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精心计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却没有想到,不远处乐袖正笑语嫣然的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的眼中。

乐袖帮敏哥儿理了理身上穿的孝服,道:“累了好些日子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是。”敏哥儿含笑应是,朝乐袖行了礼回了西五所,他一进门苏公公就迎了过来,递给他一封信:“殿下,督都有信送来。”

敏哥儿拆开信,视线一览随即就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露出面颊上浅浅的酒窝。

交泰殿中,毛姑姑跪在圣上面前,虔诚的磕安后,她道:“奴婢复命!”圣上赞赏的看着她,点头道:“一去十年,辛苦你了。”说着一顿又道:“朕记得曾经答应过你,将来等你顺利完成朕交代你办的事,就定会放你出宫让你颐养天年,如今朕兑现当年的承诺。”说完朝常公公颔首示意,常公公会意走了过来,将手中一直托着的一个匣子放在毛姑姑面前。

圣上又道:“这里是朕赏赐给你的,你拿着它出宫吧,无论经商还是行农随你去吧。”

“谢主隆恩。”毛姑姑又重重的磕了头,捧了匣子起身又朝常公公微微点头告别,在他目送之下出了交泰殿。

常公公待毛姑姑离开,小声回圣上的话:“奴才将凤梧宫里外,以及二皇子的房里外都仔细搜过,确实没有圣上想见的东西。”

难道当年真的毁了?圣上有些疑惑,不由想到皇后说的那句话:“…不管是沈氏还是她,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

目光就落在龙案上角,一直被他叠压着的那一封黄绢上…

苏公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悚然一惊,圣上这是要立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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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二步

T2“圣上。”苏公公自门外进来:“皇长子殿下到了。”

圣上握笔的手一顿,微微颔首道:“让他进来。”说完放了笔靠在了椅背上看着门口。

苏公公应是,他瞧着圣上的方才的意思,分明就是要立诏书的打算,为什么现在又将皇长子传了来,难道?

他不禁暗喜,压住心里的激动,他开了门出去,看向一身素衣孝服温雅如风的敏哥儿,笑意自眼底溢出来,做出请的手势:“殿下请。”

敏哥儿朝他微微颔首,率先进了交泰殿。

“儿臣叩见父皇。”敏哥儿抱拳行礼,垂着眼帘目不斜视,苏公公安静的退了出去关了殿门守在外面。

圣上视线也落在这个儿子身上,几个孩子中只有敏哥儿长的与他最为相像,便是行事作风也与他颇为相似,就是因为相似所以他常常对这个聪明心细又极有政治敏锐度的儿子无缘的生出一丝忌惮来。

有的时候,太过了解反而并非是一件好事,就是因为知道对方所有的长处和短处,在做决定上才会顾忌越发的多。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敏哥儿依言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未开口等着圣上说话。

过了一刻,圣上开了口,却是聊起了闲话家常,回忆似的说起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兄弟间如何相处,先帝又如何处理的,甚至还提及他们有次偷偷溜出皇宫被发现,而被先帝责罚的事情。

他罚的最重,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另外几个皇弟不过跪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各自的母妃求情领了回去,而当时的太子则是连跪都没跪!只有他一个人跪在御书房外,周围是来来往往的内侍和女官,没有人理会他是不是饿了冷了渴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那里,直到许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能清晰的记得那个夜晚是没有月亮的,他还记得御史房前的游廊从左到右一共是十二块地砖,从上到下一共是六块…

敏哥儿不知道圣上为何和他说起这件事,却一直认真聆听着他说的话,没有多余的话和表情。

圣上边说边看着他,就见敏哥儿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悲悯,没有同情也没有被冷落后的共鸣,他止了话头心中越发的满意!

敏哥儿却知道,圣上要的只是一个能倾听的人,不需要他怜悯也不需要他的同情,他只要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听着他把话说完,然后表达出他最终想要表达的意思即可。

“有时候,朕常常羡慕那些有母妃相护的兄妹,朕暗自想着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换母亲荣宠三年,只要三年…”在宫中,生母没有地位,和没有母亲有时是没有区别的。

敏哥儿面上露出哀容,垂了目光。

圣上眉梢扬起,叹气道:“是不是所有孩子都有过这样的想法?”像是寻常朋友的聊天。

“嗯。”敏哥儿露出思念的表情,憧憬的看着圣上:“儿臣也曾暗暗想过…”有些尴尬的样子:“常常想着,若是能见母亲一面,儿臣愿意做任何事情。”说完又露出温暖的笑容来:“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儿臣有父皇,儿臣愿意用所有的阳寿换父皇平安康健百年。”

圣上笑了起来,父子之间谈话的气氛更加的融洽轻松,忽然,他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想回萧府看一看,朕可是知道萧四夫人对你很是关爱。”

终于提到这件事了,敏哥儿心中一紧提高了戒备,面上却是轻松的回道:“没有。萧府虽承载了儿臣童年的所有记忆,可儿臣知道儿臣终归是过客,儿臣不属于那里…”

圣上对敏哥儿愧疚,因为那么多年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让他流落在外,可对他的顾忌也恰恰来自于此,大义上讲一个君王不会希望自己的儿子虽跟着自己姓,但心却向着别人,若是将江山交给他,将来大周岂不是改姓萧!

而从小义来论,想必天底下没有一对父母愿意见到,自己的孩子爱别人比爱自己多。

敏哥儿也好,萧四郎和析秋也好都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彼此都规避着自己的举止,但凡无要紧的事绝不联系。

这个问题也在敏哥儿心中盘旋了许久,他一直在等,等圣上来问他这个问题,他在等圣上给他一个机会,打消他心底的顾忌。

他红了眼睛看着圣上:“在萧府时,当初儿臣并不知身世的实情,只觉得萧督都对儿臣既严厉又疏离,如此之下四夫人给予儿臣的照佛,就让儿臣倍感温暖,可儿臣自始自终都知道,她终归不是儿臣的生母,以前听先生说典故,血浓于水,那时儿臣不明白,等后来跟父皇回到宫中,才真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说完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生母留给她的玉佩。

圣上始终看着他,却在见到他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时,对他说的话终于完全相信,心里软了软,微微颔首道:“萧四郎读书不多,也难为他替朕担负着教育照顾你的责任,!”

敏哥儿没有说话,垂着头。

“好了,好了。”圣上笑着道:“不说这件事了。”他看了眼敏哥儿对外头常公公笑着道:“去将萧四郎请来,就说朕请他吃饭。”常公公在外头应是,圣上又看着敏哥儿:“你也留下,借着机会好好谢谢他。”

谢什么?是要对过去的一个总结和感谢么?然后彻底了断?

敏哥儿心里凉了凉,还是站了起来,应是道:“儿臣遵旨。”规规矩矩的回了话。

少顷,萧四郎一身朝服被宣进了交泰殿,圣上笑着朝他招手:“今天也别行君臣之礼了。”他自己站起来:“我们去用膳,朕早已饥肠辘辘了。”

“是。”萧四郎的目光和敏哥儿一碰随即分开,父子两人一左一右随着圣上出了交泰殿进了偏殿,苏公公已带人将桌案摆好,铺着明黄的绸布,女官陆续端了菜品进来布好,专用于试菜的内侍拿着银筷一一试吃过后,方才为三人布菜。

各人面前摆了酒盅,圣上兴致不错的样子,端了酒盅和萧四郎道:“你的酒量朕可不敢和你比,你若是嫌盅小便让他们给你换了酒碗来。”

“不用。”萧四郎笑道:“微臣也不敢多饮。”

圣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随即眉头一皱闻了闻:“怎么有股子药味?”萧四郎放了酒盅站了起来:“微臣未曾留意,许是微臣身上带来的。”

“大惊小怪作甚,朕也不是闻不得药味,坐下。”圣上摆摆手,待萧四郎坐下他又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药味?”很自然的觉得萧四郎不可能生病吃药的。

萧四郎顿了顿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无奈:“是内子,自生产后药石未断,许是久了我们的衣服上也沾染了药味。”一顿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到未察觉。”

敏哥儿一怔,就想到那日析秋手心的那一点粉白,又放了心。

“可要请太医过府请脉?”圣上一愣,萧四郎谢道:“已请了太医,说是产后体虚恐一时难以复原。”难以启齿的样子:“妇人之症,甚是棘手。”

圣上若有所思,又端了酒盅:“喝酒喝酒,今日不提扰心之事。”萧四郎应是陪着喝了几盅。

“睿儿,敬大督都一杯。”圣上笑着说着。

敏哥儿却有些激动的去端酒盅,目光飞快的扫过萧四郎的面容,又敛了下去只觉得酒盅是从未有过的沉重,萧四郎已站了起来,端着酒盅:“还是让微臣敬殿下吧。”说完杯中酒一饮而尽。

敏哥儿愣了愣,嘴角干干的扯开一条似笑非笑的弧度,微微颔首:“萧督都,请!”也饮了杯中酒。

“都坐吧!”圣上端着酒盅,笑容满满。

析秋逗着萦姐儿,拿着各色的布条在她眼前晃动,嘴里笑着念叨:“父亲去了这么久也没有回来,你说圣上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萦姐儿露出没牙的小嘴,盯着眼前滑动的布条直笑。

再去看她旁边躺着的另一个正呼呼睡的正香,无论身边的说话声有多嘈杂,他只管睡的香甜。

析秋捏了捏恭哥儿的小脸:“…真是瞌睡虫。”又逗着萦姐儿:“还有你四姨母,也不知生了没有。”

前些日子韩家来报喜,韩夫人生了一个女儿,洗三礼的时候析秋告病未去观礼,只让人送了礼过去,而今儿一大早她让岑妈妈去周府看完佟析砚,佟析砚迟迟未生她心里担心就每日让岑妈妈去瞧瞧,今儿岑妈妈回来就说佟析砚发作了。

这都中午了,也不知生出来没有。

她一边记挂着萧四郎,一边记挂着佟析砚有些心不在焉的和萦姐儿说着话。

中午哄了两个孩子睡了午觉,她和炙哥儿说话,炙哥儿着急武师傅的事情,就问道:“娘,什么时候帮我请师傅回来啊。”三舅舅也教了他几日,不过他事情多又要去宫里,他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在练。

“快了。”析秋笑着看着他:“过些日子就会有师傅来,可是极好的。”炙哥儿眼睛一亮:“真的?”

析秋点头确认,炙哥儿高兴的蹦了起来:“那我去外院了,坤哥儿还在等我呢。”

“哎呦,哥儿小心些。”岑妈妈在门口侧身一让,炙哥儿已从她身边飞了出去,岑妈妈惊出一身冷汗来,炙哥儿哈哈笑道:“妈妈要相信我的身手!”只听见声音已不见人。

尽管吓的不轻,岑妈妈还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朝析秋行了礼:“夫人。”析秋微微颔首,问道:“怎么样,可生了?”

岑妈妈应是:“生了,生了,是位千金,六斤四两重,母子平安,周家下午进府来报喜。”

析秋笑了起来,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析秋又问了岑妈妈许多细节的事儿,岑妈妈才退了出去。

析秋也很高兴,佟析砚前头生了念哥儿,这会儿得了个女儿,一对儿女也算是圆满了,若是周夫人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吧。

“在想什么?”萧四郎自门口大步跨了进来,正瞧见析秋一个人坐在炕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尽是笑容,他不待析秋反应过来,过去揽住她:“这么高兴?”

析秋反应过来,过来看着他上下打量过后闻到淡淡的酒气:“喝酒了?和圣上喝的?”

萧四郎抱着她点点头。

“我去给你倒杯水。”要起身给他倒水,萧四郎紧紧抱住:“不用,我没醉。”一顿又道:“不过喝了几盅罢了。”

析秋想想也是,和圣上喝酒也不可能喝的太过,便没有强求,遂问道:“怎么了?圣上和四爷说了什么?”

萧四郎将头搁在她的头顶上,沉默了许久,析秋想抬头去看他却又因为角度的关系瞧不见,等了很久才听到头顶幽幽传来他的声音,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你想先去哪里看看?”

析秋愣住,怎么会突然说起要去哪里看看?

她正要反问,却蓦地明白过来,紧张的推开萧四郎扯住他的衣袖,问道:“圣上请四爷去做什么?”

萧四郎淡淡笑了起来,摸了摸析秋的脸说不上是高兴还是落寞:“没有说什么,只请我吃了一顿饭。”说着将敏哥儿作陪的事情说了一遍。

析秋向来心细,听完他说的话,便道:“四爷有什么打算?”

“你说呢。”萧四郎捏了捏她的鼻尖,又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药碗:“要用上这个了。”

析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落寞。

“傻丫头。”萧四郎看着她:“我没事。”

析秋依旧看着他,确认他真的没事才微微放了心,萧四郎又贴过来,抱着她呼着气道:“若我闲赋在家,整日游手好闲,夫人会不会嫌弃为夫?”

“会。”析秋噗嗤笑了起来,抱着萧四郎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他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一刀一枪一步一个脚印拼出来的,如今要让他放弃这一切,先不说他心里会不会抑郁,但让他无所事事和她一样曲在这内宅里,真的是委屈他了。

“我就怕四爷嫌闷不肯陪我们母子,整日里花街柳巷的转悠!”析秋嘟着嘴假装不满,萧四郎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哈哈笑道:“我若真去,夫人要当如何?”

析秋扬眉:“自是关门落锁搓衣板伺候。”萧四郎大笑起来,笑声洪亮。

两人逗趣说闹了一阵,析秋为萧四郎泡了茶,扶着他靠在炕头上,她低声问道:“那太平侯那边的事情,四爷是要交给阮侯爷和钱伯爷去做吗?”

“嗯。”萧四郎微微颔首,闭着眼睛淡淡的道:“这件事他们做,比我们做要更合适。”

析秋应是,觉得萧四郎说的有道理,但这件事恐怕也不会顺利,希望阮侯爷他们能应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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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三步

萧四夫人两次生产皆是艰难万分,虽有惊无险却大伤了元气,身体不但未复原还一日亏损一日,直至现在外间已几度传出病危之言。

听闻者不免觉得惋惜,更是对萧督都赞叹不已,他整日守在床榻前亲自端茶倒水,衣不解带体贴入微。

可尽管如此,四夫人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人人摇头叹息。

析秋躺在床上,春柳几个皆是苦着个脸进进出出,端水端药没有主心骨站在院子里发呆,甚至还有低低的哭声自院子里传来。

自督都府里传出的绝望之气,似乎满京城都能感受得到。

“四爷,太医来了。”天诚隔着帘子喊了一声,碧槐进了门低声与萧四郎和析秋禀过。

析秋抿唇轻笑,将身后垫着的迎枕拿下来重新躺了下去,萧四郎替她整理了被褥,两人目光对视一眼,又是一转方才的清明目光又变成无力焦灼的样子。

“督都。”两位太医一前一后进了房门,碧槐放了床上的帐子,析秋隔着帐子见萧四郎起身朝两人微微颔首:“有劳。”

“请!”太医近了床前,碧槐服侍着她将手放在脉诊上,析秋看着太医搭了手指在她手腕,房里的一时间没有了旁的声音。

自三日前萧四郎从宫中回来,两人商议后隔了一日便传出她病重的消息,萧四郎理所应当的没有上朝去衙门,整日守在家中陪着她床前床后的伺候,外间都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和睦,如今她上有太夫人照顾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她若是一走家中可不就要乱套了,所以,萧四郎有此反应,在众人眼里毫不奇怪。

但今天一早萧四郎递了奏折辞官,却引起了朝廷上下强烈的反响。

奏折上写了许多的言辞,动情之处更是令读者热泪盈眶感动不已,结尾处情真意切,只希望能尽心照顾内子,若有物可换与她健康平安,他愿上刀山下火海,付毕生精力,只愿得她相伴生死不离。

众人诧异一向冷面寡性的萧四郎竟是多情种子,竟是为了美人权势名利皆可抛…

圣上拿了奏折也是愣了一愣,却不像不知情者一味惊诧,他将奏折拿去给敏哥儿看,敏哥儿却是一副很自然的反应:“…都督和四夫人夫妻感情一向极好,如今四夫人身体抱恙,都督辞官归田专心照顾她身体,儿臣到并不惊讶。”

圣上看着他,微微颔首,事后还是遣了太医去督都府里为四夫人请脉。

“如何?”萧四郎见太医松了手指,一步上前轻声询道。

太医手了脉诊,脸上也露出郑重的表情,朝萧四郎一伸手:“还请借一步说话。”不愿当着病人的面讨论病情。

萧四郎微微颔首,吩咐碧槐:“仔细照顾。”碧槐应是,他便和太医出了房门去了暖阁。

“夫人。”碧槐有点紧张:“太医会不会看出什么来?”

“嘘!”析秋朝外面看了看示意碧槐稍安勿躁:“静柳姐给的药我连吃了半个月,昨日别的郎中诊脉就已察觉不出,他们也不会例外的。”他们为了营造气氛,重金请了几乎半城的郎中,这么人进进出出又是得出同样的结果,所以不过半日外头已经疯传她活不过一个月的消息。

碧槐心中不安的哦了一声,将帐子挂起来,小声道:“可是太医的医术不是要比外头的郎中好一些嘛。”析秋想要去听隔壁说话声,见碧槐咕哝着,她回道:“医术上或许会精湛些,但若只是探脉诊断也不会分出厚薄的,你别多虑了。”

萧四郎负手进了门,他走到床前析秋已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太医如何说?”萧四郎便笑着点头道:“毫无二致。”

“阿弥陀佛。”碧槐的反应比析秋还要快,她双手合十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太医察觉出什么,四爷可能就要担负欺君之罪了。

析秋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道:“你快去瞧瞧萦姐儿和恭哥儿,告诉马氏这会儿该吃奶了。”

碧槐笑着应是退出去,退到门口变戏法一样沉了脸色出了门,还适时的拿了帕子擦了眼角。

析秋正要说话,外头岑妈妈隔着帘子道:“夫人,阮夫人,钱夫人到了。”说着一顿又道:“七舅爷大舅奶奶七舅奶奶和定远伯的陈夫人也前后来了。”

析秋和萧四郎对视一眼,萧四郎起身:“我去外院。”析秋应是他便掀了帘子出了门去。

阮夫人和钱夫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四夫人。”阮夫人三两步走到床前,待瞧见析秋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发着青黑色,一改往日的清丽雅致满身被死沉之气覆盖,她就红了眼睛:“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我听到时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外间是谣传呢,没想到真是…”钱夫人也跟着后头语有哽咽不敢置信。

“快给两位夫人沏茶。”析秋吩咐春柳去沏茶,她又道:“劳烦二位来看我,快请坐。”

阮夫人摆着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我们作甚。”在床前落了座,瞧见析秋放在外面骨瘦如柴的手,心疼的帮她放进被子,又给她理了理被子:“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说着一顿又道:“大夫怎么说?”

“也不是什么大病。”析秋笑的很无奈:“就是妇人之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自生了萦姐儿和恭哥儿,这一个多月近两个月身上都没干净,潮水一样的…”她说着一顿叹息道:“只能慢慢调养了。”

阮夫人和钱夫人深信不疑,叹道:“这最是亏我们女人的身子的了。”钱夫人又似想起来什么道:“我听说有个什么熏蒸法,就是将人放在木桶里,里头再泡些中药,连续蒸几个月不论什么病都能好个七八成,若不然你试试?”

析秋知道她们是真着急,如今大势未定析秋若有个三长两短,以萧四郎的个性说不定真的撂挑子了,这眼下乱纷纷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若是出了纰漏她们谁也好过不了。

“谢谢,稍后我让人去问问静柳姐,让她配些药我也试试。”析秋面露感激。

钱夫人点头应是:“不管好赖,只要对身体没有害处,试试也没有坏处。”她说完,析秋含笑点头:“为我的事让你们操心了,你们也忙的很,还亲自跑一趟。”

“我们之间还说这样的话,我恨不得代你受了这罪才好。”阮夫人说着一顿又道:“再说我们也没没事可忙的。”

正说着,江氏陪着陈夫人进了门,江氏一见析秋就红了眼睛:“六姑奶奶。”她知道实情,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该演的还是要情真意切。

陈氏瞧见析秋的模样一怔,站在门口一时间竟露出恍惚的样子。

“大嫂,弟妹。”析秋说完又去看陈夫人:“陈夫人,快请坐。”江氏点头应是和陈夫人进来,陈氏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难以接受眼前虚弱病态憔悴的人是析秋。

陈夫人迅速看了眼江氏,见她已经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睛,她目光一转,关切的走到床边来,上来打量了析秋的面色,眼底一抹异色划过,随即也面露动容道:“月子里见你时还笑语盈盈精神极好,这才这点日子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

析秋就将方才和阮夫人钱夫人说的话,又和陈夫人重新说了一遍,陈夫人夸张的叹了口气,还擦了擦眼角,伤感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各样的药材都带了些来,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上,若是哪一味得用了你和我说,我回头再让人送来。”

“给您添麻烦了。”析秋吃力的笑着说着:“我这身子…”很绝望的样子。

陈夫人又出言安慰她,江氏则坐在一边默默的陪着,钱夫人和阮夫人难得的没有因为陈夫人的到来率先离开,而是和江氏一起让在了一边。

陈氏揪着帕子出神的盯着析秋在看。

“弟妹你怎么来了。”析秋看着陈氏:“你还怀着身子,别过了病气。”

陈氏摇着头:“我没事。”说着有些尴尬,说起家里的事怕析秋惦念:“姑奶奶好好养着身子,七爷和姨娘都好的很,您不要挂心。”

析秋去看陈氏,就见她眼底是真实的关怀和担忧,她略感欣慰点头道:“辛苦你了。”陈氏哽咽着没有说话。

陈夫人回头看了眼陈氏,目光一瞬间有些晦暗不明,转头又亲切的道:“照顾相公婆母,这些都是她该做的,四夫人若有事尽管吩咐她去做,她在家里身体就好的很,受点累无妨的。”

陈氏扯了扯嘴角,朝析秋点了点头。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现在她自己就是最重要的。”析秋含笑道看着陈氏。

陈氏侧转过去飞快的抹了眼泪。

陈夫人垂了眼眸,目光微闪,起身道:“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实在脱不开身,我明天再来看您。”

“偌大的府都是您在打理,事情多的很,您不用常过来免得为了我耽误了您的功夫。”析秋说着又对江氏道:“大嫂,劳烦您帮我送送陈夫人。”

江氏站了起来点头应是,陈夫人已道:“亲家大嫂已陪了我一路,别累着她了。”说完牵上陈氏的手:“让妹妹送我吧!”

析秋和江氏都朝陈氏看去,陈氏看了眼析秋和江氏,颔首应是陪着陈夫人出了门。

一出门陈氏见四周无人,便言辞冷漠的道:“…怀着身子也没什么金贵的,你平日没事就常过来走动,别分不清主次。”陈氏垂着头应是,陈夫人又道:“伯爷今天就要回来了,接下来就是关键的时候,你精心些若是有事我会让人来通知你。”

“大嫂,我知道了。”陈氏温顺的垂头应是,陈夫人摆着手道:“你回去吧,别让她们对你起心了。”说完不看陈氏头也不回的带着人出了院子。

陈氏看着陈夫人出了院子,面无表情的回身重新进了房门。

“陈夫人走了?”江氏问道,陈氏点头应是:“走了。”在江氏身边坐了下来,阮夫人和钱夫人皆是用审视的目光去看陈氏,随即又想到她毕竟是析秋的弟媳,两人收了目光也起身告辞:“我们也回去了。”

析秋让岑妈妈送她们出去。

江氏当着陈氏的面也不好和析秋说别的事儿,只象征性的安慰她,中午妯娌两个就在房里用了饭,江氏又道:“若不然让炙哥儿去我那边住几日吧。”怕炙哥儿没人照顾。

“没事。”析秋笑着回道:“大夫人将他接过去照顾了,太夫人这两日也有些不大精神,她无暇分神索性就将炙哥儿接过去了,也能和鑫哥儿晟哥儿做个伴。”

“那也好。”江氏赞同的点点头,和陈氏又陪着析秋坐了会儿,见她面露疲倦这才回去。

陈氏一步三回头,析秋笑着朝她颔首,叮嘱道:“你别常来回的走,照顾好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了。”陈氏低头红了眼睛,快步出了门。

一连几日,府中来来往往探病的人车水马龙,析秋连看顾萦姐儿和恭哥儿的时间都挪不出来,这一日送走许夫人和黄夫人,萧四郎自外间回来,进门便道:“太平侯进京了。”

析秋坐起来靠在床头,问道:“圣上接见了吗?”

“嗯。”萧四郎点头回道:“令定远伯和锦乡侯作陪。”

太平侯乃先祖封的爵位,现如今大周有爵位的功勋之家,能与太平侯相媲美的已是屈指可数,而且,太平侯数代行事低调,前任侯爷几乎一生没出过太平,可尽管太平侯在朝中已数代无人经营,可其积累的人脉以及先祖封爵的号召力依旧不可小觑,如此低调又极富盛名及势力的太平侯,突然被圣上召见,不得不让人多想。

起初析秋还未明白,直到萧四郎轻言:“现任太平侯兄弟三人,子嗣并不旺盛,到他这一枝家中仅出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十八有余,女儿今年芳龄十岁。”

一语点醒,析秋惊讶的看着他:“你是说,圣上有意为其中一位皇子选这位太平侯嫡出的女儿为正妃?”

“只怕比你想的还要深些。”萧四郎淡淡的道,析秋秀眉微锁,比她想的还要深些,难道是…

她看着萧四郎,忽然明白他为什么对太平侯此人如此挂心,不由道:“圣上看中太平侯一族行事低调不与外界争锋,所以…”所以想要太平侯成为未来的大周第一外戚?

皇后之选向来苛刻,地位低了自是难有一国之母的威严,可若是势力太大…史上外戚干政数不胜数,圣上担心将来他的儿子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怕外戚势力太大儿子压制不了,所以精挑细选之下,挑了既地位尊崇又行事低调的太平侯?

如此说来,若是这一次圣上将太平侯的女儿定给了谁,那是不是就可以认作他是变相的立了储君?

析秋心思转过,含笑道:“圣上真是用心良苦,令定远伯和锦乡侯作陪,没有半分的厚此薄彼。”

第二日,朝中一场形式诡异的“大战”拉开了帷幕,太平侯自承爵那年进京谢恩后再没进过京城,可是,可能连他都没有想到,他此次的到来是这样的受欢迎程度。

几乎半朝的朝臣出动,请客送礼登门拜访,雅妓美婢,包场喝花酒…甚至还有人来前细下了功夫,追溯到祖宗十几代攀上了个表亲,一时间称兄道弟好不热闹,而太平侯此人也颇有意思,送礼时一概来者不拒,认亲时一律不否认,当事人皆以为攀交顺利,客来礼往门庭若市。

只是,过了十来日,太平侯却是一封奏折递交了上去,奏折上详细列着所有前来拜访之人所送之礼,所认之亲甚至连说的话也都详列在上,事无巨细。

一时间朝中哗然,人人自危,也同时对太平侯此人又了一番重新定义,自此再无人敢登门拜访。

圣上惩治了几位手法高调的,也同时对太平侯愈加的满意。

定远伯陈晖急的抓耳挠腮,和陈夫人发起了牢骚:“你瞧瞧他,油盐不进的,正当自己已经是国丈了。”想到自己连连碰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陈夫人给她揉着肩膀,出主意道:“伯爷别恼,是人总会有弱点和喜好的。”她说着一顿又道:“你不如派人去太平仔细打听打听,侯爷平时做什么爱吃什么等等喜好,到时候你对症下药岂不是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