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管怎么说,析秋还是笑着放了帘子:“还是八妹妹想的周到。”

佟析玉就面露歉意的去看析秋的手背,羞涩的道歉:“是妹妹鲁莽了。”析秋笑着摇头:“没事。”便靠在车后的垫子上,闭上了眼睛假寐。

佟析玉几次想张嘴和析秋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迟疑了半晌正待她开口,这时赶车的婆子一声鞭子响,外面的跟车婆子就已经对车里小声道:“六小姐,八小姐,到了侯府了侧门了。”析秋隔着帘子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紧接着马车颠簸了一下,析秋知道这是进了侧门,又行了小片刻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等析秋由春雁扶着下来时,大太太已经和佟析砚站在了垂花门外正和一个妈妈说着话,析秋走进了才看清,正是昨天去府里的吴妈妈,她笑着和众人打了招呼,就和大太太道:“太夫人正等着您呢。”

大太太就笑着道:“那我们进去吧。”就由房妈妈和吴妈妈各一边,扶着进了垂花门,又上了停在门口的清帷小油车,这一次各人单独分开坐,司杏和春雁便上了车一左一右坐在析秋的身边。

春雁显得的很紧张,因为没有了旁的人,析秋就毫无顾忌的掀开帘子去看外面,车外婆子给马套上了车辕,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过了一道假山做的影壁,便上到一条青石板铺的小径,路的两边种满了桦树和一些大周并不常见的树种,树丛间也是姹紫嫣红的开着花,花香漫溢一眼望不到边,她生出种错觉,仿佛此刻正在国家森林公园里游逛,而不是在某府的宅子里。

她暗暗感叹,宣宁侯府到底占了多少地,真不愧是曾经鼎盛一时的国舅府。

“小姐,这里就是大小姐住的地方?”春雁暗暗咋舌不已,这院子装饰看着不出彩,平淡无奇,可她却被这样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之处的园子震住,看着车外面收不回目光。

听说老侯爷极爱花花草草,也酷爱种树,这些树木可能就是当年老侯爷致仕那几年种的,虽是过了几十年老侯爷已经不在,但也能看出大夫人依旧是在精心打理着。

不待析秋回答,马车就走过了树林向西拐去,析秋便到看车的左面有一排石壁,石壁上的雕刻经年累月的雨水侵蚀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上面雕刻的一副宅门富贵的景象,从门口停着的马车,到小厮搀扶贵人下车,一路和贵人说笑进了正门里,又换了内院的妇人接引,路上川流不息的下人恭恭敬敬的立在一边,那贵人满面含笑进了另外一个垂花门,又上了马车,画面一转进了内院,花园里珠翠环绕满是绫罗绸裳的女子,嬉笑怒骂好不热闹,院子里的戏台子上正搭着戏棚,戏子在里面说学逗唱画面很有喜感,戏棚子后面是一方四合院的院子,院子里有孩童在嬉戏,再往下去又是一方碧波,有人在上面泛舟游湖…

这幅画似曾相识!

析秋皱着眉头细想,忽然间她想到,徐天青曾送了她一本书,叫《大周古物博览》,上面就有这副画,但那只是一副画,析秋当时看到时便想到《清明上河图》,与之不同的是,那幅画是内宅的繁荣之象,却没有想到如今竟是看到一副一摸一样的画作,还是雕刻之品。

这副壁画石壁灰白,刀锋处锋利,人物线条圆润,她便是不懂也知道这绝非凡品。

她不由暗暗感叹,宣宁侯曾经是怎样的辉煌,不过是侯府的内宅,竟有这样的珍凡之品。

马车在石壁前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在一车静谧之中时间过的缓慢,不知过了多久车马车又拐了两个弯,终于停了下来,就由婆子隔着车帘子道:“亲家小姐到了。”紧接着就有婆子在车外放了角凳,司杏和春雁就一左一右扶着析秋踩着角凳下了车。

房妈妈就笑着自大太太那边,拿着荷包一一打赏了婆子,大太太已经由吴妈妈扶着进了一道高高的垂花门,佟析砚落后一步正在门口等着析秋,析秋朝她微微一笑拉了佟析砚的手,两人并肩进了门子。

眼前豁然开朗,佟析砚熟门熟路的拉着析秋进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是打造平整的石青石板,穿过院子又随着大太太上了抄手游廊,在大太太和吴妈妈的说笑声中,向南拐了过去,一路上不时有穿秋香色比甲的丫鬟朝析秋和佟析砚行礼,两人微笑着受了礼,就出了游廊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四方的院子,七八间的正房左右带着耳房,院子两侧种了冬青和一些葱绿的植物,就有八个丫鬟立在院子里的两侧,见大太太进来就齐齐屈膝行了礼,大太太由吴妈妈扶着上了三阶的台阶进了正房,这时房里已经有妇人打扮的女子迎了过来,萧延筝正在那妇人身后,朝析秋露出明亮的笑容。

佟析砚就压着声音和析秋介绍道:“这位就是宣宁侯的大夫人岑氏。是已故长宁公主府嫡出的大小姐,先帝封了安阳郡主。”析秋微微点头,目光已经落在侯夫人的身上,她穿着一件正红色的对襟双金素面褙子,梳着圆髻上左边别着一支五凤朝阳桂珠钗并着一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一支银镀金嵌宝蝴蝶簪,瓜子脸目光看人时很温润,并没有出生高门又是郡主的飞扬和目中无人,她朝着大太太微微一笑:“婆婆正念着亲家太太呢,让我出来迎迎,可巧您就到了。”说的话也是清清淡淡,不显得疏离,也不热络。

大太太仿佛对她这样已是习以为常,也是笑着道:“老太夫人久等了。”就和侯夫人并肩进了正门。

“我们也进去。”佟析砚就拉着析秋的手也上了台阶,佟析玉沉默的跟在后面,丫头婆子并未进门由一个圆脸的大丫头笑着拦在了门口,立在门外候着。

析秋进门,便又是一愣,正厅里挂着一张《匡庐图》下方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上左右供着香橘供果,又放着白釉印花的花瓢里面插着一只盛放的海棠,一方大理镶黄花梨的云纹八仙桌石上摆着青花瓷的茶盘,两边架着的多宝格上,摆着玉器瓷料的摆设,上放一方玉璧底碗,一只高足琉璃高足杯,一方白釉卧狮的香薰炉,一套五彩的将军罐,青花天球瓶落在下方…

一方鸡翅木底座的象牙插屏将正房隔开,上面绘着春日花鸟鸣翠的图案,生机勃勃的样子。

这样的装饰,作为侯府太夫人的正屋,析秋觉得不算奢华,就是与大太太房里相比也略显得低调了些。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如今侯府不比从前,韬光养晦之际正是要低调,太夫人这般倒也在情理之中。

插屏后方已经听到大太太的说话,佟析砚就拉着析秋拐进了八方的插屏后面,里面加上大太太五位夫人,正位摆着一方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面坐着一位年纪约莫五十几岁,穿着绛红福禄寿八喜双金褙子的,面庞白皙下巴尖尖的,脸上生了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是精神烁烁,看人时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个透彻。

而刚刚出来迎大太太的侯夫人和萧延筝,正一左一右的拥着太夫人坐着。

大太太已经和太夫人见过礼,见佟析砚并着析秋和佟析玉进来,便转了身去向太夫人介绍:“四丫头您见过,这是六丫头,这是八丫头。”三位小姐就上前恭恭敬敬给太夫人行了礼。

太夫人满脸的笑,看着佟析砚道:“四小姐也不常来坐坐,也能陪你姐姐和延筝做个伴。”佟析砚就笑着回太夫人的话:“我确实想来,可就是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心里念着您,却是不敢过去打搅您。”

太夫人仿佛知道佟析砚的病,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道:“这里和家里一样,想来便来没的那么多讲究。”太夫人又看向析秋:“这就是六小姐?”又朝析秋伸出了手,笑道:“过来,我瞧瞧。”

析秋就很乖巧的走了过去:“太夫人。”太夫人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对大太太道:“果然和吴妈妈说的一样,是个标致的。”

大太太笑道:“是太夫人抬举她了。”析秋垂着脸任由太夫人打量,萧延筝则掩袖轻笑着起身,和析秋站在一起道:“母亲可别夸她了,她面皮薄的很。”

太夫人就笑了起来:“就你明白,我瞧着六小姐大方的很。”

大太太目光一闪,视线就落在析秋身上,暗暗诧异萧延筝什么时候析秋这样的熟络,面上却已经笑着道:“二小姐说的不错,这丫头自小就是个害羞的。”

太夫人就呵呵笑了起来,又去看佟析玉:“这是八小姐吧,前几年还听你大姐姐说你才五六岁,次次跟在她后面要糖吃,没想到个子竟是这般高挑,大姑娘的样子了。”

佟析玉蓦地的脸红了起来,大太太又道:“痴长了个子!”

太夫人笑了笑,不如讨论析秋一般,仿佛很喜欢的样子,只提了提佟析玉并未再说什么,又指一边的一位穿着蜜合色褙子的夫人给大太太介绍。

析秋目光就不期然的落在佟析玉身上,就见她揪着帕子,脸上的红色骤然褪去,变的惨白毫无血色。

她暗暗纳闷之时,萧延筝就拉着她到一边说话:“你真是好大的架子,我请了这么多次,你也不来看看我。”

析秋就无奈的笑着:“最近府里事情多,便是想来也是难出来的。”萧延筝也知道析秋的难处,就笑着道:“待会等见过各位夫人,就去我那边坐坐吧,听说你针黹做的好,我特意寻了好些花样子给你留着呢。”

析秋露出犹豫之色,萧延筝凑在她耳边小声道:“不让你为难,我去说!”又朝析秋眨眨眼睛。

析秋就朝她笑笑,算是没有反驳,就松了萧延筝的手跟上了大太太的步子,大太太带着佟析砚,由侯夫人领着,先是和锦乡侯的阮夫人见过,大太太又介绍了析秋几人,阮夫人各给了见面礼,侯夫人又引着她和坐在阮夫人身边的一位穿着绛红色褙子,长的有些矮胖的夫人说话:“这是东昌伯府的钱夫人。”

大太太目光一闪,想到佟析华说的那位中了举人的周公子,大太太态度又显得的热络了一分:“听华儿提起过您,你常来这边走动,若是有空也去我哪里坐坐,虽不如贵府宽敞,但胜在在通济河边,夏日里在河边喝茶既风凉又又趣。”

钱夫人见大太太这样热情,就笑着站了起来:“若是有空一定去叨扰。”她说着目光就落在佟析砚身上,随即目光一亮,就问大太太道:“这位是?”

大太太就将站在身后的佟析砚拉过来给钱夫人介绍:“这是府里的四丫头,常说想念姐姐,让我带着来侯府玩儿,今儿趁着太夫人做寿,便带过来一起走走。”

“钱夫人好。”佟析砚就朝钱夫人屈膝行了礼,钱夫人很热络携了佟析砚的手:“长的可真如明珠般儿…今年几岁了?”

看来钱夫人对四丫头的印象很好,大太太满眼的喜悦,就听佟析砚答道:“十三了。”

钱夫人一连说了几个好,又夸了几句,这才放了佟析砚的手,大太太就将析秋和佟析玉介绍给钱夫人,钱夫人随意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妈妈就给了佟析砚一对猫眼石的耳坠,析秋一支鎏金如意簪子,佟析玉同样一支鎏金的兰花簪子。

出手很大方。

三位小姐分别接过,又屈膝朝钱夫人行了礼,大太太笑道:“让夫人破费了!”

钱夫人笑道:“佟夫人客气了,我瞧着三位小姐欢喜的很,夫人有空也带去我哪里走动走动。”大太太就笑着又客套了几句。

这边侯夫人转了个身去和对面坐着的夫人打招呼,大太太一转过去,随即一愣,析秋也是一愣,原来他们遇到熟人了。

“伯公夫人!”原来是武进伯府的夫人,大太太笑着走过去,伯公就迎着过来和大太太携了手,大太太道:“没想到遇到您了,可真是巧了。”

伯公夫人笑道:“夫人可见外了,该换了口吧。”大太太就笑着接了话,转了称呼:“亲家太太。”

两人双双笑了起来。

旁边的钱夫人就面露不解,打趣的问道:“怎么,二位夫人竟是打起了哑谜,弄的我晕晕蹬蹬了…”

一边的锦乡侯的阮夫人就笑着拉着钱夫人道:“姑奶奶这可消息闭塞了些,伯公府上个月可是定了佟府的三小姐呢。”

析秋微微一挑眉,阮夫人喊钱夫人姑奶奶,难道钱夫人的娘家是锦乡侯府的?

随即她又了然,京城的权贵之间都是庞根错节的,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到也是正常,她目光落在钱夫人身上,就见钱夫人目光微微一闪,看着佟析砚的目光就有些发亮,析秋暗暗奇怪。

伯公夫人目光就在析秋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三位小姐就上前齐齐和伯公夫人见了礼,大太太就单独介绍了佟析砚,伯公夫人给了一块和田玉玉佩做了见面礼。

“今儿真是热闹了,太夫人说请了自家人坐坐,到真是一家人了。”钱夫人掩袖而笑,上前朝太夫人笑道。

太夫人就指着钱夫人道:“我瞧着就唯有你是外人了。”钱夫人就回头和大太太道:“亲家太太瞧瞧,这就瞧不上我了。”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

大太太就和伯公夫人并肩坐在了太夫人的下首,武进伯夫人就朝大太太问道:“三小姐可好?”

“好的很。”大太太笑着拉着伯公夫人的手:“日日在房里绣嫁衣,夫人放心!”伯公夫人就笑了起来,微微点头道:“有您照应着,我岂有不放心的道理。”

大太太掩袖笑了起来。

佟析砚和析秋,佟析玉依旧是坐在大太太身侧的杌子上,萧延筝回到太夫人身边和侯夫人一人坐了一侧,大太太就对房妈妈道:“把我们的贺礼拿出来。”

房妈妈就出了门,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个红漆双金的木匣子进来,大太太接过来就上前给太夫人:“寻常的又怕夫人瞧不上,就让丫头给您做了套衣裳,也不知合不合身。”

太夫人笑着道:“即使亲家小姐做的,岂有不合身的道理。”一边阮夫人就道:“竟是送的衣裳,那必是不凡了,快打开瞧瞧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很高兴的样子。

吴妈妈就看向太夫人,就见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钱夫人也露出颇有兴味的样子来,既能当做礼物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想必绣技必是了得,都说佟府是,子女个个饱读诗书,就是不知道这女子的针黹又是如何。

伯公夫人就用余光看了眼析秋,就见析秋正面含微笑的听着众人说话,手里捧着茶盅,动作优雅的用杯盖拂着茶水里的浮沫,她想到那日在府里析秋来做客的样子,又听到碧槐说她打三小姐,伯公夫人就微微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吴妈妈已经开了匣子,将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就听到钱夫人啧啧的上来牵了褙子的一角,叹道:“瞧瞧这阵脚,细密有度。”她摸着褙子上贴上的海棠花,又翻过来看了看:“这花是贴上去了?竟是半点瞧不出来。”

阮夫人也笑着道:“这花绣的好的,似海棠又非海棠,绿叶翠绿盈透,花瓣飘逸仿佛见着就觉得鼻尖又海棠花香萦绕了。”她看着大太太:“难怪夫人送衣服了,这样的绣工,怕是锦绣阁也不一定能拿的出来!”

太夫人也笑着点头道:“这花是哪位小姐绣的,绣工这样好,穿在我这老婆子身上真是糟践了这好东西了。”

大太太目光一闪,放了手中的茶盅,笑着对太夫人道:“三个丫头一起做的,竟是我也分不清这花是谁绣的了,只要太夫人喜欢就好,三个丫头也算尽了一份孝心!”

佟析玉脸上一喜,大太太这样说,就无疑将功劳平摊了,这样与她自然是高兴,佟析砚就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就暗暗抓住了析秋的手,析秋回头朝她微微一笑…

大太太会这样说,她早就预料到了!

“双金正红的褙子,正好适合今日的喜庆,母亲不如换了这件罢。”忽然,门外五夫人托着肚子走了进来,含笑着朝大夫人行了礼,又和诸位夫人见了礼,就笑拿着吴妈妈手里的那件海棠花的褙子:“这样好看的衣裳,又喜庆又风雅,母亲不如换了这件,也让亲家太太高兴高兴。”

太夫人目光微微一凝,便笑着点头道:“也好,也好!就怕糟蹋了亲家小姐的一番好意了。”

五夫人就笑着从吴妈妈手里接过褙子,手指在海棠花抚摸而过,目光微微一闪若有所思的看了析秋一眼,就若无其事的去扶太夫人:“儿媳伺候你换衣裳吧。”

太夫人就笑着拍掉她的手,嗔道:“你挺着肚子还这样闹腾,快坐下来陪陪各位夫人说说话。”

五夫人就笑着道:“是!”然后就看着吴妈妈陪着太夫人进了里面的碧纱橱,她笑转了身去和钱夫人说话:“好些日子没看见您了,昨儿我娘家的母亲和妹妹来,我还想请您过来坐坐的,赶巧您不在府里,母亲还说没见着您,白来了这一趟呢。”

析秋就看见钱夫人目光微微一闪,也是灵透的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可惜了,我昨儿恰巧回了娘家,改日等夫人再来,定要去我那里坐坐,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五夫人道:“夫人不必着急,我母亲走了妹妹我却留了下来,等夫人有空让她来给夫人磕个头。”

析秋眉梢一挑,她本就觉得奇怪,五夫人怀有身孕不在这里招待在情理之中,可现在却偏偏又突然来了,不去和大太太说话,不去和与侯府有通家之好的阮夫人说话却单单挑了钱夫人,话题却一直不离娘家的事…

心中一动,她就去看大太太,就见大太太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快坐下说。”侯夫人上前扶着五夫人,笑着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竟还这样孩子气,别光顾着说话,你也歇一歇罢。”算是打断了五夫人的话。

五夫人脸上微微一变,就由着侯夫人拉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边太夫人由着吴妈妈扶着也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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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脖子断了~求安慰~!【哭!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70 可能

“娘,这衣服您穿着立时就年纪好几岁。”五夫人第一时间站起来,笑着去挽着太夫人:“这褙子和裙子无论是颜色还是面料搭配的都恰如其分,尤其是这海棠花的绣工,真的栩栩如生。”五夫人说着掩袖而笑。

大太太眉眼间满是悦色,也太夫人笑了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年轻许多。”说着笑眯眯的坐了下来,五夫人就笑着道:“可不是,六小姐的绣工我可亲眼见过的,给我儿做的几件小衣裳,那阵脚绣法,我拿了与母亲瞧,连她也夸赞不已。”

一屋子的热闹的气氛就冷了下来…

这里都是精明人,刚刚大太太明明说的是几位小姐一起绣的,到了五夫人这里却独独点出了析秋…明着在拆大太太的台。

析秋眉头微微一皱,抬头去看大太太,果然见她脸色变了几变,很不好看,钱夫人几人则各自转了身与旁边的说话,又或者如伯公夫人那般,仿佛没有听到低头喝茶。

太夫人眼见微微一眯,一丝凛厉自眼底划过,她很巧妙的让开了五夫人的手,萧延筝就不动声色的接过五夫人挽着的胳膊,去挽了太夫人,太夫人就转了脸去和萧延筝说话:“你瞧瞧,亲家几位小姐手多巧,倒是你得多学学才是。”没有人接五夫人的话,把她丢在了一边。

析秋就注意到,五夫人的唇角飞快的浮现出一丝嘲讽,又转瞬消失…

“快别这么说。”阮夫人就接了太夫人的话:“二小姐蕙质兰心,我可是听说二小姐一手字写的可是比侯爷还出色。”

钱夫人目光一转也笑着凑趣:“我瞧着这一屋子的小姐,可个个都好,瞧着她们这朝霞明玉似的模样,我们这些老的,就真是自惭形秽了。”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阮夫人就笑看着钱夫人道:“姑奶奶可别这么说。”然后又摸着自己的脸:“我可觉得我还年轻的很。”

大夫人就笑指着阮夫人半天没说出话来,就连清清冷冷的侯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刚一瞬尴尬的气氛,在笑声中迅速褪去。

大太太脸色稍霁。

五夫人已恢复了常态,也随着众人微微笑着。

“这两个真不愧是一家子姑媳的,真真尖牙利嘴。”太夫人喝了茶顺了气,又慈眉善目的看向析秋几人:“倒是我们光顾着说话,让亲家小姐的觉得无趣了。”

佟析砚就站了起来,朝大太夫人道:“听几位夫人说话,我们也长见识,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无趣呢。”

太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指着萧延筝道:“你也别陪着我,去和亲家小姐坐着,也陪着她们说说话。”

“是!”萧延筝就笑着起身,已经有丫头搬了杌子放在析秋旁边,她就在析秋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边夫人们在说话,说是陪她们可萧延筝也不好真的扯开话题尽情的聊,四个人就干坐着继续听几位夫人说话,又说了会儿,钱夫人就提议打叶子牌,太夫人就点头赞同:“这主意好,也不能干坐着,打打牌时间也过的快。”

阮夫人和伯公夫人也没有意见,大太太却站了起来:“几位夫人先玩着,我正好也去看看析华,说是忙也好些日子没回去…”叶子牌四个人正好玩,大太太主动退出去,也省的一人在旁边干陪着。

“这怎么说,您今天可是主客,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些陪衬的,哪还有脸待!”钱夫人就拉住了大太太笑看着她:“亲家太太可不能走。”

大太太道:“我去去就来,您先坐坐。”太夫人也为大太太解围,对钱夫人道:“你这猴儿,快让亲家太太去吧,也难得来趟,析华这两日身体不大爽利,去了也能宽宽心。”

钱夫人就收了笑,问道:“可请了太医诊了?那里不舒服?怪道今日没看见她。”

太夫人笑着回道:“说是风寒,也不是大事歇几日就好了。”又转了脸对伯公夫人和阮夫人道:“让她们母女说说话,我们打叶子牌。”又对萧延筝和吴妈妈道:“你们陪着亲家太太去,也带着亲家小姐去园子里逛逛,六小姐和八小姐可是第一次来侯府。”

大太太就笑着和众人辞了,佟析砚和析秋佟析玉也朝几位夫人行了,由萧延筝陪着带着各自的丫头婆子去佟析华那边。

出了门,大太太走在前头,由吴妈妈陪着两人在前头说着话,萧延筝则和析秋并肩而行,佟析砚走在前面佟析玉则跟在她身后,与她小声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我住在这后头,过了穿堂后面有个院子,待会去我哪坐坐。”出了太夫人的院子,萧延筝就指着与右侧耳房一墙之隔的一个穿堂介绍着,又转了手指着东面:“那里是竹文阁,是大嫂和大哥的院子。”又指着偏南的地方:“二嫂的院子,从这里穿过小花园就到了,五嫂原本住在离二嫂不远的梅园,后来怀孕又说风水,又说八字的,就搬到娉澜轩去了。”

析秋察觉,萧延筝说起五夫人时,语气骤然就冷了几分。

她觉得相比较上一次,五夫人今天的表现非常奇怪,仿佛处处针对大太太,心思闪过她就听到萧延筝感叹道:“你们家的女儿多,一定很热闹吧,不像我,平日里都没处走动的。”

析秋目光一闪,想到她和佟析言之间的矛盾,又想到佟析玉今儿的古怪,确实够热闹的,笑道:“倒也不见得,平日里各自都待在院子里,没事时也不大走动。”

萧延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我和二嫂,五嫂…说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可若不是去母亲那里请安,也从不走动的。”她说完,又想到佟析华是析秋的姐姐,就又笑道:“不过因为二嫂常常在母亲这里,说的话倒也不少。”

析秋就抿唇笑着,侧目去看一路走过的小径,两边种了几株正盛开的玉兰,几株芭蕉长的粗大茂盛,一路走过去路过一座长满了青藤的石山,底座落在水里,水里养了些红,白的金鱼,景色清丽雅致,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等这条小径仿佛走到了尽头,前面大太太就拐了个弯,路边的种的树又换成梨树和杏树,眼前就出现了个高高宽宽的红漆如意门,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门,见到大太太两个婆子立刻蹲身行了礼,大太太就朝她们点点头,进了门里面。

析秋也随着众人进去,已经有小丫头飞快的穿过一个宽宽的穿堂,跑进了正院里。

过了摆放着八仙桌和一溜七八张座椅的穿堂,就是种了冬青和薄荷的一座五间的院子,红墙灰瓦窗几明净,正打量着,正房门口的帘子一掀,佟析华微带急切的身影出现了。

“娘。”佟析华几步下了台阶,朝大太太走了过来:“我道您还有会儿呢,正想让人去婆婆那里瞧瞧呢。”

大太太就皱着眉头,顺势扶着她的胳膊:“怎么这样没轻重的,你现在可不比以前,得处处小心些才好。”说完就觉得当着吴妈妈和萧延筝的面说佟析华有些落了她的面子,才缓了脸色道:“走路也轻巧些,别让太夫人担心才是。”

佟析华就笑着点头,吴妈妈也笑着道:“亲家太太也不用担心,二夫人心里有数着呢。”

太夫人身边的吴妈妈为佟析华解释,大太太心里自是高兴的,就拉着吴妈妈的手道:“您也随我一道进去坐坐,忙了一上午,也歇歇脚。”佟析华也点头道:“前几日妈妈的风湿也没好利索,这么走个来回也难受的很,不如我让秋露替您回去伺候母亲,你留在这里歇一歇。”

“风湿?”大太太皱着道:“那果真该歇歇。”又道:“我哪里还有几贴年前老爷自永州稍来的膏药,说是一个江湖郎中的偏方,我用着一个冬天也没怎么犯过,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两贴过来,你试着若是好,我再带信给老爷,再去寻几贴回来。”

“多谢亲家太太了。”吴妈妈朝大太太蹲身谢过,转了话依旧是还是委婉的道:“太夫人那边离不了奴婢,稍后奴婢再来借您罢。”

“那我让人送送您。”佟析华也不强求,就唤了身边的一个丫鬟:“你去送送吴妈妈。”

丫鬟应是,就扶着吴妈妈的手下了台阶出了院子。

这边佟析砚几位小姐,朝吴妈妈道:“妈妈慢走。”待人离开了,又上前去给佟析华屈膝见了礼,萧延炙也微微福了福,喊了声二嫂。

“几位妹妹都来了。”佟析华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眼睛比平日瞧着多了几分神采,脸色也好看许多:“正好二爷刚刚着人送了些葡萄进来,你们快去尝尝。”

“这季节哪来的葡萄?”大太太就看着佟析华问道。

佟析华满眼都是笑的回道:“说是让人丛南方送来的,葡萄上的叶子还是绿的呢。”她想到自从怀孕后,萧延亦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对她的态度比起以往,却要亲近了许多。

大太太也很高兴,携着佟析华手上了台阶,早就有小丫头撩着帘子,析秋就和萧延筝并肩进了房里,待看到房里的装饰,她的眉头忍不住微微挑了挑,正厅的墙面上挂着《富春山居图》,下面也是长长的黄花梨的供桌,桌上放一只五彩梅瓶,并着佛手,凤梨,香橘等供果。

左边是一顶高高的多宝格,宝阁里每一格的摆饭的物品,不如太夫人那里的瓷贵,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有圆润的鹅卵石,色彩明丽的雨花石,还有古文旧物般的太湖石,林林总总颇有些石艺博物馆的感觉,一只素三彩镂空熏炉在下方,正袅袅的冒着淡淡的熏香…

头顶上,色彩明艳的承尘让人心情愉快,四处墙角各挂着两只菱形的宫灯形状也透着几分轻快,右边是紫色素罗纱的罩帘,帘子后面是一个八方的落地鸡翅木的牧童戏水图的屏风,走进来仿佛进了田野乡间的感觉,处处与大自然接轨。

她没有想到,佟析华对房内的装饰竟有这样的独特品味。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萧延筝走进她靠在她耳边道:“二哥就喜欢这些石头,这房间的装修也是他亲自让人做的,每一处都是他画了图纸,亲自选的。”析秋原来如此的挑了挑眉,点头道:“确实很特别。”毕竟是大姐夫,她也不好过多的评论。

大太太已经和佟析华进了屏风后面,萧延筝和析秋稍拖了半步,佟析华已经吩咐了小丫鬟们上茶上点心,方方的短几上果然摆着几串挂着水珠的紫红葡萄。

“六妹妹吃吃看,若是喜欢,等回去我给你们装些带回去。”

析秋朝佟析华笑着,就乖巧的摘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点着头道:“果然味甜汁多…带回去倒是不用,我便在大姐姐这里多吃些罢。”

“你喜欢就好。”佟析华笑着又去看佟析砚和萧延筝:“今儿可劳烦二妹妹帮我招待招待她们了。”

萧延筝笑着摇头道:“本就是应该的,二嫂不必谢。”

大太太心里惦记着佟析华怀孕的事,可当着这么未婚姑娘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析秋看出大太太有些心急的样子,就朝佟析砚眨眨眼睛,佟析砚立刻明了的站起了身体,对大太太道:“母亲和大姐姐说话,我们到院子里坐坐,我刚才进来时,好像是看到花架子上爬着金银花,我想去瞧瞧。”

大太太就目露紧张:“你可得担心些才好。”佟析砚就回道:“姐姐院子里没什么花草,我也带了口罩,母亲不用担心。”

萧延筝就诧异的看了眼佟析砚,大太太就对萧延筝解释道:“二小姐也不是外人,四丫头她有些花粉症。”

“原是这样。”萧延筝就点着头道:“既是这样,那不如几位小姐去我院子里坐坐吧,我平日惫懒的很,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种,四小姐在我那边也能自在些。”

佟析华就颇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萧延筝,点头道:“那就多谢二妹妹了。”又指着旁边的一个大丫鬟道:“把给几位小姐准备的水果和糕点,都端到二小姐房里去。”

佟析玉就有点犹豫的站起来,看着佟析华道:“不如四姐姐和六姐姐去吧,我想在这里陪陪大姐姐。”

佟析华就诧异的看了眼佟析玉,随即笑了起来:“还是八妹妹和我亲。”又指着佟析砚和析秋道:“这两个就是没良心的。”

佟析砚就皱了皱眉,随即笑看着佟析玉道:“八妹妹心里有大姐姐也稍等等,二小姐可还在这里等我们呢。”

“去吧!”大太太看着佟析玉:“稍后你们再回来和你们大姐姐说话。”

佟析玉就尴尬的看了眼佟析华,垂着头福了福道:“是。”

析秋和佟析砚并着佟析玉就随着萧延筝,由丫头婆子拥着,出了佟析华的院子,又重新回到刚刚走过的小道上,往回走。

待她们几个离开,大太太就急切的拉着佟析华的手,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露出紧张的样子来:“太医说月份浅,可开了安胎药?你自己可有觉得哪里不适?我记得我怀你的时候,就特别的闹腾,无论吃什么都原原本本的吐出来,那样整日里腹内翻江倒海的着实不好受。我就怕你像我,怀像难看!”

佟析华就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笑着对大太太道:“母亲说的,我倒是没有感觉,只是人比以前嗜睡了,这天天的吃了午饭,用过晚膳,人就没了精神,房妈妈来之前我就想着请太医过府瞧瞧,却不料房妈妈来了,也是让我找太医诊脉。”她说着一顿,掩袖笑了起来:“我那几日心里直嘀咕,还以为得了什么病呢。”

大太太欣慰的抓着佟析华的手,红了眼眶道:“无论如何,终是怀了!”佟析华也笑着点头。

“我有事问你。”大太太忽然脸色微微一正,就看着佟析华道:“五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佟析华嘴角就露出不屑来,又面色一凛道:“可是她和您说了什么?”大太太就摇头否定了,将在太夫人那里发生的事和佟析华说了一遍,又道:“前些日子见还挺热络的,怎么今儿就跟换了人似得。”

“哼!”佟析华目光一凝,像极了大太太似笑非笑时的样子:“我当她多大的本事,原来就是用这样的小把戏而已。”她看着大太太道:“母亲别管,我倒是要看看,她一个庶出的儿媳,能越的过我去不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太太一见她这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佟析华就压低了声音对大太太道:“她想趁着侯爷不在府里,撺掇着我去和婆婆提分家的事,哼哼…拿我当枪使,我岂能如了她愿,前几日和婆婆吃饭的时候,就把这事说了出来,婆婆当晚就喊了她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反正好几日没瞧见她在府里走动,说是动了胎气,躺在床上养着呢,连娘家的母亲的也请来了,还带了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说着一顿,又眼睛一眯道:“整日里在府里乱逛,我房里的秋露好几次都在二爷书房前碰见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便是没抓住罢了,抓住了大家就凭白撕了这脸,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

大太太眉梢一挑,没想到这之间还有这样的事,就问道:“那小丫头什么人?你可见过?”她觉得今儿五夫人和钱夫人说话时仿佛也是意有所指的。

“见过!”佟析华脸上浮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笑看着大太太:“与三丫头一般大,性格也是极像的,事事想出头,却又没什么手段!”又凑近了大太太道:“也是庶出的,被亲家夫人带来,定是打着送与谁做妾的想法。”

大太太眼底划过讥讽,不过这样的身份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笑着道:“你也别和她闹,如今你怀着身子,可不比她娇贵,若是出了什么事,便是十个她也抵不过的。”她拧着眉头看着佟析华:“姑爷那边你也看紧点,虽说姑爷有分寸,可男人也说不好,若是吃了酒又或是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真出了事你再怎么样,你婆婆碍着亲家的面子,也总不能把人怎么样,虽说房里多个人也没什么,但留着这样的,心里也难免膈应的慌。”

佟析华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大太太原想和佟析华商量周公子的事,可又压了下去,不如她先和钱夫人接触接触,也省的到时候事情没成,闹得人尽皆知,总归是佟析砚的名声重要!

“也没瞧见姑爷,他在外院?”大太太便顺着转了话题,问道萧延亦。

佟析华回道:“说是来了几个发小,在外院聚着呢,侯爷的事府里虽是不提,但各自心里都提着,他也是干着急,夜夜睡不安生。”大太太也叹了口气:“老天保佑,侯爷平平安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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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坐。”萧延筝将析秋几人让进院子里,析秋一走进去,就明白萧延筝所说的什么都没有的概念,整个院落里干干净净的,连株草都没有,光洁的青石方砖铺的田字形的甬道,一路到五间院的正房耳房,她含笑的朝萧延筝看了眼,就回头对佟析砚道:“四姐姐可看见了,有人比你还利落。”

佟析砚的院子里,除了几株冬青也是什么都没有。

佟析砚也笑着回头对心竹道:“明儿回去便把那几株冬青拔了。”好像觉得这个主意很好:“还显得整洁空旷许多。”

心竹捂唇笑着,直点头。

萧延筝就抿唇轻笑着,比起和析秋说话,态度要清淡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