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西卓无辜地摊开手,道:“不要说得我好像一直都在撒谎似的。我一直都很诚实的。”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到胸前,恨声道:“为什么是长孙月白?他有什么好?你喜欢他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平静地看着他的双眸,“我只知道我看到他的时候就会高兴,看不到他的时候就会不高兴。”

“那我呢?”他冷笑道,“是不是看到我的时候很不高兴,看不到我的时候就很高兴啊?”

“你每次看到我的时候也不见得高兴吧?”

那都是被你气的!

尚信看着近在咫尺的俏容,恨不得一口咬下去!看看她的肉是不是和她的心一样,又冷又硬。

“你真的非长孙月白不可?”

凤西卓目光奇怪地看着他,道:“你该不会现在要告诉我…你喜欢我吧?”

尚信嘴巴一动。

她又很快接下去道:“难道你之所以把我抓回来,要关我一年,都因为喜欢我喜欢到舍不得我?不能失去我?”

“…”他看着她满脸的调侃,心一点一点沉下去,“你不相信?”

“也没什么相不相信的,只是觉得好玩又好笑而已。”凤西卓缓缓退出他的怀抱,“没想到当初那个口口声声要剿灭自在山的骄阳王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好玩又好笑?!

难道他的感情只换来她的好玩和好笑?!

尚信抿紧嘴唇,不让颤抖曝露在她的眼前。

“我猜中了?”她挑高眉毛。

“你少胡思乱想!”尚信猛地转过头,笑声冷得像雪山里压得最深的那层冰,“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这样的贼寇土匪!没身份没家世没修养…就算你再修炼一百世也不可能!”

“那是我想多了?”凤西卓歪头看着他。

尚信抬起眸子斜睨着她,眼中隐有光芒闪烁。他缓缓开启双唇,字从齿缝里一个一个迸出,“凤西卓,你最好不要再让本王遇到!”每一个字,都冷冽如他的鞭风。

凤西卓乖巧地举起双手,“我会把自己藏得很好的。”

他深深地瞪着她,像是要将她此刻的表情镌刻在脑海里,永不褪色,“你可以走了。”

“走去哪里?”是回绿意轩,还是放她离开?

尚信甩袖转身,“随你!”

凤西卓站在原地,望着他孤傲的背影,脸上那层满不在乎渐渐剥落。微敛的双眸,将愧疚藏得滴水不漏。

直至他消失在视线,她的姿势始终未变。

“对不起…”

似乎有低如蚊鸣的呢喃在风中飘过,却顷刻被吹得无影无踪。

凤西卓与长孙月白、绿光相携走出骄阳王府,忍不住回头望这青瓦赤壁,想起那个秀美无双,又高傲无匹的少年,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惆怅。

侍卫递上一只做工精致的银白长匣,“这是王爷上朝前吩咐小的交给凤姑娘的。”

凤西卓楞了下,好奇地打开。

一柄通体银亮的无鞘之剑静静躺于红缎之中,说不出的悠闲惬意,“月冷?”

她惊喜地拿起剑。

自从上次在松原丢了,她就以为这辈子都只能用它的赝品来缅怀,没想到竟然会从尚信手中失而复得。

她把剑收在袖内,“还有别的吗?”

侍卫疑惑地摇头,“不曾有别的吩咐。”

凤西卓抱起铁球,无奈地伸出手,“那钥匙呢?”

既然放她走,何不好人当到底,送佛送上西?

侍卫同情地看着她,憋笑道:“据说在刚打造好的时候,就被王爷丢到湖里去了。”

做人何必做得这么绝呢?

凤西卓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不过幸好月冷回来了。她想起上次解决铁球的办法。

“月白,你帮我把铁镣砍断。”她拿出剑,递给长孙月白。

长孙月白微微一愕,随即道:“还是让绿光来吧。”

“这是精铁,不容易断的。”她把剑柄硬塞到他的手心,“快点。”

长孙月白握着剑柄,心中生起一股暖意。

她想用这种方式表达对他的信任吗?

“好。”

凤西卓将铁镣拉成一道直线,低声道,“正前两尺。”

手起,剑落。

铁镣应声而断。

凤西卓一脚将铁球踢出数丈,将剑收起,笑眯眯地伸了伸腿,“轻松了,走吧。”

绿光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凤姑娘,铁环还在脚上呢?”

凤西卓尴尬地笑道:“不能第一次就太高难度。”

铁环和脚可是贴在一起的,就算她睁大眼睛,也不一定控制得好力道,更何况长孙月白。

绿光掩嘴吃吃偷笑。

长孙月白道:“绿光,你去通知其他人,说这里一切安好。”

绿光眼珠一转,“那公子和凤姑娘呢?”

长孙月白含笑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大家觉得不换行也行的话,那我就不换了...其实挺麻烦的.嘿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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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北夷?”

凤西卓从北门出了京城,才皱着眉头问。

“京城局势瞬息百变,就算骄阳王今日放我们走,却也难保明日不会改变主意。我们还是安全为上。”长孙月白坐在马上分析道。

马是常年来回北夷和大宣的老马,不用他指挥,也能识路。

凤西卓勒停马,却是沉吟不语。

长孙月白等了半天不见她答应,不禁有些忐忑道:“西卓觉得有何不妥?”

“恩。”

长孙月白心沉了下去,却仍是勉力一笑道:“若是如此,我们可以绕回樊州,只要沿途小心便是。”

凤西卓道:“若是我说…我不想回樊州呢?”看着长孙月白骤然发白的脸色,心疼和内疚齐齐掠上心头,但一想到他当初在南月国说走就走的潇洒恣意,心头的火就立刻把内疚心疼烧得干净,“更何况,我几时说要与你同行?”

长孙月白似乎听出她话背后掩藏的赌气之意,垂眸苦笑道:“西卓言下之意是…”

“还没想到。”她眨着眼睛,“说不定趁你睡到半夜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先跑了。”

若这样还不明白她气什么,那长孙月白就可以改名叫长孙脑坏了,“我只是想给彼此多一个选择的机会…”

“一次是不够的。”凤西卓咬牙笑道,“我可以多给你十七八次,如果不够的话,随时追加。”

这是长孙月白头一次碰到凤西卓发脾气。以前的她总是一副谈笑自若,万事不上心的样子,但这样的脾气,竟让他的心里涌起一股甜意。

西卓是在为他的离开而气愤,这是否意味着她其实已经不想离开他?

凤西卓瞪着他抑制不住微微翘起的嘴角,忿忿道:“你现在很开心吗?因为我给你那么多选择的机会?”

嘴角猛地垮下,长孙月白抓住她的手,柔声道:“西卓,同样的错误我决不会犯第二次。”

“你这是忏悔?”她斜睨着他。

“不,是下决心。”长孙月白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刮来的风似乎有些闷热。

两人顿了下,都红着脸朝路边看去,唯独十指,依然紧扣无缝。

好半天,凤西卓才低咳一声,打破沉静,“你刚才说去北夷,也不错。正好师兄和跋羽烈三年一度的比武也快到期了,我们不如去凑凑热闹?”

“慕兄和北夷兵王乃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如此盛会的确令人向往。”

“心动不如行动。”她轻夹马腹,“驾。”

长孙月白催马与她并行。

两骑搭着手桥,缓行在路旁,引来不少人回顾低语。

凤西卓却是我行我素。长孙月白虽感羞涩,却终是不忍将手抽回。

越往前走,人烟越稀。

两人下马吃了点干粮,正准备继续上路,却听长孙月白轻声道:“咦?”

“怎么了?”凤西卓知他耳力奇佳,比自己犹胜一筹。

“前面有人朝这里跑过来,会武功,不过受了伤,脚步很凌乱。”

随即凤西卓也听到了脚步声,“好像不止一个。”

不一时,三个一看便是跑江湖的汉子便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视野里。

凤西卓看他们的打扮,忍不住笑道:“我猜他们是打劫不成被反抢。”她缓缓抽出月冷,横在路中央,“此路非我开,此树非我栽,但想打此过,留下身上财。”

长孙月白笑笑站在她身后,充当打手。

跑得最先的汉子猛地刹住脚步,神魂未定地喝道:“什么人?”

“强盗。”凤西卓很从容地介绍道。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先前的那个抱拳道:“姑娘,既然大家都是道上混饭吃的,不如给个面子,交个朋友,以后有事情也能互相照应。”

左面一人接口道:“不错,我们陇山七杰虽然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角色,但在这一代总算还有些人脉。”

“陇山七杰?”凤西卓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好像真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角色。”

不等他们发怒,长孙月白已淡然道:“陇山七杰师承铁扇书生,以陇山一带为地盘,搜刮来往商人和镖局的孝敬钱为谋生手段。七杰中,老大老二皆年近半百,老三右手缺指,老四面上有疤,老五长短脚,老六身材宽胖,老七胆小如鼠。听他们脚步,一个双脚左右轻重不一,一个步履沉重,一个脚步凌乱惊恐…应该是七杰中的老五老六和老七吧。”

凤西卓和陇山七杰一同听得目瞪口呆。

老六诧异道:“我们仨用眼睛就能认出谁是谁,他为什么非要用脚步去分辨?”

老七盯着他的眼睛道:“因为他看不见。”

“瞎的?”老六忍不住想伸出手证实一下,却在半途被凤西卓手上森冷的剑气逼了回去。

老五道:“既然这位朋友认识我们,那就更好说了。”换了平常他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只是现下他们急着会去向师父讨救兵,实在没空耽搁,“我们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若两位他朝有空,不妨来陇山找我们,权当交个朋友,我们兄弟几个决不会亏待两位!”

“有要事?”凤西卓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问道:“什么事啊?”

老六把脸一拉,喝道:“关你什么事?!”

凤西卓笑嘻嘻道:“刚才你五哥不是说交个朋友嘛。现在朋友有事,我当然要拔刀相助。”其实凤西卓一开始拦住他们只是好玩,但见他们如此狼狈匆忙,才生出几分好奇心。

剑在她手中一转,刃上锋芒在他额头一闪而过。

老五一把拦住准备冲上去的老六,沉声道:“姑娘今天是硬要架我们兄弟的梁子了?”

她挑了下眉毛,含笑道:“我只随便问问,既然几位不愿意说那就算了。请。”说着收起剑,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三杰惊奇地看着她,似乎想不通她突然怎么又这么好说话了。

怕他们不信,凤西卓和长孙月白还向路边退了几步。

三杰确认他们是真心让路,而不是放松他们的警惕再出手偷袭后,急急忙忙飞奔而去。

确定他们听不到之后,凤西卓转头看向长孙月白道:“为何放他们走?”若非刚才长孙月白拉她袖子,她还想继续追问。

“陇山七杰虽然打家劫舍,但素行无恶,不必为难他们。”

“如果他们不是欺压良民的话,我是真心想帮他们。”她叹了口气,“好歹也是同行一场。”从自在山投靠兰郡王府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想念打家劫舍这种日子的。

“那不必问他们,只需朝他们的来路走便是。陇山七杰向来七人同心,同进同出,如今七杰只跑出来三杰想必是另四杰被人拖住了。”

“那还等什么。”凤西卓立刻牵过两匹马,将其中一根缰绳交到他手上,翻身上马。

长孙月白猜的果真不错。

才走不到半里路,打斗声便渐渐传来。

凤西卓只听了眨眼的工夫,就笑道:“这人耍着他们玩呢。”

陇山四杰显然到了强弩之末,任由对手将他们摔来摔去。

长孙月白微笑点头。

“是个高手。有意思。”凤西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是不是高手,从脚步、呼吸、出手等几方面就能听得分明。真正的高手内功深厚,脚步呼吸出手的声音都可以控制在有无之间。若用动作来形容,普通好手出招是虎虎生风,而绝顶高手则是行云流水。

越行越近,打斗声已停。

随着前进的马蹄,凤西卓已能看到双方的战况。

陇山四杰与三杰打扮相若,一眼就能认出,此刻正咿咿呀呀地躺在地上叫疼。

灰袍青年抱胸站在路正中,四方脸,鹰钩鼻,狭长双眼看人的时候有种锐利的刺感。

凤西卓的目光很快被他身后哭成泪人似的女子牵引过去,惊诧道:“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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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红惶惑抬头,看清是她,脸色猛然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西卓目光在在场几人之间来回转了数圈,道:“这也是我的问题。”映红不是向来不离秋月左右么?

映红悄悄退后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