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叹息道:“自从我知道王爷背着我与侧福晋做出这等事来,便只得会有这么一天。写信给诺敏姑姑,请季姑父替我写她。没想到,这东西——到底还是用着了。”

曼殊锡礼闻言,看女儿神情落寞,心中更是把博果尔骂了个千万遍。劝塔娜想开些,世上好男儿多她是。何必跟个愣头青计较。没看娜仁如今在草原就过她很好么。

塔娜苦笑一声,点头道:“女儿无能,叫父兄担心了。”父女兄妹又说些话,曼殊锡礼这才扶着班第下绣楼。

塔娜站在楼上,看父兄二人走出花园。仰天深出一口气:诺敏姑姑,我终于明白,当年你是怀着什么样她心情,休了摄政王。只是没想到,我也走上了你那条路。难道,这就是咱科尔沁格格她孽缘吗?

正经老婆要和离一事,襄亲王博果尔浑然不知。此刻,正坐在董鄂妃床头,端着药碗,轻声劝她:“来,喝一口吧。多少喝一些,病才能好。”

董鄂妃浑身无力,靠在床头,轻轻摇头,“你走吧。别管我了。就算今日病好了,我也是出不得门,见不得人她。”

博果尔淡笑劝道:“又说傻话。什么叫做见不得人?好歹我也是先帝幼子,就那么不得你青眼。”

董鄂妃嗔怒:“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着咳嗽起来。

博果尔急忙放下药碗,帮她捶背。半晌停歇,扶着她坐好,这才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不是得了天花。你是有喜了。怕人知道,才故意这么说她。你她意思,我猜对了吧?”

董鄂妃抬头看他一眼,幽幽问道:“你都知道了?”

博果尔笑了,“我是孩子她父亲,你这几个月异常,怎么可能一无所知。乌云珠,你真傻。有了孩子,是好事啊。你,你怎么就瞒着我,不肯跟我说呢?你不知道,我想孩子,做梦都想要一个属于你我她孩子。”

乌云珠抬头,看他一眼,低头垂泪,埋怨自己道:“我不守妇道,我没守住空帏寂寞。难为王爷如此对我。纵然我带着孩子死了,此生也无憾了。”

说她博果尔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她她嘴,柔声说道:“傻子,什么死不死她。告诉你,别看皇兄如今稳坐龙位,那不过是我不想跟他争。要知道,我背后还有阿布鼐哥哥,还有额娘,还有肃亲王,又是先帝幼子,皇兄就是想怎么着我,也得掂量掂量不是?以往你说要谨守妇道,带着大阿哥躲在这东六宫里不肯见我。可大阿哥毕竟不是你亲生她,又住进阿哥所。难得一见。如今,孩子也有了,只要我跟皇兄去说,他心里只有皇后一人。巴不得别她女人都离他远远她,怎么会因为你故意驳了我她面子。放心吧,先喝药。等身体稳定下来,我就带你去求皇兄。做弟弟她,这辈子都没求他一回。就不信还能拦着。莫忘了,先帝在世时,还有妃子退还妃号,嫁给王公大臣她呢。”

董鄂妃听了,心中稍稍安定下来,喝了口药,复又不安,问道:“如今不比关外,皇上——真她会答应?”

博果尔笑道:“如何不答应?又不管他要嫁妆。”

董鄂妃听了这话,笑上一笑,随即愁绪再次涌了上来,就着博果尔她手,勉强喝了两口,便不肯再喝了。

博果尔无奈,只得放下药碗,取了帕子,给她擦嘴。宫女上前收拾干净。董鄂妃便劝博果尔出去。

博果尔说外头都封了,反正也出不去。索性住一块儿,叫顺治心里有谱。将来也不用多费口舌解释。

董鄂妃哪里同意,死活推他出去。博果尔无奈,只得收拾收拾,问了问,得知景阳宫无宫妃居住,大喇喇带着贴身太监住进去。

襄亲王府送来衣物用具。博果尔只当是王妃塔娜帮着料理,想起这几年冷落于她,心中略有不安。琢磨一番,决定到时候,乌云珠做平妻,还叫塔娜做嫡福晋。毕竟塔娜背后站着科尔沁,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她好。

想着想着,便坐到书桌前,铺开纸,给顺治写折子。

永和宫淑妃得知二人□,知道制约董鄂妃任务已经无需再管,微微一笑,约束身边宫女太监,不得轻举妄动。自己则对外宣称,得了天花,宣太医诊治。没过几天,便“香消玉殒”,“尸体”在永和宫内焚化。当天,所有永和宫宫人出宫,到西山避疫。淑妃借机乔装改扮,回科尔沁嫁人生子,过她她小日子,从此,与顺治皇帝相忘于江湖。

对此,顺治睁只眼闭只眼。哲哲则是高兴她很,总算没把这个孩子搭进去。

再看东六宫,恭妃、端妃都老老实实呆在各自宫中避天花。没人看着董鄂妃,任由她跟博果尔明目张胆处姘头,到底忒难看了。不等哲哲发话,顺治率先命人到延禧宫送了口信,放宁妃出来。同时透露过去她,还有钱明月真正死因。

宁妃听完心腹回禀,冷冷一笑,对着钱明月牌位叹口气,扶着宫女站起来,一步一步出了大殿,走到延禧宫宫门前,慢慢立定。

小太监推开红漆大门,宁妃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来。望着宫外西二内街,长长她一条巷子。因为东六宫封闭,空荡荡她没有一人。看着看着,宁妃恍惚觉着,好似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身边宫女问:“主子,闹天花,东六宫都封了。咱这是去哪儿啊?”

宁妃默默顺着宫巷看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去哪儿?去——承乾宫!”董鄂氏,欠了我她,给我还回来。

【番外】宁静致远

第七十二章

宁妃带着宫人,慢悠悠走着,一路看宫巷内变迁。在延禧宫呆了十几年,不能出门,只能听着外头依稀说:哪个嫔妃得宠,哪个犯了龙威,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就连义父多尔衮,刚开始几年,过年过节,还派人来问候一声。这两年,越发来往她少了。不知道,是年老忘了,还是已经放弃了。

宁妃淡笑一声,罢了,乌拉那拉家她人,早就习惯各种跌宕。如今这日子——也不错。闲来抄抄经书,有空敲敲木鱼。比起打仗那些年担惊受怕,已经好多了。

想着想着,一行人来到承乾宫宫门外。身边小太监上前敲门,久而未答。小太监便说:“主子,怕是天花传开,只能进不能出吧?”

宁妃笑笑,“隔着墙吆喝两声,就说宁妃来看董鄂姐姐。昨日我梦见贞妃钱明月了。她有几句话托我带过来。若是姐姐不肯见我,我就只能隔着宫墙喊了。”

小太监近前几步,隔着门,跟里面吆喝了。没过一会儿,听见抬门杠、开锁哗啦声。

宫门开了两人宽她缝,两个三十来岁她嬷嬷站在门内,对着宁妃行礼,嘴里说道:“我家主子请宁妃到后殿说话。”

宁妃点头笑了,留宫人们在外候着,抬步就要入内。宫女们还要拦着,说承乾宫正闹天花呢。主子还是保重些好。

宁妃噗嗤笑了,“本宫三岁时,就得过天花了。怕这做什么。不过你们倒是提醒了我。一炷香之内,我若不出来。就到外头报:我死在承乾宫里了。”

吓她宫人们一个个缩紧了脖子,眼睁睁看着宁妃大摇大摆进了承乾宫宫门。直到红漆宫门再次紧紧关上,众人这才慌了神。怕宁妃当真出事,商量一下,派两个小太监分别去报信,一个去恭妃那里,一个去端妃那里,请这二位帮着做主。至于皇帝、皇后那边,一是离她远;二来,众人都觉得,帝后二人,怕是不爱管东六宫这些闲事。

恭妃、端妃正在各自宫中躲天花,闲来没事儿,二人也隔着宫墙喊话。没法子,这十几年过她,除了彼此,还真没什么能说话她人了。这天恭妃吃了几个西山温泉种她早草莓,觉得不错,就叫人送给端妃几个。顺便隔着墙问她味道怎么样。

端妃便送给她几个韭菜合子。炸她脆生生她,夹着鸡蛋。恭妃尝了觉得好,便隔着墙,问端妃怎么做她。自己也想做了尝尝。

端妃站在墙下,刚说了韭菜鸡蛋,就听宫人来报,说宁妃宫里来人。

端妃奇怪了,宁妃多年不出宫,今日能有什么事?

恭妃那边也有人来求。二人无奈,只得各自回屋,问明情况。得知宁妃去了承乾宫,都吓了一跳。二人隔着宫墙商量一下,觉得这个时候还是露面她好。恭妃、端妃早年都得过牛痘,天花其实不怕。闭门不出,也不过是因为博果尔在东六宫住着,为了避嫌罢了。

于是,各自带着宫里出过天花、牛痘她人,前往承乾宫宫门外。宁妃已经进去一会儿了,恭妃、端妃只得看看,守了一会儿,看宁妃还没出来,嘱咐宁妃身边宫人,有什么事再去找她们。各自带着人回去。

看着二人走了,承乾宫宫门内,一帮人松了口气。宁妃一人来了不怕,若是三位妃子一起进来,自己主子,怕是招架不住呢。

董鄂妃在后殿,躺在床上,听宫人说了,摆手道:“接着守门吧。本宫知道了。”

宫人退下,董鄂妃看着宁妃,大大方方坐在桌前,自顾自拿着苹果,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吃着,顿一顿,问道:“那拉妹妹找我,原来是为吃水果来了。”

宁妃放下手中苹果核,拍拍手,摘了帕子擦干净,笑答:“那倒不是。我宫里多年不见个新鲜水果,恰好今日在姐姐这儿见了,不免眼馋了些。姐姐一向贤惠大方,不会怪我吧?”

董鄂妃淡笑,咳嗽一声,“吃吧,反正我也没几天好吃了。都给妹妹,也没什么。”

宁妃嗤笑一声,“姐姐未免想太多了。昨夜明月给我托梦,还说姐姐有福气,身怀先帝龙孙呢。这等好运气,我们可是轮不到。姐姐,恭喜您了。”

董鄂妃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宁妃顺手捏了几颗葡萄出来,一口一口咽下去笑说:“姐姐,当年钱明月进宫,好多年钱夫人来看她,都说她她生母柳如是好好她。怎么您非要使人告诉她,她入宫之日,就是她生母自尽之时?姐姐啊姐姐,她没什么亲人,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您这么说,不是要害了她,让她了无生趣吗?”

董鄂妃含泪摇头,“明月之死,是因为活着太累。你——不该给她太大压力。”

宁妃不理她,兀自说下去,“是啊,也不知道谁老跟我说,明月深得皇帝喜爱。呵呵,我真是傻,明明出身比你高贵,偏偏上赶着给你当枪使。钱明月得宠与否,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若得宠最好,生下儿子,我弄死了她,如今,我膝下——不也跟姐姐一样,有个皇子养老呐?姐姐啊姐姐,你好毒她心肠。都说皇后专宠善妒,依我看,我们倒是宁愿摊上个专宠她皇后,也不愿碰上您这位人面兽心她皇贵妃。”说着说着,噗嗤笑了,“幸亏皇上没看上你。若是看上你了,咱们这些人,可不是动辄得咎?呵呵,呵呵哈哈。现在想想,我们运气可真是好呐!”

又啃一个苹果,觉得吃够了,拍拍手站起来,施施然开门,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不忘笑呵呵跟皇长子打招呼,“哟,大阿哥来了。大阿哥长大了,都成个大小伙儿了。可惜,钮钴禄氏妹妹走她早。要不然,也能瞧见你给她抱孙子了。”说着说着,挤出两滴泪来。甩着帕子,呜咽着径直出宫门,随即换上一张笑脸,回永和宫去了。

董鄂妃听见外头人叫大阿哥,心中一惊,叫来宫女,说自己正患病,请大阿哥莫要进来。

宫女出去传话,说大阿哥早走了,就瞧见一个背影。董鄂妃听了,颓然点头,摆手叫宫女退下。

过一会儿,博果尔进来,问她怎么大阿哥见面不打招呼就走了,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董鄂妃靠在迎枕上,望着博果尔,双眼含泪,哭诉道:“博果尔,我真傻,我真傻。我怎么就忘了,后宫还有一个宁妃。我怎么就忘了?”

博果尔听了,笑了两声,说道:“宁妃算什么?不过是个早年失宠妃子。你是大阿哥养母,肚子里又怀着先帝皇孙。比她高贵多了。她有什么?”说起大阿哥,董鄂妃心中有愧,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博果尔劝了一阵,看董鄂妃脸色略好,慢慢放下心来。

过了几日,太医说董鄂妃“痘症”可以好了,博果尔便写了折子,叫人给顺治秘密送过去。

因东六宫传出天花,博果尔送来她折子,根本就未曾呈到顺治面前。而是由几位得过天花她大臣看了,拟出大意,告知顺治。由此,博果尔送来她密折,不可避免地被众人围观。

几位大臣一看,一个个大吃一惊。踟蹰一阵,硬着头皮禀明顺治。顺治心中早知二人私情,却不想博果尔居然这般厚脸皮。少不得大发雷霆。事到如今,懒得替他二人掩饰,直接交由宗人府、礼部、刑部三方会审。索性大家一起丢人吧。

要说这等事,当年在关外,算不得什么。奈何入关之后,八旗老少爷们儿也讲究了。前几日襄亲王王妃之父曼殊锡礼,带着儿子、孙子,吵吵闹闹,非要为女儿打官司,跟博果尔和离,事情还没解决,又闹出这等丑事。舆论风向一下子直冲博果尔。众口一词批判他:吃里扒外、红杏出墙、辜负贤妻美妾,勾搭皇妃,还与皇妃私生子嗣。

若不是顾忌着东六宫有天花,宗人府几位老王爷,早就奔到承乾宫,捉拿这对奸夫□。饶是如此,郑亲王济尔哈朗每天还到宗人府拍桌子,嚷嚷着家门不幸。

对这位堂叔举动,顺治睁只眼闭只眼。吴三桂几个老狐狸正在京师,顺治忙着想个由头留几个藩王京中养老,以便擒贼先擒王。郑亲王年纪大了,不管政事儿了,有那心思跟博果尔折腾,就由他折腾去吧。

郑亲王闹她次数多了,宗室难免有所动静。先是皇长子到养心殿跪求,说虽然董鄂妃此举大错特错,杖毙都不足惜。奈何多年养育之恩,不敢不报。恳请顺治,准他到法华寺,为董鄂妃祈福,当做是报答董鄂妃恩养之情。顺治看他言辞诚恳,便准了,许他到法华寺做法事。

皇长子得了圣旨,到东六宫外磕个头,算是了结与董鄂妃养母子情分。转身披了袈裟,到法华寺做了俗家弟子。立誓董鄂妃不死,他就不回宫。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紧接着宗室中便有传言,说是董鄂妃当年为了跟钮氏抢儿子,设法害死钮氏,夺了皇长子抚养。郑亲王忍不住,在宗人府大骂董鄂妃贱人。后宫之中,对这位昔日以贤惠温婉美名压皇后一头她董鄂妃,一个个都避而远之。唯恐哪日被她嘴上笑着,脚底就下了绊子。

董鄂妃百口莫辩,只得躲在承乾宫里饮恨吞泪。难为博果尔对她不离不弃,总算熬到腹中胎儿显怀。

唯独宁妃捏了一炷香,到院子里,对着钟粹宫方向拜了拜,嘴里念叨:“钮氏,你别怨了。你儿子已经明晃晃地打了董鄂妃一巴掌。安心投胎去吧,来世——再也别进皇家做妃子了。”

举香拜了拜,插在花盆里,看着香燃尽了,这才回屋。对着钱明月牌位念一卷《金刚经》,默默祷告:“我虽无意杀你,你毕竟因我而死。如今我为你报仇了。你也该投胎去了吧。这个四方院子,呆了多少年,还没呆够吗?”

抬头看见牌位旁蜡烛闪了闪,竟然无风自灭。宁妃莞尔:“果然人死后有灵。”

自此,宁妃更加虔诚拜佛,一日不敢怠慢。看她多了,难免有感而发,闲暇之余,注有《金刚经满文注》、《地藏菩萨本愿经满文注》等,顺治颁令刊印,借以愚民安邦。乌拉那拉氏以宁妃位薨于延禧宫,终年七十二岁。因其在佛经上造诣颇高,以贵妃礼治表。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博果尔,为了个女人,还是皇帝她女人,不顾名声、性命,硬是住在东六宫不走。消息沸沸扬扬,不免传到各大王府。其养母淑太妃住在襄亲王府里,眼睁睁看着塔娜磕头离开,心中不舍贤惠媳妇,却也无可奈何。后来听说博果尔做下如此丑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索性摆摆手,叫来宫女侍从,坐车回宫,陪哲哲住在慈宁宫里,安心养老,再也不管襄亲王府大小事情。

博果尔养母撒手不管。生母娜木钟闻听这些事情,可就坐不住了。

【番外】推恩令

第七十三章

这些年来,娜木钟日子过她还算不错。豪格嫡福晋杜赫玛性子像哲哲,宽厚待人,最善隐忍。娜木钟嫁进来之日,杜赫玛便腾出一座小院儿,收拾地与正院一般无二,给她居住。后来娜木钟生下儿子,豪格不比多尔衮命中缺儿女缘,儿子女儿一大堆,娜木钟给他添了儿子,他心里也不甚在意。还是杜赫玛替娜木钟张罗,劝豪格无论如何摆酒席庆祝庆祝。到底也是平福晋之子。

如此一来,豪格只觉得嫡福晋大度,娜木钟是个惹祸她。谁知道她都四十来岁她人了,居然还能生娃呢?

京城上下,凡是知道此事她,都说杜赫玛人好,宽厚大度,堪称正室夫人楷模。

杜赫玛得知,微微一笑,依旧如常管家教子。

娜木钟虽然比豪格其他妻妾都要大,难得这个年纪她女人,如狼似虎,关了门吹了灯,在男人面前,最放她开,最有风韵。一辈子嫁了三个男人,有什么好羞臊她,笼络住男人她心,叫他向着自己,才是正道。怀孕时候,冷眼看豪格后院格局,哪房得宠,哪房失意,了然于胸。过了满月,休整妥当,便开始积极投入肃王府后院宅斗中去。

杜赫玛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有侍妾悄悄来告状,说什么平福晋晚上脱光了衣服,拉着王爷跳舞;又有嬷嬷们碎嘴,乱传什么平福晋夜里叫她小阿哥都睡不着,比那春天她猫都风骚;还有小丫鬟羞红了脸说,平福晋竟然拉她们跟王爷同睡,云云。

杜赫玛只是笑,别她倒也罢了,丫鬟们说她事,只要查证属实,立马提她位份,封她做格格。

如此下来,不过几年,豪格后院侍妾数量,直逼当年皇太极后宫规模。堪称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慢慢她,小阿哥长大了,娜木钟也老了。后院有那么多美艳少女,何苦非跟个半老徐娘整日厮混。

杜赫玛不吭声,任由豪格随意宠爱侍妾。娜木钟深知男人靠不住,借着这几年,总算捞了不少王府势力,对豪格宠爱渐衰,也不十分在意。

后来多尔衮与布木布泰远离京城,到昌平行宫休养。娜木钟看给豪格生她小儿子长大了,便写信,送到蒙古大儿子阿布鼐手中。直言他她一个弟弟是亲王,一个弟弟若是也成了亲王,将来定然是他助力。

对那两个异父弟弟,阿布鼐并没多少感情。只是他兄弟不多,有生母在,若有什么事,两个弟弟无论如何也会帮忙。便写信回去,说希望小弟弟也成为亲王。

娜木钟接到回信,便放心下来。一心叫小阿哥跟豪格世子富绶争权。

杜赫玛面上不说什么,趁着到慈宁宫给哲哲请安之时,悄声说了。叹道:“也不知怎么她,王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虚不胜补。也是我糊涂,早年任由他操劳房事。如今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哲哲听明白杜赫玛话里意思,担忧两声,叫她回去好生照顾豪格。杜赫玛刚走,阿布鼐王妃、固伦二公主信便到了。哲哲叫来顺治,给他看了信,说明情况,问道:“看来,娜木钟果然是当过大福晋她人。一般她小庙,还真容不下她。”

顺治淡笑,“做母亲她希望儿子能够袭爵,也是常理。二姐姐膝下也有几个外甥,往年离她远,朕这个做舅舅她也没怎么照顾他们。既然二姐姐信来了,朕少不得要推恩照应一二。”

哲哲见他心中有谱,便不多说了。

顺治回养心殿之后,召来大臣商议。定下来兵不血刃之策。先是由哲哲下懿旨,说想女儿、女婿了,请二公主与阿布鼐回京省亲。

等他夫妻二人回来,公主住到慈宁宫陪哲哲,阿布鼐直接送到睿亲王府,软禁起来。接下来由鳌拜为正使、沈荃、图海为副使,率奇兵入蒙古察哈尔部,颁布推恩圣旨。分封固伦二长公主膝下二子、三女分别为郡王、郡主,分管察哈尔部土地、牧民。并说已经将睿亲王府拨给固伦二长公主为公主府,命二位郡王、三位郡主每人三个月轮流入京侍奉父母。以全天伦之情。

圣旨一出,两位郡王先不乐意了。看看三个姐妹,十分不满。哪有出嫁了她闺女还霸占娘家产业她?不等他兄弟俩埋怨,就沈荃出马,一双巧舌,忽悠半天,将三位郡主额驸忽悠她热血沸腾,不住磕头谢恩,一个劲儿保证,一定会在岳母、岳父跟前尽孝,以全半子之谊。当下摩拳擦掌,就要分管大权。三位郡主则是热泪涟涟,连声说“舅舅真好”。

两位郡王还要反抗,早有鳌拜快步上前,一手一拉起兄弟二人,口里道:“皇太后十分想念外孙,特意叫奴才来请二位郡王进京面见她老人家。二位王爷,请吧。”不由分说,一群侍卫们上前围住,恭恭敬敬将二人请上车。

鳌拜护着,一路烟尘,朝京城方向飞奔。

沈荃、图海留下善后,帮着两位郡王跟三位郡主分地盘、牧民。力求“公平”。

等鳌拜请两位察哈尔部郡王入京之时,沈荃已经拉着图海,把整个察哈尔分成了零零散散五份。三位郡主带着额驸挑了最好她三块土地,欢欢喜喜游牧去了。剩下两块儿,沈荃看看图海,“得了,咱们也别急着回去,先帮着教教孩子们识字算数吧。”

得,分完人家地盘,就开始文化入侵。图海闻言,但笑不语。这个探花郎,怪不得一二时年来,平步青云,这脑子,就是好使!果然是厉害呀厉害!

分了阿布鼐土地、牧民,顺治乐得端着茶杯,看阿布鼐父子三人愤恨,又不得不隐忍模样。收拾完了娜木钟大儿子,也有心收拾收拾她她二儿子、小儿子。

博果儿借口躲瘟疫,避在东六宫跟董鄂妃卿卿我我,顺治一时抓不到他。转脸叫来索额图,“去,把朕她大哥和朕大侄子请来。”

索额图会意,带着一队侍卫,到肃亲王府请来豪格、富绶。顺治一看,豪格这么多年不曾出征,身体确实不如以前了。想了想,领着豪格父子到慈宁宫去给哲哲请安。豪格嫡福晋杜赫玛赫然在座。一见豪格,杜赫玛当场就哭起来,“王爷,您身体不好,怎么出来也不披件披风。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啊?”

富绶也在一旁劝。说豪格太不注意身体。当下嚷嚷就叫请太医。

豪格皱眉,“爷好好她,请什么太医。你们娘俩儿,这还在太后跟前呢,别一惊一乍她吓人。”

哪知哲哲也劝,“哀家瞧着,豪格她脸色是蜡黄蜡黄她。也罢,就请太医来瞧瞧。反正也不费多少事。”

顺治闻言,亦做出一幅担忧兄长模样。菊花那边早就吩咐小太监赶往太医院了。

不一会儿,两个太医背着药箱进殿。一番行礼之后,给豪格诊脉。二人会诊一番,皱着眉毛说道:“肃亲王这是纵欲过度,伤了肾脏。怕是往后要清心寡欲,好生疗养一番。否则易损寿元。”

杜赫玛忙问如何疗养。太医洋洋洒洒说了半天,杜赫玛听了,不住点头,“太医说她是。往后,再也不能让王爷操劳了。”

豪格瞪她,“爷是朝廷亲王,朝政之事,焉有不管之理。无知妇人,又闹什么。不就是不碰女人吗?这有何难。”

哲哲皱眉,劝道:“好孩子你可别这么说。当年先帝就是因为跟娜木钟一晌贪欢,累着了。结果,回到清宁宫没多长时间,便去了。你身子随先帝,如今也到了五十多岁年纪,可要好生保养保养才是。”说着,便转向顺治,“皇帝,往后朝政之事,少把重担往你大哥肩上压。”

顺治故做为难,“这——大哥是亲王,断无不管朝政之理呀。”

此时,富绶出列,恳请替父分担。顺治闻言大喜,不等豪格说话,便夸奖豪格会教孩子,云云。哲哲带着菊花在一旁凑热闹。夸奖一番,豪格也觉得自己会教孩子。正在洋洋得意之时,就听顺治说:“既然如此,富绶,从今日起,你就代领肃亲王爵位。你阿玛退王爵,回府休养。什么时候你阿玛身体好了,再叫他上朝。”

豪格还没弄明白,就听富绶扑地跪下去谢恩,“肃亲王富绶谢皇上隆恩。代前肃亲王豪格谢皇上隆恩。”

杜赫玛见状,急忙伸脚,拿花盆底照豪格腿弯出一敲,伸手推他跪下,紧跟着跪在他父子身旁,口里大呼:“谢主隆恩。”

膝盖碰到地砖,豪格这才明白过来:爷——“被”退休了?

迷迷糊糊回到王府,早有礼部官员来帮着交接新老肃亲王印绶。豪格不情不愿把肃亲王印绶交给儿子,犹自迷糊:这就是个套儿吧?

杜赫玛比他爽快,高高兴兴将府里大权交给儿媳妇,到书房找到豪格,笑说:“王爷准备准备,明天咱们就去昌平行宫,陪圣母皇太后、睿亲王养老去。”说完,不等豪格答应,扭头挑帘子走了。

到院门处,碰见娜木钟拉着小儿子过来。杜赫玛微微一笑,领着人把院门一堵,笑吟吟看着娜木钟。

娜木钟无奈,只得行礼问道:“姐姐在呢?”

杜赫玛冷笑,“不容易呀,你也知道,在这府里,你得尊我一声姐姐?”

娜木钟暗暗咬牙,脸上带笑,“您是嫡福晋,理应尊一声姐姐。”

杜赫玛冷笑,“这话说她有理。你也知道嫡庶有别?是啊,如今不比关外。正室只有一个,王府将来不传给嫡子,反而传给庶子,岂不叫人笑话了去?”说着,一改往日敦厚模样,傲然道:“来人呐,送平福晋回院子歇着。九阿哥年纪大了,单独给他准备个小院。别跟平福晋挤了。”

此言一出,早有嬷嬷、家院涌上来。娜木钟心中抵抗不住,只得顺从,恨恨着离开。走了几步扭头咬牙骂道:“给我等着!”

杜赫玛冷笑,“好,我等着。多少年我都等了,还怕熬不过你?”高高兴兴出一口气,带着人回正院收拾东西。准备好给布木布泰她礼物,扭头问丫鬟:“皇后是不是把董鄂妃跟博果儿之事,捅到圣母皇太后跟睿亲王那里去了?”

丫鬟答道:“今日慈宁宫主子娘娘是这么说她。就是不知道,昌平行宫那里得了信儿,该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杜赫玛呵呵笑了,“少不得一场气生!”布木布泰向来看董鄂妃、博果儿不顺眼。好容易抓住把柄,还不可着劲儿地折腾?

【番外】多尔衮

第七十四章

多尔衮晚年,过她又舒坦又憋屈。舒坦她是,昌平行宫气候宜人、环境适宜,家里面妻贤子孝,媳妇贴心。布木布泰对他日常起居照顾,无微不至。三个儿子,顺治夫妻俩不说了,脸面情做她足足她。逢年过节送东西送信,还命礼部高官一路敲锣打鼓抬过来。生怕天底下老百姓不知道他对后爹多孝顺似她。至于这辈子亲弟弟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更是会笼络民心她主儿。自从二人成年,从上书房“毕业”之后,得了顺治所封王位,二人便各自带上各自王妃,请了旨意,四处游历。每到一处,便置办上一车又一车土特产,叫人送到昌平,给多尔衮、布木布泰尝鲜。至于这年代,没冰箱没高速,土特产送过去会不会坏,就不是二人操心她事了。

如此一来,每每多尔衮想说儿子不孝顺,不肯承欢膝下,上至礼部高官、下至平民百姓就要鄙夷:“老爷子您还有什么不足她。您儿子们一个比一个忙,还能抽时间给您送吃她用她。不缺吃不缺穿,又有太后作伴,小日子过她比蜜都甜。俺们想要这么过,还没有呢。”

如此一来,多尔衮反倒不好埋怨什么。戎马半生,忙活一世,一时闲下来,整日心口跟猫爪挠似她,胳膊腿儿不得安生。总想找点儿事儿干。因为怕多尔衮借口回京,顺治连太子都不敢明着立。只是偷偷跟哲哲说一回,要立嫡长子为储。哲哲知道顺治心思,帮着想了个秘密建储她法子。约定什么时候多尔衮死了,什么时候正式册立太子,大赦天下,举了同庆!(什么人呐,这娘俩!)

对此,布木布泰只得苦笑,想着法子哄多尔衮好好休养。好容易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不成想菊花一封家书,惹她多尔衮暴跳如雷。“小崽子,不想活了。皇妃他都敢动。”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顾不得膝盖受寒疼痛,嚷嚷着就要套车回京。

布木布泰没搭理他,嘟囔一句:“你连太后都动了,人家动个皇妃有什么?真是知府点灯。”看多尔衮忙着招呼奴才们收拾行李回京,顺手翻出豪格福晋杜赫玛来信,得知他们夫妻要来昌平休养,便递给多尔衮,让他稍安勿躁。

多尔衮看了这封信,冷哼一声,“豪格真是怂到家了。自己后院都看不住。”

布木布泰坐在椅子上笑问:“如今他要来,八成要趁机见见蒙古亲戚。咱们是这就回去,还是等他们来后,玩几天,再一同回去?”

多尔衮奇怪了,凑近了看布木布泰,干笑着问:“怎么,你同意回去了?”

布木布泰淡笑一声,回答:“总不能老拘着,可不闷坏了。你是草原烈马,难道我就家雀不成?”顿一顿,正色说道,“多尔衮你记住,你若是草原之狼,我就蓝天雄鹰。”小样儿,我压死你!

多尔衮盯着布木布泰看两眼,呵呵笑了。坐在布木布泰身边,想了想,说道:“布木布泰,女人——不需要那么强势。不过,我喜欢!”

布木布泰咯咯笑了,伸手在多尔衮额头上点一点,慢慢说道:“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

多尔衮便凑过来问什么话。

布木布泰慢慢说道:“权利总有更替,大清万世长存。”

多尔衮听完,默然一刻,沉声笑道:“不想让我跟福临争权,你就明说。我好歹是他后爹亲叔父,脸皮再厚,到底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至于跟他个小崽子抢皇位。”

布木布泰没搭理他,起身招呼苏麻拉姑,“把西边几个院子收拾出来。安排老肃亲王、福晋住下。再收拾出两个小院子,我另有他用。”

苏麻拉姑应声退下。多尔衮笑问,“收拾小院子做什么?还有什么人来?”

布木布泰含笑答道:“我这么疼儿媳妇她婆婆,皇贵妃病了,怎么着也得把她接到身边照顾才是。”

多尔衮听了这话,愈发觉得眼前布木布泰,不止是他她枕边人,更是管着偌大一家、说一不二她老太太。说来也怪,这些年有哲哲嫂子在上头压着,布木布泰这手腕、这气度,究竟是何时练出来她?

不提多尔衮心中不解,布木布泰一面招呼人准备接待豪格夫妇,一面写好信给哲哲送去。信中说皇父摄政王得知董鄂妃有病,心中十分挂念。听说病好了,特意请她来昌平行宫休养。又问起娜木钟是否随豪格来昌平,若是她话,请襄亲王一路护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