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两盘录像带的残片拾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编辑台边上不知道谁扔了一包没拆封的饼干,看包装应该

是巧克力味儿的。我顺手拿起来,撕开包装尝了一块儿,味道还不错,于是一块儿接一块儿的往嘴里填。

虽然不觉得饿,但是吃甜食会让人心情愉快倒是真的。

我一边嚼饼干,一边顺手把电视机给关上了。

又拿一块儿饼干的时候,碎了的一小块儿带出来掉在地上了。我低下头去拣,忽然听到轻微的嘶嘶声。

呃?

我慢慢抬起身来。

刚才已经关上电源的电视机,居然自己又打开了。上面仍然是满屏幕雪花。

呃?这是…

画面上的雪花慢慢渐少,看到山的轮廓,树…还有——

一口井。

说实在的这影像自动冒出来,我看看扔在一边垃圾桶里的录像带,再看看屏幕,无语。

记得电影里,这个诅咒要七天后才会冒出来取人性命啊。这个,怎么算也不该现在出来吧?难道是因为我

把录像带给毁掉了,贞子同学沉不住气,现在就来找我算账吗?

我看着有点跳动不稳的画面,果然…就象我模糊记得的那个电影里一样,有只手从井口探出来,抓住井

沿,然后,一个披着发穿着白裙的女人从井里爬了出来,摇摇晃晃,晃晃摇摇的走近,走近。

没意外,一只手,从电视机里伸了出来。

这位鬼姐妹,你忒没创意了吧?为什么要和我一样从电视机里往外爬呢?不过话说回来,看着她的手伸出

来,手臂,肩膀一一钻出来…然后是头…

呕,这一幕看着还真是诡异的让人不舒服啊。

难道我每次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也是这副德行吗?不要啊…这,这,这也实在是太没有美感了。

我在编辑台边上蹬了一脚,转椅往后移开,给这位小姐腾地儿。

忽然门上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我赶忙喊一句:“现在不方便,不要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浅川,也可能是别人,果然没有推门而入。

鬼小姐的大半身子已经爬出来了。手扶着编辑台,然后下半身也挤出来了。

呕…不该吃饼干的,看她这样子弄得我胃里翻腾着难受,直想吐一吐才痛快。

鬼小姐从编辑台下了地,黑发披在脸上,手臂长长的垂着,这姿势说站不象站说爬不象爬…唉,做鬼也

要注意下形象吧?看俺们中国产的女鬼,聂小倩啊谢秋容啊,哪个不是气质如兰貌若天仙?甭管你是怎么

死的,把自己弄好看点儿很困难吗?

唉,也许这存在技术层面的难度吧。比如说,我也算做了鬼吧?可我也不会法术把自己变的漂漂亮亮的足

以勾引一两个书生啊?也许,也许贞子小姐也想我变我变我变变变,不过想变不等于会变…

这说法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只能说,俺们国家的女鬼一门心思爱书生,日本女鬼一门心思想杀人,这个

,理念不同,所以表现行为也就大不一样了。

我这么胡思乱想的功夫,那位女鬼同学就朝我走过来,走过来…瞧她那步子哟,晃晃一点儿也不稳,我

都想去扶她一把——

等等,她也是湿的!

我的手刚抬起一点又放下了。

我现在顶讨厌湿的东西,实在没办法。

可我没伸手,她倒伸过手来了。

噫——枯瘦的象麻杆似的,真难看。

我赶紧看看我自己的手,呃,比她好一点…虽然好不了太多,但是,但是好看一点是一点。

眼看她的手要碰着我了,我赶紧喊STOP。

“呃,这位小姐,你要和我握手的话,拜托,你先把手上的水甩干好吧?我讨厌湿嗒嗒的感觉。”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手停住了,头却朝我凑过来。

“那个,你要靠我肩膀上歇歇?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是你的头发也在滴水啊,我不想弄湿我的衣服…”

她的头又顿住了,不过一直垂着头却慢慢的扬高,看样是要抬起头来。

“那啥,我不反对和你面对面交流一下,但是,你别冲我翻白眼哦,我胆很小的,不想被吓一跳。”

她不动

我不动。

她仍然不动。

我一样不动。

她…

我…

先破功的还是我:“拜托,你要是能说话呢,我们就说说话。要是不想说话呢,麻烦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好不好?老这么站着你脚不酸啊?我腿还酸了呢。”

明明是关着门又没有窗的封闭空间,却觉得好象一阵阴风刮过去,从头到脚都凉嗖嗖的。

“那个,你贵姓啊?叫什么名字?”我耐心的好脾气的询问:“不介意的话,我们坐下来交流一下?我也

是被人打晕了填进井里的啦,你呢?你也是吗?那你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你在井里都是怎么过的?

还好吧?心里很怨恨吗?现在为什么从电视里面跑出来?录像带那种东西是你弄的…”

我也觉得自己问题有点多,好象唐僧似的叽叽歪歪,不过那是因为我的疑问太多了啦,难得遇到一个同病

相怜的鬼,自然想多问问搞清楚状况。

她还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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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10

我手里还攥着那包拆了封的巧克力饼干呢,顺手往她面前一递:“你吃吧?”

她悬在空中的手,很慢很笨拙的翻过来,抓住了饼干袋子。

“那个,不介意的话,坐下来聊聊?”

对方终于出声了,声音低哑,发音模糊,我费了老大劲儿,才听出来她问:“你…为什么…不死?”

呸呸呸,这什么破问题!

呃?记得贞子好象是可以用意念杀人的吧——是不是她已经对我动过手了?那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说明

,说明她杀不死我。所以她也很纳闷?

“那个,我也是个鬼嘛,已经死过的人怎么还会再死一次呢。”

不过她这副样子…勾着头不正眼看人,白裙子象挂在身上似的,最重要的是说话那动静…那动静,怎

么,感觉似曾相识哪!

脑子里突然一道光闪过,我叫出声来:“啊啊啊!你不是那个借我衣服穿的女孩子嘛!你还记得我不?我

在你家附近迷了路,你借给我衣服穿,还说要带我去找警察的,结果我半路上就被人弄进了水井里…”

这位鬼小姐的头抬了起来,头发往两边儿滑了一下,露出脸。

还好还好不是翻白眼或是腐烂的脸孔,不过也很苍白,根本谈不上什么轮廓,瘦得好象骷髅一样,眼窝凹

着,显得颧骨很高,嘴唇瘦的只有薄薄的一条线似的,而且黑眼珠象蒙了一层白纸,和眼白不是很能分得

清楚,在光线不强的小屋子里看,真是…真是有那个惊悚效果啊。

“你记得不?”

对方沉默了半天,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哎呀真是你!这个,这…”这也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吧?就算是缘,那也是孽缘!

我赶紧再接再励追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葬身的那口井,到底在什么地方?”

又沉默了。

唉,也不能强求。人和人的交流本来就不容易了,更何况鬼和鬼之间呢?再说,我们这还是跨国的鬼和鬼

交流。

我再做个深呼吸,似乎我做鬼比她还得心应手,那就我更主动一点吧。

“那个…”

忽然间眼间那个晃晃摇摇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半包饼干失去了依凭,“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下,小屋子

里只剩下了我一个,还有…地下的一摊水。

这,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太有个性了…

我呆滞。

这会儿门又被敲响了。我定定神清清嗓子:“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果然是浅川小姐。

“那个,没什么吧?”她有点不安。

“没事。”

我把那半包沾了水的饼干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不用担心。”

她两只手握在一起,握的挺紧,有点紧张的问:“刚才…没出什么事吗?”

“嗯?”

她努力挤出来一句话:“刚才来敲门的时候…我握到门把手,觉得,屋里好象非常,阴冷…”

噫!姐姐你的感觉很敏锐嘛!当然了,那会儿有一个女水鬼怨气森森的呆这屋里…呃,或者说是两个女

水鬼吧,当然阴冷了。

“这件事,你就别再管啦,”我笑笑:“现在问题就算解决了,以后别太好奇了,好奇心通常都会惹来难

以解决的麻烦事。”

她也不知道明白我的意思没有,点了点头,说:“刚才的电话是龙司打来的,我告诉他你在我这里。那个

…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好吗?”

我摸摸肚子,不觉得饿啊,不过,能吃点好吃的东西总不是坏事儿,反正我也没事儿干。

“也好。”

烤猪肉,米饭,煎萝卜,救人一命就让她请我吃这些东西好象有点亏,不过,就算她要表示诚意要请我吃

河豚生鱼片——我也不会吃。那东西听着都觉得怪怪的。

“等下…我送你回龙司那里?”她优雅拿纸巾拭拭唇角,打开小镜子补妆。

“呃…”我犹豫了一下:“浅川小姐,你和高山先生,是因为感情不合才分开的吗?”

应该不是感情不合吧?要是感情不合高山龙司还管她死活干嘛?让她自个儿折腾呗。结果管闲事儿管的把

自己搭进去了。

浅川愣了一下,没回答。

“其实,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在一起过也挺好的。”

她低下头,似乎在微笑,不过笑容怎么看也不舒展,倒是很沧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