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还不是心疼戚姨娘她们母子了!

二太太心里妒火峥嵘,嘴上却也不多做争辩,一把上去从二老爷身边把七姑娘捞回来自己怀里,七姑娘已经哭得跟个泪人儿一般,抽抽噎噎个不住,满脸的金豆子,哇哇哇地哭着,哪里还有半分下午在假山教训小丫头的厉害模样。

二老爷气道:“你就知道惯着昀儿,她这脾气就是你养出来的,明丫头小时候一个人在月子村长大的,怎么现下看着却比夫人养着的孩子要好,少不得也得把昀儿送到乡下去磨练磨练。”

二太太心里瞬间涌过万种心潮,最终抱紧了七姑娘哭道:“老爷这是要了我的命啊,我就昀儿一个心肝宝贝… …!”

二老爷只是嘴上说说,他看着二太太和七姑娘哭作一团,心里实在烦闷,就说道:“夫人还是想着明儿怎么应对老太太罢,我是无颜面对老太太了,你生出的好女儿,再看看你自己做出的事情!”

二老爷说完就甩手而去,二太太院子里灯火通明,金妈妈从门外进来看到二太太流着泪把七姑娘抱在怀里,自己也感伤地掉起了眼泪,扶着二太太在榻上坐下,这时七姑娘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却还是一抽一抽的。

二太太就让金妈妈关上门自己和女儿在屋子里说话。“… …我听那两个丫头说的就是你把明丫头推在了石壁上,怎么老爷却说你打了她?你到底是把她怎么着了?”

金妈妈一把那两个在假山边嚼舌头的丫头带回院子里二太太就亲自问了话,可那两个丫头只说自己什么也没说过,却是满口只说七姑娘推了六姑娘的事情,当时屋里丫头婆子多,而她不由得怀疑,也不知是不是谁走了嘴,不然怎的就传到了二老爷耳朵里!

七姑娘心里和二太太想的就不一样了,她一下子从二太太怀里跳出来,吸着鼻子道:“一定是六姐姐自己传出去的!我明明让她不要跟别人说——”

“你是真推了你六姐姐?!”二太太的话硬生生地插了进来,她无力地往榻上靠去,二太太在老太太下面做了这么多年的媳妇,老太太那个人的脾气她最清楚,若是明天二老爷坚持要给六姑娘一个说法,老太太一定向着自己儿子,到时候又该怎么办,还真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给六姑娘赔礼不成?

让七姑娘的奶妈子领了七姑娘回了自己屋子,金妈妈就进来道:“太太,老爷出了咱院门就往戚姨娘那处去了。”

二太太揉了揉太阳穴,等洗漱完了躺在床上,她整宿翻来覆去是不踏实。

第二日一大早,一家子人都在老太太屋里请安。老太太坐在花厅正中看不出喜怒,大太太睃了一眼二太太,见她眼睑下泛着青,正想出言挖苦几句,这时老太太手上拄着的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她便不敢说话,只见老太太直指二太太道:“怎么不见昀丫头?”

二太太忙上前一步,脸上虽带着笑,但那份憔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老太太想到她的不易,望着她的神色不由就温和了一点。二太太说道:“昀儿昨夜受惊着了凉,今晨起来我看着不大好,就做主让她多歇一会子了… …”

受惊着凉?

众人品着这四个字,谁都知道昨儿二老爷在二太太院子里发了好大的一通火,二太太如此说也是想把自己的委屈摆到明面上来,再有就是二老爷,此刻也有些担心是自己昨晚下手过重了的缘故,望向二太太的眼神就多了一点询问,二太太却是没看到似的,只一径儿低着头回老太太的话。

既然七姑娘不在,老太太就看向了站在姑娘最末端的六姑娘,六姑娘注意到老太太的视线,没有回避,还微微的笑了笑。老太太看她也没什么不妥,就又道:“老二媳妇,你把昨日假山边那两个小丫头叫到我跟前来。”

老太太这样的吩咐倒让二太太失措,但她还是让金妈妈回去带了那两个丫头来,只是更让她没料到的是七姑娘竟然也跟着来了!二太太想了一晚上,老太太今晨即使要问这件事,也不过是想让老爷知道她是一碗水端平的,老爷喜欢六姑娘,若是七姑娘真对六姑娘做了什么,老太太少不得就得出面管教,让二老爷心里舒坦。

因此上她才让七姑娘今晨不与她一道来老太太这里,七姑娘还是个孩子,言多必失,保不齐冲动之下当场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此时见七姑娘一脸无畏的走进来,给老太太行了礼又走到自己身边,二太太深深的感到无力。

两个丫头小花小娟朝着老太太“咚”的一声就跪下来直磕头,从昨儿开始一夜就被二太太关在了柴房里,要不是二老爷后来来了二太太顾及不到,此刻恐怕早就不在府里了。

老太太朝宝敏看了一眼,宝敏会意,下去拉住这两个一直磕头的丫头,老太太也不是个慈心的人,看她们磕得额上破了皮她也没皱半分的眉头,只是问道:“一件事,昨儿是你们和六姑娘七姑娘一起在假山边上的?”

两个丫头怯怯应了是,老太太又问:“是你们说六姑娘把七姑娘——?”

小花小娟对视一眼,都明白老太太问的是什么。至此也没有了退路,只能硬着头皮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奴婢亲眼所见。”

她们也清楚,在这样的场面上,即使众人清楚昨儿她们是为的什么才被二太太带走,但那样的事情毕竟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如果只是处理六姑娘和七姑娘的事情,那么她们反正已经把二太太开罪了,不如趁着老太太、大太太都在,要是今后出了什么事,那就是二太太不满她们把七姑娘推六姑娘的事情说出去,性质差远了!

二老爷一听火气登时又上来了,昨夜里戚姨娘哭得梨花带雨,他自己也是真心心疼六姑娘,怎么容她被七姑娘——小自己一岁的妹妹所欺。

而此时七姑娘在这样的场面上才是真正害怕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这个祖母,不由就往二太太身后瑟缩而去。一时又后悔自己跟过来的决定,母亲是嘱咐了自己好好在屋里呆着的,可是她不愿意,她怕自己不在六姑娘会在众人跟前夸大其词,最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让三哥哥就那样轻信了误会自己!

二太太感受到了女儿的惧意,眼神狠戾地看向跪在当中的那两个丫头,她们胆子真是大!

就换上一副笑脸道:“老太太,许是丫头们看错了也是有的,明丫头和昀儿,我平日里看着她们两姊妹最是亲厚不过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想是姑娘们打闹罢了,丫头们却别有居心,竟编排出这等的浑话来!”话说到最后口风已见凌厉,瞪向了跪在正中的两个丫头。

大太太如何不知道二太太的心思,她才不会让她逞心如意,那正中跪着的两个丫头是她庄子上送来府上做事的,任由她们被二太太处置自己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再者,昨日七姑娘做的最出格的事可不是现在老太太抓着的这件,七姑娘可是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话呢。

思及此,大太太就对二太太笑着道:“这么说也不是不对,可两个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胆子?”

二太太话接的很快,“就是不知道是谁在后面指使的呢。”

大太太气结,看老太太面色还是端着,她便续道:“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问问七姑娘,她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这时老太太也看向了二太太身后的七姑娘,笑道:“七丫头出来,又不是有人要吃了你,你说说看,昨儿有没有推你六姐姐啊?”

七姑娘看着二太太,记着母亲昨晚教给自己的话,慢慢的从二太太身后挪出来,可她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推的那一下也并非有意而为之,不知为何却闹大了,总觉得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实情来也没有什么。可这时候霄三爷却在她身前蹲下,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地问道:“昀儿做了没有?小孩子是不可以撒谎的,嗯?”

望着哥哥的眼睛,七姑娘就觉得,哪怕是撒谎也不能承认的,三哥哥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点头承认,她不能让他失望!于是就很无辜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哥哥,昀儿真的没有… …”

霄三爷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今晨见六姑娘好端端的样子,心里也不知传言是真是假,后来见那两个丫头言之凿凿却由不得人不信,只现在亲耳听七姑娘否认了他才安下心,六姑娘和七姑娘在他心里是一样的重要,一个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一个是自己从小看着一起长大的妹妹,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们能处得好。

这时候老太太却道:“六丫头,你上前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六姑娘脸上,可不是,光七姑娘说没有有什么用处,六姑娘也是当事人之一,还要等她开口,才能为这件事落下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上下雪了*******

从容

六姑娘乖顺的走上前,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对着老太太行了礼,很自然的接受了来自卿家众人不同的视线。

大太太眼光灼灼的,她就不信了,六姑娘小小年纪,明明就是受了委屈,现在能忍住不说出来,就笑着上前看着六姑娘,口中道:“有什么就说!老太太在这里呢,一定给你做主的。”

大太太想说什么简直呼之欲出了,恨不得直接告诉六姑娘:我挺你,顺便把七姑娘大逆不道那些话都说给大家听了!

六姑娘瞧着大太太伪善的笑脸,只能报以一笑,这时老太太终于问道:“你七妹妹说的对不对?”

再次对上老太太的眼神,她在她眼中看到了冷然。

是啊,这个时候,自然是除了大太太,上到老太太下到霄三爷,他们一定都希望自己和七姑娘的说辞一样。所谓家和万事兴,更所谓,你是庶女,有气你就得自己咽下去,和嫡女别什么苗头。

六姑娘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呢,二太太突然就不着痕迹地推开大太太走到六姑娘跟前,笑容满面地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道:“你们别吓着孩子了,多大点事儿,来,六丫头,你就老老实实地说。”

二太太手上是用了力道的。

其实六姑娘在今晨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的,尽管心里不很舒服,她还是笑得甜甜的,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看着老太太道:“昨儿确实是和七妹妹在假山处玩耍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风言风语地传出了这些,”她又微微笑着睨了七姑娘一眼,道:“七妹妹还没有我高呢,怎么就推的了我呢… …”

这一番话一定要说得真切,说得自然,不然二老爷怎么会相信,现在话说完了,六姑娘就退回了原处站着。打从心坎里,她第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深宅大院里,身份差人一等,什么都不能讲究公平的不甘。

老太太听了六姑娘的话心里很满意,这正是她要听到的。不过,对于六姑娘这个年纪就表现出的机智她却很瞧不上,小小年纪就和戚姨娘一样,再长大点难保不是个有想法的。

老太太脸上不动声色,看了看二老爷道:“好了好了,都没事儿了,误会解清了就好,就都散了罢。”

站在花厅外等着自家主子的丫头们聚在一处说话,她们听得清楚厅堂里的动静,听得六姑娘这般说,昨日也在场的欢舞就挑衅地看着雪珠,雪珠到底沉得住气,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十分庆幸今天欢喜没跟着一道来,不然以她的心性定能和欢舞吵起来,到时候又是一番事故。

六姑娘从花厅里出来,雪珠就走过来,两人四目相交,六姑娘安抚地对雪珠笑了笑,准备回去再细说。这时霄三爷却牵着七姑娘叫住了六姑娘。

霄三爷习惯性地摸了摸六姑娘的脑袋,“你和七妹妹要好好的,家里只你们岁数最为相近,平日也可玩在一处。好容易现在误会解清了,你得空去姨娘那里陪姨娘说说话,免得她又要担心你。”

六姑娘自己是时常去和戚姨娘说说话的,倒是霄三爷忙着准备秋闱,倒是很少去看戚姨娘了。六姑娘依旧如往日乖巧地点头应对,七姑娘却怪异地看了她好几眼。

众人渐渐都散了,二太太二老爷经过的时候,六姑娘笑着对七姑娘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表现一下他们都愿意看到的姊妹亲厚,老太太身边的宝敏却从里面出来,“七姑娘,老太太有几句话要嘱咐你呢。”

七姑娘一下子就有点惊慌,她急道:“可我还要去家学啊… …”

当然霄三爷叮嘱了七姑娘几句,自己就先行去家学了,他如今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头,卿家也算得是书香世家了,子弟们总要读书才会有出路,云二爷已经如此了,二房目前就只有他了。他好了,戚姨娘的日子也会更好,难保二太太也会给对戚姨娘几分好颜色,就是将来六妹妹的婚事,他也能顾全几分。

霄三爷是个矛盾体,他几乎是直至今日还天真地认为二太太和戚姨娘还有缓和的余地,大人间恩怨他到底是没有看分明。或许在这一点上,吃过了二太太和七姑娘苦头的六姑娘,才是和戚姨娘心意相通的。

然而霄三爷这样的性子却是戚姨娘刻意造就的,戚姨娘虽说是良妾,但妾就是妾,她深深的知道自己不能带给霄三爷这个儿子更多了,除了给了他生命,自己甚至会成为他的污点——姨娘生的,庶子。

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那样的怨恨着二太太,却还是一次次告诉霄三爷要和二太太好好相处,告诉霄三爷二太太对他的心,养育之情… …

戚姨娘没有做过让二老爷宠妻灭妾的美梦,也没有像花姨娘一样提出非分的要求,至少名面上,她一直恭敬地对着二太太,甚至是自己的小女儿被二太太送到了乡下她都忍了。也就是这样,霄三爷对于戚姨娘和二太太,心里总是残着幻想,希望事情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一步步向前,然而现实往往丑陋不堪。

霄三爷走了,宝敏也进门了,七姑娘刚刚准备跟进去,余光看到还看着自己的六姑娘,她抿抿唇就不客气道:“你不要以为今天帮了我我就记得你的好了!”

六姑娘嗤笑一声,看着周围没什么人,用只有她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她:“那妹妹是觉得姐姐说的不够好?”

七姑娘涨红了脸,“我本来就不是有意要推你,是你自己倒霉,还有,你今儿既然如此说了,他日可不要再拿这件事威胁我,我不吃那套的!”

这时宝敏又探出头来,“七姑娘怎么还不来?莫非要让老太太等着。”说完对着六姑娘点了点头,六姑娘也微微一笑。

七姑娘这才悻悻然地跟着宝敏走,老太太此时已移到了西边侧间里坐着,几个小丫头拿着美人锤在她腿上不急不缓地锤着,看到七姑娘进来,老太太挥手让丫头们都退出去了。

七姑娘犹自不解,既然六姑娘已经把话都说清了,老太太还找自己做什么?

老太太看着下面的七姑娘,毫无预兆地道:“跪下!”

七姑娘吓得眼皮一跳,却还是梗着脖子,老太太拐杖再朝她一指,她这才腿软哇的一声哭着跪了下来,老太太说道:“我不知道二太太是怎么教养你的,只你昨日做的出格事情真就以为我不清楚?”

七姑娘身为嫡女,她当然可以鄙视姨娘,鄙视庶女,随她,只是高门大户养出的姑娘,再没有不过脑子就亲自动手打丫头下人的。

老太太朱氏出身成阳公府,后来下嫁当时的都察院左都御史,也就是老太爷,虽然后期成阳公府在老太爷未施以援手的情况下逐渐败落,乃至灭门… …老太太朱氏是个真正的讲究人,他日给七姑娘说亲,京里的贵妇们何等的挑剔,未出阁的姑娘一定要从小教起,七姑娘现在也还不算晚。

七姑娘如何能知道老太太的想法,她只看到老太太对着自己疾言厉色,怕都怕死了,哆嗦着不敢动,眼睛里含着一泡眼泪,水汪汪地瞅着祖母。老太太既不是冲着自己和六姑娘的事情,那就是为的那件了。可自己不过是教训了那两个下人而已,况且她们竟然说三哥哥不喜欢母亲!

“知道做错了哪里?”老太太问道。

七姑娘不是个蠢笨的,为了早点从老太太这里脱身,她当即道:“老太太,是昀儿错了,昀儿不该打骂丫头的。”

嗯,老太太点点头。七姑娘认识到问题所在就行,教训下人,何必亲自动手?当然,老太太现在是不会这样对七姑娘说的。

却说六姑娘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却在门口遇到了二太太。二太太应该是在门口等七姑娘罢,既然看到了就不能假装没看到,六姑娘笑着上前给二太太福身,二太太的脸色却有几分诡秘,笑着道:“明丫头,你七妹妹是不是被老太太留下了?”

明知故问。

六姑娘突然觉得二太太其实是在等自己,就回道:“宝敏姐姐说老太太叫七妹妹有话要说。”

二太太看着六姑娘恬静的笑脸,暗道她小小年纪,怎么能把真实的想法藏得这么深?是真不在意么?

“昨日你和昀儿… …”欲言又止的模样。

六姑娘眨了眨眼睛,问道:“太太要问什么?嗯… …”似乎突然了明白了什么,笑道:“其实太太想多啦,七妹妹昨日是无意的,我是姐姐,怎么会跟妹妹计较?本来也就是小事一桩,太太千万不要把小丫头的话当真。”

她真的没放在心上?二太太又仔细地琢磨了六姑娘的眼神,她自认阅人无数,还不至于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骗到,看六姑娘眼神清澈,又似乎是真的没当回事。

昨日的实情二太太本身也不大清楚,因此上现在见六姑娘坦然地望着自己,她便也放下几分心,疑为自己多心。要知道,若是她发现六姑娘心里存着半分的怨怼,她就不得不换一种方式,重新对待这个颇有心思的庶女。

六姑娘带着雪珠离开二太太的视线范围之内,身心为之一松。一路往戚姨娘的芳梅苑走,路上雪珠突然道:“姑娘,现下想来,在月子村日子虽苦,却没有这样担心受怕的。”

六姑娘不置可否,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总是不能一辈子窝在那里的,再说,即使在那里还不是要被二太太毒死。至少在这府里,只要以后谨小慎微,并不是没有出路的。

两人沉默着经过一排空置的屋子,突然六姑娘和雪珠齐齐都停下了脚步,耳边传来了屋子里面发出的,不太和谐的声音。六姑娘揪紧了手绢子,把雪珠按在原地,仗着自己身量小,就凑到了窗子前探头要看。

这一处屋子废置很久了,平常是没有人来的,连打扫的婆子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此选在这里私会真真是一个好主意,可惜六姑娘出了老太太院子,又为了快点离开二太太视线范围,就抄了到芳梅苑的近路。

窗棱上糊着一层白纸,六姑娘拿指头比划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去戳。

“二爷,你日后可不能把人家忘了啊… …”

作者有话要说:

————

亲们,你日后可不能把人家忘了啊… …噗哈哈哈

雲二爷娶亲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六姑娘却被钉住在原地,云二爷?想着,六姑娘就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

“你放心,”屋子里云二爷一脸流氓样,在那个女人的下巴上勾了勾,“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等爷娶了亲就跟二太太要了你。”

“讨厌~”那个皮肤雪白的丫头在云二爷怀里娇滴滴道:“二爷的亲事是小时候就定下的,也不晓得将来的二奶奶容不容得下我呢?”

“理她做什么,爷心里只有你。”

六姑娘看到这里,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会不会长鸡眼。回头看到雪珠满脸涨的通红,六姑娘就拉着雪珠往前走。雪珠虽也未经人事,然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了,没有不知道男女之事的道理。等到了无人处,雪珠就看着六姑娘,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没看到什么罢… …?”

姑娘还是个孩子呢,怎么可以——

唉!

看着雪珠一副长吁短叹的怪模样,六姑娘唇角抽了抽道:“没看到什么呀,是二哥哥和一个丫头在聊天。”

雪珠自己也不确定屋子里是什么景象,也不好多问,就说道:“今儿的事姑娘可不要当成新鲜事和别的姑娘说,就是四姑娘也不能… …”

“我晓得的,”又道:“雪珠姐姐听出那个是二太太屋里谁的声音吗?可认识?”

雪珠怎么不知道是谁,就道:“这位叫东珠,常跟姨娘身边的雪慧吵,心思大着呢。”雪慧平常闲了跟她聊天的时候说了不少这位的事情,一开始想着二太太把她抬成通房丫头的,谁承想没成,可是人家不气馁,雪珠也看的出来,雪慧心里是想日后跟了霄三爷的,对东珠不免更有敌意,现在好了,人家搭上云二爷了!

事不关己,六姑娘也没放心上,等到了芳梅苑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怎么也不应该在这儿出现的人。

“六姑娘好。”秋分有点意外被人撞见了,但看是六姑娘就笑着福了福离开了。

六姑娘一进正堂就问戚姨娘,“刚才看到花姨娘身边的秋分… …?”

戚姨娘眼神闪了闪,却笑着把六姑娘拉到身边坐下,问道:“怎么样,今天她们没有为难你罢?”

“没有,我都知道怎么回答的。”六姑娘回答着,心里却对戚姨娘今日的反常不解,按理说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即使有什么事情,既然都问了,又为什么要绕开话题不提?

秋分是二太太放在花姨娘身边的人,她来戚姨娘的院子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想到这里六姑娘也没有追问,只是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雪慧端着几盘点心上来,六姑娘正好饿了,今晨老太太为了七姑娘这事连早饭都没管。戚姨娘看到六姑娘吃得香,眼神有些飘忽起来,不自觉就道:“今后六儿就不用受这些气了,用不了多久二太太一定会把你哥哥写在她名下的… …”

到时候六姑娘作为霄三爷唯一的亲妹妹自然顺理成章也是要一齐摇身一变,由庶变嫡的。戚姨娘美丽的脸庞浮起一丝模糊的笑意,如此她便真没什么可牵挂了。

“姨娘,你怎么知道的?”六姑娘拿帕子抹了抹唇角的糕屑,东西也不吃了,毫不掩饰自己的疑问直直看着戚姨娘。

戚姨娘笑着抚上女儿稚嫩的面庞,感叹着道:“姨娘欠你的太多了,也欠你哥哥的。以后在太太身边要听话,其实太太对你还是不错了… …”

戚姨娘絮絮说了许多,什么二太太没有让姨娘们在身边立规矩,也没有苛待几个庶女,吃喝上都供着,作为嫡母来说已经是不错的人了。中心思想围绕着六姑娘今后如何在二太太身边长治久安的生活下去,直到出嫁。

六姑娘愈来愈不明白戚姨娘的意思,她问什么她都不回答,现在竟然还要给自己洗脑?!

“姨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明儿?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商量着办。”

“傻孩子,姨娘有事怎么会瞒着你呢?”戚姨娘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多的情绪外露,即便孩子小,可难保不会看出来,她就收起了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态,刮了刮六姑娘的小鼻子道:“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嘱咐你几句。也是怕你日后吃亏。”

六姑娘看着戚姨娘这样,自然是不好再问,即便问了戚姨娘也能绕出好远,她确定她不愿意回答。

戚姨娘又问了好些霄三爷的事,六姑娘只说三哥哥在用心读书,戚姨娘听了一脸满足,好像自己亲眼见着儿子坐在书案前的样子一样。

六姑娘又和戚姨娘说了一会子话就被戚姨娘推出了门,只叫她常日多在二太太身边上上心,别老在她这里白耗时光。六姑娘嘴上应了却没放在心上,戚姨娘总是这样,当初霄三爷也是被她一再的往二太太这个嫡母身边推,固然血浓于水,可照六姑娘现在看到的,霄三爷明显把二太太也是看的很重的。

从这一点上,六姑娘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她记得是谁把自己从月子村那种的乡下地方带回来的,如果霄三爷和戚姨娘一样,把前程嫡庶看得极重,那么就算她自己这个穿越人士不能融入他们的思想罢。

可戚姨娘心里难道不难过吗?即便只是一个妾室,可也是良妾啊,又没有卖身契在二太太手上,和自己的亲儿子亲闺女多亲近亲近二太太即便心里不高兴嘴上也不会说什么,何况她冷眼旁观着这些日,二老爷对戚姨娘是很上心的,连带着对自己也不错。

戚姨娘看着六姑娘走几步就回头看一下自己的背影,眼泪就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流出来,雪慧心里也是难过,却还要安慰戚姨娘道:“姨娘别难过了,姑娘心里关心着您呢,多好呢。”

“咳咳… …”戚姨娘蓦然捂着帕子咳了起来,雪慧忙扶着在锦榻上坐下,果然六姑娘一走戚姨娘就支撑不住了,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倒了水给戚姨娘喝了几口,雪慧再也忍不住背过身抹起了眼泪。

戚姨娘细长的手指拉了拉雪慧的衣角,雪慧还是忍不住,只是转过身来。戚姨娘就笑道:“这还没到日子呢,怎么着我也得看着三爷和明丫头写进二太太名下了,才能闭眼。”

雪慧哭道:“那位也太狠心了!不然您也不会如此… …”

戚姨娘却看得很开,她在榻上平躺了,水波一样的眼睛看着房梁,绮丽空洞。

“下辈子,我命若由我,再也不能给人家做妾… …”

雪慧听了哭得更凶,跪在榻边道:“姨…姨娘,真的不告诉三爷和六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