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重生之后再遇上她是一种命运,那么护她周全便是他的使命。

无论如何,不会再让她受伤!

***

东宫内,任凭下跪听令,末了不解道:“为何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淇州?”太子与晋平王之争正值白热,他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太子?

“六月中旬,探子来报,公子叶泊独下江南,前往淇州,不知何由。”百里镜息沉吟,“镜宁被困在京城,很多事情都需要公子叶泊去替他完成。只怕在淇州有大动静。”

“可…”任凭疑惑,“微臣只是个文臣,打探消息之事不一直是风大小姐…”

“我已派藏鸦的人跟着公子叶泊,但不幸给跟丢了。叶泊就像只狐狸,敏锐且狡猾,要跟上他却是不容易的。”百里镜息顿了顿,“而小风乔…在七月中旬时,称有消息传大批水寇欲进犯淇州湾,要去了淇州的暗军军符。”

任凭点点头,风乔身为藏鸦的首领,百里镜息极其信任她,此事交给她办本无可厚非。

“但…”百里镜息倏地转折,“近来我问起藏鸦中的人,却得知——藏鸦根本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水寇的消息。”

任凭脸色一白——那么,风乔的消息又从何而来?

她带着兵符,去做什么…

“结合公子叶泊和小风乔的动向,我不得不有所防备,但又不能惊动风家的人,以免翻脸,只好派你去一趟,眼见为实。”百里镜息将象征太子身份的令牌交给了任凭,命他以“修书”的名义,带着夫人林果儿下江南“游学”,一旦发现风乔有任何异动,便将令牌交给淇州的暗军头领,届时头领便知会听从于他任凭,而不是风乔。

“好好用它,”太子意味深长嘱咐,“任何事,可先斩后奏。”

任凭皱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双手捧着令牌,点了点头。

任凭退下后,百里镜息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之上,趁着无人之际,揉了揉一直绷紧的脸,恢复了慵懒的模样。

回想半个月前,也是这个地方,风乔以同样的表情接下了他的命令。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去淇州?”当日的风乔,与如今的任凭一样不解。

“收到消息说公子叶泊千里迢迢赶去了淇州,只怕他们淇州有大势力。”说这话时,百里镜息一瞬不转地盯着风乔,想要从她脸上了解叶泊的目的。

风乔错愕,犹记得与叶泊分开时,他明明自称去微州见杜茶薇,为何又改成了…淇州?

转念一想,即便是她,不也对他有所隐瞒?毕竟立场相对,又怎能事事相告?

“殿下想要乔做什么?”镇定下来后,风乔低头听命。

“藏鸦的人都跟不上他,我只能想到你…”百里镜息倏地一笑,意有所指:“只有你能跟上他。”或者说,只有风乔,能让叶泊自动暴露行踪,贴上去。

他以“当机立断斩草除根”的名头,将兵符交给风乔。

但无论对着风乔,或者是任凭,他都没有说实话。

他们是他的亲信,他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他需要他们,可淇州更需要他们。

风乔能文能武,冷静果断,指挥军队不在话下;而任凭足智多谋,多次随军平乱,懂得如何在敌军背后捅一刀,不损一兵一卒智取。

把左膀右臂派离自己身边,送到千里之外,风险虽大,代价虽高,但若能保护淇州一方水土不被水寇屠杀,也算功德圆满了。

这或许…就是他重生的意义。

只不过,为了支开任凭,冤枉了风乔,着实有些对不住她。

百里镜息对着窗外,愧疚一笑。

小风乔,为了淇州的百姓,委屈你了。

而另一头,被坑了一把的风乔并不知情,快马加鞭赶到焓郡,换乘快舟走水路飞速南下。

其实,即便太子不下令,她也会在这几日请命下一趟淇州。

前世,她因百里笙叛乱一事,被刀客重创后,一直被安置在淇州,接受当地一位名医的治疗。得知水寇进犯时,她火速赶到淇州。那场屠杀太过惊心,饶是她当机立断号令淇州所有的暗军联合抗敌,也只保住了半数的百姓撤离。

上天既然给了一次机会,她没能用它来阻止她与叶泊的再遇,没能阻止自家兄长与叶漂再相恋…

这一世重头再来,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什么都变了。

至少她会手握兵权,提前部署一切,侯在淇州。

这一方的百姓,她定要保下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复制粘贴了很多不二良缘的原设定

(三十六)满月人圆

满月节,苏娜镇人山人海。

一对比,镇外荒郊野岭显得更加的寂静。

风乔持剑立于一处破旧的茅草屋的屋脊上,眺望着远处那一汪在满月之下跃动着星星点点光芒的波澜,绷紧了背脊。

明日日升之时,从那地平线之上,伴随着朝阳一起出现的,会是密密麻麻的船只,浩浩荡荡从海的另一头杀过来。

而如今,波澜壮阔中唯有风声飒飒,吟唱着战争前的宁静。

耳边,随着风声窜进林子中,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悲鸣,其中夹杂着悉悉索索带着阴森的窃笑。

风乔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提前来此勘察地形,结果给她遇上了么?淇州湾的特产…

苏娜镇有两大的传说,凄美的让人心生向往的,是那痴情小姐的故事;阴森恐怖得让人退而远之的,便是镇外这片荒郊。

这个地方,在二十年前,曾遭遇过水寇的一场屠杀。

方圆十几里的十个村子,几乎没能留下几个活口。饶是苏娜镇重建后,也没人敢在此地修建新的村落。

原因只有一个——闹鬼。

若只有一人看见,还可以说是梦魇。

可但凡在夜晚经过此地的都见过,那么此事的真实性便加了几重。

甚至身在苏娜镇的游客们,也有不少窥到这十村的怨灵,更是将其传得神乎其神。淇州湾的怨灵,可以说已经到了举国闻名的地步。

细碎声越来越近,犹有朝她围过来的趋势,然而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

“是人是鬼,有本事就站我身前来!”她放声一喝,声音清冷高亢,回音隐有缭绕。

细碎声忽的一停,然后前方…隐隐约约集结了一大群模模糊糊的影子,敛神一瞧,有一些甚至能窥见容貌。

出现了么,淇州湾名产。

“二十年了,”风乔抬起下巴,望着远方,像是在自言自语:“时隔二十年,他们又要回来了,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屠杀我们的子子孙孙。你们若真的因为杀戮的怨气才无□回,那么,明日,将是你们的复仇之日!”

“拜托了,怎样都好,得让苏娜镇的子民们全部撤出去。”风乔语气一弱,带了几分恳求:“请守护苏娜镇…守护整个淇州。”

水寇来袭之事,她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恋爱中的情人们都是盲目的,她阻止不了他们到来此地,便只有依靠怪力乱神相助。

前方积聚的暗影们一散,瞬间烟消云散,明月如璧。

据说这一夜,苏娜镇的各家客栈频频闹鬼,人心惶惶,不少游人连夜撤出了这个鬼地方。

风乔望着恢复宁静的废墟村落,长舒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影子从她背后渐渐袭进…

伴着右肩忽然一热,风乔只觉得仿佛一只手于无形之间扣住了她,刹那间一个激灵,扭身横削,纵身后退一步。

待到身形一稳,定睛一瞧,才见两步开外的屋脊上,叶泊一脸惊恐地做出闪避的动作,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顺口:“吓死了,看来下次真的不能在你持剑的时候在身后抱你。”

见来者是他,刚刚瞬间紧绷的神经倏地松软下来,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乏力感。

就在方才,她真的以为…是…

再是天南地北地乱闯,毕竟是女子,遇到那些东西,还是会怕。刚刚跟那些“人”对话的时看似镇定自若,其实握剑的手早已忍不住颤抖。

叶泊这突袭的一下,就仿佛将她心中的恐惧无限巨大,然后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叶泊见她一脸神色僵硬,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风乔勉力恢复镇定。

“城里很热闹,怎么跑这个地方来了?”他会出现在这里,只因前世风乔与水寇那一场厮杀便是在这里,于是早早来部署,那么她呢…?

“我…我是…”风乔口齿有些不利落,吞吐了半晌才理清说辞:“…替任凭来看看。他是二十年前那场屠杀中幸免的遗孤。”

“你们之间感情很好。”叶泊摸了摸鼻子,风凉道,“真是羡慕他。”

“…”风乔抿唇,不知怎样接下去。

风声过境,带了几分初秋的寒。

“今天是满月节啊。”沉默中,叶泊悠悠开口。

“嗯。”

叶泊眯眼一笑,用拇指指了指苏娜镇的方向:“要不要去逛逛?”

“嗯…”风乔咬唇,隐有为难之色,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叶泊终于察觉出她的异常。

风乔抬头,难为情地苦笑:“似乎…有点…腿软。”仅仅是站着,都显得十分吃力。毕竟叶泊那一拍,当真吓得她不清。

叶泊错愕一笑:“你该不会是…”

“你先走吧…”风乔腿一弯,忍不住半跪在屋脊之上,“我…随后就来。”

“这种时候呢…”叶泊大步跨到她跟前,躬身搂住她的身子,将她拖了起来,“就更要去人多一点的地方。”说着,右手一滑,勾住她的腿弯一托,将她横抱而起,跃下屋脊。“刚刚你…其实怕得要命吧?”方才远远的看见她一人站在屋脊上,并未觉得不妥,如今美人在怀,才感觉到她娇躯不住地颤抖着,当真是怕极了。

“他们其实…”都是好“人”。

“他们…?”

“没什么…”

“你啊,偶尔还是依赖依赖我吧。”叶泊将她紧了紧,苏娜镇已近在眼前。

“也不能总依赖你啊。”总有一天,也会不见的。“你放我下来吧。镇上人多,你抱着我也不方便。”

“就不放,”叶泊扬起笑容,笑盈盈看着镇上来往的行人,“小乔你看,今天走在街上的都会情人们呢。我抱着你也算十分应景地秀恩爱了吧?”

风乔脸颊一烫,“那你也不能抱着我秀恩爱,我跟你又不是…”话音未落,已被唇封住。

叶泊倾身一吻,满意地抬头笑道:“现在安静了。”

这等事若在平时放在大街上,那是何等的伤风化,偏偏此时此刻,应情应景,路人们仅仅朝这边看了一眼,一笑而过,尽皆没有放在心上。

风乔埋着头,不敢四处张望。

“好啦放你下来。”叶泊不再逗她,别过眼望了望河滩周围。夜色渐浓,河滩上的人流已然稀疏。

“今天真的…谢谢你了。”风乔双脚落地,看了看前方的小姐石像,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同情与哀怨,“我该走了。”

扭身的瞬间,有力的大掌倏地禁锢住她的手腕,“等等。”

风乔平静地回头,等着他的下文。

叶泊迟疑了半刻,扯出一份带着恳求的笑容:“小乔,就今天,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

“…”风乔张口欲言,对上他一双黑眸,眸色如墨,沉淀着满满的温柔与期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叶泊墨眸中星光一闪,十分自然地牵起她,“今夜是满月节,难得的机会。姑且把身份抛到一边,好好玩一圈吧。”

风乔由着他牵着,踌躇着。

叶泊故意忽略她的迟疑,径直带着她往人群里钻,边走边道:“既然是满月节,说什么也要玩一把‘破镜重圆’的。”

风乔低头看着那一只牵着自己的手。叶泊的手掌很大,包裹着她的纤手,掌心相贴,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传进自己的身体里。

叶泊忽然止步,在一个小摊前蹲下,抬手往一堆石头里翻来翻去,拾起一枚打磨得光滑圆润的石头不由分说递到风乔手里,便听卖家大娘谄媚道:“公子真是好眼色啊,这枚石头可是老身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磨好的。”

叶泊不动,蹲在摊前看着她。

大娘笑容有几分尴尬,继续道:“公子初来此处可能还不知道习俗吧?公子如今所处的这岸卖的是‘思女石’,是专门为女子准备的。公子需摆渡穿过星河到对岸去,买那一块‘情郎石’,二个半块合一,方能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啊。”

“美满姻缘啊…”叶泊重复着这个词。

大娘连忙附和:“是啊是啊,白头偕老呢。”

“白头偕老啊…”叶泊继续重复着,“真好呢,如果能省一笔船费,顺便把排队登船的时间也给省了那就更好了呢。”他笑眯眯看着大娘,意味深长道。

“…”大娘干笑。

“拿出来吧。”叶泊摊手。

“什么…?”大娘装傻。

叶泊伸出的手掌勾了勾,“‘情郎石’,你们有的吧?”

大娘连连摇头,慌张解释:“公子…我们这岸只卖…”

“我们这岸不就是他们的对岸?”叶泊笑着反问,“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其实不管哪岸男女半块都卖’这种事的。”上一世路过时,为了凑热闹,结果居然在两岸分别买了两块“情郎石”这种事,他自然也不会说出去。

被奸商坑了一次,长了记性,重生之后又怎会再被坑?

大娘脸色一变,掩饰一般问道:“公子从何听说这等事的?”

叶泊神神秘秘一笑:“其实我是本地人…”

最后,两块石头轻松到手,省了一大段奔波两岸浪费的时间和精力。

并非是他成心偷工减料,只是太过清楚,两人能如此刻这般平平凡凡地在一起十分不易,哪怕是半寸的光阴,他也不想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怎样,要过去么?”叶泊指了指不远处的痴情小姐石像,“虽然我觉着在一个情郎落跑之女面前秀恩爱实在太没良心…”

“不了。”风乔摇摇头,将石头放进了与叶泊相执的那只手掌心。叶泊一笑,明白过来,也将自己那半块放在相执的掌心之中。

两块石头,在二人的掌心间合拢,组成了一个“心”形。石头冰凉,慢慢浸入了两人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场景回顾的话,在不二良缘里面应该是二果和二任回家路上,撞见的这两人拉拉扯扯的一幕。╮(╯▽╰)╭

PS:如果不出意外,下章要揭底了…憋了我好久,这俩终于要知道对方重生了。。。

如果下章没写到,就是下下章…

(三十七)叶家秘事

直到商贩们陆陆续续退散,这座忙碌了一天的小镇才渐渐恢复了宁静。

看着身边的风乔盯着远处若有所思的模样,叶泊问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明日将会有一场大战,今夜实在不宜在外面久留。

“我今日刚到,还未来得及定房间。”她原本计划午夜四更后趁着人烟稀少之际,便着手布置兵防,压根就没考虑会住店之事。

“这会儿你是决计定不到的了。”说着,叶泊指了指身后的客栈群,“要不要跟我凑合一晚?”

“好,”风乔应得没有丝毫迟疑,“借你半张床位。”大战在即,养精蓄锐乃是首要,其余儿女私情男女之别暂时抛到一边罢。

待到叶泊将她领回房,双双歇下,才知这半张床位占得有多尴尬。

满月节的苏娜镇,乃是情人们的胜地。

满月节的苏娜镇夜晚,乃是情人们偷情的良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