门世家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但李未央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在低贱的商户长大的女孩,她像是天生的郭家小姐。

这时候,郭澄第一次对李未央成长的环境感到好奇。

燕王看到李未央被众人簇拥着、谈笑风生的时候,表情明显变得阴冷起来。他这辈子很少受挫,结果却栽在了李未央的手上,这简直是他的奇耻大辱,若是此仇不报,他实在是难以甘心!想到这里,他看了李未央一眼,故意大声道:“郭夫人,听说郭小姐失踪了很多年,不知道你们是从何处找到她的呢?”

他这句话一出口,原本十分和睦的宴会气氛为之一变。在场众人的表情变得古怪,齐国公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在他看来,燕王元毓这是故意挑衅,他家在何处找到了女儿,跟燕王又有什么关系,用得着向他汇报吗?更何况,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突兀地提出这个问题,丝毫不顾及场合,实在是太无礼了。

但郭家是什么身份,对方再如何无礼,他们也不会让人看出内心的不悦,就像是一个人被狗咬了一口,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把自己放在畜生的地位上去反咬一口。元毓就是看准了郭家人自重身份,才会开口问出这样一句话。

众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因为元毓问出了他们想知道可一直不敢问的话。一直冷眼瞧着郭嘉很快融入众人的裴宝儿此刻微笑道:“是啊,我也很想知道郭夫人是如何找到失散多年的千金呢!”

郭夫人虽然心头不悦,但她毕竟是长辈,不可能去和小辈计较,所以只是微微一笑,道:“怎么,燕王殿下和裴小姐什么时候这样心有灵犀了?”都跑来针对她的女儿吗,不知所谓!

燕王微笑道:“郭夫人,我们不过是好奇,相信不光是我们,来参加宴会的其他客人一定也很想知道,毕竟一个失散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还能找回来,这简直是奇迹了!所以我们想听一听这个奇迹是如何缔造的,想必郭夫人不会介意吧!”

他用的不是发生,而是缔造这两个字。李未央面上却只是含蓄的微笑,仿佛根本没听出元毓语气里的不怀好意。

郭夫人看了齐国公一眼,见他向自己点头,随即微笑道:“我是无意之中在慈幼局见到了一串稀世的佛珠,并且就随身带在嘉儿的手上,这才找到了她。这佛珠乃是我夫君亲自定做,每一颗珠子我都是摸过的,断然不会认错。说起来,这也是我多年来坚持给慈幼局布施得来的善报,若非如此,我也见不到嘉儿。”

旁人听了,纷纷道:“是啊,这可真是难得的巧合!”“若非齐国公夫人善有善报,怎么能寻回丢失了十多年的女儿呢!”“对,对,一定是老天保佑!”

元毓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面上却是冷笑,道:“那么敢问一句,只凭着一串佛珠,郭夫人就认定了郭小姐的身份吗?你就不怕别人洞悉这秘密,故意冒名顶替?”

这话说出来,陈留公主、齐国公等人齐齐变色,尤其是郭家的三个儿子,面上的神情都变得阴沉起来,郭敦恼怒道:“燕王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母亲还会认错妹妹吗?”

元毓微笑道:“是啊,世上最了解女儿的人就是亲娘,郭夫人是郭小姐的亲生母亲,自然能分辨出佛珠的真假,但问题是,郭夫人和郭小姐分开了十八年,仅凭一串佛珠就认定了女儿,是否过于武断呢?要知道,这世上狡猾的人太多了,他们可能想到什么阴险的手段,从真正的郭小姐手里骗走了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