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屋里的龚妈妈说的。”雪珠想了想,心里陡然一亮,她就轻了声音凑在六姑娘耳边,“姑娘,会不会是姨娘她——她发现宝琴就是那个在茶叶里做手脚的人!这才一不做二不休… …”她把手放在脖子间一横,可心里又觉得和姑娘说这些难保会吓着她,有些吃不准地看着六姑娘。

谁知六姑娘却缓缓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在思考的模样。

为什么龚妈妈要说那个宝琴是自己跳井的?她犹记得几个婆子抬着什么跑进林子时那一幕。

很多线索在她脑内飞快的盘踞成型,她有了个想法,“雪珠姐姐,我们去看看姨娘罢,她一定担心我呢。”

雪珠应了是,心里却有些失落,怎么姑娘想找姨娘说话,却对自己也不直言说明… …

六姑娘好似也察觉到了,她抿了抿唇,对雪珠笑道:“走罢。”然后垂着头。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对这个世界,自己相信谁?打算以怎样的姿态存活,或是…本不该把自己包裹得太紧,雪珠她,其实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罢。

两人到了芳梅苑前,戚姨娘却正和雪慧从院子里出来,六姑娘奇道:“姨娘这是去哪里?”

戚姨娘没答话,反而仔仔细细看了六姑娘,眼里带着心疼,“我苦命的孩子,”她来不及收口,只要一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就见到了那么恐怖的一幕,她恨不能现下就能抱抱她,好生安抚她,可是自己不能。

意识到失言,戚姨娘就摆了笑脸道:“六姑娘昨儿没吓着罢?早晨你三哥哥给你送去的糕点可都吃了?你哥哥他很疼你。”

这就是姨娘的难处了,想要关心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能直接说出口,非得绕着圈拐了弯的说话。六姑娘看着戚姨娘眼里浓浓的关切,眼角有点湿润,她甜甜笑着,“哥哥送的水晶蒸饺很好吃,”顿了顿,着意道:“姨娘送的衣服也合身的很。”

然后就拎着裙角在戚姨娘面前转了几圈,裙裾飞扬间裙面上五彩的金蝶栩栩如生,宛若飞舞在花丛中的精灵。

雪慧眼角瞄了戚姨娘一眼,笑道:“姑娘不知道呢,今儿送去的裙子上那些绣花样都是姨娘一针一线亲手给您缝的。不知熬了多少夜。”

这话说到了戚姨娘心坎里,她就笑道:“也没什么的,做惯了的。”

六姑娘心里也感到温暖,她突然想到自己来时的目的,忙走近了问道:“是姨娘做的么?”戚姨娘瞪大了眼睛,六姑娘又道:“我说那个宝琴。”

说起这个戚姨娘脸上就显出无奈的神色,她摇了摇头,纤长的手指在六姑娘头顶心揉了揉,“姨娘不做这样的事。”

六姑娘脸上就绽出笑容,笑出了腮边上两个小梨涡,“我知道!”

这时候邹妈妈从院子里出来,急忙忙的道:“小丫头说您还在这儿我只当她看错了,没想到… …”她看到六姑娘,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叹气道:“姨娘快去罢,老太太最是不喜人迟到。”

戚姨娘却从容得很,又叮嘱六姑娘几句,方携着雪慧往老太太院子去了。身后六姑娘止不住想:老太太找姨娘做什么?

她见邹妈妈还在院子门口,忧心忡忡的脸映照在正午的阳光里。

“邹妈妈。”六姑娘笑着走过去,一副要和她说说话的样子。

邹妈妈会意就领了六姑娘进去,六姑娘进了戚姨娘原先给她预备的屋子里坐着,小丫头们进来上茶,雪珠就笑着出去门外和丫头们笑闹去了,避开了她们。

六姑娘随意问了几句,邹妈妈果然就对自己开了话匣子,也难怪,自己是戚姨娘的亲生女儿,她有什么不能跟自己说的。

“昨儿原是雪慧那丫头机灵,把那宝琴给揪了出来。没想到宝琴这丫头是个倔强的性子,到了南墙跟前也不肯说她是在帮谁做事,姨娘没法子了,这时又是雪慧提议,便让粗使婆子押了宝琴要去关她一关!”

六姑娘听得聚精会神,邹妈妈脸上带了怒气,续道:“谁知道那几个婆子忒没用!不多时就回来说是被那宝琴挣脱了绳子跑掉了!”

“居然跑掉了?跑去了哪里?”六姑娘急切地问邹妈妈,才问完又觉得自己白问了,她们肯定是不知道的。那一幕又在她脑海里闪现,几个婆子在傍晚的时候抬着…宝琴的尸体跑进了树林子里,接着便抛尸水井。

而自己那么不巧就遇见了,如今想来,是真不巧。

六姑娘没有犹疑,把自己昨天看到的原原本本说给了邹妈妈,邹妈妈道:“我们也想了,姑娘昨儿必是看到什么了,否则断然不会晕倒在那里。”

六姑娘闻言一怔,身上陡然凉起来。

戚姨娘和邹妈妈想到的,幕后之人必定也想到了。

关键就在于,她目睹了什么,又见着了多少?——那个人一定想知道罢。

她吃了几杯茶就告辞了,雪珠一路跟着六姑娘,两人走着,却是停在了老太太院子前头。

六姑娘想着邹妈妈最后说的,“姑娘日后面对二太太更是要当心了。”

这是在提醒自己,提防着二太太。也就是说宝琴是二太太害死的了。

六姑娘在老太太院子前站了一会子就折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院子里新来的丫头欢喜正坐在屋檐下绣花,她旁边欢声看见姑娘回来了就迎上去福了福,叫欢喜停下活计。

打了帘子进屋里,六姑娘手撑着下巴,脑袋里乱糟糟的,她有一种感觉,凭直觉来说,她并不认为是二太太让人害了宝琴,虽然二太太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耐。

她想起二太太蹲着帮七姑娘擦汗的模样,她真的那么狠的心?就像戚姨娘对自己说的:‘姨娘不做这样的事。’

她们的眼光在她脑海里盘旋交叠,如果可以她宁愿相信是宝琴她自己失足落水,宁愿自己没有看到那一幕,如此,她此刻不必猜疑着这个府里某一个人,那个人有一颗她不能理解的冰冷的心肠。

时光荏苒。彼时的六姑娘根本不会想到多年后的自己会那么陌生。

##

老太太坐在首座上,手上盘着串檀香木的佛珠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闭着眼睛晾着戚姨娘。

把自己叫来,又不说话?

戚姨娘只掀起眼皮撩了老太太一眼,她中规中矩地站着,低头垂首。

过了几盅茶的时辰,老太太才淡淡开口,她笑了笑,这笑容里藏着讽刺,“你以为是二太太?”

戚姨娘猛地抬头,和老太太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没有错过她视线里的嘲讽。却淡而处之,“回老太太,婢妾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就摇了摇头,“你是个聪明人,这么些年把二老爷的心抓得牢牢的。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

“妾、就、是、妾。”老太太一字一句道:“你这回想怎么?抓住那宝琴,要她招供,莫非还要闹到老爷知道闹到外头去?!让外头人尽皆知咱们家这点子事!”

老太太说话,没有她一个小小姨娘插嘴的份。戚姨娘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捏起,染了丹蔻的指甲陷进手掌心,疼痛才让她获得短暂的平静。

妾!

是自己想做姨娘的么?这一步一步,当真是她想要走的路么?她原本可以和他… …

“你大可不必猜测揣度什么,又或在老爷跟前煽风点火,那宝琴是我让人料理了。”见戚姨娘面露惊讶,她手上转了转佛珠子,除了珠子与珠子的细微碰撞声,屋子里一时寂然无声。

隔着帘子龚妈妈道:“老太太,二太太来了。”

“嗯,”老太太闭了闭眼,神情很疲惫的样子,然而眼神却严厉地逼视着戚姨娘,“我再不想听到姨娘让丫头在太太院子门前把老爷拉走的事,为的什么都不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记着,姨娘就是姨娘,你自有自己的本分。”

老太太每一句话都像钢针一样扎进戚姨娘心里,她深深的呼吸,然后恭敬已极地道:“婢妾知道了。”

老太太就挥了挥手,戚姨娘走出去,外头的光线一下刺得她眼花,她闭起眼睛,雪慧扶着她站了站,再睁眼时就看到二太太由一群仆妇簇拥着站在院子里头。

她就遥对着二太太屈膝行礼,低眉敛目。

二太太正听得龚妈妈喊自己进去,她走到戚姨娘身边时脚步滞了下,转眼就进门去了。

二太太堆了笑容朝座上的老太太行礼问安,屋子里点着檀香,幽幽袅袅的烟雾缓缓上升。

老太太二话没说就让她跪下,二太太看着冷硬的地板心一横就跪下了,嘴里直道:“儿媳知道娘疼我,不然娘也不会帮我儿媳料理了——”

“你还有脸说,”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二太太,这么些年眼睁睁看着她在一次次和戚姨娘的交锋中落败,若不是看在当初二老爷娶了她之后便一直不曾好好善待她,她不见得有这耐性,“戚姨娘是姨娘,是妾室,你呢?堂堂的正室嫡妻,偏要跟个姨娘扯不清楚,还要狠了心去害六姑娘。”

“娘!”二太太惊恐地看着老太太,嘴唇颤抖着。

老太太就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如今二老爷横竖也不甚清楚这里头的细节,没闹过去是你的造化。”

二太太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想到二老爷每次看着自己时平淡的表情,想到他时不时的挑剔眼神,想到他对自己的百般怀疑… …她心里一揪,自己嫁过来这些年,没有丈夫的宠爱,一个继室,至今也只有七姑娘昀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

至于养在身边的霄哥儿,她突然就笑了笑,她哪能不懂霄哥儿呢。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

老太太想到了什么,放柔了神情道:“你也知道,二老爷他,喜欢你族里的那位姐姐。”

二太太身子一僵,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是戚姨娘让她明白过来的!都是拜她所赐,自己只能终日笼罩在河阳伯夫人的阴影之下!

二太太微不可见地点头,目光落在地上。

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映出自己的面孔,仍是那张鹅蛋脸,岁月的痕迹已经袭来,即便是那年,也不及那位族姐河阳伯夫人在老爷心目中的万分之一。

老太太看着跪在地上的二太太,似是不经意道:“如今我瞧着,六姑娘和那位是越来越相像了。老爷的心思你既懂得,我便言尽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二太太才是整个府里真正对二老爷有感情的女人。连戚姨娘心里都装着另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另娶了妻室,还在京里做了官。

议婚

二太太出了屋子,心里空落落的。转头回了自己院子里,金妈妈正侯在门边,一看见二太太就道:“太太,京师顺天府那边来消息了。”

门边的小丫头打起了帘子,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二太太进了西边稍间坐下,金妈妈接过小丫头沏好的茶递给她,“大房的霁大爷这次会在社日前回来,据说一起来的还会有大爷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尚安侯府凤家和礼部尚书裴家的公子。”

“哦?”大太太啜了口茶,沉吟道:“那你便从今日就开始预备着,这可都是贵客… …”她想了想,要把这两位公子安顿在家中哪里为好,还得雅致,不可自家丢了面子,又不可过于奢华,否则——二老爷是镇江府的知府大人,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卿家家底子厚实,却也不能太过招摇。

金妈妈似是看出了二太太心中的顾虑,就说道:“太太看西边暖阁方向那里的苍敬斋怎么样?”

那苍敬斋原是旧年二老爷读书时住的屋子,里头不说别的,书是有许多的,透着股文人气韵。方位也好,靠着花园子,又距离书阁不远,正是个好去处。

二太太不由点头,“就是苍敬斋了!再找人修葺一番,移植些花木过去,毕竟这些年难免疏于打理了。”

金妈妈领了差事就下去了,二太太觉得疲累,正想小歇一会,唤了雪红、粉碧伺候着脱下衣服,谁知小丫头却在帘子外禀道:“太太,六姑娘来了。”

她?

二太太揉了揉额角,雪红朝帘子外看了一眼,正想说话,粉碧却先道:“这六姑娘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们太太要休息的时候来了,真是——”

“话不是这么说的,”雪红笑着打断了粉碧的话,“六姑娘也不知道太太现下要休息不是?许是有什么事呢。”

粉碧还想再说,二太太却从床上坐了起来,朝外头小丫头道:“让她到西边稍间等着。”

听着那丫头应声而去,雪红、粉碧便给二太太更衣,粉碧一张脸通红,雪红脸上却多了几分神采。

六姑娘由一个穿着红绫袄青缎子掐牙背心的小丫头领着进了正屋西边的稍间,她在主位下首的鸡翅木直棂玫瑰椅上坐下,见这小小的稍间也是一片富丽堂皇之态,光洁如新的地砖,这个时代少见的玻璃窗户,各种宝贵的摆饰,盆栽,她虽对古物了解不甚多,却也能看得出卿家的富贵。

听到衣袂摩擦声从帘子外响起,六姑娘就从玫瑰倚上站了起来,果见二太太带着两个丫头进来了,她屈膝行礼,问了二太太好,二太太就让她坐下。

二太太到底是笑道:“六儿什么事?”

六姑娘想到自己来这的目的,斟酌着开口道:“母亲,女儿从月子村来时还带了个媳妇子,她原也是咱们府里的,现下我和姊妹们一同住在蔷薇园里了,可我屋子里还缺个管事妈妈,我就想着,可否让她来我屋里?”

二太太微微笑着,不置可否,然后问道:“却不知她原是在何处当的差事?”

六姑娘就觉得有点难回答,王树家的是被大太太丢到月子村去的,也不是多久前的事儿,就是不知道大太太和二太太关系如何了。见二太太笑望着自己,六姑娘只得说道:“她之前是在婶娘屋里当差的,是婶娘的陪房王树的媳妇。”

原来是这个王树家的。二太太脸上露出思索的模样,六姑娘暗暗绞了绞帕子,不管王树家的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最后的结果是王树家的于自己是有救命之恩的。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现在坐在这里的六姑娘了,那么她冒点险又何妨?

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更何况,王树家的若因此留在自己身边服侍,往后只会更加的尊重自己,感念自己,又正好是相熟的,不至于日后被二太太或者老太太随便塞了什么人进来。自己到时候手忙脚乱还得想法子应对。

丫头们捧了茶盅进来上茶,二太太拿起茶盖对着杯子里面吹了吹,清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她饮了一口,就看着六姑娘道:“六儿自己觉得好便就好了。”

这是同意了?六姑娘心中一喜,一个没注意欢快地笑了,眼睛笑得弯弯的,腮边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的,看上去十分可爱。

可这张笑脸落在二太太眼里就变了味道,她不期然就想起了河阳伯夫人,一时差点连对着六姑娘的笑脸也维持不住。

六姑娘见二太太端着茶盅,脸上虽是淡笑着看着自己,然这笑容却很僵硬。她不知道是因了什么,就敛了脸上笑容起身道:“母亲,女儿现就告辞了。”这是准备撤了。

没想到二太太却放下茶盅,口中道:“你从明日起便跟着你姊妹哥哥们去家学里念点子书罢,多学点总有益处。”

六姑娘屈膝应是,二太太又道:“这个时候她们该从云秀楼出来了,平日里是上午学习刺绣的,可近日你父亲给你哥哥们从京师请了个回乡养老的老先生,学问实好,我便做主让你们姊妹一道跟着去了。”

二太太见六姑娘一脸认真的听着自己说话,并没有任何不耐的表情,眼里添了几许笑意,“不是母亲跟你啰嗦,也是怕你才回家来还不适应。”

六姑娘就看着二太太的眼睛,上前一步甜甜地道:“母亲最是关爱我们姊妹,六儿心里清楚着呢!”心里想的却是:二太太突然跟自己说这些,必定不会无的放矢。

二太太伸手试探地在六姑娘小脑袋上揉了两下,六姑娘还在想这时候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表情以表现对二太太的亲昵,二太太意味深长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来,“嗯,六儿和你三哥哥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小嘴儿似抹了蜜糖,我听着就甜。”

六姑娘听了就捂了嘴咯咯地笑了。

二太太提到了霄三爷,果然是看在霄三爷的面子上才给自己些体面,还是…另有他图?算了,她笑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没有路也可以挖出一条路来嘛。

六姑娘这时候还没明白二太太的心思,直到日后她自己当了母亲,她才有所感悟。

二太太对自己好,大抵是因为想要霄三爷对她好罢。

她于霄三爷是养育之恩,多年的亲情是实打实的。而六姑娘身为霄三爷唯一的亲妹妹,二太太爱屋及乌也好,打击戚姨娘也罢,她都不准备继续亏待了六姑娘。

还有六姑娘猜不到的,这里头多少也是老太太的话起了作用,毕竟现在二老爷对六姑娘上了心,二太太怎么能不顾全?

二太太又关照了六姑娘几句,这才放了她回去。一时二太太已经睡意全无,她立刻就携了丫头往老太太院子去了。

老太太正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坐下窗下看着佛经,二太太行了礼就说道:“您知道了罢,过些日子霁哥儿就要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他在国子监的两位同窗呢。”

老太太闻言抬了抬镜框,眼睛从经书上移开,有些怅惘地道:“大老爷不回来了罢。”

二太太没料到老太太会因此想到大老爷,一时不知怎么回应,老太太已经摘了眼镜,“是谁家的公子哥儿?”

二太太来了精神,“是尚安侯府凤家的公子和礼部尚书府裴家的公子。”

“好生招待了才是,”老太太说完瞥了下首坐在太师椅上的二太太一眼,慢悠悠道:“前日大理寺卿赵夫人给我写了一封信,媳妇猜猜是关于什么。”

二太太如何不知道,但她却皱了皱眉道:“娘有话就说,我可猜不出来。”

老太太就笑了,“这位赵夫人与我也算是旧识了,此次竟是受了广平白公夫人的托来给他儿子做保山来了。”

二太太面露喜色,“这可是桩好亲!”

广平公府到了这一代只有白少玉一个嫡出,其余也只是两个庶出的公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爵位的。要是大姑娘真能嫁给去,这一去没多少年广平公去了,白少玉承袭爵位,那大姑娘可就是国公夫人了!

“若是能成,于我们家也是说不尽的益处。”二太太笑道:“娘回信了没?”

老太太却道:“急什么,”她淡淡朝窗外看了一眼,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大姑娘是咱们家的嫡长女,这一嫁势必慎之又慎。往后你七丫头,大房二丫头,也好照着这个路子找。”

卿家只大房的二姑娘,二房的大姑娘和七姑娘是嫡出的,大姑娘更是二老爷的原配先二太太薛氏所出,是卿家的嫡长女。

二太太却觉得老太太的心未免太大了些,若如老太太所想,岂不她们家嫡出小姐都成了公侯夫人… …虽说心里头是不以为然的,二夫人面上却笑道:“娘说的是,况且这次大爷回来,也好侧面打听打听那位白少爷人品、学识都如何。”

“说的不错。”老太太就笑着对二太太道:“二老爷快回来了,你大可与老爷谈谈此事,商量商量。”

二太太心中一喜,老太太这是在提醒自己,可借着大姑娘婚事这由头把二老爷叫来自己院子里,二老爷必定不会不来的。

她想着就感激地对着老太太欠了欠身,喜滋滋地回院子命人准备饭菜。

身后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太却是在想那尚安侯凤家的公子,这孩子今年十三岁了罢,那年自己还抱过他… …时间过的真快啊,老太太不免感慨,如今她已是半截黄土在身的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晚才开始写,日更伤不起T-T

静观

掌灯时分,府里婆子们把各处廊上园里的灯笼点了,蔷薇园里,六姑娘先后送走了来她屋里串门子的几位姐姐,应酬人是需要精力的,何况又是实质上的陌生人,六姑娘就累得躺倒在次间的小榻上,眼睛才闭了没多久就听到雪珠高兴的声音,“姑娘,三爷来了,把王嫂子带来了!”

六姑娘闻言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她略略整理了身上衣饰就走至外间,果然王树家的站在屋子当中。六姑娘先是对霄三爷福了福,然后就冲王树家的笑道:“您还好罢,晚饭吃了?”

小姑娘脸上笑意盈盈的,看的人心里喜欢。王树家的就笑着对六姑娘行了礼,眼中带着真挚的神采,“吃了吃了——”她说完拿眼打量着屋里摆饰,触目皆是玲琅满目的装饰玩物,琉璃灯盏,黄花梨书案,玉嵌宝石瓶… …与那月子村相比真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心里就更有了信心,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霄三爷交给雪珠一个包袱,走到妹妹身前微微弯腰看着她,眼神柔和极了,“今儿是明儿自己是找的二太太?明儿怕不怕?”

六姑娘很迅速地摇着脑袋,“明儿不怕的,哥哥也不必担心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她又笑着看了看一旁的雪珠,眼光触及雪珠手上抱着的包袱时一顿,却笑道:“横竖还有雪珠姐姐呢,她也会照顾好我,哥哥和姨娘真的不必时时担心我,我是大人啦!”

霄三爷习惯性地在六姑娘头顶心揉搓几下,惹得小姑娘跳了开去,口中直呼:“哥哥可不许再这样了,明儿是大姑娘了,”嘀咕着看着霄三爷,“又不是小孩子家家的… …”

霄三爷笑着嘴角弯了弯,清俊的面孔更显温柔。六姑娘觉着这个三哥哥就像副画着和风霁月的画儿一样,看到他就无比的安心,无比的舒心,他的温和就如同冬日饮入腹中温暖的白开水,要一点一点的才能感觉出他的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