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嗯?”喻珩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是稍好了些,声音却还是显得有些低沉,听的宁安的心不自觉地跟着抖了三抖。

现在怎么办?要是再嘴硬,他再咬她都算是好的,说不定就直接压上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抵在小腹上的灼热,她就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啊!宁安垂下眸,伸手揪了他的衣摆,可怜兮兮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拖长了声音:

“喻珩,好疼…”

软糯的嗓音带着早晨刚睡醒时特有的懵然和沙哑,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尾音还打着颤,刻意拉长了的语调带上了一股显而易见的撒娇的意味…喻珩的呼吸忽然间急促了起来,神色却是渐渐缓和了下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顺势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活像是只撒娇的小猫。

忽然就生不起气来,喻珩叹了口气,手上微微用力,带着小姑娘翻了个身、让她趴到自己的身上,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沿着她的背不轻不重地按摩着:

“昨晚是我不好。”

宁安脸一红,原本只是想撒娇博取他同情心好逃过一劫的,这会儿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把脸死死地埋在他的胸口怎么都不肯抬起来,却因为背上力道恰到好处的按摩而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舒服得轻声哼哼。

虽说是故意撒娇,但疼是真疼,这人昨晚真的是…好禽兽!她现在动一动,都觉得下一秒自己的腰就会折断一样!算他还有良心,还知道要给自己按摩!唔…技术好像还挺不错的?

宁安昨天实在是累着了,这会儿喻珩的按摩让她浑身都放松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就又有了些睡意,打了个呵欠正要顺势再睡一觉,却忽然听见头顶有人喊她。

“宁安。”

“唔?”宁安有些迷茫地揉眼睛,手却马上就被男人拉开:“别用手揉,伤眼睛。”

宁安“哦”了一声,抬眼看他:“干嘛?”

喻珩叹气,伸手摸她的脸:“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他知道她生气,有因为出差的事,也有因为昨晚自己的索需无度,更有因为自己常年以来对她的“欺压”,所以现在想要“报复”了。与其说他是因为小姑娘的撒娇而心软、生不起气来,倒不如说是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更何况——其实他的小姑娘已经足够坦白和勇敢了,偶尔耍些小性子又有什么关系?他愿意去宠,也愿意哄她消气。

“唔…”宁安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闭上眼,又打了个呵欠,“看你表现吧。”

看表现?喻珩失笑,摸着她的头发,心底一片柔软。

宁安这几天简直是舒坦得不得了,自从那天自己说了“看你表现吧”之后,喻珩果然就开始“表现”了起来,早晚接送她上下课不说,连家务都开始主动抢着干了——虽然他也就只会把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去洗、再偶尔拖个地之类的了,但即便是这样,宁安也已经觉得很满足、很高兴了——毕竟,这和他平时积威甚重的形象比起来,实在是已经进步了太多了不是么?

喻珩这边忙着表现,宁安也没闲着,之前因为开学而被搁置下来的某些问题,她虽然一直没有主动提起过,却不代表忘记了,眼看着最近和喻珩的关系正在持续升温中,也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提上了日程,但——婚假这玩意儿,实在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啊!宁安一想到自家导师那鬼畜的气场,当下就不由得抖了抖,心里犹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被批准的可能性才会大一点,但很快,她就发现,她一点都不想再犹豫下去了。

周二中午,环科实验室。

下午又是一节本科生的实验课,上课时间虽然还没有到,学生们却已经是陆陆续续地到了,宁安自然更是是早早到场,确认了实验室里的仪器和试剂等等都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这才开了门把大家都放进来,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到讲台边、从包里找出了以前自己做这个实验的实验报告,打算在上课前再仔仔细细地复习一遍免得出纰漏,却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现在还没上课,按理说来上课的学生都是直接推门进来、没道理会敲门的,宁安愣了愣,放下包和资料,起身去开门,然后…

一拉开门,整个视野就被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给全数占领。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宁安怔了怔,忽然间有些无措,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抱歉,打扰了,请问宁安小姐在吗?”

“哎?我就是,”宁安下意识应了一声,这才看见捧着玫瑰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某家花店的?“你是?”

“喻太太,您好。”似乎是有些诧异于宁安的年纪,男人有一瞬间的意外,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宁安扬起了一个礼貌的笑来,伸手把花递给宁安,顺便又递过了一张单据。

“这是您先生今天早上在我们店里订的花,希望您喜欢。请签一下单好吗?”

“哦,好。”宁安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接过花和单据,在那个男人指的地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着他到了别转身离开,这才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脸刷的一下烧得通红。

“老婆,晚上下了课我来接你,我订了饭店。我爱你。”原本都在实验室里的学生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都凑了过来,有小姑娘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花里的卡片,当下就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末了还捧着脸一脸羡慕地感慨,“助教,你男朋友好浪漫!”

话音刚落,周围仅有的几个小女生就是一通用力的点头,脸上写满了欣羡——宁安才研一,长得又嫩,自然是没什么人会觉得她已经结了婚,只当那句“老婆”是恋人间常见的爱称。

宁安起初还沉静在惊讶里没有注意,一直到有人念了出来,这才终于看到了那张卡片——字迹硬朗挺拔,隐隐带着股凌厉和果决,正是喻珩一贯的笔迹。原本就红的脸一下子烫得简直快要能把自己烤熟,心里把喻珩的招摇骂了无数遍、恨不得现在就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嘴角越是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转头就故作严厉地瞪着那群八卦的学生:

“都出来干什么?是不知道实验报告都是我批的,还是不知道这门课的期末考题一直都是助教出的?”

事关成绩和绩点,话音刚落,众人立时神色一变、瞬间作鸟兽散,一个个忙不迭地冲回实验室回到自己的桌前,宁安看得好笑,想了想,忽然开口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众人一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绊倒,然后就听见他们年轻的助教姑娘轻轻笑了一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终于把话接了下去:

“他是我老公,我已经结婚了。”

留下这句话,心满意足地看着学弟学妹们一脸震惊的样子,宁安看了看时间,抱着花步履轻快地往转了个身往走廊深处走——看在他表现不错的份上,她就也勇敢果断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喻酥酥开始“表现”了- -艾玛好肉麻【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表哥昨天说今天晚上请我吃饭给我庆祝儿童节【喂!,然后今天中午打我电话:

表哥:今天晚上6点,金钱豹,四百块一个人,四点多的时候我来接你

我:(流口水)好啊好啊!【穷人家的孩子从来没吃过金钱豹啊有木有!

表哥:别忘了自己带好钱啊~

我:等等!不是你请客吗?我不带钱的啊!

表哥:我什么时候说要替你付钱了?你自己不付钱到时候出不来,我不管啊╮(╯_╰)╭

我:你妹!!!【咦哪里不对- -

晚餐

教师休息室在这一层走廊的最里侧,专供有课的老师们在课间休息用,宁安敲了门,听见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请进”,这才推了门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靠在沙发上喝水的自家导师,然后就看见他难得地愣了愣神,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瞬间复杂了起来。

“爱徒啊,你给为师送花,为师实在是甚感欣慰,但是这花的种类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

“咳咳,”宁安一怔,随即就有些哭笑不得——显然是自己手上的花让老师误会了,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解释,“师父,那什么,这是我老公刚刚送的花…”

和曹邺一起混得久了,不知不觉也就跟着他叫起了“师父”,不过反正自家导师也不介意,而且还经常跟着一起“玩”,这个称呼倒是都快成了习惯。

男人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也咳了几声,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不自然:“过来放花?放桌上就行了,今天下午这一层没别的老师有课。”

实验室自然有实验室的规定,不是什么都能往里带,这一大捧玫瑰放在实验室里自然是不合适的,于是休息室就成了宁安的首选。和自家导师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宁安点点头,弯下腰小心地把花横放到了桌上,想了想,还是抽走了那张写有喻珩字迹的卡片放进了以自己口袋里,这才起了身,回头看向自家导师。

“师父,”宁安喊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讨好和小心翼翼,“最近…我们什么时候能空下来?”

“怎么,最近累着了?”男人挑眉,微有些讶异——当初他之所以收了宁安这个学生,就是因为她虽然是女孩子,却并不娇弱,吃得起苦也愿意吃苦,实在是个搞学术的好苗子,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嫌累了?

“没,不是!”宁安忙不迭地摇头,赶紧解释,“就是有点事,想问问能不能请假。”

男人放下杯子,屈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轻敲,看向宁安的眼神里隐约透着些关切:“怎么了?”

“…师父,你知道我开学前刚结的婚,”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请假总是要有理由的,自家师父的道行太高,宁安也没指望编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就能糊弄过去,干脆就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后来没几天就开学了,蜜月都还没时间过呢,他一直有意见来着,我就想能不能请个假。”

老实说因为要出去玩这种理由请假,宁安心里实在是心虚得很,也没好意思再多说几句求个情什么的,解释完了,就这么安安分分地站着等老师的决定。

房间里的安静其实并没有持续太久,但宁安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无比漫长的错觉,绞着手指,心里一片忐忑,好半天才终于听到男人开了口:

“感情挺好啊?”

“还、还好吧。”宁安想起最近几天和喻珩的相处,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那么紧张干什么?为师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么?”男人盯着小姑娘微红的脸看了一会儿,低低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家小徒弟的头,越过她就往门口走,“把现在手上的活干完了之后你就去吧,剩下的回来之后再补。上课去吧。”

“哎?”宁安愣了愣,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谢谢师父!”

宁安今天一下午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的,时不时地就低头看手表,第一次觉得实验的时间居然长得让她有些不耐烦,不过好在专业素养总还是在的,也没出什么乱子,认认真真地收拾检查完了实验室,宁安回到休息室抱起了那一大束花,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下楼去了校门口。

喻珩果然早就已经到了,正靠在车边等自己。这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衬衣,大概是因为下班了不需要太过严谨,袖口已经解开、袖子松松地挽到了手肘,整个人看起来都休闲了不少。这人平时等自己的时候多半都懒得下车,今天穿了件格外吸热的黑衬衫居然还顶着大太阳靠在车边,引得进进出出的小姑娘们频频偷看,宁安直觉他今天招摇得有些反常,皱了皱眉快步走到车边,把玫瑰往他手里一塞,微微侧身,挡住了小姑娘们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视线。

这明显就是昭示所有权的动作顿时让喻珩心情大好,一手捧着花,一边伸手去捏她的脸:“送我花?”

“你想得美!帮我拿着!”宁安白他一眼,伸手就把他往车里推,“这么骚-包干什么?出来勾-引小姑娘啊!”

这姑娘以前对着他的时候多少还有些顾及,现在话都说开了,反倒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起来,居然还敢说他骚-包?她以为他今天这个么高调是为什么?送花又为什么一定要送到实验室?上次她和几个男生靠太近的事他可还没忘呢!但…这么小心眼的盘算,可就没必要说出来白白送给她取笑了。

喻珩笑了笑,拉开车门把花放进了后座,然后半推半揽着宁安上车坐好,这才绕到另一边也上了车,倾过身把小姑娘压在椅背上就是一个深吻,好半天才终于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一边替她系安全带一边意有所指地轻笑:

“嗯,我成功了么?”

什么成功了么?当然是接着宁安那句“勾-引小姑娘”来的,他家这个可不就是“小姑娘”么?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调戏,宁安和他斗智斗勇这么久,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哪还有什么是听不明白的?当下就红了脸,却难得地没有炸毛,睁大了眼睛把男人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这才眨了眨眼,“一脸勉强”地开口:

“还行吧,凑合。”

自己这样还只是凑合?小姑娘现在真是越来越傲娇了,喻珩简直拿她没办法,却偏又爱极了她这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踩下了油门:

“喻太太,我们吃饭去吧。”

宁安原本以为喻珩会带她去吃西餐的,她对西餐虽然算不上有多么喜欢,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确实情调极好,烛光晚餐什么的她也是很向往的,结果…结果就看见喻珩把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口,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哎你居然带我来吃火锅?”宁安直到坐在了包厢里都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以前每次自己说要吃火锅他都是一脸的嫌弃,今天居然会主动带自己来?

喻珩眼都没抬,随手勾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递给宁安,另一只手随意地搭上了宁安的椅背,不动声色地就把人圈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喜欢?那换一家?”

“没有!可喜欢了!”宁安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喻珩反悔,接过笔就要在“麻辣锅”那一栏打勾,还没等下笔呢,手上就是一空,转眼笔就已经被人抽走,这才忽然想起喻珩并不喜欢吃辣,一瞬间苦了脸,扒着男人的手腕、拖长了声音喊:“喻叔叔…”

喻珩叹气,把笔还给宁安,顿了顿,握着她的手在“鸳鸯锅”那一栏里打了个勾,宁安眼睛一亮,仰头就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喻叔叔最好了!”

喻珩笑,刚想摸摸她的头,就听见一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有些不悦地回头,就见正在一旁倒水的服务员一脸慌张,手边是被打翻的杯子和被撒出来的水浸湿了一大片的桌布。

“抱、抱歉,我马上换一下桌布和杯子!”服务员姑娘赶紧道歉,赶紧收拾了杯子桌布出门。

喻珩点头,看着她离开时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仓皇意味的脚步和莫名就红起来了的脸色,忍不住有些奇怪,愣了愣,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时哭笑不得——宁安那一句“叔叔”,多半是又让他被人当成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猥-琐-男了。

“喻珩,这妹子怎么了?”宁安点完了菜,一抬头就正赶上服务员匆匆忙忙出去的背影,很显然也是觉得反常,有些茫然地扯了扯喻珩的袖子。

“被你吓到了。”

“啊?”宁安不解——她刚才,没干什么啊…

喻珩失笑,低了头凑过去,有意无意地压低了声音:“你刚才叫我什么?”

“不就是喻叔…”宁安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看了看喻珩又低头看看自己,迟疑道,“她不会是以为你真的是我叔叔吧?还是…把你当成了猥-琐的怪蜀黍?”

“你说呢?”喻珩有些咬牙切齿地捏她的鼻子,“以后还敢再叫叔叔?”

“这不是习惯了么,”宁安心虚,可以想到喻珩被和“猥琐”、“怪蜀黍”这种词画上等号,心里还是忍不住笑得直打跌,简直就是乐不可支,“淡定,淡定!你想啊,这样以后就不会再有小姑娘来纠缠你这个‘猥-琐男’了,多好!给你挡桃花了呢!”

喻珩挑眉,简直就不想再跟这个胡搅蛮缠的小姑娘再说话,谁知道小姑娘却是得寸进尺,盯着被放到桌上的菜单看了一会,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伸手就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我想喝酒,好不好?”

还敢喝酒?喻珩这回干脆就连眼皮都懒得抬了,全当没听见,伸手掏了手机正想看看时间,半道就被人把手机截了过去一把扔到旁边,随即手臂就被人晃了起来,少女娇软的嗓音也随之响起:

“喻先生,喻太太想喝酒!”

喻珩的手微微一顿。

“就一点点!真的!”

“…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多半是又让他被人当成诱拐未成年少女的猥-琐-男了】,请注意这个“又”,喻酥酥被悲剧的经验究竟是有多么的丰富啊!

宵夜

宁安那一句“喻先生、喻太太”无疑是给男人顺了毛、让他倍感心情愉快,再加上又是是撒娇又是保证的,喻珩到底是拒绝不了,终于是点了头,却也没敢让她喝度数太高的,只点了两瓶啤酒,又在宁安的强烈要求下要了一桶冰块,理由是“据说吃火锅配冰啤酒最爽了!”——喻珩对此不置可否,却也没忍心扫她的兴,反正不管她一会儿喝多了闹成什么样,总归是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服务员很快就过来换了桌布和杯子,然后又陆陆续续地上了锅底和菜,只是脸色却还是有些异常,总是时不时地偷看两人,然后在两人亲昵得明显超过“叔侄”界线的互动下脸色越来越红,好不容易等到菜全部上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出了房间。

宁安咽下刚在辣锅里烫得红彤彤的一片羊肉,仰头又灌下了一大口冰啤,很是享受地长长舒了口气,然后侧过头看向喻珩,满脸的幸灾乐祸:

“叔叔,您多吃点儿…”

得,这下连姓都省略了,张口就是“叔叔”,简直就是生怕他在别人眼里的形象还不够混蛋,喻珩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一抬眼就看见宁安抱着杯子又喝了一口酒,顿时就觉得头更疼了:

“慢一点,又是热的又是冰的,胃不想要了?”

宁安有些不情愿地轻哼了一声,却还是不自觉地放下了杯子,低头看了看喻珩几乎是跟完全没动过一样干干净净的骨碟和他搁在碗上的筷子,想了想,夹了块肉放到白锅里涮了涮,又蘸了些酱,这才凑到了喻珩嘴边,一边示意他张嘴一边小声地抱怨着:

“不吃东西是要怎样?你以为你成仙了啊!不喜欢就换一家嘛,也不是非要来吃火锅的,我也很讲道理的啊,我又不挑食,你想吃什么我都吃的啊…”

现在吃饭的时候居然也还能记得关心人了,真是懂事。喻珩笑,张嘴咬住她筷子上的肉不紧不慢地嚼着,然后看着她收回手、无意识地咬住了筷子,眼神不自觉地就黯了下来,嘴里的肉嚼着叫着居然莫名地吃出了她的“味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给她顺毛,握着杯子灌下一大口冰凉的酒,这才觉得身上的温度似乎是下降了一些。

啤酒的度数很低,宁安的脸色虽然微微有些发红,但看起来还算是挺清醒的,喻珩原本以为这顿晚饭就会这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结果…看着才两杯酒下肚之后就抱着自己的腰在自己胸口哼哼着蹭来蹭去的小姑娘,喻珩除了再次叹气之外,实在是也没了办法。

总觉得自从结婚之后,他叹气的次数似乎就急剧上升了。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把她圈在自己身边,在一起了之后却又总是对她的状况百出而无奈,这姑娘真是他的克星,但…其实他也挺乐在其中的不是么?

喻珩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包厢里也没有其他人,干脆就伸手抱着她坐到了自己腿上,托着她的后脑让她仰起头来看自己,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吃饱了?”

“才没有!”小姑娘撇嘴,似乎对自己的饭量遭到“鄙视”而分外不满。

跟个醉鬼实在是没什么好计较的,喻珩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还要吃什么?喻叔叔喂你?”

话刚说完,立时又是一阵摇头失笑——被她叫了一晚上的“叔叔”,结果连他自己也被带着绕进去了。但…老实说,这种带着禁忌意味的称呼,在很多时候确实是有一种异样的刺激,他以前不喜欢她这么叫,是不想她总是把自己当成长辈,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意,当然就是没了这个顾虑,而这个称呼带来的刺激和禁忌意味却是只多不少。男人喉头微动,又是灌下一口酒好不容易压住了心底的躁动,结果就见怀里的小姑娘摇了摇头挣脱了他托在她脑后的手,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就贴了上来,因为吃了辣而显得越发胭红的嘴唇微张:

“我要吃你!”

短短四个字,让男人浑身上下的肌肉一瞬间绷紧,扣在小姑娘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甚至就连呼吸也像是完全无法控制一样一下子就粗重了起来,只是…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对。男人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复下来,安抚性地拍了拍宁安的头,越发坚定了以后不能让她在外面喝酒的念头,伸手按下了桌上的按钮。

很快,服务员就推门进来——仍旧还是之前那个误会了两人关系的女孩子,推门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小姑娘红着脸坐在男人腿上还不断蹭着他胸口的场景,一瞬间烧红了脸,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喻珩这会儿早就没心思关心别人在想什么,看着傻站在门口没有动作的服务员,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淡淡地开口:“买单。”

虽然量并不多、人也非常清醒,但喻珩毕竟还是喝了酒,抱着宁安出了火锅店之后把车留在了火锅店旁的停车场里,扬手招了辆出租车回家。

拜小姑娘那惨不忍睹的酒量所赐,这顿饭吃的时间并不久,这会儿也不过才七点多,喻珩摸着怀里人的头发略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示意司机靠边停一下车,然后扶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宁安从自己怀里退出来靠着椅背坐好,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乖一点,我马上回来。”

得到了小姑娘带着些鼻音的一声“嗯”作为回应,喻珩这才点点头推门下了车,拐进了街边的一家蛋糕店里,几分钟后,提着几个小蛋糕回到了车上,看着自己刚坐定就立时靠了过来把头埋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心情愉悦地笑了笑,示意司机继续开车。

这晚自然又是一个让人血脉贲张的夜晚,喝醉了的小姑娘总是格外地主动和热情,让男人惊喜不已,这一惊喜,一不小心就又要得狠了些,直到把小姑娘折腾得再也没有半分力气、一结束就立时睡了过去,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快到凌晨了。

生怕宁安一身汗渍睡得不舒服,喻珩小心地抱着她进了浴室冲了个澡,又给她套好了衣服,这才心满意足地搂着难得安静乖巧的小姑娘闭上了眼睛安安心心地睡觉。

两三个小时以后,在满室的黑暗里,小姑娘有些懵懵然然地睁开了眼睛,摸着正咕咕作响的肚子,满脸的矛盾。

晚饭本来就没吃多少,回到家就是一场剧烈运动,能熬到现在才被饿醒,实在已经是极限了,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啊!而且就算是起来了,家里也没有东西吃啊!这么热的天,偶尔有剩下的菜也绝对不会过夜的,更何况昨晚还是在外面吃的。至于泡面什么的…有喻珩在,她要是敢把这些东西买回家里,绝对是一带回来就被他扔掉的命运!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宁安试图这么告诉自己,但一想到自己刚才就是硬生生被饿醒的,顿时就觉得这个想法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只能按着隐隐作疼的胃,睁着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透着微弱月光的窗口,直到男人微带了些沙哑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响起:

“怎么了?”

“没、没什么,”没想到会把他也吵醒,宁安一惊,赶紧安分地闭上眼睛,“就是醒了一下,继续睡吧。”

宁安闭着眼睛,自然是看不见男人在夜色里一瞬间皱起的眉头,她只知道在自己话音刚落的下一刻,一片漆黑的眼前就亮了起来,愣了愣,睁眼,就看见喻珩刚刚拧开了两盏昏黄的床头灯,正收回手侧过头看自己,视线…落在她按在胃上的那只手上。

“饿了?”

宁安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忽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垂了眼帘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听见男人似乎是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了床。

宁安翻了个身面向门口,看着男人去而复返,手里拎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的盒子。

“现在知道饿了,我看你以后还敢喝酒?”男人把蛋糕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把小姑娘捞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责备的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无奈。宁安有些心虚地冲着他笑了笑,然后眼巴巴地盯着摆在床头盒子看,眼神都透着绿光,简直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喻珩摇摇头,拆开盒子,捏了块小蛋糕递到宁安嘴边,看着小姑娘张口就咬下了一大块,鼓着腮帮子嚼得一脸满足,忽然就觉得…就这么纵容着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吃慢点,不好消化。”

“唔…”宁安把嘴里的蛋糕咽了下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仰头看喻珩,“你晚饭好像也没吃什么,不饿么?”

“我吃饱了。”男人摇头,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宁安总觉得他在说“吃饱了”的时候似乎是有意无意地加了重音,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但宁安现在却已经顾不得去想这些,也许是因为灯光的关系,这时候的喻珩看起来整个人都格外的温柔。男人的一只手还覆在自己头上没有拿开,掌心温暖而干燥,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撒娇一样地蹭一蹭…

宁安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的举动真的是好矫情——这样一个男人,纵容她、照顾她,在她身边等了这么个日日夜夜,承认喜欢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为她做过那么多事,有让她感动的,也有让她气得咬牙切齿的,那么多笔帐早就不是一两天能算清楚的,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不管是他欠她的又或者是她欠他的,总有一天可以一笔一笔地清算干净,又何必…非要用嘴硬地不肯承认喜欢他来“报复”呢?毕竟,能和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不是吗?

“喻珩。”宁安突然出声喊他。

喻珩拍拍她的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睡眠不足的倦意。宁安笑了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凑了上去。

奶油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有些甜腻,并不是男人喜欢的味道,但此刻,他却配合地张了嘴,任由小姑娘的舌带着那股甜腻扫过自己口中的每一寸空间,在她的舌终于退开时有一瞬间的失落,然后就听见她软糯却又坚定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喻珩,我喜欢你,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