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犹豫下,到底也跟着上去,这是她的主子,肯定要护好。

姝姝上了马车在蜀王对面的条凳上坐下,珍珠也挨着自家姑娘坐下,姝姝跟路上的常叔道:“常叔,你修好马车便回府去吧。”

常叔应声是,他自然也认出蜀王来,这大虞朝谁人不识蜀王,没想到蜀王殿下对他们家姑娘还不错。

珍珠正想把车帘子放下,蜀王眉峰微皱,“你坐前面去。”

前面赶车的位置通常都是双人的,蜀王是让珍珠坐前头的位置。

珍珠吓的脸都白了,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姝姝暗暗叹口气,“没事,你去前面坐吧。”

珍珠急忙跳下马车,坐去了前面。

车厢内只剩下姝姝和蜀王,姝姝无话可说,紧张的捧着暖手炉。

蜀王见她紧张的抱紧暖手炉,交叉相握的几根手指都血色全无,白皙的都快有些透明。

他目光落在那纤细又莹白的玉指上多看了两眼,问道:“跟着伏神医学的如何了?”

姝姝也顾不得多想殿下为何主动找他说话,提着心道:“回殿下的话,草药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人体经脉也正学着,还有些简单的药方跟病症都会处理了。”她已经可以治疗一些简单的病症,就连师父教她把脉,她也是一学就会。

蜀王颔首,道,“不错。”

难得见到如此和颜悦色的蜀王,但姝姝也不敢造次。

她可是记得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模样,比罗刹都要可怕。

蜀王睨了她一眼,“过来帮本王倒盏茶。”他是圣上亲自封的王,封地都有,还是当朝的大皇子,就算吩咐重臣之女帮着倒茶也不算有辱身份的。

姝姝却没想那么多,他是王爷,让她作甚她都不能拒的。

她从长凳上下来,半俯跪在车厢里铺着的毡毯上,这车厢外面瞧着不够富丽堂皇,但里头该有的都有。

暗格,案几,小炭炉都是有的,小炭炉上还温着一壶热水,案几上摆着茶盏。

姝姝放下手中的暖手炉,提起铜壶倒了盏热水出来。

案几就在蜀王身旁,姝姝倾身半跪时离蜀王极近,蜀王看着她黑如墨的发顶,淡淡香味散开,是洗头的香胰子香味,还掺杂着另外一种草木清香,他并没有觉得厌恶,不会难以接受她的靠近。

姝姝已经倒好茶水,抬头见蜀王眼眸微眯,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她端起茶盏递给蜀王,小声道:“殿下,您的茶。”

蜀王盯着她捧着茶盏的手指看了眼,伸手接过茶盏,“你也喝些热水暖暖身子。”

姝姝道了声谢,也不敢不喝,又给自个倒了一盏热水。

她没有加茶叶,捧着热乎乎的杯子,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等到一杯热水下肚,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脚也暖和起来。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

蜀王淡漠的目光总是落在她身上,似乎想着什么事儿。

姝姝被她看的毛骨悚然,蜀王这是何意,她可是记得这位殿下极其厌恶女性,甚至无法容忍女子的靠近。

姝姝坐立不安,好在一路上蜀王并未说甚,也未作出逾越的举止。

马车路过蜀王府并没有停下,直到定国府侧门时才慢慢的停下来。

第34章

到了国公府侧门, 马车慢慢停下,姝姝压下心里的种种思虑同蜀王道谢:“多谢殿下。”

蜀王颔首,并未多言, 看着珍珠麻溜的掀开帘子把自家姑娘扶下马车,姝姝抱着暖手炉站稳后,马车慢慢驶离国公府的侧门。

珍珠终于敢大口喘气了,她还扶着姝姝的手臂,“姑娘,蜀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姝姝抱紧手中的暖手炉, 柔声嘱咐道:“珍珠,今日的事情莫要到处乱说。”

珍珠急忙道:“姑娘放心,奴婢省得,奴婢不会乱说的。”

车夫常叔也是个稳重的,更加不会对外乱讲。

姝姝同珍珠进了侧门,朝着沁华院走过去,头顶上有雪花飘落, 姝姝抬头看, “又落雪了。”

天儿越来越冷,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新年。

回到沁华院, 屋子里摆的有银炭, 瞬间暖和起来,姝姝把暖手炉放下,回到书案前把早上程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还有一刻钟才到晚膳时间, 她没有急着过去,捧着卷书坐在窗棂下,却并未看书,眸子盛着一丝丝疑惑。

姝姝在思考今日蜀王的举动。

她记得他明明不喜女子,厌恶女子的靠近,也不食甜食,偏生吃下她做得糯米枣,甚至还送她回来国公府。

就算今日当真是突然发善心,依照蜀王性子,也该一路冷漠待她,而不是无话找话。

两人聊的那两句可不就像无话找话。

她是觉得极不自在的。

姝姝不觉蜀王是喜欢看上自己,他的眼中冷淡无情,他的种种接近,更像是一种试探。

试探什么?让她倒茶,甚至在她靠近时也无太多表情,姝姝觉得蜀王或许是再试探她的近身是否会让他生厌。

难道自己的靠近不会让他厌恶吗?

姝姝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也有忧虑,难不成她的存在对蜀王来说是特别的?

因何故?甘露的原因吗?

“姑娘,夫人喊您过去用晚膳。”外面的珍珠喊道。

姝姝回神,甩开脑中的忧虑,她把手中的书卷放下道:“我这就过去。”

现在想那么多也是无用,她打算往后更谨慎些,她不想与蜀王有甚牵扯的。

过去吃过晚膳。

姝姝早早的回房间梳洗,换了身软绸中衣,靠在塌上看书。

……

伺候姝姝的小丫鬟们都住在沁华院的倒座房。

光是伺候姝姝的大小丫鬟加起来都有十四个,还不算其余奴仆,这些只是一等丫鬟到三等丫鬟。

两个大丫鬟住在一间屋子里,其余丫鬟们都是四人一间的屋。

杏儿梅花同另外两个二等丫鬟灵香灵草住在一间屋中。

因着伺候姑娘都要干净整齐,丫鬟们每日也要梳洗。

晚上杏儿梳洗好坐在屋里用布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性子有些温吞的灵草过来咦了声,盯着杏儿头发道:“杏儿,你的头发好似多了许多,还黑了些。”

“那是自然。”杏儿声音带着遮掩不住的欢喜,她小心轻柔的擦拭着头发,“灵草姐姐你才发现呀,前些日子就冒出不少毛茸茸的软发,就是有些梳不上,毛炸炸的,每天都要用头油,而且最近头发也变得黑了些。”

灵草羡慕道:“你这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效果可真好。”

她还记得杏儿来才沁华院时,枯黄稀少的头发,听说二夫人当初差点都不想买这丫头。

梅花时跟着杏儿一起买进府中的,这会儿躺在暖和的床铺上滚了一圈道,“灵草姐姐,这可是三姑娘之前给杏儿的方子,专门生发用的,这才过去一个半月,她发量比以前多了一倍,三姑娘给了杏儿两瓶生发丸,说是一个疗程的用量,效果真真是太好了。”

她都有些羡慕的慌,虽她的发量还不错,但比较枯燥,不像杏儿吃过生发丸的头发。

摸着很柔顺,发量也多起来,还黑了不少。

当然了,同三姑娘那样一头如绸缎一样的浓密水亮的青丝那是不可能的,但有杏儿这般,她们也是羡慕的。

“原是三姑娘给的生发丸呀。”灵草羡慕道。

说罢,她想到什么,坐在杏儿旁边的小杌子上摸了摸杏儿柔软的发,又慢吞吞道:“三姑娘配的生发丸效果已经是极好,那么帮着诚毅候家珠珠姑娘配的减肥药丸岂不是更好用,现在外面的人都乱说,说咱们家三姑娘学医不过两三月便敢配药给人吃,就算是伏神医当年学医也不敢这般,还说咱们三姑娘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总有一日会酿成大错。”

杏儿立即道:”外人从来都不了解咱们三姑娘,三姑娘漂亮心善,医术也了得,前几日梅花染上风寒,就是姑娘给诊的,还给了梅花两副药,梅花姐吃了人就好了。再过一两月等到珠珠姑娘瘦下来,不让那些人惊掉眼珠子,哼,迟早有一日,她们会求到咱们家姑娘面前。”她是三姑娘绝对的拥护者,她觉得自家三姑娘无所不能,长得貌美人聪慧还心善,总之那是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灵草点点头,“杏儿妹妹说的不错,总有一日,这些人会求到咱们家三姑娘面前的。”

……

诚毅候府。

天寒地冻,薛氏这段日子很少出门应酬。

其实到了腊月,各家各户应酬交际都会减少,腊月接近年关,当家主母需要忙的事儿太多了些。

自打女儿得了宋三姑娘那几瓶药丸,女儿便每日服用一颗。

一开始的时候,薛氏提心吊胆,隔两三日就请个郎中给女儿把把脉。

倒也把不出什么来,弄了两三次,珠珠实在不耐烦又生气,还哭了一场,把薛氏给吓到,再也不敢请郎中过来。

不过她倒是每日有关注女儿的状况,珠珠每日服用药丸后,三餐依旧是吃的,但不再喜欢辛辣重口的食物,口味清淡许多。

距离那时候已经一个月,她感觉女儿好似真的有瘦了些,不管瘦没瘦,女儿气色是好了的。

面色红润,面上的皮肤也细腻了些。

唯有珠珠自个儿知道她的变化有多大。

仅仅过去一个月,她腰腹上的赘肉清减很多,还有她身上的肌肤并不是很好,她皮肤不黑,但背上总长一些小疙瘩,手臂和双腿上的肌肤抚摸上去亦是粗糙的很,她吃了一个月的药,背部没有再长过疙瘩,光滑无比,双臂双腿上的肌肤也光滑许多。

这些改变,珠珠连薛氏都瞒着。

她知道母亲不信姝姝的药方,现在大冬天穿的厚实,她就算瘦一些外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等到春日的时候,她就能够彻底瘦下来,到时穿上春衫,她会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让她们知道姝姝的药是多么的神奇。

……

接近年关,大人们忙碌,孩子们就没那么多事儿。

相对而言,整个国公府的姑娘公子们都比较清闲,唯有姝姝,她每日的功课都排的满当当。

早起过去祖父院子练功,上午跟着程先生学习,下午跟着伏神医学医,晚上继续看书,这样的毅力就连宋昌德都连连赞叹,“姝姝这孩子,比当初君儿还要有毅力,若是个男儿身,怕会有一番大成就的。”

盛世也忍不住赞同,她疼爱宋凝君,但对于国公府真正的血脉,她也是喜欢疼惜的。

只是相处的时日不多,总归还是更加疼惜宋凝君一些的。

日子晃晃悠悠到了腊月底。

晌午吃过午膳,姝姝坐着马车过去师父那边。

天上还在落雪,马车走得慢,宽阔的路上有些喧哗,各式各样的吆喝声,腊月底年味重了些,哪怕还下着雪都挡不住百姓们出来置办年货的喜庆,还有小孩子们笑笑闹闹,吵着家中大人要吃食小玩意儿的声音。

姝姝心底一片柔软,哪怕她的孩童时期比较悲惨,过年的时候她反而要干更多的活计。

但是好歹能吃上一两口肉食,小时候为着那么几口肉食,加之过年时有亲戚来往,陈家夫妻基本不会动手揍她,她总是很期盼过年。

而且过年的时候,村口的葛婶子还会偷偷塞给她几块糖果点心的,葛婶子一家对她关照很多,有时候吃不饱,葛婶子还会塞给她一两个窝窝头,她与葛婶子家里的闺女彩凤玩的很好。

两人也算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对她来说到底二十多年未见。

姝姝想起葛婶子同彩凤总有些恍惚,前些日子她还跟母亲提过这事儿,告诉母亲,水乡村的葛婶子一家对她很好,她想托人给葛婶子一家送些礼。

崔氏告诉她,“姝姝莫要担忧,你在水乡村的生活母亲都派人打探的清清楚楚,知晓葛婶子待你好,母亲早就让人备好东西送过去了,估摸着腊月底就能送到。”

姝姝这才安心些。

京城里头一片祥和,并无大事发生。

远在千里之外的水乡村也都忙活着过年的事儿,置办年货,家里里里外外的卫生都要打扫。

住在村口的葛婶子一家,她夫家姓卢,家里三个孩子,日子过的苦巴巴的。

不过好在家里人都勤快,几个孩子也都长大帮着做些农活。

丈夫平日去镇上做些活儿,到年底一家子还能余下二两银子。

但是家中长子已经二十还未成亲,实在是早些年葛婶子公婆拖累,病了十来年,都没存下银子。

给公婆养老送终后才慢慢存下几两银子。

家里穷的叮当响,修葺房屋的银钱都没,就那么两间屋子,兄弟两挤着一间房睡,谁家会愿意把闺女嫁过来啊。

这日葛婶子正跟家里三个孩子一起打扫卫生,远处哒哒哒过来三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门了,晚上才开始码字,只有一更。

宝宝们想不想看二更呀,不过二更可能好晚,要过十二点,大概一点去了,太晚了,大家可以先去睡觉,明天起来就能看到二更了。

这么勤快的作者,宝宝们多评论哇!另外作者想冲一下月榜,评论超级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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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第35章

葛婶子一家住在村口, 若有人进村都是要经过她家门前。

这会儿见三辆气派的马车拉着三车的箱笼往这边走,后面的箱笼一看就是好木头制成的,厚重还刻着花纹。

卢彩凤今年也只有十三, 清清秀秀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厚袄裙,手中还捏着扫帚,张望着那些箱笼忍不住道:“娘,这是不是姝姝给陈家送年货来了?”毕竟村子里能有这么气派的亲戚,只有陈家人。

卢彩凤觉得陈家运气真好, 自己亲生闺女待在国公府享福十三年,等到真相大白把姝姝送回去,姝姝都还惦记着水乡村的养父养母,她暗暗想着,‘姝姝就是心软,陈家夫妻那样待她,她都还惦记着陈家, 过年都还来送年货, 真是个傻姑娘。’

卢彩凤想到这里,暗暗叹口气, 她有些想念姝姝那个傻姑娘了, 不知道她在国公府过的好不好,高门大户的,虽是国公府夫人生的,但是十三年未见, 自幼也没有养在身边,姝姝还是那么软的性子,万一陈家亲生闺女跟她爹娘一样坏,姝姝岂不是要吃亏?

她是真的记挂姝姝,两人从会走路就一块玩,从未脸红过。

姝姝这都离开半年了,也没给她回个信儿,她真的担心。

葛婶子却不似女儿那般想法,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头几月有人来村里打听姝姝的状况,她以为是姝姝亲生爹娘打听,就如实相告。

当初孙桂花想溺死姝姝的事情只有她瞧见,她怀疑当年报错孩子是孙桂花故意的,她都能想到事儿,姝姝亲生爹娘岂会猜不到,怎么还给陈家人送年货呀?莫不是是陈家亲生闺女送的?

葛婶子摇摇头,有些替姝姝担忧。

正思虑着,那赶车的车夫却在村口时直接拐了下来,朝着葛婶子家门口过来。

葛婶子望着他们,有些疑惑。

卢彩凤也奇怪的望着几辆马车,她其实还想扯着车夫问问姝姝的情况。

但他们是京城来的,她也不敢乱来。

眼看着马车停在卢家院门前,卢彩凤的两个哥哥也从院里出来,紧张的护在母亲和妹妹面前。

最前头的车夫从马车上跳下,满脸笑容的来到卢家大门前,“敢问可是葛婶子家?夫家姓卢的?”

葛婶子道:“正是,你们是?”

这会儿从镇上买年货回村的村民可不少,见到卢家门前停着三辆装着满满箱笼的马车都驻足观望。

车夫拱手和气道:“我们是京城定国公府的家奴,鄙人名莫老七,我家二夫人同三姑娘一直惦记着当初你们帮三姑娘的恩情,这不,快过年了,二夫人就让我们送些年货过来,还望婶子一家莫要嫌弃。”他同二老爷身边的莫彭义是结拜兄弟,都是二老爷心腹。

葛婶子跟三个孩子都懵掉了,她结结巴巴道:“是送给咱们家的,不是给陈家的啊?”

“自然是送给婶子家的。”莫老七笑道。

他是知道国公府两位姑娘身世的,甚至还知晓当初三姑娘是故意被换掉的,二老爷早两个月前就命人动手,估计陈家这个年是过不安稳的。

葛婶子慌神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啊,当年也没帮姝姝什么的。”

就是看着小姑娘可怜,给两口吃的。

她受之有愧。

莫老七笑道:“我家二夫人说了,以后婶子家有甚难事儿,尽管去京城里头寻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