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来用晚膳啦。

”水漪水潋也赶紧将晚膳用的食物摆好。

三人相视一笑,挽着手过去围在火堆边。

虽然只有一些野果和糕点,大家说着话,偶尔笑闹着倒也有趣。不一会儿,祁玉悠就说用好了,让水潋去打水过来梳洗。祁玉容嫌她用的太少,硬塞了个果子过去,让她务必要吃下去。毕竟这深山里,要是半夜饿了,可没什么东西能充饥。见祁玉悠乖乖啃了果子,祁玉容又发挥大姐风范,张罗着许书颜多吃几块香糕,理由也是一样。

大家正吃着,若琳又来了,这次手里拿的是两支烤的金黄脆嫩的野雉。

老远就闻着香呢,祁玉悠愁着一张脸,抱怨道:“大姐,许是你知道等会儿还有烤鸡,故意让我和书颜多吃些果子和糕点,好没人和你分吧。”说完了自己也忍不住抬手捂住唇角咯咯地笑了起来。

“敢埋汰姐姐,臭丫头,全奉到你面前,看你吃得下吃不下。”祁玉容伸手揪了一下妹子的小脸,却不是生气,而是宠溺无比。

许书颜看在眼里,暗道这次进香之行还算是有收获的。至少和这两位祁家正牌姑娘关系渐好,也亲密了许多。而一向因为入宫之事对大姐态度恶劣的祁玉悠如今也放下了,说话间还主动打趣儿,想必等着回到锦上园,西厢后院里的气氛会融洽许多吧。

正想着,若琳已经将烤鸡肉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让姑娘们自己夹来吃:“这烤鸡来之不易,是二爷带着几个侍卫寻了一下午才找到的,可新鲜着呢。想着大家或许馋了,这里又是野外,就没有像晌午那样做汤喝,只摸了盐酱烤了,也算是尝尝鲜。”

“嗯,真香。”祁玉悠此时也不拿捏小姐姿态了,笑盈盈地夹了一块入口,连连点头说好。

“看你,有好吃的也不知道守规矩了。”祁玉容又帮忙夹了一块鸡肉到祁玉悠的碗里,这才开始吃。

书颜也夹起一块,闻闻就觉着香浓扑鼻,轻轻咬在嘴里,竟流出许多汁水,香的满口俱甘,欣喜的点点头,见若琳却只是笑着看她们吃,也不动筷子,便道:“若琳姐,您也吃。”

“不了,二爷不知去了哪里,我得把最后一只烤好了等着他回来趁热吃。姑娘们就慢慢用吧,我这便告退了。”若琳说着起身,又给水漪吩咐了让她等会儿过去再端一盆野菜汤过来给姑娘们喝,这才转身离开。

吃过了香喷喷的烤鸡肉,用过了热腾腾野菜汤,这下祁玉悠是彻底见饱了,直起身子来害羞的接过水潋递上的热帕子擦着嘴,捂着微凸的小腹:“真是不行了,得出去走走消食。大姐,书颜,你们慢慢吃。”

“等等我,正好要去安排一下守夜的事儿。”丢下碗筷,祁玉容也起来了,对书颜叮嘱了几句,这才和祁玉悠携手离开。

接过翠袖递上的茶水漱了漱口,书颜让她们收拾好碗筷,也没往外走,只是立在洞口,瞧着左右过去的几个山洞,大家都热火朝天的在吃着晚膳,或者安排晚上的值夜轮岗,却怎么也见不到祁渊的身影,不禁回头望山洞的深处望去,心中浮起了一丝担忧。

章九十三 佯病(一)

山里黑的早,不过刚到酉时末刻,就隐隐现出了一轮皎月。

因为白日的大雨冲刷,林中的空气都透着骨子泥土芳草的香气,深深吸上一口,总觉得通体舒畅的不行。若不是条件简陋,许书颜还真想在这儿多呆些时候才好。

耳边响起枯枝的“噼啪”声,使得洞中异常安静。先前朱嬷嬷要走了翠袖,说是带来的丫鬟婆子少,明儿个要出发,得准备二十来号人的干粮,又得重新换了撵子上的毯子等等,还有好些事情安排不过来,就让翠袖帮衬一下,只留了挽歌在许书颜身边伺候。

挽歌年纪小,天一黑就有些害怕了,抱个被子缩在两块大石头中间,也没睡,只是睁了双黑杏儿般的大眼睛看着许书颜,嘴里不停的问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不多久,便犯困了,脑袋一耷拉,斜斜睡过去了。

书颜摇摇头,怜惜地找了个枕子替她放在颈后,又拨大了些火堆让洞内显得暖和明亮些,这才过去另一块铺好垫子的石头上,取了被子盖住,想要休息。

可火光老在眼前闪着,外面又传来侍卫们走来走去的声响,书颜总觉得睡不着,只好又翻身起来,披了件厚些的袍子,立在洞口处欣赏这山中的月色。

这片山崖的位置极佳,面前的阔林稀疏有度,正好在树叶的间隙间透出一轮银色的朗月。点点树影撒在湿润的地面,偶尔会有一两只松鼠飞快的掠过去,**一阵“哗哗”的声响。

不多时,侍卫们已经安排好了轮流值岗的时间。书颜这个山洞正好在正中,祁玉容和祁玉悠睡的撵子也仅靠这山洞的旁边,侍卫们只需要守住两边和最前面就可以保证大家的安全。为了避嫌,最前面的三个侍卫离得大约有十来丈远,不过这也足够保护了。

不一会儿,远处便传来阵阵鼾声,看来已经有人睡熟了。

书颜却还是睡不着,扯了扯肩头的袍子,盯着天上的皎月,脑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此时外面变得极为安静,偶尔一两只黑鸦会飞过枝头,留下一串悠远凄厉的鸣叫声,一两个小丫鬟许是结伴出去小解,怕的小声说着话,倒更加显得山中幽静。

此时突然刮过来一阵夜风。书颜看到脚边地火堆有些小了。赶紧过去又丢了几只枯枝进去。等把火拨大了。才起身来。觉着有些冷了。想差不多自己也该睡了。

刚坐在垫子上。书颜扯过被子。却听得山洞深处传来“咳咳”地响声。不由得停住了手上地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

“咳咳咳”

果然。断断续续地。虽然极轻微。却很清晰地从洞中深处传出来阵阵咳嗽声。

书颜蹙眉。疑惑着。莫非是祁渊还躲在那甬道中?

怀疑过后。书颜却只是笑笑。觉着自己太过多心。祁渊先前因为受伤才藏在甬道内。怕祁冠天发现了责罚和担忧。如今都晚了。他根本没必要再藏着。毕竟人人都睡下了。想要发现他受伤地事儿。也看不清楚吧。

确定自己的想法后,书颜扯过被子躺在了垫子上,闭上眼

片刻过后,那阵轻微的咳嗽声却又一次钻入了耳际。

睁开眼,书颜屏住呼吸,再次确定了自己不是幻听,心中一紧,随即担忧了起来。这都入夜了,先前也不知道若琳找着祁渊没有,若是没找到,那他应该连晚膳都没用吧,如今夜风刮的烈,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呆在那儿会不会冷

想着想着,书颜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拿了先前翠袖放好的干粮和一床薄被,又看了看挽歌是否还在熟睡,这就穿上了绣鞋,悄悄往洞里走去。

还好,沿路走过去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一点火光,书颜才敢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个直角弯道,悄悄探出头,书颜可不想没发现祁渊,反而撞见山鬼什么的躲在里面,那可得吓死自己。

一看之下,这才悔得肠子都青了。

祁渊仍旧是下午那身白色素衣斜躺在石壁边,面色有些微微的潮红,不住地用完好的手捂住心口,一阵又一阵的咳嗽着。火光忽明忽暗,已经燃的差不多了,再不添上枯枝,恐怕一时半会儿就要熄灭。

“祁渊。”喊着他的名字,书颜赶紧过去。

听了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祁渊才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见是许书颜来了,仿佛松了口气,随即又锁紧眉头:“笨女人,你知道爷在这儿,就不能早点出现么!”

“我怎么知道你一直都呆着没走,真是有够呆的。”书颜赶紧取下身上的披肩系在在他的肩头,又将薄被散开来铺在他的腿上。

“你稍等,我去给你弄杯热水来。”书颜掖了掖薄被的四角,捡了两根枯枝丢在火中,这才赶紧提了裙角往回走。

看着许书颜匆匆的背影,祁渊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弧度,又缓缓地闭上眼。这次却没有再咳嗽,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仿佛根本不曾那样难受过。

回到洞口,书颜咬着唇,响了半晌,还是决定过去将挽歌叫醒。

毕竟祁渊那个样子,不仅需要热水,还得再弄些枯枝来燃火,另外一床薄被怕是不够他过夜的。自己一个人可无法悄声无息的弄好这些东西,只好叫醒了挽歌,吩咐她帮忙。

挽歌正睡的香,听见许书颜在耳边叫自己,迷糊地睁开眼:“小姐,饿了么?奴婢去给您拿翠袖留下的糕点。”

“你先起来,我有话要说。”书颜压低声音,递了外袍给挽歌让她穿上,这才拉了她的手过来,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挽歌,你去值夜的婆子那儿,就说我有些凉着了,让她们帮忙煮一碗姜汤,再打一盆热水给我擦汗。记住,只说我是小感风寒,不碍事的,让她们不用担心,只用准备好这些你带过来就可以。”

“小姐,您脸色有些不好,多穿些衣裳才是。”挽歌赶紧猛点头,立马就替许书颜担心了起来,胡乱穿上鞋就往外跑。

“对了,让她们再给一床厚些的被子,还有,就说火堆要灭了,再要一些枯枝过来。”书颜压低声音吩咐完,这才替挽歌拢了拢领口,怕她冷着,“你得多跑两趟,小心些。”

“放心,奴婢这就去。”挽歌点点头,两个羊角髻晃地厉害,一蹦一蹦就跑得没影儿了。

章九十四 佯病(二)

不多时,挽歌跑了两小趟子,就一一搬回了热水、姜汤、被子,枯枝,甚至还有半只热烘烘的烤鸡。

书颜瞪大了眼睛,过去拿了丝帕擦去挽歌额角的汗珠,心疼的道:“小家伙,你弄来这么多东西,婆子们没过问一句么?”

“她们才不敢呢。

”挽歌摇摇头,有些骄傲的抬起下巴:“原来大姑娘临睡前专门去吩咐了,说是只要四姑娘有要求,她们必须一一应了,不能闲话多嘴。想来大姑娘知道夜里山风大,有意让她们备好这些东西,就怕小姐您凉着了身子。”

“这样?”书颜点点头,想来祁玉容有些愧疚吧。毕竟她们两姐妹挤在舒适平坦的撵子里过夜,独留下自己一个人在山洞里吹风,心里应该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这样正好,有了祁玉容的吩咐,那些婆子自然不敢多嘴说一个字。

“小姐,奴婢先服侍您吃东西吧。”挽歌说着挽袖就要动手拿汤,许书颜却笑着阻止,拉了她过来面前,轻声道:“挽歌,接下来的话你听好,若觉得奇怪了也别问,更不要叫出声,好吗?”

“哦。”挽歌迷惘地放下双手,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要说什么,却信任的抬眼看着她。

于是,书颜就简单的将如何发现山洞深处有相连的通道,祁渊如何受伤,又怎么悄悄呆在那儿直到现在,一一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听着听着,挽歌的一双杏眼儿也越睁越大,等许书颜讲完,就像两个两个铜铃,满满是惊异和疑惑:“天哪,要是让祁老爷知道二爷受伤了,怕心尖尖怕是都要痛地颤呢。”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许是想起平常和丫鬟们的闲话,忙道:“都说祁老爷对二爷严苛,可打心眼儿里不知道多疼这个儿子呢,也难怪二爷要躲着受罪,也不想冒险让祁老爷发现他受伤了。”

“所以,等下你拿了这些东西跟在我身后,我们去帮二爷渡过这难关,好吗?”书颜深有同感,每每想起祁冠天责骂祁渊的那副情形,明显就是因为心疼才如此,从未有过一句重话。

想到此,不再耽搁了,书颜取过姜汤和烤鸡托盘,一手又裹了被子在腋下夹着,便小心地往洞里走去。挽歌也没再说话,伸手拿了枯枝和水壶跟在许书颜身后,半步也不离。毕竟前面看起来黑漆漆的,怪吓人。

走了两次。许书颜总算是摸清了路况。加上心中着实担忧祁渊。脚步不由自主地快了许多。

挽歌磕磕绊绊。倒也跟得近。不多时。两人就看到一丝火光。书颜让挽歌稍微快些。两人赶紧过去了。

祁渊听见响动。睁眼。看到许书颜竟带了个小小地挽歌一同前来。眉头一蹙:“你怎么让她也来了。”

“挽歌。你放下东西就自己过去。”书颜说着先是将托盘摆在了祁渊地面前。没来得及理会他。取了一根燃烧地树枝递给表情怯怯地挽歌:“小心些。你在前面睡就是了。若是有人来。就帮着放放风。”

“嗯。若是凑巧有人来。奴婢就说小姐去解手了。”挽歌认真地点点头。说出来地话却让许书颜脸一红。赶紧拍了拍她地肩头。让她走了。

“你身边地人也一样有意思。”祁渊憋着。见挽歌憨憨地小样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爷,我这是为您跑腿呢,您若是这样打趣儿,我走了便好,省的让人笑话。”

书颜嘴上虽然顶了回去,手上却没停下。先是过去将盆里的冷水倒了,将水壶里的热水注进去,再拧了帕子递给祁渊让他先擦擦脸。然后又丢了树枝,将火堆燃地大了些,这才过去端了姜汤坐下,递给他。

一口便喝下了汤,祁渊这才觉得身上暖了不少,又接过许书颜地上的烤鸡,没两下就吃得精光了。

看着祁渊狼吞虎咽的样子,许书颜掩口笑了笑:“你何苦受着罪,让侍卫们帮忙掩护一下就好了。”

顺了顺气,咽下一大口鸡肉,祁渊这才埋怨似的冷笑了一下:“你以为那些侍卫是我的人么?”

“怎么不是?”书颜忙了一阵,觉着腿有些软了,便铺好被子,临着祁渊身边坐了下来,取了个长些的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疏通着火堆。

“那些侍卫都是老爷子一手调教出来的,根本不会帮我隐瞒。亏得受伤时只有先前那个侍卫在一边,他误伤了我,自然不敢说什么便帮着掩护回来了。”祁渊闷哼一声,又道:“若是被其他人看到,老爷子保准立马就知道了。”

“那,你也是太过在意父亲,才自己一个人忍着一切藏在这儿吧。”许书颜有些羡慕,虽然祁冠天平时对祁渊呼呼喝喝,祁渊也爱理不理,但关键时候,两个人都是极在意对方感受的。这样的父子亲情,不由得让自己想起过世的父亲。

看着许书颜颔首,眼神中闪烁着淡淡的伤感,祁渊憋着半晌,轻声道:“你很早就丧母,和父亲应该关系很亲密,这才是我羡慕的。”

许书颜抬眼,知道祁渊是变着法子来劝慰自己,含着笑意瞪了他一下:“你们是父子,关系应该比父女之间亲密许多倍才是,用得着羡慕我么。”

话音刚落,一阵山风竟裹着阴寒从甬道两边灌了进来,惹得许书颜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的袍子还在祁渊身上披着呢,刚才忙活着也不觉得冷,如今风一过身,竟有些受不住了。

祁渊看在眼里,心中一紧,暗暗责怪自己竟没发现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赶紧掀开腿上的被子,取下披风罩在了许书颜的肩头。

觉得祁渊此举太过亲密有些不妥,书颜侧身想起来拒绝,却感到肩头一沉,竟是被他双掌给护住了,下一刻,背上一暖,耳后传来祁渊略带责怪的声音:“你这个笨女人,这样下去会着凉的。”

“我”书颜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觉得浑身上下出了暖和就是一股异样的**感,随即双颊也有些烧烫的感觉,赶紧扭了扭肩头,试图摆脱祁渊的“魔掌”。

“别动,乖乖的坐好,等身子暖和了我自会放你离开。”祁渊命令似的话音毫无一丝妥协,双掌微微滑了到许书颜的双臂位置,放轻了力道,只那样护着她,便不再动了。

章九十五 佯病(三)

甬道内不时会有冷风灌入,火苗也会随即扑腾着闪烁不停,更显幽冷碜人。

虽然穿着单薄衣裳,许书颜此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凉的,反而从头到脚烧烫的厉害。毕竟如今贴近祁渊的距离,又是唯一一次两人并未在争执或是斗气,这样的距离,足够她面颊绯红,心跳加速了。

“呃我已经不冷了。”觉着不应该这样下去,书颜咽了咽发干的嗓子眼儿,试图再一次让祁渊放开自己。

“你就不能安静的待一会儿么。”祁渊盯着怀中姿势僵硬的人儿,更加手了双手的力道,将许书颜靠拢了自己几分,感觉手掌下微暖的肌肤,凑上鼻端嗅着那丝熟悉的发香,眼梢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你要是再动,我的手臂可又要疼了。”

“我真的不冷了。”不知为何,许书颜话一出口,都觉得自己声音太过软弱,连自己都无法信服自己,更何况是强硬惯了的祁渊。再说他手臂上的伤还是自己亲手包扎的,若是真动的凶了害他撕裂伤口,遭罪的岂不是自己。

“你可知道这甬道的来历?”见许书颜稳住身子不再想逃开,祁渊提起了另外的话题。

“不就是连通这几个山洞的道路么,怎么了?”书颜果然还是有些好奇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你以为这整片山崖会无缘无故地形成几个山洞和甬道?”祁渊笑笑,似有嘲弄:“这儿以前可是狼窝。”

“什么!”许书颜头皮一紧,仿佛已经听见了狼嚎的声音,不由得背脊发凉,向着祁渊又靠近了两分。

感到怀中人儿几近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祁渊忍住笑意,将声音放得更加低沉:“狼喜欢群居,但警惕性极高,这儿位置偏僻,山洞相连,不正适合狼群居住么。”

感到祁渊嗓音里隐隐有一丝笑意,书颜才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随即长长地舒了口气,侧过头,抬眼望着他来不及收回的促狭表情,蹙眉道:“你觉得这样欺负一个弱女子很好笑么?”

“我可没有。看那边。”祁渊怒了努嘴。笑得有些深沉。示意书颜望向火堆后面。

半信半疑地扭过头去。书颜聚拢眼神。仔细一看。果然。火堆后面地一个角落里似乎躺着几根暗灰色地骨头。吓得扭头就往祁渊怀里藏过去。抖着声音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狼群吃剩地惨骨罢了。”祁渊终于笑了。眼中地冰冷消散殆尽。留下只是拥着怀中人儿地小小满足。

双手紧紧地扯住祁渊胸前衣裳。书颜抬头起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走。赶紧离开这儿。若是狼群回来了。咱们这点儿侍卫。恐怕还不够给他们塞牙缝地。”

“笨女人。若此处还有狼。我能带你们过来么!”祁渊忍不住从鼻端闷闷地一哼。似是在笑话许书颜地胆小:“放心吧。四年前修葺云月庵地时候。祁家就让官兵赶走了此处地狼群。云拓寺地和尚们还送了一副牌匾给地方官呢。感谢他们造福地方百姓。”

“原来如此。”书颜听了。神色严谨地点点头。望着祁渊含着笑意地双眼。双手一推。

“哇哦,你干什么!”祁渊捂住手臂,疼的呲牙咧嘴。

“啊,对不起。”书颜也捂住唇角一丝得逞的笑意,拍拍被祁渊弄得发皱的披肩,有意轻轻松松地起身来:“二爷,您独自在这儿陪着残骨入睡吧,书颜我胆小害怕,就不奉陪了!”说着,柔柔一个转身,拢起肩头的披风,步履匆匆地便消失在了甬道深处。

感到怀中仍然残留的一丝清甜香气,祁渊觉着手臂似乎已经不那么疼了,微笑着拉了被子到胸口处,就这样含着笑意看着跳动的簇火,一夜终于好眠。

心仿佛不受控制的噗通乱跳着,许书颜一路走回山洞中,满脑子想的都是祁渊将自己紧紧拥在怀中的莫名感受。

仿佛空虚了许久的一块地方被慢慢地填补着,有种安逸而充实的触感。

为什么自己会和祁渊在那儿单独呆上如此久的时间?为什么看到他不同于平常的微笑时,自己会感到一阵温暖?许书颜不停地问着自己,想知道这只是一时的迷惘失态,还是对于那个总是爱和自己作对的男子,有了一点不同一般的感觉。

想着想着,步子仿佛沉重了起来,书颜也终于走出了山洞的深处。

回头一望,那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洞立在自己的背后,许书颜感觉到山风拂过面庞的一丝凉意,心中,也渐渐熄灭了那股莫名的热情。

且看看吧书颜在心底淡淡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只想顺其自然,无论是对祁渊,还是对自己心,亦或是对自己的未来。过去的自己想得太多太多,如今,也该放下一丝警惕,稍微松懈一些,接受一些事,或者人了吧。

想到这儿,只觉得憋着胸口的那股气终于泄了出去,整个脑子也轻松了不少。过去给挽歌拉了拉被子,许书颜才回到了垫子上,缓缓倒下,心无旁骛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吵醒许书颜的是一阵清脆欢快的鸟叫声。

叽叽喳喳的鸟鸣,配合着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书颜睁开眼,见洞外蓝天白云,绿树吐翠,竟是一个朗朗的大晴天,欢喜地翻身下来,走到洞口狠狠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四姑娘睡的可好?”说话间,是祁玉容挽着祁玉悠而来。

“大姐,玉悠,你们可睡的好?”书颜拢了拢鬓角的乱发,想着自己还未梳洗就见人,有些羞得半颔着首。

“怕你没休息好,也不敢叫你。”祁玉容进了山洞,拉了许书颜的手一并坐下:“你的丫鬟呢,怎么不见人影。”

“许是去拿热水来给我梳洗吧。”书颜笑笑,正巧看到翠袖带着挽歌进来了,一人手里都拿了许多东西,赶紧起身:“怕是要启程了吧,大姐,我会快些的。”许书颜知道已经有些晚了,毕竟昨夜睡时都已经快二更了,想着自己或许拖累了整个队伍出发的时间,不由得有些慌了起来。

“无妨的,大家也起来没多久。”祁玉悠走过去,笑着扯了扯许书颜的衣袖,关心地问:“昨夜风大,可没着凉吧?”

“三姑娘,我家主子是着凉了呢。”挽歌赶忙答话,脸上扬了个满满的甜笑。

“确实有点儿,不过没什么大碍。”书颜乐得顺着话点了点头,想着装装病也好,反正这两姐妹心里有愧,自己也可以博点儿她们心软不是!

章九十六 瑾沛(一)

祁家车队终于在第二日临近黄昏时,才姗姗赶回了锦上园。

各房里,丫头们已经将热茶,暖被,香炉备好了,就等主人家回来了可以好好休息。看来祁家众人也了解每年一次的进香,对于车队晚回来一天,除了脸上稍显担忧以外,也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园中一切也井井有条,毫不杂乱。

拢烟阁。

水水月打早就让芜菁芜兰准备热水熏香,又从大厨房要了些炖好的烫在自家小院里温着,知道许书颜回来定是要沐浴,又怕腹中没东西,喝碗汤再去也免得发虚。

三楼的侧屋便是澡房。

感觉热气蒸腾在脸上,书颜微眯着眼,想起山中两日,竟犹如幻觉般显得不太真实。

辛苦且不用说,与祁玉容和祁玉悠的关系倒贴近亲密了不少。就连那个想来处处针对自己的祁渊,这两日相处下来,也多了分惬意,少了分冷漠。

就像刚刚到园子门口,他牵了马从侧门进去,经过自己身边,竟停了下来,映着身后暖橘色的黄昏光线,严肃的冷面上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虽然极细微,却也让许书颜感到了一丝不可置信。

“小姐!”

脑中还残留着祁渊临走时的那个笑意,耳边又传来挽歌有些惊慌失措的喊声。

许书颜伸出柔荑,上面还沾了着两片粉色花瓣儿,将食指竖在唇上,表情懒懒地对冲进门的挽歌做个了噤声的手势。

“小姐。大姑娘请来一位大夫。说是给您看风寒地。”挽歌却急得不行。双脚使劲儿跺着。又不敢大声。只得压底了嗓音:“翠袖姐又不知道昨夜地事儿。让那大夫在花厅里候着呢。

小姐。您说该怎么办呢?”

“无妨。你管好自己地嘴巴便是。”书颜笑了笑。示意挽歌过来帮自己起浴。

挽歌挪步过去拿了件纯白地浴袍敞开立着。还是有些不解:“可小姐并没有染了风寒啊。要是大夫把脉发现您没什么事儿。大姑娘岂不是要怀疑。那二爷地事儿。岂不是要露馅儿。”说着挽歌又急了。声音也有些发抖。

系好浴袍地带子。书颜脸上还有微微地红晕没有褪下。感到风过有些凉了。便取张白布递给挽歌。示意她帮忙擦干头发。透过铜镜看着挽歌。无奈地笑笑:“傻丫头。你紧张个什么劲儿。难道要我真染了风寒你才能踏实下来啊。”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挽歌歪着头。见铜镜中地主子面色恬静。没有一丝一毫地紧张。这才缓了两分焦急地心情:“只是头一次做这样地事儿。难免有些紧张嘛。”

“只要你管好嘴巴,别给任何人提起便好。”书颜点点头,知道挽歌素来老实憨直,昨夜看起来没说什么,心里指不定担忧成什么样儿了呢。翠袖一早就发现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只道她没照顾好自己所有愧疚的没睡着,还劝了她几句呢。

“哦。”挽歌点点头,作势闭紧了嘴巴,睁着两只漆黑的杏眼儿眨巴着,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想问昨夜的事儿?”书颜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起身将半干的湿发拢起别好,半蹲下来扶住挽歌的双肩,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你记着,二爷不过是害怕被老爷发现受伤了,才躲在甬道里过夜。我无意中发现,就送了些吃食和棉被过去,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可毕竟瞒都瞒了,你就当为我好,千万别再提起此事。若是被人知晓,总会有一两句闲话的。”

似是懂了,挽歌的双眼逐渐变得清明起来,狠狠地点着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保护小姐周全的。”

“好了,别让大夫等太久,你取件外袍给我,这就下去吧。”书颜起身来,摸摸挽歌的头,动作颇为怜惜。

只是披了件褚色外袍,将半湿的秀发用一根木簪绾好,书颜略整理了便去了花厅侧殿。

来到门口,就看到水水月立在那儿,芜菁芜兰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倚在门边嬉笑着,书颜不解,上前用着疑惑的眼神一扫,四个丫鬟便福礼散开了。只是走之前还交头接耳,忍不住往侧殿里瞧去,似是在看什么稀奇一般,双颊还有微微的酡红,表情古怪。

吩咐翠袖去奉茶,书颜没有理会她们,提步进去,却是一个青衣背影立在窗边,身材修长,看情况应该是来问诊的大夫,启唇道:“劳烦大夫久等了,这边请。”说罢,自顾便坐下了。

那身青衫男子听见声音,动作极为轻缓地转过头来,只是微微笑着,一言不发地望向许书颜,眼里含了半点情绪,有些复杂也有些莫名。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