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阳光铺洒在院子里,晃得人眼昏,二太太领着大小婆子仆妇风风火火往花姨娘的院子里去,一路上不少人瞧见了,纷纷为之侧目。

这花姨娘的院子当初还是二太太自己亲自给选的,就在仪门附近,仪门外二老爷的书房就在不远处,这可是个好位置,住在这里头,就见得是受到了恩宠的。

却说花姨娘是从何而来?有个缘故,二老爷一次在外交际应酬,下面的人有事儿求到了头上,因事先打听了知府大人的爱好。男人有什么爱好知府大人就是这个爱好了,那小官一打听,知道知府大人喜欢美人儿,尤其是削肩瘦腰、婀娜身段的,就这样,花姨娘作为一个别人送给二老爷的礼物,一乘小轿子就从知府侧门抬了进去。

初进来之时,整个屋里除去几个二老爷瞧得上的几个通房丫头,那剩下的日子就是戚姨娘的了,多年如一日,都说是宠之之甚,前所未有。三姑娘的生母纪姨娘是病死的,要说当年也是个尤物,再有就是五姑娘的生母方姨娘,那是先二夫人薛氏的贴身大丫头,开了脸做了姨娘,后来生了五姑娘,直到薛氏去了,也是个本分谨慎的人,容色也只是清秀。

二太太自己抓不住二老爷的心,而自己弄进府里来的戚姨娘她却控制不了,最终还反目了,实在是一场悲剧。她见得花姨娘年轻貌美,比之戚姨娘,更是年轻了不知多少,又看着是个好控制的,眼皮子浅,便有了老把戏,就像后宫里的皇后培植自己的势力,二太太自认很聪明,开始把新来的花姨娘当自己人。

好地段的屋子住着,好的吃食供着,距离二老爷的书房又近,至少比戚姨娘不知近了多少!二太太就一个目的,彻底把戚姨娘的风头压下去。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水蛇一样的妖精花姨娘,自小就是培养了出来伺候男人的,她的本事就是讨男人欢心,她也只会这一样。二老爷果然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看到戚姨娘闭门不出,二太太感到很欣慰,可渐渐的,她发现这个花姨娘,和自己料想的不一样。

前面说了,花姨娘只有一个本事,人家专业是讨男人欢心,还真不知道怎么讨得当家主母满意。人红得发紫,她自己又轻佻仗着一点子小聪明,渐渐就不把二太太放在眼里了,却是对戚姨娘颇为忌惮的,最嫉妒的就是戚姨娘有儿有女,可她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她早便计划好了,姨娘这条路,最终得有个孩子傍身,这孩子还得自己从小养着大了,才和自己贴。

二太太一直忍着,当家主母,不跟一个小小姨娘一般见识,只要花姨娘压得住戚姨娘,二太太想,她还可以容她。性子清浅自骄总比戚姨娘表面恭顺口蜜腹剑来得可爱。

可是直到她听到花姨娘向二老爷提出了那样的要求,二太太只觉得这一两年的火气都噌噌噌往上窜了!竟是敢爬到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正房嫡妻的头上拉屎撒尿了,当她是死人么?!

金妈妈一面看着二太太阴沉的脸色,一面上前,门口的两个婆子见是金妈妈来了,脸上霎时都堆满了笑,还未来得及说几句讨巧的话儿呢,就看到二太太站在后面,身后一帮子的仆妇,这阵仗,两个婆子面面相窥,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慌张和惧意。

两个婆子忙给二太太行礼,几乎是立刻就大开了门把二太太一行人迎了进去。二太太一进院门,见到院子里花木扶疏、蝴蝶飞舞,一边的红蔷薇开得如火如荼。

真刺眼啊。二太太给了金妈妈一个颜色,金妈妈上去一脚就给踹翻了,彭林乓啷一阵乱响,花姨娘吓了一大跳,由秋分搀扶着出来了,她穿着身丁香色事事如意的妆花褙子,头上点缀了珠翠,人又年轻貌美,甫一出现就引得二太太皱起了眉。

花姨娘倒还沉得住气,小步上前半蹲着给二太太行礼,只是脸色青白着。二太太瞧着花姨娘的肚子,再把视线移到她比那蔷薇花还娇艳的小脸上,唇角就勾出了一抹笑,道:“花姨娘近来不到我院子里,倒令人想得慌。”

这是说花姨娘不守规矩,不在二太太面前立规矩伺候着,花姨娘怎么听不出,她却是自从站直了身子,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脸色稍稍好转了些,还多了些得意,低头道:“太太不知道,婢妾这些天来着实是身子不适,不然就是借给我一千一万个胆子,婢妾又怎么敢不去您身边伺候着。”

这话一出,众人都瞧向了花姨娘的肚子,大夫诊过了,才两个多月,还不显,小腹如今还是平坦的。只是这里头到底是多出了一块肉,花姨娘心里得以非常,就乍着胆子抬头想瞄二太太一眼,想瞧瞧二太太此刻是什么表情。

却一抬头就掉进二太太阴沉的眼睛里,只见二太太笑了笑,道:“是我大意了,你如今到底是双身子的人,不宜在外头站这么久。”说着就让金妈妈把花姨娘请进屋子里。

说是请,可众人瞧得分明,花姨娘竟是被金妈妈驾着进去的,二太太也进门了,院子里一片死寂,均竖起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

花姨娘的丫头秋分也被拦在了门外,她脸上却不见半分的焦虑,垂着眼睫看着地面。几个眼尖的注意到她,这才记起这秋分原就是二太太在花姨娘初进府的时候送到花姨娘身边伺候来的。

不是很久的时间,屋子里传出了响亮的掌掴之声,“啪啪啪”几声过后,门重又拉开了,金妈妈站在门边,二太太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头上的步摇微微的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荧光。

二太太走了,花姨娘院子里几个丫头婆子都靠向了秋分,“姑娘进去瞧瞧罢?”

秋分就整了整衣襟,才走出几步,门边就出现了花姨娘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双颊上泪迹斑斑,左右脸颊上两个红色的巴掌印痕尤其醒目,红白分明的,看的人心惊。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去仪门边候着,一看见老爷就把老爷请过来!”花姨娘咬着牙,面向西北方向二太太的院子狠狠啐了几口。

秋分上前去扶住花姨娘,眼神掠过她的脸又垂下,说道:“姨娘万不可如此啊,太太这才走,您就派人去,回头太太知道了又要对付您了。”

花姨娘刀子一样的眼神切在秋分脸上,冷冷道:“吃里爬外的东西!”又朝门边婆子扫了一眼,那婆子忙不迭跑出院子去仪门边候着二老爷。

秋分在花姨娘的瞪视下面色无波,“您是有身子的人,动气则伤身,奴婢扶您回去休息。”花姨娘似是有所顾忌,这才没有推开秋分,由她搀着进了内室。

二太太院子里,金妈妈关上了正屋的门,就对着二太太道:“花姨娘果然让人在仪门边上守着呢,这是要向老爷告状啊太太!”

二太太嗤笑一声,吹了吹茶盅里的茶末子,细细饮下一口,通畅地舒了一口气,才气定神闲地道:“就怕老爷他不来呢,我这正院,他到的还没到花姨娘那贱婢的院子勤快。”

这意思就是由着花姨娘了,金妈妈又拿出几本账册,“老太太的意思,大姑娘的嫁妆一定要丰厚… …”

二太太瞟了金妈妈一眼,笑道:“妈妈糊涂了?那薛氏的嫁妆不就是要给大姑娘的么,怎么用得着我的东西。再者说,老太太她不会把这事交给我,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让我多少出点血,身为嫡母至少表表心意。”

“广平公白家,大姑娘的嫁妆再厚重也不为过的,何况咱们老爷这些年… …”她顿了顿,自嘲的一笑,“可惜这些银子究竟也不曾落在我手里,呵呵。”说着竟有些感伤,她是他的妻子,却得不到他半分的信任。

金妈妈眼睛一亮,道:“这么说来,大姑娘此番的嫁妆——真是要吓死人了!”

女人嫁到夫家,娘家得意与否是一方面,嫁妆也是重中之重。尤其嫁入那富贵功勋世家,妯娌何多,仆从何多,上下打点需要银子,日常花销需要银子,没有一份丰厚的嫁妆,日后行事必然处处受到掣肘,在夫家就挺不起腰杆子。

二太太就放下茶盅,若有所思道:“日后我的昀儿,我必定为她寻一门顶好的亲事,凤冠霞披,嫁给她心爱之人。”她说完又摇摇头,叹道:“心爱之人,心爱之人… ...嗐,望寻个家世人品俱全的,待她好就成,千万不要像我这般,如今连相敬如宾怕是也难了!”

听得二太太这样说,金妈妈知道二太太又钻进了牛角尖,少不得又要宽慰她,“太太放心,老爷虽说宠爱她,却也不会是那宠妻灭妾的糊涂人,花姨娘再哭再闹,二老爷不过看在她腹中孩子份上宽慰几句,怎么会当真就为了姨娘给您脸色看,这说出去也不像样子呀。”

他给自己的脸子还少么?二太太不置可否,只是道:“我最是希望他来寻我的,问问我为何要打花姨娘,问问我为何… …”世人皆有伤心事,可她的心事却要向谁倾诉?

作者有话要说:

(*^__^*)不知道说什么,,晚安~

七姑娘假山撒泼

大宅院里头,消息传的最快。

姑娘们下午从云秀楼上完綉课出来就觉得不对,几个姑娘都走得向前了,七姑娘不知怎的,近来和六姑娘不如以往亲厚,六姑娘看着她从自己前面快步过去,在心里暗暗地叹气。

就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为了霄三爷就与自己这样了。看来无论如何都是要等到六姑娘她再大上几岁才能懂事,才会知道,很多东西现在看来是弥足珍贵的,待过上几年了却发现并非如此。

她看霄三爷,希望哥哥是只属于她的,却不知未来嫁了人,一旦有了夫家,就要为着另一个男人殚精竭虑、吃醋拈酸了。

六姑娘把视线从七姑娘的背上移开,问雪珠道:“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我看气氛都不大对。”

雪珠忙靠得六姑娘近了,小声说道:“是二太太,二太太到花姨娘院子去了,听说是又砸又摔的,现下满府里都传遍了。”

想到花姨娘向二老爷提出的那个要求,六姑娘心里也明白了。这是公然挑战二太太的权威啊,而二老爷却是偏偏答应了,这都什么事儿。当初戚姨娘那样受宠都没说出这样的话来,而这个花姨娘不过新进府里不到两年光景,未来怎么样还不一定,却把二太太得罪成这样,实在匪夷所思。

固然是二老爷这个男人的心要抓得牢牢的,可二太太是当家主母,内院里的事情她说了算。身为一个姨娘,不能得太太的喜欢,而男人的喜爱却不是长久的。

因此,花姨娘这个人太轻飘飘,又兼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实难成气候。

六姑娘想着摇了摇头,还想再问雪珠几句,就听到一旁假山的另一端传来人的说话声。大抵是两个年轻的小丫头,没顾忌的就敢议论主子的事情了。

六姑娘不由停了脚步,余光看到前头走得快的二姑娘四姑娘,三姑娘五姑娘,七姑娘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这时假山背后的小丫头声音还没停,看来都是存着听热闹的心了。

刚刚从绣楼里出来,几个姑娘都不甚清楚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极其好奇的。

只听一个丫头说道:“… …听说二太太当众给了花姨娘两巴掌呢!”

另一个丫头说道:“什么两巴掌?明明是太太让金妈妈在花姨娘肚子上狠狠的踹了好几脚啊,花姨娘的惨叫声都传到外面了!小红在那里打扫,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啊?!那这孩子岂不是要没了?二太太也太——”

声音突然就停住了,里头的丫头似乎是在考虑着用词,另一个丫头就说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谁让二太太她自己生不出来呢,膝下就是戚姨娘所出的霄三爷,依我看啊,霄三爷也不一定喜欢这嫡母呢!”

“嘘——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话也敢浑说,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假山外几个姑娘面色各异,脸色却还正常。只有七姑娘,一张小脸涨得通通红,三步并作两步就绕到了假山后头,那两个小丫头当即色变噤声。

七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欢舞教训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嚼舌头竟嚼到太太、少爷身上去了!”

七姑娘却突然扑过去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丫头的头发,吼道:“是你说的么?!霄三爷不喜欢我娘?是你说的?!我告诉你,我娘怎么打花姨娘都使得,我娘是太太,花姨娘那就是一个妾,是我们家的下人,她是什么东西!花姨娘她生出来的贱种又是什么东西!由得你们拿她跟我娘比!”

说着扯住那丫头头发又撕又拉,惹得那丫头尖叫个不住,六姑娘在外头听得胆战心惊,一跺脚绕过去,假山后果然已是人仰马翻,七姑娘像个小疯子似得揪住了一个身穿丫头衫子的小丫头,那丫头满脸的泪水,头发被七姑娘扯住,疼得脸都变形了。

“七妹妹,你快放手,回了太太处置她们便是,你一个小姐,怎么好这样不成体统!”又想起七姑娘方才那几句,什么“花姨娘生出来的贱种是个什么东西”…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这要是被老太太、二老爷知道了可不得了!

欢舞也急得不行,见自家姑娘像是没听到六姑娘的话,就央她道:“求姑娘帮着拉开我们姑娘罢!”

六姑娘也正有此意,谁知七姑娘却突然用力把六姑娘一推,六姑娘“砰”地一声就撞在了假山上,脚下不稳又摔在石子路上。

因后背撞到了石头,疼得她整张脸都揪起来了。雪珠见状赶忙去扶,“姑娘你怎样了?没事儿罢?!”六姑娘摇了摇头,嘴里“嘶”了两声,慢慢被雪珠扶着站起来。

这时候七姑娘心里已然后悔了。她本就在气头上,原只想推一把而已,没想到六姑娘这么不经推。

雪珠不由道:“七姑娘这是什么做派?我们姑娘不过是想劝您几句,为的是您好,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听见雪珠这样强烈的语气,七姑娘刚刚对六姑娘萌生出的一点歉疚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她哼道:“你一个丫头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就是六姑娘,她——她也不过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正房嫡出,什么时候要她来教训了?”

此话一出,气氛立时又变了。

六姑娘连疼痛也忘记,怔怔看着面前小小的七姑娘。

她没想到,她心里竟是这样看待她的。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七姑娘的时候,那是在二太太的院子里,她穿越后第一次回到这个家,当时七姑娘笑容烂漫地连声唤着她“六姐姐”… …明明是那样一个晶莹可爱的小女孩子,曾经让她倍感温暖,可现下说出来的话却像刀扎在人心坎上,手柄都没进去了。

原来七姑娘已经对自己有了这样深的成见了。

到了这个地步,六姑娘微微笑了笑,扯住雪珠蠢蠢欲动的身子,就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雪珠她别的都好,只是一触即到自己,就容易试了分寸。

不过,这对于六姑娘来说,却是很珍贵的一个缺点。

七姑娘看着六姑娘在雪珠的搀扶下要走,突然就喊住了她,六姑娘回头,眼里淡淡的,带了几分询问,就听见七姑娘道:“你不会是要去跟三哥哥告状罢?”

六姑娘是真的很想笑,她揉了揉自己疼得发胀的后背,缓缓的摇头,看到七姑娘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其实很想问她,“我是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霄三爷就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人最重要气量还是要大啊。

各位朋友晚安~~~~~~~~~~~ :-)

嚣张恶果

七姑娘看到六姑娘绕出了假山,整个人才慢慢的从斗鸡模式中解脱出来,这时她身边的丫头欢舞却道:“姑娘相信六姑娘?这位可是在乡下地方长大的,保不齐心里怎么怨怼咱们太太呢!又是咱三爷的亲妹妹,比您还亲上一层呢。”

这个欢舞平日里最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心里又有些小九九,此刻七姑娘听得欢舞这样一说,脚一伸就把前面的小石子踢得老远,口中不服气道:“我是和三哥哥一道长大的,她不过是占着虚名!”

耳边又听得那两个丫头哭哭啼啼的声音,七姑娘多少有些不耐烦,就转过去警告了几句,“你们给我仔细着点!不该你们丫头说的话就不许说!”又让身边跟着的另一个丫头去告诉二太太院子里,回了这事,自己吩咐完就绕出了假山。

假山外面,除了六姑娘其他几个都还伫立着没走,这热闹着实是要看完的。方才见着六姑娘脸色青白一阵的出来,虽是极力掩饰,众人还是猜测里面六姑娘七姑娘怕是有了口角。

三姑娘一双眼睛转了转,就对着七姑娘笑道:“七妹妹出来啦?刚刚是怎么了,六妹妹出来的时候一声不响就走了呢,倒让我们担心呀。”

二姑娘听到三姑娘这话,从心底里的瞧不上,她哼了声,和四姑娘一起往蔷薇园走,连头也没有转过一下。按理说,大姑娘不在,她身为二姐姐,理应劝帮着些的,却由着七姑娘光天化日的动手打丫头、和姊妹闹不愉快。

四姑娘心里隐隐还有些惦着六姑娘,况且对与二姑娘,她向来不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事儿等老太太追究起来,七姑娘固然有失体统,可二姑娘一个姐姐却不闻不问的只站着瞧了半日热闹,难道没有她的不是?

七姑娘看着二姑娘的背影,不知道她这是冲谁,心里又是一阵气闷,年纪小,藏不住心事,脸色跟着就沉下来。三姑娘陪着七姑娘往回走,说自己正好要去给二太太请安,也是顺路。七姑娘爱理不理的,三姑娘面上也不变色,似乎早已习惯。

她今年十四岁,明年就要及笄了,纪姨娘去得早,她往日也不受老太太待见,如今才想起再不把二太太这边儿讨好自己的未来就堪忧了。

五姑娘落在最后面,等看到三姑娘和七姑娘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了,她却是拐进了假山里,看到两个小丫头哭哭啼啼地蹲在墙角,她身边的丫头在她耳边道:“七姑娘让人去通知二太太了,金妈妈想来就快要来了。”

五姑娘点头,就对那两个丫头说道:“你们胆子倒是大,嘴巴碎成这样。”

这两个丫头俱是才新进府里负责洒扫的小丫头,还是从外头庄子里选上来的家生子,且都是大太太庄子上的,还是五姑娘身边的巧玲眼尖认出她们,之前是碰巧见过大太太房里的桂妈妈亲自领了她们来府里的。

两个丫头吓得不行,一叠声地求饶,希望五姑娘能在二太太面前为她们说几句好话。病急乱投医大抵就是这幅模样,五姑娘道:“这话你们方才就该出去求二姐姐的,我也没有办法… …”见她们露出犹疑之色,五姑娘又说:“你们也是可怜,撞到了七姑娘,唉,我却要问你们一句,方才这里六姑娘和七姑娘怎么了?”

脸稍圆一些的丫头小花立马就回道:“是… …是七姑娘把六姑娘推到了石壁上!”另一个丫头嫌她嘴快,瞪了她一眼,小花却浑然未觉,只把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位五姑娘身上。

殊不知五姑娘哪里有能力能帮得了她们呢。

五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这似乎比她预想的来的精彩多了!口中漫不经心道:“这样啊,我若是你们,等到太太问话的时候是死也不会承认自己说过的话的,反而要强调后一件事。要是运气好能看到二老爷,就更该好好说一说。”

小花不是很明白五姑娘的意思,她身边的小娟心下却亮了一瞬,横竖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只要先不承认,大太太就不会放任自己的人被二太太处置,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毕竟大太太二太太不和是这个家里谁都知道的事。

小娟就拉着小花两人感激地对着五姑娘磕了几个头,等她们头再次抬起来的时候,五姑娘已经不在了。没多久金妈妈果然带着几个婆子把她们绑着带去了二太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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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爷晚上回府,一进仪门就被花姨娘身边的婆子急慌慌地请进了花姨娘的院子,他还以为是花姨娘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大意,大步流星就去了。

等看到花姨娘脸上鲜明的大红指印,二老爷面上就露出了疼惜之色,却也只限于疼惜,对一个姿色美丽的爱妾的怜惜。既然孩子还好好的,那么他并不打算为了花姨娘去跟二太太起什么无谓的争执。

花姨娘心里一凉,脸上泪珠落的更凶猛,二老爷只好好言安慰一番,这时花姨娘在二老爷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却还不忘对着自己的另一个丫头秋霜打眼色。

一接到花姨娘的指令,那秋霜就得意地瞄了秋分一眼,后者却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一脸的无动于衷,也不知道看到了没有。秋霜有些丧气,但立刻就办起了正事。

她三步两步上前来,很无意地说道:“老爷您不知道,不只是我们姨娘受了委屈,今儿六姑娘也是受了气呢!”

才下午府里假山边上发生的事儿,连花姨娘都知道了。二老爷却是刚刚回府,对于家里今天发生的事情是一丁点不知道的,现下听了秋霜的话,他几乎是立时的有了反应。

二老爷皱眉看着花姨娘,说道:“这又是怎么?六儿这样乖巧的孩子,谁会给她气受?”脸上已经有了怒容,却还有些不解。

正中下怀,花姨娘眉梢眼角都稍稍的舒展开来了,她抬了头,细声细气地道:“这说起来,还是和婢妾有关系… …七姑娘不知怎么的,竟是在云秀楼的假山那里对着两个丫头又打又骂的,据说是丫头们说了今儿二太太到我院里来过的事,这便惹怒了七姑娘。

还是六姑娘看不下去说了她几句,七姑娘就魔症了似得把六姑娘往石壁上一推,经过的丫头们都听到假山那边传出了六姑娘的叫声呢!”她皱起了好看的柳叶弯眉,充满了同情的口吻道:“想来是极疼的… …戚姐姐也不知要怎样伤心了… ..”

“都是二太太把昀丫头宠坏了!”二老爷拍案而起,背着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明儿是姐姐,说她一两句怎么了,还不能说了?”

和花姨娘猜测的不错,只要把关于二太太的事情往戚姨娘和六姑娘身上扯,二老爷就不会无动于衷!这到底是叫她更嫉妒戚姨娘了,二老爷对她比之自己,感情深厚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她又有些喜悦,毕竟自己现在也有了孩子,只要能平安生下孩子,自己的未来就有了保障,甚至比戚姨娘还要风光,霄三爷可不是戚姨娘她自己养大的。

二老爷从花姨娘院子里出去,踩着月色一路顺着青石子小路到了蔷薇园门口,心里是想去瞧瞧六姑娘的,这孩子今儿受了委屈,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徘徊了一会子,二老爷终是改了方向往二太太的院子走,小厮打着灯笼,微光映照着二老爷阴晴不定的面孔,一时竟有些骇人。

蔷薇园里,雪珠和欢喜掀起六姑娘的衣服,后背上撞到的地方已经起了乌青块,青青紫紫的,在嫩白的皮肤上尤其的刺目,欢喜就不高兴地道:“七姑娘未免太过了!就她就小姐,我们姑娘就不是家里的小姐了么!”

“嘘——你小声点,这么大声是要让别人都听到嘛!”雪珠横了欢喜一眼,低头给拿了化瘀膏给六姑娘擦在背上,她也是纠着眉头,“有什么法子,很多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六姑娘是庶女,七姑娘是嫡女,身份已经摆在这里了。又再有霄三爷这一层,何其尴尬,还有什么可说呢。

气氛一时就有些沉闷。

等药上好了,外头有小丫头道:“姑娘,四姑娘来了。”

雪珠、欢喜忙着收拾了一通,帮六姑娘整理好衣服,六姑娘就笑着迎出去了。四姑娘给六姑娘带来了几瓶小瓷瓶装着的药膏,六姑娘很惊讶,按说自己被七姑娘撞到这件事除了当时假山那边的两个丫头知道,剩下就是七姑娘和她自己了,她没有说出去,莫非还是七姑娘自己说的。

这不科学,除非七姑娘脑子坏了。难道是她身边的丫头嘴巴不严谨?

倒不是六姑娘自己愿意就这么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实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直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自己的将来抓在谁的手里。

于二太太、七姑娘,至少是现在,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从二太太给自己下毒,一直到了今日,她心上一把刀悬着,盼着总有一天叫她们好看。

等小丫头上了茶两人分别坐下,四姑娘就道:“你也别瞒着了,现在全府上下还有谁不知道。”

六姑娘不想多说,心里多了一丝阴霾,只是笑着谢四姑娘,让雪珠把四姑娘送来的药膏收放好。

四姑娘自己也是庶女,甚至是个经验丰富的资深庶女,她自然知道六姑娘的隐忧和顾虑,因此上也不再追问,只交待她好好上药,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四姑娘就走了。

似乎知道相同的一个秘密,人与人的关系就不知不觉的拉近了。这真是说四姑娘和六姑娘,自从那件事以后,四姑娘总会来找六姑娘说说话,一起做做针线,时常也指点她,六姑娘的针线是真的有待用功。

却说二太太院里现下是一片鸡飞狗跳。

二老爷一进屋,二太太连句整话也没有,他就叫把七姑娘喊出来,二太太当即就知道女儿在假山边打人的事情泄出去了,等七姑娘懵懵懂懂还不知情状的进了正屋,劈头盖脸就被二老爷一通训斥,因为她年纪小,二老爷抓着就在七姑娘屁股上打了好几下。

打得七姑娘是又喊爹又喊娘的,二老爷眉头也不皱一下,怒道:“你胆子大啊!一个姑娘家,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就是这样教你的!本不该由我这个当爹的来教你道理,你说说你,打小丫头就算了,却连你姐姐也要打!你眼里还有谁!?”

七姑娘的哭声越来越大,二太太站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二老爷又道:“还有你,夫人今日很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冷啊,亲爱的元旦啊~各位亲爱的晚安~~

有待解决

这话说得二太太脸上一白,二老爷说的自然是她今日打了花姨娘的事,此刻她心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半分的后悔。只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女儿七姑娘,在假山那一出烂摊子现下一下子被二老爷抓起来丢向自己,大有数罪齐发的意思,本身若是没有后面的事,二老爷如何会为了花姨娘和自己这般撕破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