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以后呢?”欣然替自己姐姐担忧。十年后还是要回到侯夫人手里呀。

悠然笑了出来。十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好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就算现在离婚再嫁,嫁一个现在看来完美无缺的男人,你又怎么知道十年后是什么情形。

一个人二十岁,是颗二十岁的心;三十岁就是颗三十岁的心;你不能寄希望于一个男人心智感情永远停留在二十岁。他将来会如何变,很难准确预期。

这个世间最可靠的人始终是你自己,不是别人。过多寄希望于男人,最终都是会失望的。

想起都鹏看悦然时多情脉脉的眼光,悠然叹息,但愿悦然幸福吧。善良的女孩应该幸福。

孟家。丁姨娘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小姐怎么能和离再嫁,她这样了下面的妹妹们还想嫁得好吗,哪个好人家还会来提亲。

想到悦然回孟家后,曾向嫣然提亲的卢太太就来讨回庚贴,丁姨娘不由恼火。卢太太家只是小康,本不是嫣然良配,孟赉也没有允婚的意思,就这样的人家,居然也敢来讨回庚贴。

可见姑娘家名声重要啊。嫣然一日日大了,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丁姨娘苦思起来。

钟氏近来心情愉快,一则是悦然的事情已了,二则,她的宝贝大儿子,终于有了合适的婚事。

“季学士的小女儿?”孟赉惊了。又是名门贵女,又是小女儿,难道这是孟家男人的命?

当初自己刚中进士,正踌躇满志时,座师葛印亲自做媒,给说了吉安侯府嫡幼女,那时真是当头一闷棍,年轻气盛的自己,正盼着娶朵温柔美丽的解语花,过温馨甜蜜的小日子,哪成想凭空出来位侯府嫡女,让人无法推拒。

现在到了自己的嫡长子,又有人给说嫡幼女?又是一个推拒不得的高门?孟赉头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出自《诗经.小雅.小宛》,忝(tiǎn):辱没。所生:指父母。“起早贪黑忙碌,不能辱没父母”。

62.有美一人

钟氏兴致很高,季学士可是朝中大佬,季氏又是太夫人的母族,这亲事简直无一处不好,“是季学士的老来女,自小宠爱得很,十□岁了还没挑下女婿。”她是想解释,季小姐已经这个年龄了还待字闺中,只是因为父母太宠爱了,可不是姑娘不好。

却不知,孟赉最怕的就是这个。“自小宠爱得很”?这个太吓人了,怕不宠出一个天之骄女来!又娇纵,又不懂事,儿子将来的日子怎么过?!

孟赉温和说道“这门亲事自然是好的。只是宣哥儿已经立志中了进士后才谈婚事,男儿岂可言而无信,明年春闱后再说吧。”

季家小女已是十□岁了,哪里等得起。孟赉这推辞的意思连钟氏都听出来了,吃惊道“季家可是一等一的人家…”

孟赉打断她,“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当初宣哥儿说要中了进士后才议亲,咱们二人不是都赞同么?这当儿再改口,做父母的威信何在。”说完拂袖而去,剩下钟氏一人怔怔发呆。

这么好的亲事还要等,真不知他在想什么。钟氏摇摇头,实在想不明白。当初是说过那样的话,那不是因为要堵老太太的口么,省得老太太要把胡晓礼塞过来,可现在胡晓礼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呀。

他这阵子总是住书房!钟氏最恨这一点,却不敢追过去。他定过一条铁律:不许去书房扰他。若违了这一条,再不讲情面的。

又有什么事惹到他了?没有啊,近来什么事也没有,太平得很。钟氏心头一片茫然。

书房里,悠然一脸的不赞成,“家里好容易太平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爹就别管了。”

孟赉沉着脸,“怎么不是大事,真要把你们冻出病来才是大事不成?”

悠然叹口气,“不会冻病的,爹就放心吧。”很想说句“就算冻病了,你也不用拿着当件事。”却没敢说出来,怕孟老爹更着急。

钟氏人并不坏,但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中国古代远比现代寒冷,京城又在北地,入冬后真是寒风彻骨,滴水成冰,这样天气若不烧地龙,日子是很难过的;若是连炭火都不足,冻病了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入冬后,也是贫民最难过的日子,寒冬腊月冻死人的事件,在这个时代真是屡见不鲜。

钟氏在财物上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她自出生以来,就没为银钱烦心过,也从不觉得银钱是多么管用的东西。但是在感情上她是个很吝啬的人,若有人跟她分享男人,跟她的儿女分享父亲,她是很不高兴的。孟赉对悠然的宠爱她十分不满,所以老太太胡氏对付悠然时她才会冷眼旁观,甚至一度还想推波助澜。害悠然不成,钟氏心中十分不爽,眼下悠然和黄馨住在一处,钟氏便借口家计艰难,把姨娘们屋里的银霜炭份例停了,只给普通的炭,烟极大,份量也不足,悠然和黄馨的这个冬日,十分难过。

大毛衣服也没有,不只悠然没有,嫣然和安然也没有,“一丝一缕,当思来之不易。就穿去年的吧。”钟氏淡淡说道。嫣然和安然心下都叫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去年的衣服都小了呀,却也不敢什么,只低头应“是”。

悠然去年还在广州,广州的天气,哪里用得着穿大毛衣服。所以她是根本没有。

欣然自是已有了新的,却偏偏说是去年旧的,谁还敢拆穿不成?

孟赉前阵子忙昏了头,送走大女儿后有一天才不经意间发现这些,气得够呛。他已懒得跟钟氏理论,很费劲,现在不管跟钟氏说什么孟赉都觉得很费劲。

“太太刚说了就穿去年的,您立码去置买新的,不是跟太太明着打别么?”孟赉可不会看着自己亲女受冻,想要去给几个庶女全去置买新的,悠然劝着他。“缓缓吧,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

明着打钟氏脸,可不是好事;不说大的,单说钟氏恼火起来,再给几个庶女旁的小鞋穿,就更麻烦了,真会家无宁日的。

孟赉不管对钟氏有感情也好,没感情也好,面上他都会给嫡妻应有的尊重,若钟氏真闹将起来,会很棘手。

所以孟赉很不耐烦。任由钟氏如此,绝不可能,总要想出妥当办法才行。

悠然抱着孟赉的胳膊,笑吟吟劝着烦燥的老爹“英吉利有位国王,叫做查理一世,他的女儿们曾在法兰西落难,大冬天的没炭火取暖,只能躲在被子里冻得发抖,公主还这样呢,何况我们。何况我们也不是没有炭。没什么了,不必多想。”

对于任何一个家庭,经济问题都是大问题。孟家的问题在于男女主人经济力量不对等。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使得孟赉很多年来在经济上亏欠了钟氏,这也是悠然会一股脑把外放三年赚到的财物全交给钟氏的原因:就当替我爹还你这么多年来经济上的付出了。

悠然不喜欢欠别人的。前世如此,今生也如此。

悠然还喜欢很坦荡的生活。不喜欢遮遮掩掩偷偷摸摸的。不做就是不做,明着告诉你,我就是不做。

个人性格如此,谈不上好坏。妥当与否,又另当别论。做人,不要违背自己的天性。

生下来是颗辣椒苗,偏要长成颗茄子,那又何必。不是谁都能大红大紫的。

不是谁都适合扮淑女。

深夜。一个人影悄悄溜出孟宅。

街角。一个高大沉默的男人正等着她。

“少爷就要出发了吧?能不能带上我?”莫怀是个有雄心的女子,渴望做大事。

“大军集结已毕,整装待发”张并答到“女子就不必上战场了。打仗是男人的事。”

虽是意料之中,莫怀还是很觉失望。这次远征只集结军队就用了两个月时间,集中了全帝国的精锐部队,这样一场宏伟的战争,武功高强的自己却无缘参加。

“孟家可还太平?”张并终是不放心,她曾落水几乎至死,谁知后宅还有多少阴险。

莫怀把近来的事细细说了。

张并听完,沉默半晌,命莫怀“回去吧。好好服侍。”莫怀应声走后,张并一个人缓缓走了回去。

高大孤独的身影,透着莫名的苍凉和悲怆。

自己想要胜利班师后才正式订婚,是不是想错了?张并耳边仿佛回响起许先生的话“你若凯旋归来,势必位高权重,那时再聘娶孟家庶女,身份地位十分不配!惹人猜疑!”

可若现在订婚,将来自己若有死伤,她怎么办?自己班师回朝后若功高震主,受到猜忌,性命堪忧,甚至连累家人,她怎么办?

能不能有个两全的办法?张并一个人缓缓走着,慢慢想着。

京城冬日的清晨十分寒冷,悠然冒着刺骨的寒风,循例至孟老太太、钟氏处请安过后,去了学堂。

学堂里只有她和孟正宇、孟正宽三个学生。欣然等小姑娘冬日冷天是不上学的。

小宇的功课越来越好了,悠然笑弯了眼睛。

孟老爹准会高兴的。他嘴上虽不常说,悠然却知道他是关心孟正宇功课的。这个过继出去的儿子,一样是他心爱的孩子,他关心孟正宇的前途。

要是能再关心下孟正宇的感情,就更是个好父亲了。悠然暗想。不过,有钟氏这样的妻子,想要从感情上关心孟正宇这个儿子,还是有点费事的。

这天中午,悠然颇有些意外的见到了孟正宣。

咦,他不是该在国子监住读的么,听说春闱快到了,用功到了疯狂的程度。

不知为什么,悠然总觉得孟正宣脸有些红。是冬天的缘故么,不像啊,倒像是害羞。

孟正宣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深了悠然的怀疑。唉,难道真是哪个少男不怀春?

孟正宣犹豫再三,终于狠下心来,结结巴巴的说出一件事情,原来上个月钟煓拉着他喝过一次茶,“大表哥不能这么傻读书,也该消闲片刻。”孟正宣被小表弟缠得没办法,真上茶楼喝茶、听说书、听唱曲儿,玩了一会儿,不想唱曲儿的小姑娘,因生得美,被个恶少调戏,钟煓这个“玉人”性子最是火爆,打抱不平,把那恶少打了一顿,救下唱曲儿的小姑娘。

“好极!”悠然拍手,“正该如此!”

应该还有吧?夸完悠然就等着听下文。

孟正宣红了脸,吭哧半天,方说出茶楼雅间有位姑娘,虽是少女身份,却是侠义心肠,直接出手资助唱曲儿的小姑娘银两,让她有钱回老家,买块地安份过生活。

咦,这样的姑娘,悠然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是,水姐姐?”悠然试探的问道。水冰心真是有几分侠气的。

悠然不过是乱猜。因为孟正宣既然专程跑来跟自己讲,该是自己认识的人,果然,孟正宣红着脸点了点头。

难不成,大哥哥看上水姐姐了?悠然傻了眼。

这两人,不配呀。水姐姐可是一心要嫁个英雄豪杰,大哥哥是一介书生。水姐姐最不喜欢的就是书生。

悠然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孟正宣,迫切等待他说出下一句。孟正宣期期艾艾道“水姑娘身边,有位穿浅绿衫裙的少女…”

悠然一下子放心了,不是水姐姐呀,有戏!悠然凑近孟正宣,满脸兴味“那位绿衣少女定是极美?”

孟正宣脸红成了一张红布。点了点头。

“声音也极动听。”孟正宣声音低得简直让人听不到。

悠然却听到了。大哥哥这么方正的人,情窦初开啊,难得,难得。要知道,孟家的男人,婚前是没有通房丫头的。

“这位姑娘,定是出自名门了?”悠然趴在孟正宣脸边,一脸坏坏的笑。

跟水冰心在一起的,应该是了。水冰心的朋友中,除了自己,出身没有不好的。

孟正宣轻声说,“她,她是季学士的小女儿。”

悠然全明白了。

孟正宣是看上人家了,不敢亲自跟老爹开口,要借自己跟老爹说。可是,不对呀,他可以跟钟氏说呀,怎么找上自己了呢?

要说孟家大哥哥也真不笨,轻轻解释道“季家着人来提亲了,爹爹不肯答应。”

原来如此。悠然大包大揽,“哥哥就回去用功吧,妹妹知道该怎么做。”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让孟正宣心中安定不少。

这个小妹妹,办事素来是有分寸的。孟正宣匆匆赶回了国子监,又用起功来。明年一定要考上进士,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过来。

晚上,悠然声情并茂的讲了一个茶楼发生的故事,孟赉听着倒也有趣。悠然凑近孟赉,狡黠的笑问“爹爹想不想知道,这些贵族少男少女都是什么人呀。”

“哦?我认识吗?”孟赉用眼神问道。

悠然笑吟吟揭开迷底,“一位是玉人钟煓,一位是水姐姐;那位绿衣少女,是季学士家的小闺女,还有一位嘛,是我的大哥哥。”

孟赉愣了半天,才慢慢消化了这件事情:宣哥儿对季家小女是有意的!

爱孩子的孟老爹做了难。违背儿子的心意,不忍;让儿子娶个娇纵的老来女,也是不忍。

“您怎么知道老来女一娇纵啊?”悠然觉得不可思议,“那照您这么说,那些觉着庶女一定没教养,一定小家子气,一定狐媚子,一定…”

孟赉怒道“谁说的?谁说庶女一定是这样了?”

悠然冲他摊摊手。

孟赉也犹豫起来,若说庶女一定教养不好,自己定是不认的,可世上庶女确实大多教养不好。那,老闺女也不一定都不适合做长子长妇?

可是,自己也没办法亲自相看人家姑娘去。靠钟氏,又靠不住,她那眼光,长兴侯夫人那样的妇人都没看出来有何不妥。

悦然又不在京城。

长子长妇,必要慎重。

悠然慷慨悲壮的模样,“我去!”

请水冰心约上季家小女,玩上一天半日的,女孩什么心性,总能看出个一分半分的。

这实在不是悠然该做的事,可悠然不舍得孟老爹左右为难,说不得,要淌这混水了。

孟老爹百般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两日后悠然从水家回来,两眼亮晶晶的,“我就说嘛,大哥哥的眼光必定不差。果然,这季家小女儿,啧啧,生得实在是美,声音更如黄莺出谷一般…”

看见孟老爹对自己怒目而视,悠然头皮发麻,赶忙说正题“为人处世极有分寸!是个有主意有见识的!”

孟老爹彻底放了心。自己这小阿悠,眼睛毒着呢,她说好,必是真好。

其实孟老爹也真没其余办法了,哈哈。老娘不顶用,老婆不顶用,长女不在京,还能怎样。

接下来的事情极为顺利:孟季两家先是低调换了庚贴;次年春闱,孟正宣一举中了进士,一甲第二人,春风得意的孟家大少,大登科后小登科,迎娶季学士幼女为妻,琴瑟合谐。

钟氏如意娶进新妇,一时间只觉人间天上,再没有更趁心合意的事了。高兴之下,对庶女们也和悦起来,连庶女的亲事也上心起来,一日,孟赉下衙后,钟氏兴高采烈的跟他说道“老爷,今日姐姐过府,给她家庶出四子提亲,想说给咱家五丫头,老爷说是不是头好亲事呀。”

成国公府门弟本就高贵,更对庶子庶女一向厚待,庶子虽比不上嫡子尊贵,也是不差的。

国公夫人亲自提亲,想来对悠然很是满意,将来过了门,日子必会好过。

钟氏信心满满,觉得这实在是头好亲事,却听孟赉摇头道“这却不巧,五丫头已是许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不能说我卖弄了吧,这句话多么的通俗易懂。

63取妻如之何?

成国公夫人钟利面沉似水,对面的小妹钟贞一行哭一行说,“只说了句五丫头已许了人,竟不许我问是谁!我不过说了句‘庶女的亲事我做嫡母的难道不能过问’,他就恼起来,竟说我‘你也配做嫡母?!’”。

钟氏说到此处激奋起来,“我怎么不配做嫡母了?我一向待他闺女不错,只去年冬天没给做冬衣罢了。他闺女也没冻着冷着,没过几天就穿上纯白狐狸皮子做的鹤氅,说什么‘阿憇送的’。”

想起悠然围着雪白狐狸风领更显娇美的那张小脸儿,衬得自己的欣然都失了几分颜色,钟氏更觉气不打一处来,庶女比嫡女更有风采,那还得了,反了她了。

其实按悠然的意思,是不想这么刺激钟氏的,就受些罪好了,只要能把钟氏的怒火平息掉,家里能过太平日子。可是孟老爹绝不答应,嫡女是他亲生的,庶女也是亲生的,哪个吃苦受罪他都心疼。至于钟氏如何着急上火,孟赉越来越不关心。

夫妻关系其实是很脆弱的一种关系。

成国公夫人怜惜的抚慰钟氏,柔声问道“为何不给她做冬衣啊?”

钟氏愣了一下,随即恨恨道“我就是气不过一个庶女过得这么好。”就是想整治整治她。

成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小妹的脾气至今不改,什么都露在面上。正室夫人哪有真心待见庶女的,可是面子上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足,连冬衣都刻扣起来,有什么意思。

谁家的庶子庶女不让人烦恼。像小妹还算好的,家里只有几个庶女,没有庶子,庶子才是真正的麻烦。

“她可有对你不恭?顶撞你?或背后算计你?”成国公夫人问道。

“没有。可会装了。”钟氏很无奈。悠然从未对她缺过礼数,从未顶撞过她,也从未在背后算计过什么。

成国公夫人暗暗摇头。庶女就算她再怎么得宠,不过是养几年一副妆奁嫁掉就完了,跟她们置气实在犯不上呀。更何况这庶女至少表面上对嫡母还很是恭敬,那更没理由寻趁她了,完全没必要。

成国公夫人想到自家的庶子庶女,苦笑起来,那才是真正棘手。单说庶出的四子,生母貌美受宠,成国公爱屋及乌对这四子也甚好,才十四五岁就逼着自己给寻合意的儿媳妇,“必要寻个人才好的”,成国公再三交待。若说寻个出身高的好姑娘,自己如何肯,寻个不好的却也交不了差,亲戚朋友间看了一遍,倒是这孟家五丫头不错,虽是庶出,容貌气度却是一等一的,这般人才拿到成国公面前,他才无二话。

钟氏嗔怪道“我本来就说了,长幼有序,我家三丫头人才也好,又有才名,还是良妾所出,岂不比小五那丫头生的好些?偏姐姐不愿。”要不然也没有这出事。

成国公夫人叹气道“我哪有不愿的。是你姐夫不愿,说你家三丫头人才还是略嫌普通了些,配不上他那宝贝小四。”

成国公的庶出四子周自齐,自负才貌,发誓要娶一绝色女子。这身份地位相当的绝色女子哪里是易寻的。好容易有一个孟悠然,人家爹还不同意。

这个不行,就再想法子去,再相看姑娘去,成国公夫人自嘲的笑笑。做成国公府的正室夫人,是容易的么。

钟氏对孟赉很是生气,拉着姐姐倾诉了半天,一腔闷气吐了个差不多,说到最后突然笑了出来“不过一个庶出的,宠成这样,看她将来能嫁个什么人!去年大嫂给说过魏国公府的张并,你妹夫也是看不上,结果呢?人家现在是征虏大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钟氏越笑越不厚道,“这许了人家又不让我知道是谁,肯定是女婿不好说不出口呗。”

钟氏衷心的遗憾,“姐姐你说,这张并刚打了个大胜仗,怎么还不般师回朝呢?”若张并得胜回朝,得了朝廷封赏,光宗耀祖的,再娶个世家嫡女,孟赉到时不知要后悔成什么样子。

张并带领大军杀退鞑靼人,追击过了长城,杀入鞑靼可汗王账,斩敌上万人,消息传来,举国振奋。朝廷已派专使去边境褒奖。

这么好的人家还不肯嫁,当你闺女是仙女下凡?

成国公夫人微笑道“这我哪里知道。我也奇怪呢,怎么打了大胜仗也不回来。不过小妹,张并可不算是魏国公府的人,他自称太原张并,圣上给赐了单独的府邸,他府中有自建的祠堂。

连祠堂都自建,那是真不打算回魏国公府了。钟氏睁大眼睛,浑然不解,有个正经出身不好么,为什么不回去呢。

成国公夫人知道妹妹的想法后,柔声道“若是寻常年轻人,自然是认祖归宗有家族依靠最好,可他都已凭一己之力做到大元帅了,家族对他不只不是依靠,还可能是个负累,不回去也对。”魏国公府现在这个形势,若张并回归,怕是整个国公府都要靠他撑起来。

钟氏似懂非懂,成国公夫人笑笑,“听说魏国公都气病了。”钟氏很是诧异,“那他岂不是很不孝?”把亲祖父都气病了。

成国公夫人摇头,“不是。魏国公为什么病的,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却是说不出来。张并已是二十岁了,从没写进族谱去,魏国公府有何脸面说张并不孝?更何况张并自立门户还是魏国公吩咐过的。”一个家族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的人,如何能指责人家不孝。魏国公府虽有些败落了,却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钟氏自此后对前线战事也有些关心起来,倒常常吩咐孟正宣和孟正宪给念些战报。一心盼着张并早日凯旋,好让孟赉父女两个后悔不迭。

“娘怎么突然关心起战事了?”孟正宪不解,悄悄问哥哥。

孟正宣也不知原因,却不甚在意,看看前线战报又没坏处。只微笑着打趣弟弟,“许是怕你们再悄悄上战场去。”

孟正宪红了脸。去年冬天他和钟煓瞒着家人跑到军营想参军,被伏家老大一招撩倒,张并开解他们“报效国家,不是只有上阵杀敌一途。保卫皇上,保护京城百姓,一样责任重大。”推荐他俩一个去宫中做了侍卫,一个去了五城兵马司做了副指挥。

孟正宪不平道“他真是大言不惭,说什么我们两个还小,他比我们又大不了几岁!”孟正宣看着幼稚的弟弟只笑不说话,张并年龄虽不大,处世却老到,像弟弟和表弟这样瞒着家里去参军的,他怎么会要。军中有这样娇生惯养偷跑出来的世家子弟,不是力量,是麻烦。

这般轻松麻利的便把人送走了,孟家、钟家,一个没得罪。

“有何不好?五表弟这几个月功夫,救过三次火,捕得盗贼十数人,京城百姓大为称赞。”孟正宣真觉得这样也挺好,前线战士固然伟大,维护好京城治安也很难得。

“就连你,不也抓过一个闯宫的刺客,立了功。”其实是一个疯子,不知怎么的硬要闯宫门,被当值的孟正宪奋勇擒获。

孟正宪低声嘀咕道“我还是想上战场打仗。”孟正宣笑道“有哪个将军敢要你?尽管去。”

孟正宪泻了气。张并那么客客气气的亲自把二人送出军营,还有哪个将军敢要他俩?

这仗是别想打了。

孟正宪垂头丧气回了吉安侯府。到了自己房中却发现多了两个十五六岁、清新秀丽的小丫头,咦,这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说,少爷已是长大了,这两个是给少爷贴身服侍的。”奶嬷嬷一脸暧昧的笑,这侯府的爷们儿,是十五六岁甚至更早就有通房丫头的,表少爷算晚的,这都十七八岁了。

孟正宪愣了愣,看看奶嬷嬷,看看两个含羞带怯的丫头,转身去了侯夫人处,陪笑谢道“知道舅母疼我。”至于两个丫头则坚决不要,孟家男子没有成亲前有什么通房丫头的。

侯夫人倒是跟吉安侯钟元一样,是真心疼孟正宪,送丫头去也是一片好意,见他执意不肯,也就罢了。只是跟妯娌闲聊时,无意中说起这事,感叹道,“宪儿倒是个实心肠的好孩子。”

钟亨的妻子孙氏听了,却是心中一动。女儿钟炜的心思她如何看不出,一则孩子还小,且冷眼看看再说;二则孟家说是不纳妾后来却也纳了,未免心中有点犯嘀咕。今见孟正宪如此,却很是动心起来。

若孟正宪真是个守礼君子,钟炜嫁了他倒也是门好亲,孙氏琢磨着。又另有一样好处,没有换亲的道理,钟炜若嫁了孟正宪,钟煓的那点小心思,就从此不用理会了。

钟煓自见了孟家小五后,可真是有事没事就往小姑母家跑,十回有九回是垂头丧气的回来:要么见不着人,要么见着好几个人。凡孟赉不在场的时候,悠然都尽量不出现;即便真是无奈要出现,也定会拉着欣然安然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