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更完毕,姑娘们记得从前一章开始看,表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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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家宴,也免不了酒过三巡,女眷们个个面色绯红,加上祁冠天只顾着逗弄怀中的祁玉雍,祁冠尉和祁渊又久久不归,薄醉后大家的性子也放开了些,调笑声不绝于席间,倒也热闹的狠。

“老爷,今晚若是醉了,烟儿留下来伺候您吧。”身边的柳如烟眼波似水,映着点点月华,仿佛承装了满满的柔情,惹得祁冠天身子一酥,眼看就要答应,却听得对面祁玉晴“啊”的一声叫唤了起来。

祁玉晴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只好揉了揉被母亲掐的生疼的手臂,耐着性子断断续续地开口道:“爹爹爹不是答应了今夜陪着晴儿下棋的么?”

“玉晴,这都多晚了?”柳如烟是什么性子,拿了话就说开来:“老爷子喝了酒就该休息,你若想下棋,拉了玉冷或者玉悠都可以,怎么好厚着脸皮劳烦父亲大人呢?”说着还瞄了一眼祁玉晴身边的四姨太,谁都看得出来她所言“厚脸皮”的人暗指的是谁。

“如烟你怎么说话的?”四姨太也不甘被欺负,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老爷吃醉了酒自然是该休息的,你留下来又是做什么呢,难道非要吸干老爷子的精髓才甘心么?”

一席话说的虽然含蓄,却也让未出嫁的姑娘们个个红了脸,祁玉容只好出来劝:“姨娘们都别争了,大不了我这个女儿来照顾父亲。”

“你们这是争个什么争?”祁冠天原本嫌女人们争风吃醋太麻烦不想管,可毕竟家宴上还有表姑娘们和许书颜在侧,也算是内丑不好外扬:“今晚吃醉了,回去让若琳熬了解酒汤喝,一觉就睡了,也用不着你们伺候,快些散了吧,也晚了!”

说完起身,将怀中的祁玉雍丢给柳如烟便走了,也不给她个面子。

祁玉雍原本正耍着祁冠天腰上佩的玉珠串子,如今甫一被甩开,吓得哇一声便哭闹了起来,惹得柳如烟心疼,赶紧抱了入怀:“咱们回屋去,爹爹不要你,娘要你。”故意撂下这句话,柳如烟并未和任何人打招呼,起身便走,只是经过四姨太身边时,见她脸上有些得意之色,忍不住道:“有本事生个儿子,别老拿女儿来装可怜!”

“你不是生了个儿子么?还不是一样可怜!”四姨太仗着温月娘地关系。从来就没怕过柳如烟。不过是认命人家生了个儿子才让她骑在头上。如今当着这么多人。不想失了面子。便顶了回嘴。

“可怜什么?”柳如烟倒也不气。巧巧地笑了:“总好过将来没人送终。”说完领了儿子便去。哪里还会等四姨太再说什么。

“她”四姨太脸色一变。一手拉了祁玉晴:“你个没出息地。别人要是有这样一门亲事可巴不得呢。这下倒好。凭白落人口舌。要是你下次再寻死觅活。我就真没人送终了!”说着还伸出了鲜红地蔻丹去掐玉晴地胳膊。惹得她含着泪又不敢哭出来。一张小脸苦哈哈地让人不忍。

“小姐。晴姑娘真可怜”挽歌倒是和玉晴年纪一般大小。此时看着她被自个儿娘当着这么多人数落。自然感同身受。靠近许书颜身边。低声叹道。

并未说话。书颜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走远。心里更加不想就此呆在祁家。只盼早早寻了门亲事。嫁过去做当家主母才好。也免得日日对着这些人情冷暖。心也越来越冷了。

祁玉悠蹙着眉。看到许书颜呆呆地样子。还以为她吓着了。过去轻轻拉了她地手:“书颜。四姨太性子是泼辣了些。但品素里对玉晴可宝贝着呢。别看她这样。不过是撒撒气罢了。”

回首看着祁玉悠,许书颜其实也不难从她面上寻到一丝尴尬和同情,只是因为看惯了,所以才渐渐变得麻木罢了。

“好啦好啦,差不多也该散席了。”二姨太四姨太相继离开,剩下个三姨太又是不问世事的,祁玉容便站了出来打哈哈,调节一下尴尬的气氛,让大家都散了,免得继续留下来倒是看到更多的笑话。

此话一出,祁玉冷首先立了起身,扶起三姨太便告了礼走了。黄杏儿、姚文绣、柳若彤也齐齐跟着出去了,就剩祁玉悠和许书颜还没走。

“书颜,我们一并回去吧。”祁玉悠不太待见大姐,只想和许书颜快些离开。

祁玉容却拦住了她,陪笑着低声道:“三妹,去大姐那儿坐坐,有事要与你商量商量呢。”

“何事?当着书颜的面不能说么?”祁玉悠有些不愿意。

接收到祁玉容投来的眼神,书颜懂了,推了推祁玉悠:“妹子自个儿回去,姐姐们有要事相商,就快些去吧。”

“那你一人回去罢。”奈何没理拒绝,祁玉悠只得随着祁玉容去了,偌大个林子,此时却只剩了书颜一人。虽然周围还有好些个前来收拾桌上残局的丫鬟,书颜却觉得有些冷的慌。

身边的挽歌见了,赶忙上前两步:“小姐,这夜里风大,您不如到前面的观景小筑里避避,奴婢给您拿件披风过来。”

双臂环绕着,许书颜有些后悔为穿着这薄绸的衫子就来赴宴,只好点点头,叮嘱挽歌千万小心些,又让丫鬟取了个防风行灯递给她,这才独自去了前边林子的小筑。

其实这小筑算起来就是个凉台,左右两间屋子,当中用了屏风隔开,四面有半人高的围栏,上面挑空有个茅草编制的拱形顶盖,勉强可以遮遮风罢了。走进一看,小筑地面铺满了竹席,当中还有卧榻和矮几,倒也有几分野趣。瞧着此处无人,书颜缓缓斜躺在了卧榻之上,感觉身子暖了些,就有点儿酒意上头,感觉周围寂静无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想要小憩一会儿子。

“谁在哪儿?”

正迷迷糊糊间,书颜耳边听得一声探问,冷冷的音调不就是那个眼高于顶的祁二爷么,吓得什么瞌睡也没了,突地一下坐正了身子。

谁知来人竟不止一个,另一个高大的黑影直接走到矮几边去了烛台点燃,就着烛光一照,书颜认出来人正是那髯须满面的祁冠尉。

此时,祁冠尉道是将许书颜的样子看了个清楚明白,琢磨着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一般,转过头来望着祁渊:“你小子怎么连相好的都不认识了?都怪叔叔不好,非要拖了你在若琳那儿悄悄吃酒,凭白让美人儿卧榻独等。”

“你”许书颜正要辩驳,谁知祁渊竟一把冲上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冲祁冠尉大声道:“那你还不快知趣地离开,如今夜已大半,难道想让美人儿埋怨我不成?”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放心吧,叔会替你保密的,弄影那儿决不让她知道你又寻了个相好的。”祁冠尉本来就半醉半醒,此时虽然看清楚了许书颜就是早上祁渊撵子上的那个姑娘,却以为两人私下是相好,赶紧提了衣袍就跑得无影无踪。

章三十四 齿痕

人去楼空,夜深人静。虽然不远处还有丫鬟小厮来来往往收拾着夜宴的残局,奈何小筑此间的的动静太过微小,根本没能引得任何人的注意。

被祁渊捂住嘴唇,书颜都给憋要岔气了,双目含着泪,肩头又被其另一只手臂给拦腰勒住动弹不得,只能呜呜咽咽地发出些声响,盼着外间能有人经过好发现自己。

“你不是挺聪明么?今日怎的却傻了一般?”祁渊略带醉意的声音吐在许书颜耳边,有一丝戏谑:“若是以后还想清清白白的嫁人,就老老实实的呆住,不然让其他人看到你三更半夜竟同我如此这般呆在一起,怕是什么名声也尽毁了。”

听了祁渊的话,许书颜果真倒没再挣扎,慢慢放松了身子。

见怀中人儿不再扭动,祁渊以为她果真怕了,慢慢地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低声道:“今儿早上还没问明白就让你给跑了,现在就你我二人,你好好给爷解释解释,到底从哪里听来的疯话。”

感到唇上一松,书颜是又羞又愤,气急不过,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张口就是一咬。

刚放开手,祁渊哪里来得及反应,等感到手背传来一阵火辣的疼痛感,却也已经晚了,只得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可书颜还没能泄气,双手紧紧拉住祁渊的手臂,反而咬地更加用力

“你——”

夹杂着喊疼的声音,祁渊正要开口骂去,冷不防许书颜一把将他反推三尺,又伸手将衣袖给“呲”地一声撕裂了,露出一截白白的臂膀,想是因为太过激动,在昏黄的灯烛下竟有着淡淡的红晕,“我的丫鬟回拢烟阁去取披风,这时候也该过来了。你有本事就叫啊,好让他们看看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祁家少爷,是怎么趁着酒意竟欺压自家表姑娘的。说出去,我没脸,你更别想有脸!”说罢喘着粗气,一脸决绝的样儿盯住对面的祁渊,双颊也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泛起了红晕。

其实书颜不过是在赌罢了。虽然本朝民风开放,可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最终受累的还是女人。一来名节受损,二来更加无人上门提亲,剩下的出路不是一死就是嫁给侮辱自己的男人。按现在的情况,若是被人看到她和祁渊这样的情形,吃亏大的总归还是自己,祁渊不过是被说上两句,大不了吃两个板子,谁又会真的敢动祁家未来家主呢?

虽然脑中不断的辗转衡量着,书颜却并未在面上表现出一丝的气馁,反而双目紧盯住祁渊,一动也不动,想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不顾一切,或许,就会怕了。

祁渊被许书颜这样一说。一时间也顾不得手上传来阵阵火辣辣地感觉。仔细一寻思。这里就是老爷子地园子。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借着酒意想要“糟蹋”新来地四姑娘。怕是就算死不了也得被烦死。若是逼着自己娶了她。那就更加地

想到此。祁渊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爷知道了。你这女人心思真是又缜密又毒辣啊!”

“你什么意思?”书颜见祁渊表情一转。根本不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你想我喊人来。就装出一副被欺负地样子。到时候老爷子一怒之下便会让我娶了你。你这小妮子。脑子里竟装了这些复杂地心思。爷还是第一次遇到!”说着说着。祁渊也不恼了。冷哼一声。抬眼看了看手上还在渗血地牙印:“罢了。下回连同这个齿痕。还有手臂上和胸口上地伤。爷一并找你算!”说完。又是一声闷哼。重重挥着衣袍便扬长而去。不再理会许书颜。

祁渊一走。许书颜原本紧绷地身子一下子就瘫软地跌在了榻上。抬手一扶。额上竟满满都是渗出地细汗。心想亏得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个图他富贵地表姑娘罢了。要是喊了人来。最后结果真真是不堪设想呢。若是要自己委身于他。不如死了算了才好!

估摸着这会儿子差不多挽歌也该拿着披风过来了。书颜只得强打着精神。将臂上被扯破地衣袖往上拢起再扁了两圈。又初略理了衣裳和发髻。一口吹熄了祁冠尉点燃地小烛。盼着夜色里挽歌瞧不出自己地异样。

不一会儿,挽歌便来了,许书颜接过披风将身子紧紧拢住,一路话也没说就往拢烟阁方向走。

回到寝屋,书颜让挽歌翠袖都不必伺候自己,挽歌没说什么,以为自家小姐不过是乏了,翠袖却看出她面上略显得而有些不太自然,却又不好直接问,只得拉了挽歌悄悄问。

“小姐是不是在席上受了什么委屈?”翠袖有些恼了,后悔自己不该让挽歌跟去耀景楼。

“小姐没怎么啊。”挽歌摇摇头,仔细寻思了一下,又想不起哪里不妥来。

“你难道没发现小姐的脸色,白的吓人?”翠袖伸手假意掐了一下挽歌,似是埋怨。

“脸色?”挽歌抬眼望了望上头:“许是吃了太多酒吧。”

“小姐的酒量你难道不知道?”翠袖否了挽歌的说法:“虽然容易上头,却也不是那样容易醉的。”

“那我确实没看到小姐受委屈啊。”挽歌扁扁嘴,嘟囔道。

“罢了罢了,以后再也不让你跟去了,也不小心瞧着小姐,只顾自个儿耍去了罢…”

听见楼下传来的对话,书颜轻轻关上了排门,赶紧将衣裳脱了藏好,又换了身常服,寻到桌上一口灌下杯冷茶,心情才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虽然有些恼怒,可想起自己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祁渊,有什么气也消去了大半。起身开窗,想看看祁渊到底有没有回水阁,却只见到对面漆黑一片,只有书房的位置点了一盏昏烛,想来只是画楼公子还在作画罢了,那个祁渊并未回到水阁之中,不由得心中踏实了些。

天色已晚,加上夜里又受了惊,书颜倒是一夜无梦,酣睡直到第二日清晨。

章三十五 偷闲

清晨,许书颜用过早膳便让水莪去辞了朱嬷嬷,就说昨日饮酒太甚上了头,今日便不去丹青院听学了。之后又命芜菁芜兰准备书案,熏香并一盏清茶摆在湖边的露台,想着好生休整一下心情才行。

水莪听了,面色不太好,想来是可惜今日无缘得见心中那个人,水月赶紧拉了相劝,这才乖乖领了吩咐去前院寻朱嬷嬷告假。

换上件竹青色的素袍,腰间勒了一截指母粗细的同色锦带,有细细的流苏缀在腰际,书颜又自己随意绾了个懒云髻,别了根母亲生前留给自己的碧玉花簪,就此捏了一本诗词集子,让翠袖带上女红绣篮,一并去了湖边。

芜菁芜兰动作麻利,已在露台上摆好了坐榻和矮几,并煮好了鲜茶放在上面凉着,就等许书颜来了便可以润嗓。

放下绣篮,翠袖看自家小姐的脸色,知道她向来喜欢独处,便悄悄退了出去,静静立在外面等候。

随手撩开纱帘,近在咫尺的碧湖凌波闪闪,书颜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想着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取了针线在手,想着如何绣出个独特的海棠花样,却久久不能下针,不由得抬眼凝神望着远处的湖面。

经过昨夜之事,书颜觉得身在祁家怕是日子会越来越难过,那祁渊虽然不怎么回锦上园居住,可毕竟祁家上上下下都靠着他在做主,如今自己得罪了他,即便是不常见面,也难保他将来会暗地里使绊子。祁玉容倒是对自己和气,可不过是当作筹码罢了,加上个不管事的祁冠天,再想想几个姑娘现如今的处境,怕是自己早先想好的计划要给落空的。

高阳许家虽不是祁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可好歹也是地方首府。虽然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许书颜却也是卖了宅子卖了田产庄子才出来的。算上一算,存在钱庄里的现银子就有一万八千两。当初来河东前也想好了,想借着祁家的声望,寻上一户干净又有前途的大户人家嫁过去做少奶奶,不求大富大贵,却也要吃穿不愁。自己上辈子没吃过苦,下辈子也没理由去吃苦,这才独自一人离乡背井的前来投靠。

现如今住了小半月后才发现,祁家两百年的基业并非表面上那样通透,内里复杂程度远非自己所想像。就拿晴姑娘当初投湖之事来说,许书颜就相当震惊。虽然嘴上对翠袖说了那些看似冷静的话,心里却也是同情她的。身为庶出,嫁娶之事哪能自己做主,玉晴虽然小,但也知道反抗。看来自己当初想的也太天真了,盼着靠祁家寻个好人家,又要合了自个儿的主意。可现在看来,若是被强嫁给什么猪呀狗呀的,岂不是背了当初的意愿。

想到此,书颜更加定了心思,觉着只有靠宫里头那位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祁渊虽然势大,毕竟抵不过贵妃娘娘的身份。要是她喜欢自己,那婚事方面也好拖她给指点一二,比现在坐以待毙的强。

既然心思明了,书颜也收回了目光,看着手中白丝荷包,也有了主意,取了跟碧色丝线,开始动起手来。

哪知这一绣就过去了大半天地时间。等许书颜觉得有些乏了。却发现肚子有些“咕咕”叫起来。

“翠袖!”

听见唤声。一直立在外面地翠袖赶紧撩开帘子进来。又麻利地斟了杯茶递给她:“小姐。您绣了一个上午。可是饿了?”

“还是你心思通透。”书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还真有些饿了呢。”

“不如就在这儿用膳吧。反正四周有纱幔合围。外面也看不到您。而且此处暖风徐徐。想来胃口都会好些地。等奴婢去张罗饭菜。小姐您再休息一会儿吧。”翠袖望了望露台外随风摇曳地碧树。又过去抢了书颜手中地绣篮:“您可别再绣了。亏眼睛呢。”

“知道。我看看书行吧。”书颜也没恼。顺手拿起了放在身边地集子。

“还不是一样,您就养养神得了。”说罢,翠袖同样抢去了书。

“好好好,你这个管家婆,我不看就是了,闭着眼睡觉总行了吧。”心中一暖,书颜便依了她,顺势斜躺在了软榻之上,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看着自家小姐总算恢复了心情,翠袖也安心了些,轻手轻脚地出来露台,寻了芜菁芜兰一并张罗午膳去了。

哪知刚睡下不久,就听得水莪的声音远远响起,还夹杂着一丝兴奋:“四姑娘,有客来访,是画楼公子。”

撑起身子,书颜听说是画楼公子来了,起身理了理衣裳:“让公子进来罢。”

话音一落,水莪已经撩开了纱幔,迎了画楼公子进来,脸上染了两朵桃花似的红晕,娇娇怯怯的模样,让书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公子稍坐,奴婢去给您奉茶。”水莪一扭头,又退下去了,想来是害羞,又不敢一直呆在露台当中。

“您干脆收了水莪罢,这丫头日日心思都不在这儿,我留着也是个麻烦。”书颜觉得有趣,故意用衣袖掩了唇角的笑意,故作认真地说道。

哪知画楼公子面色一凛,略有些不悦:“朱嬷嬷托人说你有些不适,我才所以来看看罢了,四姑娘千万别误会。”

对于画楼公子的一本正经,书颜有些意外,却也只是笑笑,指了指对面的软榻:“公子请坐。你也不用当真,我不过是玩笑罢了。”

“在下也不是计较什么,只是事关水莪的清誉,得撇干净了才好。”画楼却一点笑意也没有,话音淡淡的。

见他如此认真,书颜只好收起笑容:“还是公子想的周到,是我疏忽了。我明白,公子心气儿高,一个丫鬟,却也是配不上您的。”不知为何,书颜心里略有些不悦,觉得水莪虽然是个下人,但模样生的好,又是个清清白白的家生丫鬟,别说是配个画楼公子这样的门客,就是嫁与一方小吏做妾也是上得了台面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画楼见书颜笑意全无,也觉得自己太过较真,只好解释:“只是水莪之前曾向我示好,我也断然向二太太表明了心意,是不可能收了她的。所以此事休要再提,免得又伤了彼此的脸面。”

见画楼公子语气渐软,书颜也想开了些,吐气如兰微叹道:“各人姻缘自有定数,却也是勉强不来的,是我多心了。”

画楼见书颜并未计较,便有意岔开了话题,提及当年遇见许之山的事。书颜听见自己父亲的往事,自然极为感兴趣,接连问了许多问题,画楼公子都一一答了。两人又切磋了一些在丹青技艺上的心得,倒也逐渐忘记了适才的不愉快,说着说着,阵阵笑声从露台里传了出来,有许书颜的轻吟浅笑,也有画楼公子的浅浅朗笑,回荡在湖面,似乎能延伸到很远,久久不息。

只是两人都没发现,不远处立着一袭绛色衣袍的人影,朗眉微蹙,薄唇轻抿,似是有些迷惑的神色浮在面上,一动也未曾动。

章三十六 留饭

和风徐徐,纱幔轻舞,临近午时,因为露台靠近碧池边也不觉得晒,反而暖烘烘的,让人由衷放松了心情。露台中充盈着细语浅笑,气氛融融,仿佛能带动外间的水波,一点一点漾起了丝丝涟漪。

“啊,二爷,您怎么在此!”

冷不防一声叫惊呼打破了此间平静,水莪刚刚端了鲜茶和糕点过来,竟然见到祁渊端立湖边,还面色冷冽,不由得一惊,吓得叫出了声。

祁渊眉头蹙起,有些不悦:“叫什么叫,难道爷不能在这儿?”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水莪吓得腿肚子一软,差些就跪了下去:“因为,因为画楼公子在这儿,所以…”见祁渊扳着脸,连话语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怎么,难不成你家姑娘正和画楼公子私会,爷正好撞上了,你却想拦?”祁渊冷哼一声,。

外间两人的对话已经系数传入了露台之内,书颜听见水莪的惊呼心中已经是一凉,想起祁渊曾经告诫自己莫要和画楼单独来往,又听他那样污蔑自己和画楼公子的清白,正要发作,却在抬眼间看到了一张温润含笑的脸庞,原本的忐忑竟渐渐平息了下去,深吸了口气调整心绪,这才道:“公子,二爷许是来寻您的,我便不强留来客了。”说罢起身,意在相送。

“四姑娘别介意二爷的话,许是水莪冒犯了他,才出出气罢了。二爷今日也去了书坊,想来知道你身体不适,也是来探望的。我这就去请他进来。”画楼公子解释了两句,没等书颜拒绝已经作势要去请了那人进来。

“公子!”

书颜一听他竟要请了那“大麻烦”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拉住了画楼公子的衣袖:“千万别,他哪里会来探望我,你一定是误会了。”

说话间,祁渊已经踏入了露台之中,手里还扯着半截纱幔,瞥了一眼许书颜和画楼,见她竟拉着对方的衣袖,面色一冷:“误会什么?这是误会么?”

“二爷倒认为是什么误会?”书颜看到祁渊一副兴师问罪地样子。一时间倒也忘记放开画楼公子地衣袖。立马顶了回嘴。冷脸相对。

“二爷。在下不过前来探望四姑娘。或许是您误会了吧。”画楼公子闹不清两人到底有何嫌隙。见了面怎么一如仇人般争锋相对。

“公子。我觉得有些乏了。这便回去休息。不送了。”书颜匆匆颔首福了一礼。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他地衣袖。面上一红。才知道祁渊真是误会了。

祁渊见状。正想拦住许书颜。却听得外间又有动静。还夹杂着一阵饭香。不由得计上心头。转身往外一看:“来地正好。爷也饿了。画楼。我们就在此用午膳罢。”说完示意立在外头地翠袖将午膳端进来。并侧开了身子。

翠袖却是知道许书颜心思地。并未进来。只是抬眼望了望立在里面地她。请求似地眼神。想要得到吩咐。

画楼公子略扬了扬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仿佛看出了些什么。偏生帮衬着向书颜道:“二爷不说倒还不觉得。如今也有些饿了。书颜。你就留个饭吧。”

正想拒绝,转头却看着画楼公子对着自己笑意浅浅,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了,书颜只得点点头,转身回到软榻下坐着,心想不理会那祁渊就好,不过一顿饭,快些用了就赶他离开便是。

翠袖只好领着芜菁芜兰进来布膳,水莪也识相的去多拿了两副碗筷过来,又怕多了两个人用膳,菜式太薄,丫鬟们一并又退了出去,准备向厨房多要几样再送过来。

夹了一片醋溜鱼,祁渊吃在嘴里总觉酸的过分,不由得皱眉:“怎么这么酸?”

“酸么?”画楼公子一笑,也夹了一片入口,摇摇头:“在下倒觉着适口。”

“若二爷吃不惯此处的饭菜,大可另外寻了地方去。”画楼公子话中有话,书颜却因为正恼着祁渊而没听出来。

“虽说粗略了些,肚子饿了也只得将就。”祁渊并未理会书颜屡屡逐客,又夹起一只葱香浓郁的酱爆鸭舌,故意吃的“滋滋”直响。

画楼公子看了祁渊一眼,发现他右手上竟又一圈淡淡的齿痕,脱口问道:“二爷,你的手?”

祁渊回神过来,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对面之人,许书颜也一下子绷紧了心弦,有些紧张地抬眼望着祁渊,只盼着他帮着隐瞒才好。

“没什么,叫相好的给咬了一口。”祁渊话音里透着一股子暧昧,说罢还故意抬起手背,侧眼瞧了瞧许书颜的反应。

书颜听了,心中又羞又恼,奈何却不能表露也无法发作,只好将满腹的火气给憋在心里,瞪了瞪那笑意嚣张的祁渊。

一旁的画楼公子却将两人的表情看得明白,心下不禁觉着有些好笑:“二爷什么时候如此迁就女人。在下可是记得,当初有个叫妃影的姑娘曾不小心划伤您的手背,却叫您给四叔告了一状,如今还在潇湘馆做粗活儿呢。”

“是么?我倒不记得这事儿了。”祁渊正因为口舌上占了许书颜便宜而心中得意,便随意答了答。

反观许书颜脸都气得有些僵了,画楼便不再追问,打着圆场道:“今日天气倒是不错,四姑娘,你这儿有酒么?”

“她昨日不是让酒给上头了么,就别再饮了。”祁渊却下意识地接过了话:“你若想喝酒,我亲自陪你就好。”

有些意外祁渊竟会替自己着想,书颜总觉他没安好心,闷哼一声道:“水酒倒是备有一些,就怕入不了二爷的口,嫌得太辣了些。”

“二爷对酒倒从不挑剔,劳烦四姑娘命人取一盅来。”画楼开口道。

“二位稍等。”书颜只得起身,出来露台寻了守在外面伺候的水月,原本想命她取一壶酒过来,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计上心头,并未唤她,只是一人独自回了拢烟阁上。

趁着许书颜离开间隙,画楼话锋一转:“难道昨夜你扳着脸回来,却是因为被许书颜给咬了手背?”

正夹了一块白玉鸡片准备送入口中,祁渊楞了楞,没想到画楼竟能猜得出来自己手背齿痕乃是出自谁的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你以后休要再惹了她,她也不似你那些小表妹一般好欺负的。”画楼听见答案,甩了甩头,觉得口中有些干了,便取来茶盏润喉。

“怎么,我不是也告诫你离她远些么,你却光明正大的过来探望。”祁渊毫不介意,又将鸡片送入了口中,慢慢嚼着。

“她是我的学生,自然要前来关心的。”画楼蹙了蹙眉,觉得祁渊对许书颜的态度有些奇怪:“倒是你,不是想来厌恶那些个表姑娘么?”

“她还是我的四妹呢,难道就不能也来关心关心。”祁渊冷冷又顶了回去。

“你不会是?”画楼唇角微扬。

“你胡思乱想什么,她敢咬我,自然要付出代价。我不过是过来寻着机会报仇罢了!”祁渊板着脸解释了,让他不要多想。

“是么?”有些笑意扬在眉间,画楼还没见过如此矛盾的人,也不点破:“那在下就不打搅你的复仇大计了,先告辞。”说罢起身,让祁渊没来得及反应,人已踱步出了露台。

章三十七 补酒

话说,书颜本想让水月随意取坛酒过来待客,可脑子一转,计上心头,便亲自去了拢烟阁二楼的书房,找到从高阳带来的行李箱子,取出一坛子老酒来。

这老酒可是好东西,里面泡了从邻近的安国县寻来的珍贵药材,均是些黄精、阳起石、仙茅、海狗肾、金樱子等壮阳补肾之良药。本来这一小坛子,是书颜打算等自己嫁了人,留给夫君补身之用,药性之烈,只需二钱就能让饮酒之人“虎虎生威”,融洽夫妻感情。虽说未出阁的姑娘不用操心这些,但父母俱已不再,自己不准备,也没人会替她准备的。只是当初听卖酒的大娘反复叮嘱过,说这酒虽好,却切忌不能多饮,否则伤身。

寻思着那祁渊乃是个色中饿鬼,外间相好的“男男女女”指不定多少个,书颜双眸闪过一丝狡黠,心想,既然来者是客,就不妨让他多饮几杯,也好“补补身子”想到此,适才的阴翳几乎一扫而光,不由得心情舒畅,便亲自提了下楼,径直回到了露台之上。

书颜怀抱着酒坛,撩开纱幔,步入露台就只见到祁渊一人在吃着东西,食桌上也布全了翠袖她们送来的添菜,只是画楼公子的位置却空着:“咦,公子呢?”

“他脑子里就顾着作画,吃了两筷子便告辞了。另外你的丫鬟们我也打发了,本少爷用膳时不喜欢有人在一旁。”说着,祁渊也丢了筷子,作势要告辞离开。其实他本来早就想走,可总觉得来了一趟不能又这样空手而归,至少要给那小妮子一个教训才好。如今等她回来了,手中还真抱了一坛子酒,却又觉得与其独处颇有些不自在。

书颜心中早已盘算好了,画楼公子又自动消失,哪里能让祁渊就这样离开,伸手出纤纤玉指一拦:“二爷既然来了,就赏脸喝杯酒罢。就算”眼珠子一转,堆起了盈盈的笑意在脸上:“就算是小女子三番两次冲撞了您,给您陪个不是。”

祁渊见许书颜竟换了个人似的,笑起来犹如春华柔冉,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迟疑好半晌才点点头:“那爷就再留留,看你怎么个陪不是法。”说罢一挥衣袍,又坐了下去。

心中欢喜,书颜赶紧放了酒坛在食桌上,一把扒开塞子,亲自斟了满满当当的一整杯酒递给祁渊,又取了杯茶在手,柔柔举过肩,略带愧疚地颔首道:“也怪小女子有眼无珠,不过前事也确实桩桩都是误会,二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如就饮了这杯,切莫再生小女子的气了。”

其实在许书颜扒开塞子的那一刻,祁渊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香扑鼻的味道,见此酒汤色绯红,毫无沉淀,就知道定是那种后劲很大的醇厚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