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玥捧场地笑。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笑得出来。终究是被自己内心的犹大给出卖了。吃完这最后的一餐,最卑微的那部分就要被钉在十字架上。

很快意大利面连同蔬菜沙律做好,端上桌:“小师叔不吃么。”

“不饿。”聂未在她对面坐下,倒了一杯薄荷绿茶。

闻人玥吃了一口,赶紧溜须拍马:“小师叔出品,必属佳品。”

唉。忘了他素来不吃这一套。这次更是连“当然”两个字都欠奉。空有秀色可餐的脸,却摆出消化不良的姿态。意大利面再好吃,也没有胃口来装。勉力吃了小半盘,她便放下叉子。

聂未也放下茶杯。

“阿玥。你和我做,一次……”他问,“也没有吗。”

闻人玥整条胃都翻了起来——他刚才是在说那两个字?

这个可以用在任何具体或抽象事物中表示精彩顶点的中性词语,只有用在房事中,便带了重重的淫靡气息:“你说什么?”

聂未心一沉。

原来她真的不知道。竟然能伪装的那样好——还是他太忘我?

于是打算先给她科普一下:“就是……”

闻人玥心乱如麻,胡乱摆着手:“不用解释。我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道和感受是两码事。”

她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去了:“知道就是知道。别再说了!”

那就是有了:“有多重……吗?”

他怎么还在说这件事情?!还加了多重两个字!

闻人玥彻底崩溃,本能地反攻:“别光问我,你呢??你有没有??”

这回击非常傻。

“我有。”乌沉沉的眼睛抬起来深深地望着她,声音有些沙哑,“每次都很好。甚至有时候必须要控制,不能碰你,不能太投入——”

光是听他这样说,她都有点受不了。双膝无力地站了起来,往客厅方向走:“我听不见。听不见。”

“这种事情需要双方都感到愉悦。”聂未几步赶上,拉住她,“如果有一方并不觉得享受,那就一点意思也没有。”

是技巧问题?是说了无趣的话?做了无趣的事?他知道自己是个乏味的人。“你不喜欢的,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更要告诉我。”

一抱她,嗅到她的发香,又有些情动。

“阿玥,宝贝儿……我喜欢和你做。我只喜欢和你做——”

她拥有唯一一把通向他灵魂的钥匙。

睡美人的第一个吻,就已经吻醒了王子。

他是她一个人的。她也必然是他一个人的。

全乱了套;她的眼睛水汪汪地,双颊绯红;他觉察到了一丝蹊跷,不顾她拼命反抗,单手探入裙底——

被抱起来的时候,闻人玥拼命挣扎。聂未双手一松,作势要摔,她吓了一跳,赶紧闭上眼睛。

“你要掉下去了,为什么不抱着我。你这么敏感,两三句话都能有反应,为什么不享受。”

为什么要享受?没有一个姿势好看。闻人玥梗着喉咙回答:“我不喜欢身体的这种反应。这,这是饱暖思□。”

两人姿势如同在秋千上一样。她感觉得到他很想要,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长驱直入,而是不厌倦地一遍遍抚摸亲吻,唤她的名字。

这不是原罪。这是极乐。“我装不出来。阿玥。”聂未喃喃道,“我装不出来。你也别装。”

她一直渴求这种纯粹的,肌肤碰触的感觉。

聂未在没有得到她的同意之前,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若是重来——大概只有从秋千那一次重来,男追女守,循序渐进,水到渠成,才会有好的结果。

闻人玥渐渐放松,像一只猫般,连最脆弱的肚皮都愿意露出来:“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需要道歉。”聂未道,“我也没有。”

昨天聂未还没有回家,闻人玥戴上顶针,从针线包里取了一根针,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

戳几个洞的话——怀孕的几率会很大吧。

如果怀孕了——小师叔一定会负责。

那就可以赖住他一辈子了。

应师叔会痛心疾首;表哥表姐会嫌恶失望;妈妈说不定又会暴揍自己一顿——先不想这些。

如果和小师叔结婚,不管其他人怎么抵触,她一定会对他好。

她那么爱他,怎么会舍得对他不好。

她要没大没小地叫他聂未。喂。喂!聂未!

反正是幻想,先不要想两个人的学历,能力,眼界——只想两个人在一起。

如果嫁给聂未。她会每天都做很丰盛的晚餐。包很多美味的粽子放在办公室里——全方位地照顾他的衣食住行。

哦,别忘了要尽力去讨好那个骄傲的小姑子——不对。闻人玥,你总是分不清轻重。如果嫁给聂未,首先要把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抱紧见贤表姐的大腿不松手,她心软,最终还是会帮自己的。

闻人玮就是她带大的。她可以胜任母亲的角色,完全没问题。

如果嫁给聂未。那就要和他一起面对生老病死。

生,生一个太孤单。他那么忙,而她又喜欢热闹的家庭。再生一个,两个——她要攒钱买一台七人车来开。工作日送老公上班,孩子上学。周末的时候,准备好野餐篮,全家去郊游。

当然,孩子的名字由他来起——其实她一直很喜欢“顺”这个字,希望孩子的一生可以顺顺利利。

可是聂顺这个名字也未免太难听。

老,他年纪比她大,但是到了七八十岁,大家都一个样。吃饭会打嗝,耳背,眼花,说话走路慢吞吞——要提醒他适量补钙和每天清洗假牙。

病,无论从医生还是病人的角度,他们都有经验。就算生病也会保持乐观心态,积极治疗。

死,先走先等——谁也别想把她闻人玥的丈夫葬到仰止园去。

想到这里,她竟然笑起来——这一世,小师叔好沉默。

安全套回到床头柜。针回到针线包。

未能亲密接触的两样东西分开了。

因为爱他,所以不能骗他签下这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契约。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很美很美的事情。”

“阿玥。我不会说甜言蜜语。”聂未低声道,“我只有一句——凡是我有,你都可以拿去。凡是我无,都愿意为你拿来。”

闻人玥大为震动,久久不能言语。

终于,她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叹息:“可是我会舍不得。”

“我答应了应师兄去吃晚饭。”腻歪了好一会儿,聂未道,“你去换件衣服,准备出门。”

闻人玥不置可否地摸着他的耳朵,轻声细语:“小师叔,你几乎每天都呆在医院里。但你不会知道住院部楼下最好吃的馆子。不会知道有一家文体商店总是溜上来发锦旗广告。更加不会知道病区的保安养了一只八哥,会说好多话,可受病人喜欢了。”

每一则绯闻都长着腿从你眼皮底下跑过去,每一条流言都在你耳边敲锣打鼓。

可是只要你没兴趣,就可以完全不受干扰。

那我,是不是也不应该打扰你的心无旁骛:“我只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想去应师叔家吃饭。”

“好。”没想到他直接答应。闻人玥微微吃惊;聂未看了看腕表:“还有半天假。你想做什么。”

“我——”闻人玥懊恼道,“假期总是这样短。没有早上,中午也混过去了!好急人,好多想去的地方都来不及了。”

不着急,大把机会。

今天不如去看看会说话的八哥,然后尝尝号称最美味的饭馆:“怎么样。”

闻人玥软声道:“那我就只好去订一面锦旗,写上‘全世界最完美男友’,送给你啦。”

她低下头去亲他。接完吻,聂未又问:“那只八哥会说些什么。”

“嗯——你来啦。你好。你好漂亮。谢谢。不客气。你走啦。再来!”

聂未笑了:“很有礼貌。”

“哦,还有,我爱你。”

“我也爱你。”

“……八哥说的啦。”

“别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