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眯起眼睛看向花姨娘的小院,那里一片嘈杂声,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纷纷赶去了,怕是连二老爷马上也要回来了。

猛然间,六姑娘突然想到了戚姨娘,这让她在炎炎夏日里身上生出了丝丝的寒意。花姨娘,秋分,戚姨娘。

秋分曾经被她撞见出现在芳梅苑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说花姨娘会出事… …和戚姨娘有关?

联想到她近来种种的异常,六姑娘拔开步子就往花姨娘的院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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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梅苑。

屋子里静悄悄的,躺在床上的女子脸色白得几近透明,雪慧扶着她坐起身,在后头垫了大迎枕,手上颤巍巍算着一晚药汤。

药汤散发出清苦的味道,雪慧的嗓子已经被毒哑,不能说话。她只是抖着手,犹豫着捧着那碗老太太最后送来的催命符。

戚姨娘怜惜地摸了摸雪慧的头发,接过了药碗。

就像戏文里常写的,人啊,死之前把一切都看开了,看淡了。戚姨娘捧着碗,摩挲着碗的边沿,淡淡道:“这下就解脱了,咳咳咳…花姨娘的孩子没有了,我的霄哥儿就是她唯一的指望了,咳咳… …”

雪慧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不识字,灌了哑药就无法透露主家的秘密,老太太这才留她一条性命。从年前六姑娘回来开始,老太太就派人给戚姨娘送药,一次一次,终于要断送了她的命才甘心!

戚姨娘抿了一口那黄黄的药汤,她知道这是什么,从第一次喝的时候就知道。老太太是容不得她了,其实早在霄哥儿一出生时就有了把自己除去的意思,孩子是要送去二太太屋里养的,自己这个生母怎么能留?

戚姨娘一口一口地把药汤喝进口中,再一口一口地咽进咽喉。唇角奇异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弧,她想到了二老爷,这是连她自己都惊异的。

若不是二老爷,那么宠着自己,老太太顾忌着,恐怕她也不能活到今日,不能看着霄哥儿长大成人,这多出来的十一年,是跟老天爷借来的!

雪慧呜咽着把喝空了的碗放回桌上,她知道这次老太太下了重量,花姨娘的孩子没了,老太太只怕是猜到了什么,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不能给戚姨娘留了。

六姑娘踏进芳梅苑,竹枝摇曳,几个小丫头蹲在树荫下嬉笑,看到她便行了礼,整处院落与花姨娘那边相较安宁地近乎诡异。

之前听说邹妈妈不知何故被戚姨娘赶走了… …六姑娘寻思着,穿过石子小径来到正屋前。竹叶簌簌声,夹杂着模模糊糊的哭声。

“姨娘?”六姑娘见正堂没有人,便寻着哭声走进内室,一掀开帘子就闻到屋里清苦的药香。雪慧伏在床头哭得泪人儿一般。

六姑娘心里咯噔一声,她走近了,接触到戚姨娘暗淡无光的眼眸,这是毫无生气的眼神是——将死之兆。

“姨…姨娘,你怎么了?”她握住戚姨娘的手,“你生病了?”

戚姨娘摇着头,泪水顺着眼眶滑进乌黑的青丝里,她抓紧了六姑娘的手,决意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嘱托女儿。

“你…和你哥哥…在太太跟前…要好好的… …”

六姑娘除了点头不知道能说什么,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任何语言也是苍白,握住戚姨娘的手,宽她的心,“您放心,我和哥哥… …会好好的。”说完这句话,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留下。

戚姨娘安然地闭眼,一缕香魂消逝。

六姑娘吸了吸鼻子,眼光落在那只药碗上,一进门她就敏感地觉得这屋里的药味似曾相识。就像,就像老太爷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清苦,药味浓厚。

“这是谁送来的?”六姑娘指着药碗,雪慧却只是哭,摇着头。她急了,摇晃她的身体,然后听见雪慧的喉咙里发出额额啊啊的声音。

六姑娘在床沿坐下,不可置信道:“你哑了?”

看到雪慧呜咽着点头,六姑娘心里亮了半截,她指了指老太太院子的方向,询问地看着雪慧。

雪慧犹豫着,还是点了头。戚姨娘太苦了,为什么要瞒着,六姑娘是姨娘的亲生女儿,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六姑娘有些怔愣,是老太太…老太太赐的药,那么——

老太太竟是也要害死老太爷吗?!

她气息不稳,缓缓走出了院子。热风吹在身上,她却寒的缩起了肩膀。

老太太要害死戚姨娘她可以理解,可是在古代,老太爷是她的夫她的天,到底是为什么?

六姑娘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莲子正在扫地,看到她便福了福,然后雪珠走出来,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六姑娘的魂不守舍。

六姑娘进了屋在椅子上坐下,雪珠说什么她也不答,直到有婆子进来院子里传消息,“戚姨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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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二老爷刚刚接受了花姨娘流产的事实,转而就听到婆子报说戚姨娘死了。

他差点站不稳,老太太忙叫二太太扶住二老爷,此刻二太太也是一脸的错愕,不置信。戚姨娘死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我不是在做梦罢?二太太差点没忍住去捏一捏自己的脸,看看会不会有疼痛的感觉。

二老爷一把拂开二太太,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二太太还要去拦,老太太却叫住她,冷然道:“何必和一个死人争这一时?”

二太太听了心下暗惊,多多少少,看向老太太的眼神就带了惧意和一点点的崇拜。老太太就是老太太,无声无息就帮着收拾了戚姨娘这根盘亘在自己心头多年的毒刺。

却说二老爷到了芳梅苑里,只见到床上躺着早已没了生息的戚姨娘。这把年纪了,二老爷竟是失声哭了出来,吓得边上围着的一圈丫头婆子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惺惺作态的眼泪也忘记流。

二老爷近来忙着升迁的事宜,平日里要么在书房里将就着歇下了,要么就去看看花姨娘,此刻他懊悔不已,同时也想不通戚姨娘怎么就突然去了!就他来的几次,戚姨娘还好好的,只是看着气色差了点,他当时也没在意。

戚姨娘走了,二老爷意外的发现,她对他的重要性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什么时候开始,戚姨娘已经不止是作为那个人的替代品了,在他心里,她是特殊的。

“老爷… …”

二老爷回头,看到六姑娘红着眼圈站在门边上看着自己,鼻子红红的,雪白的脸颊上泪痕斑斑。就招手把她搂紧怀里,父女俩谁都没有没有说话,很快霄三爷就跑着冲进来了,喘着气,眼眶湿润,加入了屋子里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不过一个姨娘死了,丧事也办的简单。再简单,因着二老爷的坚持,最后把戚姨娘葬在了卿家祖坟山头的边上,这已经不可多得的了。

霄三爷去看过,那里风景很好,他回来讲给六姑娘听,因见她连日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欲逗她开心,还买了许多小玩意儿。

六姑娘皱着眉头,霄三爷是戚姨娘的亲儿子,而自己这一缕魂魄占了她妹妹的身体,知道了真相,应该是不能瞒着他的。

他应该知道是非,戚姨娘还不是为了这双儿女才必须死,因为是母亲难道就必须欠了儿女什么吗?甚至是性命!而这个儿子还将无知无觉地在另一个女人膝下承欢… …

“哥哥,我有事跟你说。”

霄三爷很意外,却也郑重其事坐正了,六姑娘理顺了前因后果,刚刚张口,门外就传来七姑娘的声音。

霄三爷扭头,欢喜就隔着莲子道:“七姑娘来了,说是找三爷… …”

欢喜的话才停,七姑娘就掀开帘子进来,看到霄三爷就欢喜地扑了过去,“哥哥,你今日怎么没在家学里用功啊?我问了牛先生,说你上午出门了呢!”

雪珠端着新沏好的茶进来,看到六姑娘神色不明的看着霄三爷和七姑娘,默默叹口气站在边上。六姑娘拿着霄三爷新给的小瓷兔子,盈盈笑道:“雪珠姐姐,回头我们打个络子把这小东西窜进去,挂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七姑娘的视线凝在六姑娘手掌心那精致小巧的瓷兔儿上,哼哼道:“我当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六姑娘就说:“诶?你这么想,这是哥哥出门才给我带的呢,你没有?”

七姑娘看着六姑娘笑意盎然的脸,恨不得把桌上的茶盅砸过去,过去还想着这是三哥哥的亲妹妹,自己要跟她处的好一点,她已经够给这个庶女面子了!

“哥哥,我也要!”七姑娘眼泪汪汪看着霄三爷,霄三爷无奈,征询地瞟了六姑娘一眼。

这些小饰物小孩子最是喜欢,六姑娘却是可有可无的,她就挑了一只青色的小蛇,还有一个小人偶递给七姑娘,大方地道:“喏,这些我不大喜欢,七妹妹看看合不合你的心意啊?”

“哥哥!你看姐姐呀——”七姑娘气鼓鼓地推开六姑娘的手,突然就一把抢过那只小瓷兔子,这才笑开来,得意洋洋道:“六姐姐,妹妹喜欢这个!”

看着霄三爷左右为难的样子,六姑娘摊摊手,“那就给你好咯。”

六姑娘越是不在意七姑娘就越是不高兴,霄三爷道:“昀儿,哥哥带你回母亲那里,你六姐姐这时候要午睡了。”就怕七姑娘再呆下去两个小姑娘会吵起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六姑娘让雪珠把霄三爷带来的东西收起来,一眼也没再瞧。兀自靠在窗边看起了书,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里她来到一处桃林,漫天飞花。桃花深沉处,似见一个人影缓缓的向她走来… …

作者有话要说:姨娘领便当了,再一章女主就要长大了,换地图,顺天府走起。

双喜

秋天,桂花飘香的季节。

霄三爷书一直念得很好,因此此番参加秋闱家里人都对他给予了莫大的希望。六姑娘也觉得,这个哥哥真的是很会念书,和家中所有人一样,希望他在大比中取得名次。

秋闱共分三场,内容涵盖八股文、表、试帖诗、判、策、论等等,若能考中即为举人,也就是说一只脚已经跨入了仕途,日后即使会试不中也有做学官当知县的机会。

霄三爷由小厮们跟着去省里参加秋闱,家里二太太在老太太门外候着,宝梳开门笑道:“太太,老太太说您自己怎么决定的便怎么做,无需事事来问她。”

二太太朝门里面看了看,只好道:“那我走了,帮我向老太太问好。”

宝梳应了,就回身关门。佛堂里沉木香缕缕的细烟妖娆着上升,老太太跪在佛前闭着眼睛。宝梳回道:“老太太,二太太走了。”

“嗯,”老太太应了声就没有了声响,只闻她手指拨动佛珠的声音。

人老了,不信佛的人也开始拜佛,求老天保佑,保佑家宅平安,保佑儿孙多福仕途顺畅步步高升。也希望可以借此洗脱自己一路走来多多少少的罪孽。

戚姨娘去了,霄三爷便真正只有二太太一个母亲。花姨娘的孩子也没有了,二老爷这个年纪恐怕再有子嗣也难了,二太太要把霄三爷写入族谱纳进自己名下也无可厚非。

昨晚二太太和老太太夜谈,二太太想借着把霄哥儿写进族谱之际,也把六姑娘写在自己名下。

老太太当时半睁着眼,瞟了二太太一眼。二太太觉得六姑娘是个乖巧的孩子,又是霄哥儿唯一的亲妹妹,如此也好让霄哥儿心里更念着自己的好,于是就向老太太解释道:“总是顺便的事情,再者这孩子在我跟前也乖顺懂事。”

老太太摇了摇头,由宝梳搀着从蒲团上站起来,“乖顺懂事?”她重复了二太太的话,想到六姑娘最近的作为,不由嗤笑。

三天两头的往老太爷的院子跑,又挑着云二奶奶和二太太不和,如果这样的孩子是乖顺懂事,那这个家里别的孩子又当如何?

宝梳不解的看着老太太,却没有多问,门外响起脚步声,宝梳看过去,宝敏正推门而入。

老太太念着阿弥陀佛在佛前上了一炷香,宝敏才道:“老太太,近来没有用药,老太爷身子骨…好多了。平日就看书练字,没有什么事。”

老太太转身看着宝敏,在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坐下,停了一会子才叹息着道:“二老爷升迁的旨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他好,便好。”

在老太太的心里,对老太爷幽幽缕缕的怨恨从不曾消退,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老越刻骨。

如果不是当日老太爷的无情,自己全族人何以全部被诛,除了自己无一生还。那些斑驳的记忆里泛黄的是亲人的音容笑貌,而她恨的这个男人却是自己的夫君,他的生或死关系到儿子的仕途… …这多像一个笑话。

宝敏低头不语,老太太和老太爷都让她觉得阴沉。话不到几句就静默不语了,偏偏脸上的神色又那么平整。有时候她怀疑老太爷连当年的第一杯药汤都是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喝的,毕竟老太爷这样的人,实在很难想象他会被一个女人算计到。即便是老太太。

… …

半青半黄的树叶从枝头飘落,在树根下铺了厚厚的一层,六姑娘站在树下望着光秃秃的枝桠,不期然戚姨娘的脸在她脑海浮现。都是一样的凄凉。

雪珠和欢喜带着小丫头们扫着树叶子,耳边闻得沙沙沙的声响。云二奶奶笑着进了院子,“六妹妹,怎么在树下站着,眼下天气凉了,你年纪小经不得风吹。”

六姑娘偏头看到云二奶奶笑盈盈地走过来,不觉自己也笑了。其实云二奶奶是个不错的人,性子直爽,有话就说,把你当知心人了更是推心置腹,只是这样的个性似乎不怎么讨云二爷喜欢… …

“二嫂来了,”六姑娘领着云二奶奶进屋,雪珠很快进端着热腾腾的茶和果盘进来,六姑娘挑了个大的递给云二奶奶,“二嫂吃,这是老爷昨儿差人给我送的秋桃,很甜的!”

元二奶奶笑着吃了几口,也不拐弯子就道:“嫂子今儿来是有话跟你说。”就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雪珠。

六姑娘会意,道:“雪珠姐姐,你看看外面她们有没有要帮忙的。”

等雪珠出去了,云二奶奶就笑得满脸喜气道:“这下子嫂子要恭喜你了,我听人说了个小道消息。”

六姑娘有点不知所云,直接道:“嫂子又这样,既是小道消息还是不要胡乱恭喜的好,免得我白欢喜一场。”嗔怪地看了云二奶奶一眼,复又眨眼道:“好嘛,你倒是说说。”

云二奶奶抿了口茶,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我听了你的话,最近每日里都去给太太请安,早晚都不歇,太太这才对我有了好脸色。”见六姑娘心不在焉起来,她忙道:“你听我说呀,昨儿太太从老太太那儿回来,我去请安,听到婆子们议论,说太太在和金妈妈商量你们兄妹俩入族谱的事呢!”

古时候小孩子的夭折率大,大家族人家等孩子长大了十几岁在入族谱的也大有人在。

“真的吗?如果在这之前我要是死了不是也没关系,还省了麻烦。”六姑娘喃喃自语着。

云二奶奶听见了恨不能在她小脑袋瓜上敲一记,没好气道:“什么死不死的,这样的话也挂在嘴边说,你倒是听嫂子把话说完啊!”

“不是一般的入族谱,我听得真,二太太是要打算把你和三爷都写到自己名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云二奶奶拍了拍六姑娘的手背,“写在太太名下可就是嫡出了。”

嫡出… …

戚姨娘之前曾经说过,很快二太太就会把她和哥哥写在自己名下的。是因为花姨娘的孩子没有了,也是因为霄三爷看着是有前途的吗?

云二奶奶对六姑娘的沉思状深感纳闷,便推了推她道:“虽说瞒不住外面人,但至少明面上是太太的女儿,你还小不知道,将来你长了说亲的时候,这是嫡是庶区别可大着呢!”

六姑娘对嫁人这一词语很敏感,大多时候她觉得嫁人什么的还很遥远,只是这半调子嫡女也的确是比庶女要好的多了,二太太愿意这么做,那就表示自己的辛苦卖乖都没有白费,想到这里她才真正高兴起来。“嫂子要是听错了害我空欢喜,我可不饶你。”

六姑娘笑嘻嘻地恐吓着云二奶奶,二人如今处得很好,也是投缘罢,云二奶奶笑着起身,“好了,我院子里也有事要忙,二爷又从外头买了几个女人回来,我真是… …”说着就停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我,总在你这个小姑子面前念叨这些,我走了,别送了。”

六姑娘还是把云二奶奶送到了门边上,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她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花姨娘的院门前如今也冷清清的了,几片枫叶盘旋着坠在石阶上,六姑娘踌躇着站了很久,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秋分却正巧出来了。

秋分看到六姑娘出现在这里很是意外,六姑娘犹豫着,把秋分拉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确定左右都无人了才道:“我问你一句,你要如实答我。”

秋分早在六姑娘鬼祟拉住自己的时候就猜出了她想问什么,如今也没有顾虑,戚姨娘已去,六姑娘又是她的亲生女儿。

“姑娘不用问,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秋分往墙上靠了靠,看着六姑娘道:“是戚姨娘让我在花姨娘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告诉姑娘也无妨。”

确实是自己猜中的答案,但她还是难以接受。在六姑娘眼中戚姨娘是那样美丽温和的女子,原来不止别人会害她,她自己也会害别人。

尽管没错,花姨娘的孩子没有了,对霄三爷的威胁性就彻底铲除了。所以…她走的时候虽然流着泪却很平静,是因为已经替他们周全好了,她早就料到了二太太会在她死后把他们兄妹二人写到自己名下… …

“这事老太太一点不知道么?”六姑娘突然怪异地看着秋分。

秋分一怔,但是很快她的肩膀却是慢慢的舒展开。“雪慧被发落到庄子上去了,还被毒哑了。姑娘看我,现下不是好好的?”

“… …”

秋分见六姑娘不说话了,心想也没有必要耗下去,便先行绕出去。她会帮戚姨娘的原因很简单,她家里缺钱,而戚姨娘在她面临绝境的时候帮助了她,如此各取所需,她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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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桂花开得最骄傲的时候,在巡抚衙门前贴出了桂榜的那一日,霄三爷果然考中了——竟是中了第一名,区别于一般举人,成了解元了!

以这样的年纪,十一岁,就考中了解元,二老爷在同僚们羡慕的眼神下脸上倍有光彩,同时又接到了调回京师任官的调令,此次升做正三品的通政使了!

在大懿,直接从正四品升到正三品的官员是少之又少,而二老爷偏偏就成了,卿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来送礼的官员族人简直踏破门槛,真真风光。这也是人往高处走的好处了。

老太太难得的天天挂着笑脸,吩咐着大太太二太太收拾箱笼,举家要搬到京师顺天府跟着二老爷就任;大太太比老太太还高兴,进了京她就可以时常见到儿子了,她娘家人也在京里,说起来也是多年未见了;二太太心情也很好,霄三爷有出息,自己养着他大的,如今小小年纪中了解元,谁不说她教养地好,谁不夸她有福气!

六姑娘恐怕是最没有想法的,她觉得无非是,颠簸一路换个宅子继续住,然后大姑娘眼看着就要发嫁,再来就是二姑娘… …

如此家里喜事倒是挺多,不过换个地方总是好的,京师的繁华她也想领略一番,对于自己的未来多少也憧憬着,盼望着。

然命运翻覆折转,此次进京,冥冥中她的悲欢荣辱爱恨都将系于一人,从此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了结了第一卷,闹心啊~没有男女爱情写着怪没滋没味的~~庶女也有春天呵呵哈 :-)

谢谢一路看过来的亲,鞠躬撒花~~mua~

初长成

大懿。

贞安12年,京师顺天府。

天空仍是灰蒙蒙的,淅淅沥沥落了几日的雨水。六姑娘挑开床上悬着的青纱帘幔一角,见室内昏暗,便侧过身闭上眼睛,其实已了无睡意。

渐渐的,能够听到院里传来朦朦胧胧的低语声,廊上鸟笼里画眉鸟清亮的鸣叫,六姑娘又翻了翻身,身上的薄被滑下半截,她便坐起身举着手臂伸了伸懒腰。

雪珠听到动静就领着小丫头们鱼贯而入,丫头们一溜站好了安静着不动,欢喜挑起帘蔓两边勾起,服侍着六姑娘下床穿衣。

上身穿了浅色的云纹妆花短襦,下面系着条郁金香根染的黄色八幅湘裙,裙摆缀以珍珠,行动间华美飘扬。洗漱完了,六姑娘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着镜中乌黑长发披肩的女子。

四年过去,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初进京的黄毛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