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敏哥儿又轻声问道:“那父亲和三叔父说话了吗,父亲高不高兴?”

“不知道,不过父亲没有说话,见到三叔父和平时一样没有表情,倒是五叔很高兴的样子。”

析秋若有所思:“那三叔呢,和父亲说话了吗。”

“说了,三叔很热情,人看上去很好亲近,说话也很风趣。”敏哥儿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够三伯母人怪怪的,不但穿的衣服很怪,就是说话也很怪。”说完,见析秋一脸好奇认真倾听的样子,他就将三夫人的打扮形容了一遍,析秋听着便是一怔。

苗疆的女子?

大周早在老侯爷时虽就收复了大半的苗疆,可苗疆毕竟是异族,时局又不安稳,萧延诚竟然娶了一位苗疆的女子为妻,还公然带回了京城?

这样的事,若没有人议论也就罢了,若是说起来便就是个不大不小的话题,将来若是苗疆再有动乱,保不齐这通敌叛国的大帽子就能落下来…

她拧了眉头,不由去想萧延诚的态度,他的手臂在萧四郎手中毁了,时隔十年后他回来却宛若无事人一样和萧四郎称兄道弟,依旧是亲热依旧的样子,这样的人若不是真如萧延亦那般良善宽容的性子,就是城府极深之辈。

析秋越加的相信他这次大张旗鼓回来,目的绝不会单纯。

当年的事,萧延筝不清楚但太夫人一定是清楚的,那么她又是什么态度呢,是恼怒萧四郎兄弟相残,还是对萧延诚曾经做的“事”心生怨怼,和萧四郎一样抵触萧延诚?

她低头去问敏哥儿:“祖母见到三伯父是不是很高兴?”

敏哥儿想也不想答道:“祖母不高兴。”虽然祖母和平时一样并未有多少的情绪流露,可是他却能感觉到,祖母看到看三伯父和三伯母时并不高兴,可是却又按捺住情绪,笑着去和他们说话。

敏哥儿想着也觉得有些疑惑。

析秋却是拧了深思起来,这么说来,太夫人也并非多喜欢萧延诚,可是听萧延筝说太夫人和萧延诚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可若是真的不错真心疼爱,太夫人当时又怎么会送受了伤的萧延诚去别院疗养,时隔十年再相见时却没有如普通母亲那样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越想越觉得迷糊,其中有许多关键之处解不开。

等晚上萧四郎回来,身上有着淡淡的酒味,析秋伺候他梳洗,什么话也没有去问,萧四郎却是抱着,将脸埋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道:“三哥回来了。”

析秋学着他平时的样子,顺着他的后背:“嗯,妾身知道!”

萧四郎沉默了片刻,又道:“我很想杀了他,如当年那样,可是娘…”析秋听着便是一愣,萧四郎是在顾忌太夫人,他是怕太夫人伤心吧!

析秋抱着他轻拍着他后背道:“人总有这样或那样的顾忌或是不得已,妾身虽不知道四爷和三哥之间的到底有什么矛盾,可是他既然回来了,你们又是兄弟,有没有可能试着坐下来谈一谈,将彼此的心结解开呢。”

萧四郎没有立刻说话,过了一刻他很坚定的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能!”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为什么?”析秋挽着他,两人在床边坐了下来:“四爷和妾身说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四郎敛目,眼底便满是悲愤:“当年父亲并非病死,而是中毒而亡!”析秋听着便就怔住,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中毒而亡?可是妾身曾听人说起过,说老侯爷自二妹出生后,身体便就开始衰败,之后几年连路也走不得,怎么会是中毒而亡?”

萧四郎听着便目露悲凉,深邃的眼底露出一抹狠戾:“那不过是对外宣称罢了,娘便是连我们也全都隐瞒着,可是父亲死后的第二年忌日,我无意中听到明伯在父亲灵位前哭诉,才得知父亲那些年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一种毒,那种毒无药可解会一点一点蚕食人的身体,其时间跨度甚至可以长达几十年,所以父亲到最后几年身体才慢慢衰败下去。”

“明伯?”析秋疑惑的问道。

萧四郎点了点头:“明伯是父亲的常随,随他三十年。他那一夜在父亲的灵位前自缢而亡。”析秋听着越发的糊涂,问道:“那这件事和三哥有什么关系?”

萧四郎松开她,负手而起站在床前,目光看向幽暗无边的夜幕中,许久他道:“我逼着明伯将他知道的都告诉了我,原来那种毒根本不会立刻致命,父亲中毒也不过才十几年,按明伯的推断父亲应该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才是。”

析秋听着心里便是一跳,本该有十几年生命的人,却突然离世!

果然,萧四郎转身看着析秋,便一字一句道:“我连夜带着一位仵作,去了父亲的墓地,仵作验过之后果然与我设想的相同,父亲最后是食了砒霜而死。”说着一顿又道:“家里不会有这样的东西,我便搜了全京城的药铺,最后终于查出一年前三哥身边的常随曾去长街的一间药铺上买过砒霜,我暗中抓了三哥的常随,一番逼问他供认不讳…”

所以,才有了后面与萧延诚对峙,继而动手的事吗。

析秋看着萧四郎眉宇间浓浓的伤痛之色,她心疼的走过去,问道:“四爷问过三哥?是三哥给老侯爷下毒的?”

萧四郎紧紧攥了拳头,凝眉便道:“是!他承认了。”

承认了!萧延诚为什么这么做?为了爵位?那根本不成立,萧延炙和萧延亦都比他年长,怎么也轮不到他!萧延筝也说萧延诚为人风趣很亲和又很孝顺,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对老侯爷下此毒手,一个被毒折磨的只能挨着过每一日的人,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她又想到太夫人的态度,似乎可以解释太夫人为什么当初将萧延诚送去别院养伤,这件事无论发生在哪个府里,都是容不下的,弑父之罪当千刀万剐,当然,萧氏的事不可能外传出去,萧延诚受到的责罚不过是去别院思过而已。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失踪,失踪十年后又为什么回来?

他是来找萧四郎报仇的?

一团乱麻,析秋看着萧四郎道:“三哥当时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说有什么理由让他不得不对老侯爷下毒呢?”

“没有!”萧四郎不假思索的回道:“便是有,也不可原谅!”

是啊,不管什么理由,弑父之罪如何原谅。

她不由对萧延诚生出好奇之心,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别人形容的和他的行为却差别如此之大?

析秋叹了口气,走到萧四郎身边,她现在似乎能体会到他当时的心情,他敬重的父亲如高山一般存在的父亲,却被和自己感情亲厚的兄长害了…

这样的打击,想必常人都会难以承受。

可是…好像还有一处不对,是哪里?

析秋揉着额头,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哪一个环节被她忽视了?

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疑惑中她去看萧四郎,就见萧四郎已背转过身负手看着窗外,背影冷清而萧条,透着浓浓的悲凉。

直觉上,萧四郎并未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他必定隐瞒了一部分,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她自是不信到萧四郎故意隐瞒…他不说就肯定有他的原因。

她心中暗暗狐疑。

“四爷!”析秋走过去,看着萧四郎:“四爷打算怎么做?”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难道要萧延诚偿命,当初萧氏没有报官现在就更加不可能这么做,那萧四郎手刃萧延诚,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很想如此,可老侯爷没有了太夫人还在,萧四郎还是顾忌太夫人的感受,可是除了这些他还能做什么。

萧四郎转过身,揽她在怀里,析秋声音轻轻的道:“不管四爷怎么做,妾身都支持您。”

闻言萧四郎身子一怔,他松开析秋情绪不明的看着她,析秋朝他微微一笑,萧四郎眉头就蹙了蹙,便一脸无奈却又满足的摇了摇头。

太夫人独自进了佛堂,捻着佛珠就跪在蒲团之上,她闭着眼睛面上是压抑的痛苦之色,嘴中喃喃的道:“侯爷,妾身有负您所托,没能教导好几个孩子。”

“老四性子倔强,不管妾身说什么他都不听,妾身知道他不相信我这个做娘的了,依旧在查当年苗疆之事。”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侯爷,我该怎么办,那孩子根本劝不动!”

“当年若非妾身,侯爷也不会遭受此难,更不会有老四和老三之间的矛盾,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作下的罪孽。”

“若非不放心二房,老二婚姻不顺鑫哥儿身子又不好,妾身早就想随着您而去,如此去了也干净!”太夫人说着,一滴泪便落在手中的佛珠上:“老三回来了,虽与以往一般亲热的样子,可是妾身却能看出来,他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他笑时眼睛完成了月牙儿我瞧着便欢喜,如今却只是笑…侯爷,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几个孩子平平安安,宣宁侯门楣决不能在妾身手中毁了!”

太夫人独自垂着眼泪坐着,喃喃自语了半晌,又拿了帕子擦了眼泪才站了起来,她开了门吴妈妈正守在门口,见太夫人出来立刻扶着她的胳膊,吴妈妈笑道:“三夫人带着姐儿来了。”

“嗯。”太夫人点了点头,出了门就见三夫人带着绿珠正站在正厅里,见太夫人出来三夫人母女就蹲身福了福,道:“娘,刚刚是儿媳失礼了!”

看来是萧延诚回去说过了,这会儿来道歉了?

“一家人,不用这样见外,快起来吧。”说完又摸了摸绿珠的脸:“何况我们绿珠这样讨喜,祖母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为这点事就生你们的气呢。”

绿珠大眼忽闪,听了太夫人的话就转头看着三夫人,道:“阿姆,我都说了她不会生气的吧,我们走吧,你说好了带我去游湖的。”

三夫人听着眉头一簇,喝道:“要喊祖母,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绿珠就嫌弃的拧了眉头,手臂一挥头一转:“哼!”转身就跑了出去。三夫人满脸的尴尬的看着太夫人:“娘…”

“没事,没事,你快去看看她吧。”太夫人笑着道。

三夫人就朝太夫人行了礼追出了门,在院子外头追到了绿珠,绿珠眼睛红红的瞪着她道:“不是说只是来住几日的吗,我们时候回去?”

“绿珠乖。”三夫人哄着她:“我们最多只住半年,半年后我们就回去,你阿爸的事情还没办完,办完后我们就走!”

绿珠满脸的不高兴,嘟着嘴道:“这里的人一个个死板的很,不好玩,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说着,跺着脚就朝另一边跑去:“我去找阿爸,问他什么时候走。”

三夫人眉头一拧就露出忍无可忍的样子,抽了腰上的鞭子便是一挥,啪的一声脆响在绿珠身后响起,怔的她身子一抖脚步顿住,三夫人走过去忍着怒火道:“我怎么和你说的,要听话不准胡搅蛮缠,你就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不是!”

绿珠低着头,嘴巴一咧就哭了起来,三夫人拧了眉头额间青筋跳动:“我警告你,在我的容忍极限内,你最好立刻擦干眼泪。”说着,就抖了抖手中的鞭子。

绿珠吓的就是一抖,正在这时她的余光看到萧延诚走了过来,随即眼睛一亮朝萧延诚跑过去:“阿爸,阿姆欺负我!”

“住嘴!”三夫人冷喝一声,萧延诚就抱起绿珠,无奈的看着三夫人,摇了摇头道:“你的脾气啊,总也改不了,还是这样急躁。”说着,单手抱着绿珠朝回走。

三夫人不服气:“我脾气如何不好,是她总是激怒我。”说着,瞪了眼绿珠:“我今天已经忍了你许久了,这里不是苗疆你可以胡作非为,我告诉你,从今儿开始你必须给我老老实实的,不准任性妄为。”

萧延诚有些诧异的看着三夫人:“这话谁和你说的?”

三夫人一愣,本不想说的,可是挨不过萧延诚看似含笑实则冷漠的眼神,想了想还是道:“是五弟妹,说府里的规矩大,让我注意些!”还说了许多,她不敢和萧延诚说。

萧延诚听了,目光中就露出深思的样子。

三个人回了以前的院子,萧延诚在门口将绿珠放下来,对三夫人道:“你在家里待会儿,我去出去一趟。”三夫人听着就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看看四弟。”萧延诚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去看绿珠:“在家里乖乖,过两日阿爸带你去逛庙会好不好。”

绿珠嘟着嘴一脸不乐意的样子,三夫人却是一脸兴致盎然:“那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看看四弟妹。”

萧延诚听着便是眉梢一挑,朝三夫人看去,就见三夫人眼底露出戏谑的笑容来,萧延诚唇角一勾看向他们母女道:“即这样,那我们便一起吧!”

三夫人听着一乐,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道:“我去换件好看的衣裳。”飞奔回院子,过来一刻就换了件比身上穿着花纹更加复杂的衣裳出来,依旧是火红色但却更加的亮丽。

三夫人摸着腰间的鞭子,笑着道:“好不好看?”

萧延诚笑着点了点头,三夫人便得意的眉梢一挑,挽着萧延诚牵着绿珠就出了门。

------题外话------

有没有人能想得到,以前侯府里有多少的事情可能会和三爷有关呢…。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81 示威

“夫人,夫人…”碧梧从外面匆忙跑进来,有些气喘吁吁的道:“侯府那边的三爷和三夫人来了。”

析秋听着一阵疑惑,问道:“三爷和三夫人?”碧梧就点了头回道:“是的,三爷和三夫人还带着大姐儿一起来的。”

萧延诚和三夫人到新府里来做什么?

拜访萧四郎和她的?析秋摇了摇头,不是她将人心想的险恶,若是她被别人砍了手臂,即便事出有因她的心里也不会依旧当那人是好友,是兄弟…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圣人想必很难做到。

她相信萧延诚并非圣人,所以她对他们夫妻来的目的抱着质疑的态度。

“你和春柳去迎迎吧。”既然来了总不能拒之门外,况且,她对萧延诚以及三夫人也好奇的很,春柳扶着析秋进房,析秋回头道:“帮我换身衣裳吧。”

春柳应是,找了析秋新做的一件水绿色暗纹银边的褙子,脆嫩嫩的衬得她皮肤若浸了水一般,春柳笑着道:“奴婢觉得夫人自怀孕后,越发的好看了。”

“尽和我贫嘴。”析秋失笑看着春柳问道:“你下午去趟医馆看看,静柳姐和春雁天益皆去了山东,医馆里也不知如何了。”

春柳应是,又说起别的事儿:“前几日邱妈妈来,和奴婢说起一件事。”说着顿了顿便道:“说是听说府里外院缺位总管,要推荐江家一位旁枝的爷来,听说早年还考过举子的,不过后来一直未得高中,便闲在家里郁郁不得志,但听说为人忠直,若是夫人觉得妥当她可以把人领来给夫人瞧瞧。”

析秋听着就拧了眉头,外院的总管管着府里的大小事,若是不牢靠的她宁愿不要,现在一些大小事都是天敬代着的,她原是想等一铨历练一番后提了他上来,前几天便问了二铨,二铨说一铨虽识字可识字并不多…

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回了邱妈妈,若是这位江家大爷要寻个事儿做,我们可以帮他举荐,或是去医馆帮着罗六爷也可以,府里外院的总管,四爷那边已有了人选了。”

春柳点了点头,扶着析秋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帮析秋重新挽发髻,又道:“奴婢省的了。”说完很利落的挽好了发髻,打开个四爷年前给夫人做的首饰匣子,里头有个梅花花钿,中间点了红宝石,很是漂亮她晃了晃:“夫人,这个还没戴过呢。”

“不用这样隆重。”析秋摇了摇头,从匣子里挑了两只簪子一朵绒花给春柳:“在家里,这样隆重反而让人觉得奇怪。”

春柳一脸无奈的样子,依着析秋的话将钗和花戴在了发髻上。

“夫人,三夫人到了!”碧梧进门小声禀道:“在正厅里喝茶。”

析秋应了站了起来问道:“三爷人呢?”碧梧就回道:“恰好四爷回来了,三爷和四爷就留在了外院,只有三夫人带着大姐儿进了内院。”

她微微一笑,由春柳和碧槐扶着就出了卧室的门,拐进了正厅中。

目光便落在正厅中四处跑着的女孩子身上,约莫四五岁的样子,头上梳了许多的小鞭子,用彩色的头绳拴着,身上大红大绿的颜色,非常显眼,眼睛圆圆的长相清秀,她正站在多宝格上,盯着一只珐琅手炉歪着头左看右看…

左边的椅子上,三夫人端坐在上,一身大红的短卦短裙,如火焰一般,双腿修长个子不算高但纤细窈窕,析秋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皮鞭上,细细长长的缠了好几圈,留了一抹流苏挂在腰间,仿佛听到门口的动静,三夫人转头过来看向析秋。

随即两人皆是愣了一愣。

三夫人的五官不算很美,但却处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让析秋想到前世里梳着马尾穿着校服的高中生,身材火辣面容清纯,只是眼睛有些…奇怪!

“三嫂!”析秋朝三夫人略欠了欠身子,三夫人朝析秋看来,就见她穿了一件大周女子皆爱穿着的褙子,青绿色水嫩嫩的让她不由怀疑面前的女子,到底及笄了没有,三夫人暗暗疑惑视线便和析秋的目光碰在一起,那是怎样的目光,淡淡的波澜不惊,又深邃的如一汪深潭让她看不见底,她也朝析秋展颜一笑,道:“四弟妹!”

她想到五夫人说的话:“…她的相貌,在京城中可是屈指可数的。”

果然,五夫人没有骗她,长的确实很漂亮。

心里想着她就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朝绿珠招了招手,喊道:“绿珠,来见见四婶婶。”

“四婶婶?”绿珠转身过来,目光在正厅里一转就落在析秋的身体,挑着眉头语气质疑的问道:“你是四婶婶?”

析秋走过去在三夫人对面坐了下来,笑看着绿珠道:“是。”绿珠就丢了手中拿着的熏香炉,走到析秋面前来,打量了她半天点了点头:“敏哥儿就是你的孩子?”

春柳听着就皱了皱眉头,难道苗疆的女子自小都无家教的,这样和长辈说话!

“敏哥儿不是我生的,但是我的孩子。”析秋笑着说完,看了眼三夫人,便伸手从春柳手中接过来个小匣子:“这个给大姐儿玩儿。”

“谢谢四婶婶。”三夫人笑着道。

绿珠接在手里,随意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摆了一套珊瑚做成的小首饰,眼睛一亮却有满脸不以为然的扔在旁边的桌子上,转头又跑回刚才待的地方去看别的东西,并未言谢也未喊四婶婶。

三夫人抬头四处打量了屋里,笑着道:“四弟妹这里可真大,听说这里以前住的是皇子,可是真的?”并未为绿珠的不当道歉。

“是先六皇子的府邸。”析秋依旧淡淡的样子,暗暗去观察三夫人,她说话吐字生硬有着浓重的异地口音,无论从举止还是从表情言语上,都说明她应该是土生土长的苗疆人,大周男子可能会娶异族女子,但由于身份和出身的差异,即便是娶也只可能是妾身,如三爷这样直接娶了做正妻的,少之又少。

“果然是这样。”三夫人站起来,手就很自然的插在自己的腰上,点了点头道:“难怪装饰这样华丽,比侯府里还要好。”

析秋浅笑着,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随即绿珠的哭声就响了起来,析秋转头去看就看到绿珠打翻了一只琉璃高脚杯,手指被残破的碎片割破,绿珠握着手指哇哇的哭了起来,三夫人走过来一叠声的问道:“宝贝儿,宝贝儿。”

绿珠就举着手指,哭着地动山摇的:“这个什么破东西,竟然把我的手指割破了,阿姆,我好痛!”

三夫人急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手,析秋问道:“可要紧,要不要请太医来?”

“不用!”三夫人说完,就从自己腰上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小瓶药膏出来,拔了瓶塞就倒在绿珠的手指上,紧接着绿珠手指上的血便止住了,她也止了疼趴在三夫人身上哽咽着。

析秋有些尴尬,问道:“没事儿吧?”

三夫人回头朝析秋笑了笑,回道:“不过小伤,苗疆的药很好,三日伤口就能淤合了。”

析秋便愣了一愣,想到侯府中以往发生的事情,几乎每一桩都和苗药有关,她不禁拧了拧眉头,目光就落在三夫人手中的小瓶子上,若有所思。

一个小小的插曲,绿珠吼了两嗓子便不再哭了,由她身边的侍女抱着出去玩儿,三夫人端着茶看向析秋的肚子,问道:“四弟妹怀孕了?”

“是!”析秋浅笑着道。

三夫人点了点头,道:“那是男孩还是女孩?”析秋听着一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替你搭脉吧。”三夫人说着放了手里的茶盅:“只要试一试就知道你这胎是男是女了。”

她话音方落,析秋便笑着挑了眉头道:“三嫂会医术?”三夫人就摆着手,一脸无所谓的道:“不会,不过我们苗疆人人都是大夫,寻常的小病小伤自己都会治,不像你们,一有病只能请大夫上门。”

析秋很认同的点了点头,苗疆山多村庄和村庄之间相隔甚远,往往一个村子和一村子明明能隔山相望,可若实际去走却要好几日的路程,所以当地的人莫不是自己会一些医术,便是家中常备了草药,生病时也不用等大夫来。

“是男是女倒也无妨,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到时候生的时候反而多了份惊喜!”析秋笑着拒绝了,又指着三夫人手侧的蜜饯盘子:“都是府里的妈妈做的,三嫂尝尝。”

三夫人目光闪了闪,心里冷笑连连,却是摆着手道:“不用,我不大爱吃甜食。”说完,还是站了起来:“四弟妹不好奇吗?我当初怀绿珠的时候却是好奇的很。”朝析秋走过来:“不如我搭了脉瞧瞧,不和你说好不好!”脸上的笑容爽朗的毫无心机。

这是非要试一试的样子。

析秋眉头一挑也笑了起来:“不敢劳动三嫂。”很平静的看着走近的三夫人,不躲不闪摆手道:“三嫂现在好奇,可若是知道了却又要忍住不告诉我,岂不是越加的难受,还不如不知道呢。”说着笑容满面的站起来。

三夫人在隔了几步的距离停下来看着她。

三夫人看着她的神色,却在她脸上看不出一点异色,她伸出手去要去拉析秋的手臂,析秋却是手臂一转携了她的手,隔了帕子将她的手握住,笑着道:“不如我陪三嫂逛逛园子吧。”

三夫人的眉头禁不住的跳了跳,笑着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强求四弟妹了,我们去逛园子吧。”

析秋笑着点头,两人转身出了门,恰瞧见萧四郎大步出了穿堂从外面走了进来,析秋很自然的松开三夫人的手,将手中的帕子塞进荷包之中,朝萧四郎行了礼:“四爷!”

萧四郎在台阶上停住,目光在三夫人面上一转,面无表情的上了台阶,牵了析秋的手:“不是身子不适吗,快去歇着吧。”

“哦。”析秋显得很乖巧连声应了,又为难的看向三夫人:“三嫂再坐会儿吧。”

三夫人唇角不屑的一勾,笑着道:“既然四弟妹身子不适,那我就先回去了,反正离的近过两日再来便是。”她说完,又去看萧四郎:“四弟,三爷可在外院?”

萧四郎眉头一拧,不待他说话萧延诚已从穿堂而过,人进了院子。

三夫人蝴蝶一样扑过去挽着萧延诚就道:“可瞧见绿珠了,她在院子外面玩儿。”

“见到了。”萧延诚揽了三夫人,目光隔着院子,远远的就落在站在萧四郎身侧的析秋身上,眼底掠过一抹果然如此的惊艳,唇角一勾喊道:“四弟妹。”

“三哥。”析秋欠了欠身,飞快的扫了一眼萧延诚,和萧四郎长的有几分像,不过皮肤却由于太白的缘故,而多了一分病弱,左边的衣袖果然是空荡荡的…

萧四郎鼻尖冷哼一声,搂了析秋看也不看萧延诚一眼,转身要朝房里走,却又停了脚步,目光冷峻的看着三爷夫妻二人,声音冷若冰霜:“这里不欢迎你,不送!”

话落,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萧延诚站在院中,嘴角依旧是浅浅的笑容,他拍了拍三夫人的后背,笑着道:“人家可是不欢迎我们,走吧!”

三夫人也是轻笑一声,挽着三爷两人朝外走,边走边道:“相公,四弟果然如你所说,很有意思!”

萧延诚不置可否。

三夫人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四弟妹更有意思。”说着,就将她强着要切脉的事说了一遍:“她定是听说过苗毒的厉害,所以对我很戒备,可脸上却有没有该有的慌张和恐惧,还用帕子隔了手心携了我的手…”说着摇了摇头,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中原的女子,真有意思!”

萧延诚听着也不由挑了挑眉,随后又笑着道:“四弟自小便就如此,但凡他看中的东西,便总有让人惊艳之处。”说完,停了脚步,目含深意的回身,朝正房里看了一眼。

三夫人脸色就是一冷,揪着了萧延诚的胳膊道:“你是不是看中她的美貌了?”

“你又这样!”萧延诚一脸无奈,又捏了捏三夫人的脸:“乖!在我眼里,这个世上你是最美的女子。”

三夫人嘟了嘴问道:“真的?”萧延诚一脸诚实的点头,三夫人就重开了笑颜,又挽着萧延诚问道:“相公,您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对他这样,不如让我…”

“嘘!”萧延诚食指纤长,悠悠的压住三夫人的唇瓣,微笑着道:“若是这样,那我们何必回来呢,既是要玩,我们便认真的去玩,你放心,一定会让你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您打算怎么做?”三夫人一脸好奇。

萧延诚便挨着她的耳边,小声的道:“不着急,我已经有份大礼准备好了,只等我那二哥和四弟双手去接了。”说着顿了顿,又叹道:“…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得住。”

“好吧!”三夫人点了头:“只希望别太久。”说着朝迎面跑来的绿珠挥了挥手:“这段时间不能回去,相公恐怕要和绿珠好好解释一下才行。”

萧延诚没有说话,而是蹲下身抱起绿珠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一家三口由丫头婆子护送着,出了仪门上了马车就回了侯府,晚上,夫妻二人梳洗过后坐在卧室里说话,三夫人换着薄薄的里衣,衣料很薄几乎贴在身上,所以里头的风光一览无余,蜂腰酥胸曲线妖娆,她从椅子上起身移坐在萧延诚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一路从眉眼亲吻至嘴唇,呢喃道:“这一路颠簸,睡的也不安稳,昨夜人家可是等了你许久呢。”

萧延诚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手臂一用力搂住了她的纤腰,手又从短短的裙子里探了进去,三夫人唇角微勾眼神迷离,萧延诚笑着道:“不过两日没碰你,就这样迫不及待?”

三夫人嘤咛一声歪在他的肩头,手指在他胸口打着圈:“…日日都想你!”

萧延诚轻笑,手臂一动便拂掉桌面上一应的茶具碗碟,噼里啪啦的脆响声此起彼伏,两人并未不在意,萧延诚将三夫人勾上桌面,手紧紧捏着她的敏感,眼中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有火焰跳动摄人心魄,三夫人越加的迷恋扭动着身子,着急的去帮萧延诚解开衣服扣子…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跑了进来:“三爷,三夫人!”她才从院子里调过来的,年纪不大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守在门外方才听到房间里巨响,就以为出了什么事,看着三夫人身边的侍女无动于衷,她没有细想便想表现一下,推了门就闯了进来。

“啊!”一声惊叫,她捂住了眼睛连连后退:“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大好的气氛被人破坏,三夫人眼睛一红怒道:“你是该死!”说完,走到床边抽出挂在床头的鞭子,一鞭便挥了出去…

那丫头哪想得到三夫人会用鞭子抽来,不过一瞬间的事,她只觉得双眼顿时麻木了,紧接着便是剧烈的痛蔓延开来,她捂住眼睛尖叫一声,随即泂泂的鲜血便自眼窝里流了出来,糊了满脸满身。

三夫人不解气,照着她的脸又是一鞭子,紧接着地上便凭空出现了五六条七彩斑斓的小蛇,不过手掌大小行动却甚是灵活,眨眼功夫便游到那小丫头身边,顺着她的裙角就钻进了她的裙子里。

小丫头原本只是剧烈的惨叫,随即身体一抖僵硬的跪在哪里,慢慢的肤色开始由白变成了红,又由红变成了紫…

她松了手,脸上的肌肉开始迅速的抽搐,紧接着整个身子就一点一点塌陷下去,缓缓的萎缩,五官皱成了一团寻不着眉眼,继而若皮球一般蜷了起来倒在地上。

三夫人的随身伺候的婢女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三夫人回头见萧延诚正衣裳半敞坐在椅子上,她眉头一拧对着众人便是一鞭子:“都给我闭上眼睛,不准看!”

众人神情一凛立刻闭上了眼睛。

三夫人就怒喝着指着丫头尸体:“给我扔出去!”

那丫头被众人拖着出了门,有人迅速进来收拾,擦干了地上的血迹又重新关了门,三夫人气呼呼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真是蠢的似驴一样!”

“不过小事,何必动怒!”萧延诚轻笑着道。

三夫人便是眉头一横,看向萧延诚,脸上尽是不满,萧延诚却是手臂一勾将她带进怀里,笑着道:“良辰美景,娘子息怒!”

三夫人这才重开了笑脸。

析秋给萧四郎倒了茶,两人对面而坐,析秋拧了眉头道:“我觉得三嫂很奇怪。”总觉得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此人心术不正。”萧四郎声音冷澈的道:“往后若她再来府中,你不用再应付她,直接关门拒见。”说完,便握了她的手,道:“不可让她近身。”

“妾身知道了。”看来萧四郎和她有同感,也是觉得三夫人身上有股怪异的感觉,可具体哪里怪她却说不出,莫名的心里便生出戒备和抗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