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之前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可还是敌不过这零下的温度,她在原地跳了跳,期以借此让冻得麻木的双脚能暖一点。

一个在仪门处偷偷瞧了一阵子的婆子一路上冲冲撞撞地跑进了二太太的正院,彼时二太太正惬意地端着暖茶坐在窗边赏雪看花,好不自在。

六姑娘的娘做妾,六姑娘也做妾,这真是近期以来唯一的好事情了,二太太想着想着竟心情愉悦地哼起了江南地区越剧的流行曲子来,看得周遭侍候的丫头们大眼瞪小眼的不明所以。

金妈妈拦住门边那邀功心切的老婆子喝道:“你个老东西慌慌张张地作甚,今儿好容易太太心情尚佳,没的被你败了兴致!”

“哎哟,是金妈妈呀,”那婆子一双鼠眼隔着金妈妈滴溜溜往屋里面探看,一边大声说道:“我来求见二太太的,奴婢有事儿禀报太太!”

这婆子不知是从哪里得了风声,知晓了凤家今日来的目的,如今又见六姑娘在仪门处久久不去,可不是在等今日将回府的二老爷么!

这样的事情先通知了二太太总是没错的,她们这种粗使婆子一年到头的也没个机会在主子们面前表现。今日得了这巧宗儿哪里能坐得住。

不一时粉碧掀了莲子探头看着金妈妈道:“怎的这样吵?太太让我出来瞧瞧。”

金妈妈正眼也不瞧那獐头鼠目的婆子,只努嘴道:“你就进去回,仪门边的张婆子来了,看看太太见是不见。”

那张婆子忙一脸迎奉地笑道:“劳烦姑娘了,老婆子我这可是有事关于那六姑娘的,您帮我好好说说。”

粉碧多瞅了她一眼回去给二太太说了,果然很快张婆子就被叫了进去。

屋子里暖意融融恍如春日,那张婆子舒适地抖了抖,先给二太太拜了拜。

二太太歪在榻上随口问道:“你有何事?若不是什么大事情——我可不饶你。”她故意瞪了瞪眼,不过心情十分之好。

那张婆子却实打实地唬了一跳,小心翼翼道:“… …太太,奴婢瞧见六…六姑娘人在仪门边上,已经站了两个时辰有余了…看上去是在等人呢… …”

“让她等!”

二太太突然咬牙切齿起来,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小桌上的茶盖儿都颤抖起来。金妈妈瞪了明显怔愣住的张婆子一眼,连拉带赶的把人拉出门去。

屋内二太太透过窗户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突然就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想看看那丫头有什么能耐,这件事是老太太做的主,老爷即便有心推拒也不能忤逆老太太的。

“这样冷的天气,可别冻坏了才是。”二太太蓦地弯唇笑了,她笑六姑娘最该认命的时候却垂死挣扎,也笑她白费心机。

仪门前。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异常的慢,六姑娘想了很多,直到思维凝滞,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模糊起来。

“这副身子没这么娇弱罢… …”六姑娘甩了甩头恢复清明,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冻得青白的手背上立马红了一块,短暂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她又往嘴里塞了片参,随之一股热流顺着喉咙向身体各处延伸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终于看到茫茫飞雪之中走来几个人影,当先那个锦帽貂裘的男人不就是二老爷!六姑娘眼眶忽的就热了。

却说二老爷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便被来人抱住了腰,并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

这丝毫不夸张,如果六姑娘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能在二老爷见到老太太之前拿下他,那她还是直接回屋子去研究‘如何当好一个盛宠不衰的妾室’比较实在。

“爹爹!”六姑娘眼泪鼻涕一把地扑在二老爷胸前痛哭不止,惊得边上几个小厮目瞪口呆。

二老爷却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错愕地呆了呆,然而忙碌一整日的他此刻疲惫的眉宇间却意外的溢满了怜惜。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这时怀里的小可怜又哭起来,“爹爹,明儿不要做妾,不要不要… …呜呜呜… …”

“求求爹爹不要让明儿给别人做妾好不好?”

“爹爹… …”

“做妾?给谁做妾?”二老爷顿时觉得脑子一热,“我的明儿怎好给人做妾室,简直是胡闹!”

这一下子二老爷彻底忘了自己回家的初衷其实是老太太差了人去唤他回来的,他心疼地抬起女儿哭得直打嗝的小脸,看着昔日阳光明媚的可人儿如今哭得梨花带雨的,一时心也要融了去。

六姑娘揉着红通通的眼睛,抖着唇可怜巴巴地望着二老爷道:“太太…太太说要把明儿许给…许给凤家表哥做妾… …”

“什么?!她这个——!”顾念着是当着六姑娘的面,二老爷硬生生咽下后半截话。

他把女儿冷冰冰的身子往自己披风里拢了拢,温暖的手掌揉了揉她冰冰凉的脸颊,不自觉朝着二太太院子的方向冷哼一声,而低头对着仍在不住抽泣的女儿时又换上了慈父的温柔表情,“这件事爹爹会解决的,现下便先送明儿回去,可好?”

六姑娘眨了眨水汪汪的眸子,在二老爷无比亲切的眼神下不争气地又掉起了眼泪。她并不是他原装的女儿,而这便宜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竟然这样的… …让人觉出温暖来。

“嗯!”六姑娘擦了擦眼泪,颇为崇敬地看着二老爷,“明儿相信爹爹。”

往芙蕖轩的一路上二老爷有一搭没一搭和六姑娘说着话,倒是对于家里最近那件京城热议的大事保持缄默。等把六姑娘送到屋子里,二老爷嘱咐几个丫头好生伺候着,自己便直往二太太院里去。

二太太一点也不奇怪二老爷的到来,她笑着把二老爷请到屋里,亲自为他解下披在身上的披风,一旁丫头也忙着端茶递水的,最后二老爷挥了挥手,“都出去罢。”

他往太师椅上一坐,开门见山道:“明儿绝不可为人做妾,这件事你好好处理。”

什么?让她处理?

二太太好笑地看着二老爷,曼声道:“老爷怎能这么说,依咱们家六姑娘现下这情况,能嫁入侯府为妾简直是她前世修来的福祉了,别的人家谁肯要呢?”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二老爷冷嗤道:“明儿因何落得这步田地,若不是昀儿干出那等子不要脸的事情我会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心里积压已久的火气彻底被点燃了,“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竟然与亲姐姐抢夫婿?!”

“我们卿家,百年书香世家。一朝颜面尽扫,所有脸面都被你的宝贝女儿丢净了!”二老爷赤红了眼睛,“大哥虽没说,可因着昀儿这事害得他也为人背后非议,更休提已是出嫁的几位姑娘,你道这事只有明儿受害?我告诉你,这是我们全家人,全家人都被她给拖累了!”

“我… …”二太太吱吱唔唔起来,只有说到这件事她无从应对。假意呷了口茶,她脑中电光一闪,忽然就软了口气说道:“老爷,您消消气,昀儿已是知错了。她究竟还小,日后自当有所成长… …”

二老爷听得不屑地歪了嘴,二太太看在眼里也不着恼,又道:“老爷今儿是为了六姑娘的婚事而来,可您怎么不想想凤家因何在这时候,并且只要六姑娘给嘉清做妾室?”

和七姑娘的婚事没门了,而卿家还有两个庶女,不是五姑娘却是六姑娘吗?

不过二老爷只稍稍一想便回过味来,没好气道:“明儿的样貌是一等一的,这并不奇怪。至于因何是这个时候那你得去问凤家,问我做什么。”

二太太被噎住了,她瞪了瞪眼只好道:“您果真是不知道呢,六姑娘这孩子我是瞧着她长大的,真是愈发标致了。”她说到这里二老爷是一脸认同的表情,并无异样,二太太在心里冷笑一声,语气一转,“可这人大了心也大了,您猜怎么着,竟是嘉清自己闹着要娶六姑娘呢!您说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他们——”

“你要说什么?”二太太的声音在二老爷陡然转冷的视线里越来越低,直到一点声音也听不着了。

二老爷重复道:“夫人想说什么。”

二太太咽了咽口水,犹豫道:“估摸着…估摸着就是六姑娘她自己… …”她最终说不下去了,他看着她的眼神让她张口难言。

“我对你太失望了。”二老爷望着她的脸,沉声道:“你可以处处偏袒昀儿,我不是不能够理解。我不能想明白的是,一样是她的孩子,你可以对霄哥儿视如己出为何就不能对明儿宽容些。”

“她”便是指戚姨娘了。二太太张了张口,六姑娘和霄三爷在她心目中完全是不同的地位,一个是自己亲手带大的,一个却是… …

“你也不必说了,明日就去侯府把这桩婚事推了!”二老爷撂下这句转身欲走。

身后二太太不甘愿地喊道:“这桩事是老太太她老人家亲自做的主,老爷也忒瞧得起我!”

二老爷已推开了门,门外站着老太太身边的龚妈妈,她正巧听见了二太太最后那句,面上只不动声色对二老爷道:“老太太等您多时了。”

态度不卑不吭,她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即使是对着二老爷也有底气。二老爷这才想起来,又想到二太太方才的话,一时回身对她道:“你随我一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春愉快,这弯弯的蛇年啊....

急转直下

话说二老爷和二太太一同到了老太太的正和院,龚妈妈在老太太耳边嘀咕了几句,老人家闭了闭眼没说话。

要说二老爷会不同意她是早便预料到的,只是如今她已是答应了凤家,再者她觉得这对于目前的六姑娘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既然凤嘉清是自己看上她的,想来日后待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者娘家这边又有霄哥儿… …总之名声已是坏了,如此既能嫁进侯府又能帮着修缮两家关系,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二老爷忍不住开口道:“我看这件事不能如此,六儿过了年不过一十四岁,要到了后年才及笄正式可以聘人。”言下之意,到六姑娘真正可以嫁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这中间京里指不定发生多少事情,时间一久谁还会把目光盯在他们卿家,届时也可以为六姑娘寻一门更为称心的亲事。

二老爷最大的意思其实是不满六姑娘与人为妾。

“老爷这话就差了,”二太太瞥了一眼面沉如水的老太太,微微笑道:“妾身是觉着,既然老太太已是答应了凤家,咱们便断断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 …您说是不是?”她面上笑得端庄,在老太太面前二老爷就算对她再不满也不会明着表现出来。

果然,二老爷听到二太太竟还敢与自己对着干十分恼火,他冷冷地看着二太太,后者则低下头琢磨着自己手上的帕子的花纹,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块方帕似的。

老太太将二人间的暗流看得一清二楚,她是越来越不懂二太太了,莫非是对二老爷灰心了?如今走的是破罐子破摔的道路?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六姑娘为妾的事是老太太做的主,二太太大可以假意帮着二老爷以博得丈夫的好感,而她却反其道而行之,实在令人难以理解,果然女人心海底针,有道是猜不得。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老太太终于发话了,“凤家的炙手可热无需我老太婆多说,六姑娘能嫁进门亦是她的造化了,嘉清这孩子几年前我就说过,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

“昀儿没福气嫁进门,虽说现下是以妾的身份,但凭着我们两家的关系想来六姑娘嫁过去也不能吃什么苦头。”

这话老太太明摆着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二老爷不禁胸腔里生出一股邪火却无处可出。

别的不说,真当人尤阁老家出来的姑娘是包子捏就的?六姑娘这样的身份过去往后的日子指定不得安宁,还不知要斗成什么样子。

真到了那时,娇妻贵妾。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说婆婆偏着哪一个,就是凤嘉清也要为难,这更是要牵扯到背后的卿家和尤家,怎一个乱字了得。

“儿子还是觉得不妥,六丫头自小没在府里长大已是吃了许多苦,而今再要为人做妾——”要他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她亲娘… …“她又生性单纯善良,大宅子里什么肮脏事情没有?明儿这孩子既不谙世事,母亲若真把她嫁过去无异于把她往火坑里推!”

“单纯善良,不谙世事?”二太太咋舌,二老爷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词去形容六姑娘?她懂的事情不要太多呢!

“行了!”老太太眉头突突直跳,终于一锤定音,沉声道:“此事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六姑娘,你不能进去!”突然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宝敏宝梳一脸无措地看着六姑娘直直地扑了进去。

“老太太,为什么我一定要做妾?我为什么要做什么妾室?!”六姑娘哭着跪在老太太脚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眼中含着不可忽视的质问。

她是在门外偷听,那又怎么了?凭什么老太太那么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却要把她送进人家做妾,真叫人恶心的嘴脸!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屋里三人惊了一惊,二太太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拉起六姑娘口中喝道:“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说的话嘛,长辈们商量事情你一个晚辈怎好随意闯将进来?”

顿了顿,她看着六姑娘望着自己冰冷的眼神忍不住添了一句,“就和你娘一样不知羞耻!”

老太太蓦地沉了脸,才欲说话,却只见二老爷风一般一巴掌招呼在二太太脸上,把个二太太打得直接踉跄着趴到了一边。

“贱妇!”

伴随着二老爷的骂声,全场静寂,包括门边的几个丫头,所有人吃惊地捂住了口,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很显然,二老爷对二太太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六姑娘愣愣地看着二老爷挥掌的手,那一下力道一定很足,二太太原本是揪着她的,可二老爷一巴掌过来二太太直接就窜了出去,她堪堪才站稳。

咽了咽口水,六姑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首座上老太太的表情。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震惊地拿手指头戳着二老爷的方向,半晌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二老爷只是甩了甩手掌,继而一脸漠然地瞥了一眼摔在地上的二太太,整个屋子里立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氛围,仿佛只要有人开口立刻便会大祸临头。

也许静了很久,也许一盏茶的时间也不到,在六姑娘背后不住冒冷汗的时候,二太太突然发疯一般从地上爬起来,鬓发撒乱犹如疯妇。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分外夺目,她瞪着红红的眼睛死死看着六姑娘,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

六姑娘抿了抿唇,迎着二太太那样的眼神她几乎感到恐惧,然而此时的她早已没有退路。她吓得缩到了二老爷身后,单薄的身子不住颤抖着。

这让二老爷记起第一次见到六姑娘的时候,她刚从月子村回府,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似的,那时戚姨娘还在,他们围坐在一桌用饭… …

回忆起来就像是昨天的事情啊,他心下唏嘘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老太太!您要给我做主啊!”二太太的哭声惊天动地,她跪倒在老太太身前,无论老太太怎样劝说她都不肯起来,竟是非要个说法才行。

老太太揉了揉额角,对外唤龚妈妈。

龚妈妈从门外进来,一路目不斜视,听见老太太微微沉吟着道:“你便把六姑娘带到祠堂去,就——就先跪着罢,跪到二太太满意为止。”

这是要为自己出气了!

二太太惊喜地抬头,猛地去看六姑娘,却见她躲在二老爷怀里,一脸悠然淡定。

她以为老爷会为了她忤逆老太太么?!

二太太扭头抹着泪儿对龚妈妈道:“妈妈还等什么… …”

龚妈妈又看了老太太一眼,便径自走到二老爷面前,不卑不吭道:“老爷也听见了,还请您不要为难奴婢。”说着眼睛往六姑娘身上看。

出人意料的,六姑娘自己从二老爷怀里挣脱出来,她对着二老爷甜甜一笑,脸颊上两个笑窝浅浅的凹进去,“爹爹无需担心,您为明儿做的已经够多了… …”

不着痕迹朝门外看了一眼,六姑娘顺从地跟在龚妈妈身后,她和宝敏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二老爷揪着眉看着六姑娘的背影,一转头想开口却见老太太一脸疲惫地瞧着自己,眼中隐隐带着失望。一边上二太太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能让六姑娘关祠堂她这一下也没白挨。

冷不防已经走到门边上的六姑娘回头冲她嫣然一笑,她还来不及思考这一笑背后的涵义。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急吼吼地从院外跑进来,一路跑进了屋里,“老太太,老太爷从观里回来了!”

老太爷回来了?!老太太的眸光陡然深邃起来,她早该猜到的,这个六姑娘平日也没见她这样大的胆子,今日竟是直接就闯进来了。

事物反常即为妖,她怎么没想到。

几乎是“立刻”,老太爷低沉的声音就在院里响起,“这是去哪儿呀?”

接着传来龚妈妈一板一眼的回复声,“老太太命老奴带六姑娘去祠堂。”

“噢…是去做什么?”

“… …”

屋里人还在猜疑中,六姑娘已和老太爷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拐杖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地下光可鉴人的方砖,每一下却仿佛敲击在首座之人的心坎上。怔了怔,她起身让了位置,笑道:“老太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坐下,他不发话,她便只能站在边上。

老太爷仿佛没意识到似的,脸上带着闲适的笑意,提起拐杖指了指二太太的脸,二太太立即感到自己脊背一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老太爷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摇了摇头,叹息。

“有日子没回来了,近来耳边听了不少的闲言碎语… …”老太爷说着瞧了瞧面无表情的老太太,接着道:“罢了,不提也罢。倒是有一桩,怎么一回来就听府里下人议论六丫头的婚事?”

“老二媳妇,”他又用拐杖指她,漫不经心问着,“却不知是怎样的人家,你给我说道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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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屋外寒风阵阵,冷风顺着大敞开的门飘进来,二太太额上纷乱的碎发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如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老太爷朝站在门外的徳叔示意,徳叔便上前把门关上,这一下子就阻隔了院子里外好一些张望好奇的视线。

这徳叔常年随侍着老太爷,年轻时候曾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后来为老太爷所救,便一直追随左右,眼下身体虽大不如前却看着鹤发童颜,精神得很。

他往门口一戳,顿时就有一股子威严流露出来,那些个婆子们便都远远散开了去,只余下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头侍立在门边静候差遣。

屋子里暖碳融融,空气里飘着清幽的水仙花香,六姑娘恭敬地半垂着头站在老太爷左下首,和老太爷一样,她亦静静等候着二太太开口。

然二太太张了张口,却把视线望向老太太,那脸生生的憋成了猪肝色。老太太不置一言,老太爷却发话了,他指着二太太的拐杖像黑洞洞的枪口似的,“你哑巴了,还是——我竟问不动你?”

“这怎么会呢!”二太太腿一软又跪了下来,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老太爷分明早已知晓个中内情,如今却要来为难自己,老太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插上一句半句嘴的… …

她狠了狠心道:“回老太爷,老太太这次应下的是凤家世子爷的亲事… …”余光见老太爷似乎是点了点头,她咽了口唾沫又道:“只是,却是给人家做妾室。”

二太太说完话头也不敢再抬起,老太太锐利的目光银针一般直直地射进她身体里,她更加的垂下头去。

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虽说她这话听着倒有几分把老太太卖了的意思,可那是老太爷不问家事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家,从来都是老太爷真正说了算。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老太太,见她不过是多瞧了刚刚“叛国”的二太太几眼,脸上很快就恢复了终年吃斋念佛的漠然表情。

老太太就是老太太,到了这个年纪的人都成精了,即便是老太爷突然强势回归也没能令其失态。六姑娘不禁想到老太爷被她暗中下药一事,看着他们的目光不觉复杂起来。

老太爷本已一心呆在观里清修,不欲插手家中之事,眼下却因了自己再次把他拉回老太太面前,他们之间… …到底发生过什么?

老太太转脸对着似是沉吟中的老太爷干巴巴道:“这事儿我已应下了凤家老夫人,您看… …”

谁知老太爷扶着拐杖突然站起来,他捋了捋下巴上垂下的银白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六姑娘这才发现老太爷原来身上还穿着道观里的道袍呢!

只见他双目炯炯瞧了老太太一会子,突而冷冽地笑了笑,才道:“口头应下有什么,又不曾有过文书契约。”他眉目间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看着二太太,恍然道:“瞧我,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家中七姑娘不正是越过六姑娘这个姐姐先行与吴家订了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