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拙涩然无言。这样的父母,真是…

莫宛如一脸心疼。她成婚近十年,最想的就是要一个孩子。陈艾十二岁,人又乖巧。故十分怜惜。

回程的时候,她已经快手快脚的给陈艾量好了尺寸,裁下一尺素绢,在马车中缝制起中衣来。

林若拙没做女红的天分,便拉着陈艾说话。她对外界的一切新鲜事都感兴趣,恰好自从母亲再嫁后,陈艾一直跟着父亲东奔西跑,见多识广。尤其是治河中的各项故事,都知晓一二。林若拙听的津津有味。

陈艾见状松了一口气。她父亲虽是个官,然而因举人出生,人又老实,只会河工。故而过的日子和普通小吏也差不多。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富户。也就是个名声好听。面对林若拙这种‘真正的大家闺秀’,她其实很紧张,就怕别耻笑。发现这位是个厚道心善的,不由庆幸。

回到金陵,三叔顿时繁忙起来,司徒九也是成天忙的不见人影。时不时离开个三五天。林若谨倒是趁机将自己的事情办了。先是放出显国公世子去过桑园的消息,再去和景乡侯府大管事表示,产业不卖。事情牵扯到显国公府,大管事也只能灰溜溜的回京。接着便是收回产业。林海屿另有要事顾不上,却还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林若谨依计行事,也不和秦小舅理论,直接去找秦大舅,说林家有一个推荐入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名额。秦大舅你想要吗?你想要来给你的大儿子吗?没问题,嫁妆产业的事你帮我给解决了吧。

事情就这样很简单的解决了。产业到手。林若谨忙着接手管理,管事头目该换的就换,从底层提拔,培养新人。忙的不可开交。忙碌中,他有了一个想法。抽空给妹妹说了说。

“你想去衡阳书院?”林若拙对此不理解。她不理解的事多了:“国子监的名额真是祖父同意给的?为什么?难道家里兄弟们不需要?还有,秦表哥想去京中读书,你为何要往衡阳书院?莫不是图着打理产业便利?这可是舍本逐末。”

林若谨笑:“这你就不知到了,会读书和会科考是两回事。比如我们家兄弟,从小生长在京中,祖父有讲解六部衙门及各司其职,宫中、陛下有什么新政令举措、或是最新邸报,素日我们也是常见。夫子讲书也会特意点出政令朝局之间的关系。这一层,是外地学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故学子但凡有心科举,必得来京城居住读书些许时日,方能领会其意。我们这些京中学子虽站得高看得远,于具体民生民情,小吏庶务却不如地方上的学子。还有经书典籍、学问诗赋,都需和各地学子交流方有进步。故而,我也好、大哥也好、甚至是三叔年轻的时候,都需往外面跑。增广见闻。秦家表哥这样的,就需往京中跑,以弥补科考周边事宜的不足。”

林若拙这才明白。在外头的,是做学问、打底子。到京城的,是经营关系,疏通考试关节。林家缺其一、秦家缺其二。各取所需。

当然,衡阳书院离江宁近,打理产业方便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林若拙没有什么‘万品皆下唯有读书高’的酸心理。既然林若谨能两手齐抓,再好不过:“这样也好。只是还得和祖父说一声。”渣爹就算了,那位问了也是白问。

林若谨便当天写了信,给了银子,托金陵府往京中送公文的差役顺道送一送。

等到三叔和司徒九将淮河决堤,河工银款贪污一案查的七七八八之际,京中的回信到了。祖父大人同意林若谨去衡阳书院读书。但同时表示,既然江宁产业事了,林若拙无需再逗留,必需回家。

祖父大人派了大管家过来接她。三叔便顺道让莫宛如跟着一块儿回去。孤男寡女的,他又是在办差中。很是不便。

司徒九得知她要回京,又将陈艾托付过来。陈良宇本来是关在金陵府的,但因为是贪污河款的重犯,已于他们来之前押送去了京城。司徒九必需忙完了河工巡视才能回京,这边就只能先派亲信去京城,拖一拖陈良宇的审查。

同样的道理,陈艾姑娘一个女孩子跟在他身边不方便。带回显国公府就更不方便。那里还有个奇葩彪悍的临川公主。那是连小叔子都能给吓去西北投军的人物。

最佳的安置地点也只能是林府。至少在这个案子上,林海屿属于司徒九一派。

三个女性坐船回京。路上,林府大管家花重金聘请了湖海镖局保护。因有女眷,镖局还派出了一个女镖师。这位女镖师眼尖的从林若拙的身形步伐上判断出她练过几招花拳绣腿。还指出是熟人教学的。攀谈之下才晓得,这位和仲师傅是同门师姐妹。林若拙惊喜不已。去年的时候仲师傅就告辞回了恒亲王府,虽不忍也无奈。这回见着了师妹,立时拉着让她指点自己几招。

师妹同学不知道官宦人家的忌讳。总以为师姐能教,她指点一些也没什么。加之林若拙拉下面子死命卖萌,很是教了她几招杀手锏。言道只要手劲和脚劲练上去了,对付色狼取其性命绝对没有问题。喜的林若拙就差嗷嗷直叫。

陈艾本就是在外头野生土长大的,好奇之下跟着蹭学了一套拳法。莫宛如是正宗淑女,惊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个被收留投靠的孤苦寡妇,也不好管人家大小姐的事。只能每天阿弥陀佛的拜菩萨求保佑。

林府大管家是男人,平时不到她们船舱来,并不知道内里如何。平妈妈和夏衣等都是黄氏的人,早已对此见怪不怪。反正六姑娘吼吼哈哈七八年了,也没见吼哈出什么事来。就当是锻炼身体。

如此,赶在入冬之前,回到了京城。

黄氏早得了信,知道有两位客人。陈艾很好办,跟着林若拙一块儿住就行。莫宛如就难办了。安置在三房,童氏能劈了她。安排在二房,她很担心渣爹毁了人家。大房?林若愚夫妇走后大房整个院子都是锁上的。就林若正一个住在前院。想来想去,竟没一个地方合适。

林若拙给她解围:“要不也住融雪院吧。左右那儿地方大。离三房也远。”

黄氏也觉得这样最好。林海屿来信说是故去夫子之女,父死夫亡孤苦无依,暂且收留。并没说要纳做二房,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客人。

莫宛如腼腆的接受了好意。这位真是好性子,别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办。黄氏瞧见也唏嘘两声,对比一下这位,童氏真是走了狗屎运。

三个女子一路走来相处愉快,如今又住在一处,无需再客套,各自收拾归拢行礼。黄氏又给拨了两个大丫鬟过来伺候莫、陈二人。

正收拾着。忽听外头传来小喜机灵的声音:“三太太来啦!可是来寻我们姑娘的!”

林若拙一听,头都大了。三婶,你也太沉不住气了!

就听童氏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听说我们老爷带了贵客回来,我来见见。”

莫宛如停下手中动作,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

陈艾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轻声道:“姑姑别怕,你是客人。”

林若拙板着一张脸将童氏往屋里迎:“三婶,我刚回来,屋里乱,您别嫌弃。”

“哎呦我的好侄女儿。你忙你的,我就不进去了。”童氏冷着牙笑,抬脚就往东边的屋子走:“我瞧瞧客人就回。”

林若拙只能苦着脸跟上。莫宛如已经迎了出来,身边是陈艾。两人盈盈福身:“三太太。”

童氏侧开身,避过了陈艾的礼,面对莫宛如受了个全。冷眼上下打量。

莫宛如不是艳丽型的美,她五官端正,眉若远山,身上有一股江南水乡的风韵,恬淡静远,气质清华。和林海屿相认后吃好穿好,养了一个多月,肌肤白皙中透着红润,早不见了往日的憔悴。相貌上和童氏难分轩轾。

但是论气质、论温柔。童氏被甩开三条街!

童氏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故而是越看越气。脸色越来越冷。莫宛如被她用刀锋一样的眼剜着,身体不自觉的轻颤。

“瞧瞧这样儿!多可人!”童氏气的不行,尖酸的话一串一串往外冒:“真是可人儿啊!我说莫婶子,你来评评理,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呢。专门勾引别人家的汉子,离了男人就活不成!怎么就这样不要脸呢!”

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进尘土,莫宛如呜咽一声,捂着脸冲进房间,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来。

“呸!”三婶不屑的狠啐一口,“还有脸哭,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这里可没汉子心疼你!”

“三婶!”林若拙厉喝一声,冷然道:“三婶要骂人也别在我的院子里骂。我一个姑娘家,是能听这些昏话的吗!”

童氏一怔,随即哀嚎一声:“六丫头,我命苦啊!和他过了大半辈子!苦熬到他做了官、出了头,就弄这么个人来糟践我!我好苦啊!”

林若拙简直想骂娘,特么的你有本事去向林海屿嚎去呀!在这儿嚎算什么?能把人嚎走?莫宛如一介孤身,她能去哪儿?况且,林家的脸面也不允许她这么孤单无依的走出去。三叔将她收留下来,要么是八抬大轿的给嫁出去,要么就只能林家内部消化。你特么什么事实都看不清,什么办法都不想,干扯着嗓子在这儿嚎。除了败坏自己的脸面还能得到什么?

智商怎么就这么让人捉急呢!

第七十三章密谋

景乡侯府,赫连熙森冷的看着跪在脚下的管事,眼眸几近凝结成寒冰。

蠢货!蠢到不能再蠢的蠢货!居然摆着名号大摇大摆的去买地,还透露给林家上面有贵人。简直愚不可及!

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压抑住心头怒火。果然,永远不能期望景乡侯府的办事能力!但他现在还没有开府,目前能在宫外唯一行走的助力就是段家。

提到开府,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又不是不娶他们家的女儿,非得第一个嫁进来。段娉婷第一个嫁进来有什么用?还不如换个家世能帮上忙的侧妃。可惜母妃开了口,这是不行也得行。景乡侯府,是不是将他这个皇子看成段家盘子里的菜了!

贪心就算了,愚蠢才是最不能原谅的!一件最简单的小事都能给办的如此糟糕。

赫连熙可不是那个蠢货管事,听晓林若谨在会面的第二天就去了金陵府,他立刻想到这里面有问题。决不会是向林海屿请教。林若谨又不是没断奶,卖个地还要请教,请教个屁!

更何况金陵府还有个司徒九!司徒家那两个一文一武,统统不是省油的灯!上辈子是他弄死林若涵,迎娶司徒青蔻做皇后,这才得到了司徒家的支持。要不然,能不能最后成功还得两说。

司徒九精明的可怕,事情捅到他面前,就算查不到彩茧也能看出里面有蹊跷。

他错了,他就不该指望景乡侯府里面有能办事的人!

冰冷的气势滚滚倾泻。赫连熙毕竟是坐上过皇位的人,王八之气一开,一辈子没干过件大事的景乡侯立马被吓的够呛,悄悄吩咐丫头,赶紧将自家姑娘请过来。打算使美人计。

跪在地上的管事也是被吓的魂不附体,慌忙之下想到一件事,赶紧说了出来,意图将功折罪:“显国公世子不会注意到小的,他忙着呢。有个姑娘向他告状。说是河工督造副手陈顼的女儿。淮河决堤那案子,怕是要翻了。司徒世子忙这事忙的不可开交。”

“陈顼的女儿!”赫连熙惊怒,几乎气晕过去。陈顼!陈顼是治河的不世之才。上辈子在牢里被拷问的半死,其女儿上京告状,事情闹大后重新审查才放出来。这件案子牵扯很广,史长春等人纷纷下马,他们的后台中书省蔡冒也被一撸到底。朝堂更是由此拉开了彻底废除中书省的序幕。上辈子陈顼女儿进京是明年的事,他还想着先着手安排。谁知,竟被司徒九弄走了?见鬼!上辈子司徒九也去巡查河工了,怎么就没遇上!

赫连熙狠狠的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陈顼的女儿现在哪里?”

管事忙回答:“听说是和林家的六姑娘一起回京了。显国公府没进人,应该是住到林家去了。

“林家。”赫连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几不可闻的字眼,“林若拙。”又是她。怎么什么地方她都能掺一脚?阴魂不散。

“你可知司徒九是怎么遇上陈顼女儿的。”压制住怒气,他沉声问。

管事暗暗庆幸自己机灵,打听了一耳朵消息:“在江宁下头一个小镇的织锦作坊里。”

“司徒九怎么会去参观织锦作坊。”

这个管事也知道。是因为要买嫁妆桑园的事被司徒九知道了,忽然有了兴趣,去游玩了一下,然后顺道就参观了织锦作坊。

忽然有了兴趣?赫连熙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蠢货!这个理由居然也信?要不是他泄了底,司徒九怎么会突然感兴趣?司徒九不感兴趣,又怎么会遇见陈顼的女儿。遇不见,他就可以守株待兔的在京中等候。到时,帮着翻案的人就是他赫连熙。天大的功劳…

赫连熙心中的那个恨,那个懊恼,简直就没法说。脸色几乎扭曲。桑园,桑园!这该死的桑园居然是林家二房夫人的嫁妆!上辈子怎么就没听说过!

他霍的想起,上辈子的林若涵是伪嫡女,这份嫁妆自然落不到她手上。林若谨…这个就别提了。林若谨和上辈子就是两个人!一个是个迂腐呆子。一个是脚踏实地。差距海了去了!

究其原因,或许很多。然源头只有一个:林若拙,这辈子多了一个林若拙。好多事都不一样了。

赫连熙慢慢的松开手,冷凝的眼中神色莫名。

“既然这样,桑园的事就算了。”安静了许久,他重新变的冷静,对着景乡侯淡淡致谢:“这回麻烦舅舅了,天色不早,我先回宫了。”

“表哥。”门外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红颜芳华、姿色动人。段娉婷,他上辈子的侧妃,这辈子即将成为的侧妃,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段娉婷就是生的美若天仙,赫连熙对上她也没有丝毫波澜,上辈子过了十几年,熟到不能再熟。冷不丁摸个小手,还以为是摸着自己的手。淡淡的回应:“晚了恐宫门下钥。”

段娉婷咬了咬唇,轻声道:“表哥,事务虽繁多,你也要注意身体。晚间早些睡,千万别再熬夜看书了。”

这话在上辈子曾感动过他。再来一次,赫连熙只觉得烦。尤其是想到段娉婷和林若涵互相陷害斗架的那几年,什么恶心的招数都出,立马倒足了胃口。

段娉婷懊恼的注视着他远去的英挺背影,脸微微一红。转过头对景乡侯抱怨:“表哥好像不太喜欢我。”

“哪有!别胡思乱想。”景乡侯从男人的角度看问题,“他不是答应娶你了么。”

“父亲!”段娉婷娇嗔,“表哥虽答应娶我,可只是个侧妃。日后有正妃压在头上,若是表哥不能爱惜于我,我在府中还有什么地位!”

“怕什么,你可是他嫡亲的表妹。有你姑姑做主呢。”景乡侯是男人,想问题都是大而化之。不过到了晚上,在夫人房中安寝,还是有些感慨:“可惜娉婷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不然就能做正妃了。”

段夫人肚子里‘呸’了一声,脸上还得笑着:“正是呢,我想那丫头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惜皇家不认记名嫡女,不然族谱上改一改也使得。”

见她这么说,景乡侯一想也是遗憾,回头又觉得妻子贤惠,倒过来安慰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他们是表亲,宫中又有淑妃娘娘做主。委屈不了她。”

侯府另一处院子里,段娉婷和生母红姨娘叙话,十分忧虑:“表哥对我好像淡淡的,并无太多柔情。姨娘,你说,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红姨娘道:“男人的宠爱都是假的,看你颜色好宠一阵子。新鲜劲一过哪里还会在意。重要的是生儿子。你姨娘我就亏在没儿子上头。幸亏你是嫁了皇子,换了普通人家,想那几个隔肚皮的兄弟给撑腰?做梦!”

段娉婷苦恼:“可我是侧妃,论理,只有正妃有孕我才能断掉避子汤。姨娘,纵然我有儿子,还不是得被正妃的儿子压一头?要是正妃不孕就好了。或者她晚个几年,让我先生下长子也是好的。”

红姨娘眼珠转了转,看看左右,悄声道:“前儿听我娘家兄弟说,外城城西来了个穷道士,算命画符什么的都平常。有一样本事最难得,说是有一种不伤身的避孕良方。结果人家笑话他,多子多福还来不及,谁家会要那相信。大户人家倒是需要避子方,可那是给通房丫头或者姨娘用的,要什么好方子?正房太太巴不得那些女人被药性坏了身子,永远不能生才好呢。故而生意差的很。你舅舅本是当笑话说的,可这相信对你岂不是大有好处。悄悄的给那正妃吃了,可不是好?”

段娉婷立时大喜:“果然是好!姨娘,千万得把那药给买了来。”

过了两日,红姨娘便寻了他娘家兄弟进府说话,问道士的事。他兄弟笑道:“原来是这事。依我说,那药虽好,然服用一次只管一个月。麻烦的很。索性跟他买了那绝育的药,一劳永逸。”

红姨娘又惊又喜:“还有这样的药?”随后又害怕,“正妃不孕,是要给太医诊脉的,万一被诊出来”

他兄弟拍着胸口保证:“查不出来。便是那一月一吃的药,医馆的大夫也诊不出来。那道士说自己是什么太一宗传人,宗门有秘技需男女双修,这药是专门配了给女道士斩赤龙之前吃的。那绝育的药原是无意中炼出来,师门嫌太霸道,弃之不用。方子也毁了。他好不容易弄出来一份,再无第二家。脉相上也是查不出一点儿问题,女子天葵照常来。只是这药卖的贵,非十两黄金不可。”

红姨娘一听大喜,若是真有效,十两黄金算什么。立刻翻箱倒柜,将积年积蓄全翻了出来。凑出一百两银子给他:“务必替我将那药买来。”

她兄弟去了数日,半月后果带着一个精致小瓶而来,里面一颗豆大的透明小丸:“这便是那神药了。欲水即溶,有些苦味。”

红姨娘喜不自胜,又给了他兄弟一些银子,紧紧握着那药瓶。

等段娉婷来了,悄悄告诉她原委。段娉婷大喜:“姨娘,真的有用?”

红姨娘笑:“横竖又不是你吃,灵则最好,不灵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听说那一月一服用的药灵得很。有那…卖笑的买了去用,百用百灵。想来这个也不会错。”

段娉婷如获至宝,眼中射出期盼的光芒:“姨娘。我一定会生下表哥的长子。”

第七十四章前路

林府里面,莫宛如两个眼睛肿的核桃一般大。她整整哭了一夜。

“莫姑姑,别伤心。”陈艾劝她,“林大人并没有言过要纳你做小,三太太那是捕风捉影,大可不必理会。”

莫宛如眼眶一红,眼泪又跟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流。

陈艾手足无措。

林若拙在一旁叹气。陈艾年纪还小,不明白莫宛如的处境。似她这样,有个名正言顺长久衣食的去处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做过嫡妻正室的女子再去做小妾,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可若是不做林海屿的小妾,以莫宛如的脑袋,根本就想不到第二条出路。让她一个人讨生活?这个长相这个性子,光是地痞无赖的纠缠就足以令她崩溃。不然,为什么在江宁的街上,那么不顾一切的当众叫住林海屿?实在是这个时代弱女子独自生活不易。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嫁人。可是莫宛如生育艰难,十年婚姻都没怀过孕,甚至已经被判上了‘不能生’的标签。那么,她的再婚选择范围就只能是有足够年龄儿子的鳏夫。这种人家又岂是好待的?再者,她毕竟是出身,性格又软弱。嫁到那门户低俗的人家,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门风良好的人家,又不会看上她这样的条件。所以说,不怪莫宛如要以泪洗面,实在是她看不到前途有一点半点的光明。

叹气归叹气,林若拙还是想为三叔的婚姻努力一下,轻言问道:“莫姑姑,我三婶脾气不好,你别介意。恕我多言一句,你对将来可有什么想法?”

莫宛如顿了顿,绝望的捂住脸,语声哽咽:“我,我当姑子去。”

林若拙满脸黑线。

古代的尼姑可不像二十一世纪,属于佛教协会,有国家补助,每月领工资。这个时代的尼姑,除皇家寺庙外,日子过的都很…怎么说呢,很不好说。你单看三姑六婆里头有尼姑一项就知道了,跟混江湖的差不多。直接落到了社会底层。

日子艰难不艰难在其次,关键是那种环境,尼姑必须有足够的交际能力才能让寺庙香火旺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莫宛如这性子,去那里也是够呛。最重要的一点,大户人家小姐可能不知道,林若拙看过三言两拍却是知道,很多地方尼姑庵,私底做暗娼生意。要是遇上这个,一头撞死还痛快些。

人贵自立,莫宛如她不自立,无怪乎看不见希望、前途渺茫。当然,这绝非她的过错,因为这个时代教导女人从来就是不需要自立的,女人只需在婚前听父亲的、婚后听丈夫的、丈夫死了听儿子的就行。至于落到孤身一人的境地肿么办?对不起,男人双手一摊:你命不好,怪老天爷去吧。

这不,陈艾劝她别太悲观,莫宛如哭诉:“我命不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林若拙一阵烦躁。三婶没有错、莫宛如没有错、林海屿把她带回来更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狗屎社会!特么的把女人当宠物驯养的该死的封建社会!

神兽的!怎么就不让她穿去汉代,她一定要把班昭痛扁一百遍啊一百遍!叫你丫写《女诫》!叫你丫手贱!你还是不是女人!(班昭表示很委屈:我写的是讽刺反喻,黑色幽默,给班家孩子自娱自乐来着。尼玛谁知道后世女人傻缺到这个地步,居然一听就是犯傻的话也能当成圣典?)

或者更干脆点,穿到亚马逊女战士时代去,建立母系社会,把男人踩在脚底啊踩在脚底!

正当她囧囧有神的意yin着,林老太太身边的妈妈来传话:“六姑娘,老太太请莫姑娘去荣瑞堂说话。”

三人齐齐讶异。莫宛如收住哭声,慌忙找粉黛,欲掩住红肿眼眶。无奈情况太严重,怎么遮都遮不住,只得将就着去了。

陈艾有些担心,林若拙笑道:“是祖母又不是三婶,没事的。陈妹妹,咱么也别老闷在屋里,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去见的人是韩雁。回来之后,各房姐妹都收到了江南带来的礼物,即便是已出嫁的三个也有份。黄恬的一份托林若敏转交,韩雁的那份正好亲自去送。

韩雁正在家中刺绣。她如今名声大振,单子多的忙不过来。哥哥韩玉去年考了秀才。今年全家都在忙他的婚事。韩夫人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却不是为儿子,而是为女儿。韩雁今年十八,已经是危险的大龄‘女青年’。却老神在在的不肯出嫁,说什么忙刺绣还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男人管家。情愿自梳,做一辈子未婚刺绣大家。

这叫什么事儿!韩夫人现在是极度后悔让女儿搞仿真绣,人都搞傻了。女人家再能干,刺绣作品再能派流芳百世,也不能不成亲生子啊?那还能叫女人吗?那样人生还完整吗?

韩雁的性子却是有点拧:“娘你也不看看来说亲的都是什么人家。看我的眼神那不是看儿媳,是看金山银山呢!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

韩夫人气的想哭:“若不是那些人家实在不成样子,你当我会留你在家这么久!”

韩雁的婚事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老大难。父亲虽有学问,然与仕途无缘。哥哥天赋优秀前途光明,然而太年轻,现阶段无法提升她的家世。偏她又有个仿真绣流派开创者的名声在外,小户人家眼光势利,书香人家不允许儿媳抛头露面,商户人家家风混乱。真是难上加难。

见林若拙来了,韩夫人欣喜的迎上来:“好姑娘,帮我劝劝你姐姐。再耽搁下去是真不成了。”

林若拙给她们引见了陈艾,三人去韩雁房中说话。还没开口,韩雁就抢先道:“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劝我嫁人的,话就不必说了啊!”

陈艾很不理解:“韩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嫁人?女子大了不都是要嫁人的么?”

韩雁笑道:“我不是反对嫁人,而是觉得,既然没有好的,与其委屈自己,不如一辈子不嫁来的清静。”

“可你将来怎么办呢?”陈艾联想到莫宛如,觉得好似两个极端。

韩雁颇为自傲的一笑:“我有一技之长,能自己养活自己。将来便是哥哥娶了嫂子也不妨事。自己开个小绣坊,带三两个徒弟就是。我的绣活是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那些地痞无赖也不敢来侵占。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陈艾惊讶于她的自信,再想想莫宛如的遭遇,不由感叹:“原来莫姑姑吃亏在没有一技之长上。”

林若拙脸皮抽了抽,这位也是个奇葩。换了林家任何一个女孩儿都不会产生这种联想。

“莫姑姑是谁?”韩雁好奇的问。

陈艾就将莫宛如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莫姑姑人可好了,针线活也不错,给我做的衣服鞋子比最好的成衣铺子里卖的还好。可惜就是命苦了些。”

林若拙抚额。姑娘,你家老爹该是有多不靠谱,才让你一个官家千金穿成衣铺子里的衣服。陈顼大人,我真是服了你!

韩雁认真的听完,同情的道:“这位姑姑的确命途坎坷。既然她是书院夫子的女儿,想必也知晓书唬明**带她来见见,我正好缺一个帮手。绣坊的绣娘不识字、不通文墨。绣些衣裙香包还行,若要绣屏风插画,总缺了一丝意境。”

陈艾一听,大喜:“对对!莫姑姑会作诗的,我听她念过。针线活儿又好,一定能给你当帮手。我明天就带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