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弯结束后,贺席对顾远归说:“别怕,我不会一无所有的,我一定能保护你,为了你,哪怕是父亲我也不会退缩。”

但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想被你代表!

↑顾远归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不是怕装疯功亏一篑,而是他知道,哪怕他说了,也没用。

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的贺席肯定会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自私自利下去。刚刚贺席那那些安慰顾远归的话,其实不是在安慰顾远归,而是在坚定他自己的内心。

在血缘结果还没出来之前,只因为感觉自己的地位有可能受到威胁,就要与父亲对着干,这好像听起来不太像话。怎么办呢?找个理由呗,为了顾远归,为了爱情!

一如贺席最初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时囚-禁学生受找的理由,我不是因为想囚-禁你才囚-禁你的,是因为我爱你,你不爱我,所以我才囚-禁你的。

对此顾远归只有一句话,学生受凭什么就一定要爱你了?!

☆、世界A(九)

贺席买通了DNA检测方面的人,无论真正的结果如何,他都只能是他爸的亲儿子。不过在官方宣布了结果之后,他还是设法拿到了真正的检测结果——不是。

怪不得从小我就讨厌父亲的掌控。贺席为自己自私自利的过去找到了新理由。

贺父…他其实做了和贺席相同的打算,不论他和贺席真正的关系是什么,为了面子,对外公布的时候他们只能是亲父子关系。不过真正的结果贺父也是拿到了的,据说他在看后被气的差点中了风。

老仆趁机道:“亲儿子绝做不出贺席曾经做过的那些忤逆您的糟心事。”

贺父说:“对!”

随后,老仆附耳表示,老爷,其实您不止贺席这一个血脉不定的儿子,您还记得XX年前的000吗?那可是您实打实的亲儿子啊。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XX年前的OOO”正是戚述设法找到的贺父的真?私生子,早在没拿到DNA检测之前,戚述就已经安排人帮助对方成功接近了被顾远归离间的老仆(顾远归和李怀特提过这件事)。戚述没打算利用这个私生子做什么,就是单纯的想给贺家本就丰富多彩的生活再多添一些“乐趣”。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名叫李多的“生活乐趣”自己主动联系上了戚述的人,表示不管找到他的人是谁,又打算干什么,他都会配合,只希望对方能带他一个,一起弄垮贺家。

“你们在这个贺家继承人血统存疑的紧要关口找到我,总不能真是为了做好人好事吧?”

和大部分总想要认祖归宗,觉得正妻和嫡子都是迫害他的坏人的一般私生子不同,李多同学最恨的从来都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爹,目标特别明确:“要不是当年他骗了我妈,我妈又怎么可能给他当小三?你以为在那个年代被人说是破鞋很光荣吗?”

李多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这导致李多一直不知道骗了他母亲的渣男到底是谁,如今他终于知道了,在答应回到贺家的那一刻,他想的就不是如何得到贺家的财产,而是怎么才能让贺父一无所有。

“就是很可能要对不起那个老王八的妻儿了,让他们受了老王八的连累。”

“您完全不用有方面的负罪感。”戚述派来和李多联系的助理如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贺父是个老渣男,他的儿子贺席也是不遑多让。

于是,贺父身边便多了李多这个巴不得他早点完蛋的亲儿子,贺席身边则有顾远归一直在潜伏。两人鲜明的站在了对立的两方,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不知道彼此是自己人,幸而他们并不需要互通有无,因为他们不是要这场战场有个赢家,而是要贺家父子两败俱伤。

交战双方一般会做什么呢?答案多种多样,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他们总会想要得到对方的把柄。

而以贺家那乌七八糟的风气,双方的把柄肯定都已经超过了法律的底线,很多。

贺席收贿受贿,跨期现市场操纵,恶意做空,非法囚-禁顾远归;贺父偷税漏税,与国家高层权钱交易,甚至曾因争夺家产杀了庶出兄弟…

父子俩的黑历史真的是花样百出,种类繁杂,刷新了下限的新底线。

当然为了贺家,贺席和贺父掌握的这些双方的污点肯定不会抖出去,只会像是核武器一样,成为威慑对方的存在。

但是…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顾远归想得到贺席的犯罪证据不容易,可要是他只想得到贺席手中持有的贺父的犯罪证据,那就简单多了。事实上,贺席大概是压力太大,倾诉欲变得异常旺盛,每次下班回来,他都很喜欢和顾远归诉说他一天的所作所为。

越听,顾远归就越是奇怪,贺席这样的人渣为什么还能如此轻松又理所当然的享受优渥生活。

今天贺席讲的是他如何“机智”的从贺父手上抢到了一个重要的业务部副经理位置。

之前这个副经理的位置上,之前肯定是有人的,贺父的死忠嫡系,贺席对其屡次收买都以失败告终。

收买不了怎么办?

“那就让他滚蛋,给能收买的人腾出来位置。”贺席如是说。

让一个人滚蛋的方法有很多,贺席却偏偏选了十分恶毒的一种——栽赃嫁祸,指挥他的人联合拿了好处的客户一起,给这位前任副经理设套,把“收受好处”、“私自挪用公司财产”等等帽子扣到了前任副经理的脑袋上。

陷害计划设计的很周详,前任副经理果然上套。

贺席用一种十分洋洋得意的态度对顾远归讲述了他的整个计划,这事儿后来闹的很大,上了法庭的那种。

但顾远归只想问贺席一句,你知道一旦“私自挪用公司财产”这种罪名被落实,便是触犯了刑法的犯罪行为吗?

【公司、企业或者其他单位的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将本单位财物非法占为己有,数额较大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数额巨大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可以并处没收财产。】BY:《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

只因为你和你父亲内斗,想要得到公司里一个职务,就陷害一个无辜的人去坐牢,还很可能一坐就是五年,你真的不会寝食不安吗?

贺席确实有点寝食难安,不过不是顾远归以为的这种:“当初我的人写的数额写少了,让老头子想办法把他捞了出来,没有真的判刑。虽然位置还是让开了,但是留着这么一个肯定会对我怀恨在心的炸弹,始终会让人寝食难安啊。”

顾远归看着此时“义愤填膺的”讲着对方是如何如何不识时务、活该至此的贺席,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学生受在自杀未遂被抢救回来后,对学生受说“你也有责任不是吗?最初你我认识的时候,你态度要是好点,识时务一点,不反抗我,我怎么会这么对你?”的那个贺席。

恶心的顾远归想吐,什么时候“不爱一个人”也能成为那个人的错了?

那一刻,本应该感官消失的顾远归,在心里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寒凉战栗,就从眼前这个看上去好像对他满目情深的男人身上发出,他的冷血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没得救了。贺席爱的从来都不是学生受,而且他自己,他爱的是如此爱着学生受的自己。

李多在与此同时,也受到了和顾远归差不多的精神攻击,来自贺父。

作为贺父的亲儿子,李多已经正式被贺父摆到了台前,进入贺氏国际与贺席打擂台。虽然之前贺父和贺席的DNA监测证明了他们是“亲父子”,但很快又多了个私生子,其背后的深意让不少“聪明人”都看了个分明,给贺席填了很多堵。这正是贺父想要的,他把对付贺席的事全权交给了他以为的唯一的亲儿子李多,连着贺席的犯罪证据一起。

贺父对李多这么放心,是因为他觉得李多这个私生子肯定不会和贺席站在一头。

李多确实不会和贺席站在一头,但他也没打算和贺父一起。这么说吧,贺席那些栽赃嫁祸、害人入狱的事儿,和贺父做过的丧心病狂、□□比起来,也不过一句小巫见大巫。

要不说贺席是贺父一手带出来的呢,他们父子俩本性里的自私自利真是一脉相承。李多突然有点“感激”贺父当年的渣,没有把他接回贺家,要是他也被培养成贺席贺父这样的三观,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李多更加迫切的想要把贺父送进监狱了,太可怕了,留着这样的人危害社会。

敌对的两方势力,在自己人面前揭对手的短,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如果两方的这个“自己人”其实都会在暗中把证据汇总的交到第三方手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如今,戚述当的便是这个第三方的角色。

看着手上越积越多的贺家父子的证据,戚述真是越看越胆寒,他不敢说他知道的世家们就多么纯洁无暇了,但是像贺家这样胆大妄为的蠹虫也实属罕见。

哪怕没有顾远归,戚述也会觉得贺家是绝对不能留了。

恰逢最高领导人换届,需要确立个贪污典型,贺家和他们一直供奉的那位高层就这样撞到了枪口上。

贺父和贺席其实也提前得到了消息,要小心行事,捂好自己的犯罪证据。还被上面的人特意警告,父子争夺财产可以,但不要不管不顾的随便爆了对方的证据,别抹黑对方不成反而“连累”了其他人。他们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并真的消停了一些。

但他们没想到,不需要他们互相揭短,他们的做过的事就已经被以戚家为代表的世家集团掌握的差不多了,然后一并上交给了国家,如今就等着最终的结果了。

顾远归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享受着午后的慵懒,心里却在无限循环着一句话:【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世界A(十)

真正的举国大案发生时,往往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调查阶段,这个案件就好像不存在一样;在审理阶段,带走取证的涉案人员就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存在了一样;等结案之后,之前的调查和审理就好像没存在过一样。

仿佛一夜之间,一切就都已经盖棺定论,满城风雨了。

“有幸”参与过这样一个案件的顾远归可以负责任的说,调查和审理是真的存在的,但他们却是一个长期而又缓慢的过程。

如捕蛇一般,数天的安静观察,只为最后那一秒快、准、狠的拿下七寸!

贺家父子被有-关-部-门悄无声息的请去喝茶,便是蛇拿七寸的下叉。

顾远归一直记得那一天,阳光大好,一如任何一个寻常的黄昏,蝉鸣燥热。他在等待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内心煎熬又忐忑到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的时候,两个很看上去很寻常的人,动作看上去很寻常的敲响了别墅的大门。

贺席当时正在陪顾远归说话,哪怕顾远归理也没理他,他依旧能自high。

那两个工作人员客客气气的进门,客客气气的亮出证件,然后客客气气的就把贺席带走了,贺席甚至被允许和顾远归做最后的道别。

当时贺席其实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贺父的阴谋,信誓旦旦的对顾远归保证:“别怕,我很快就会没事的。这几天我不在,就拜托李医生照顾你了,现在我身边只有他还算可以相信,你正好也不太怕他,就当是去玩两天,啊,乖。”

都不用戚家派人来救顾远归,贺席就主动送上了。

顾远归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目送着贺席离开,一脚踏入夕阳橙红色的光芒里,再没有回来。

在贺席离开后,李怀特怀着激动的心情开车到了贺席的别墅,顺利接走了顾远归,胖胖的女管家连问都没问一句,更没管顾远归是不是把他房间里的一只他从未施舍过一眼、只是贺席某天突然抽风买回来的毛绒玩具也一并带走了。

离开后,顾远归在车上就迫不及待的拉开了毛绒玩具的后背,从棉絮里找到了贺先生全部的犯罪证据,原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贺席觉得大概没人能猜到,他偏偏就是把能让他打一场翻身仗的关键证据都留到了“疯了”的顾远归身边,而且是留到了顾远归根本不会去碰的东西里。

“你教我的逆向思维真心不错。”顾远归对李怀特道。

“给人下暗示什么的,哥,特专业。”从他们步步紧逼贺席开始,李怀特就在趁着贺席接送顾远归治疗的空挡,通过聊天暗示贺席,让他相信证据放在顾远归身边才是最安全的,然后又教顾远归做两手准备,极其强烈的表示出对一件东西的反感和对一件东西的喜爱。

如今,顾远归反感的毛绒玩具里有贺先生的犯罪证据,而顾远归最喜欢的背包夹层里…则放着贺席以顾远归名头开的海外账户和房产,以及身份证和加国签证。

李怀特看了眼存折上的那一串零,吹了一声口哨:“比我那客户可大方多了。”

顾远归看着那些东西怔怔出神。

“虽然说我一直觉得贺席对你不算是爱,顶多是一种病态的占有欲,但在最后他会为了你做这些,老实说,我真的是没料到。”给顾远归留下泼天的财富,找他带走顾远归,为顾远归留下可靠的后路,以及去往最适合养老、生活很是安逸的加国签证,贺席这辈子大概对他父母都没这么细心过,“你心软了吗?”

“如果我心软了,大概我便会在贺家这场动荡之后,带着贺席留给我的钱,等贺席出来,然后和他顺利HE吧?”

“一般狗血台言都会这么写。当然,也可能是你没等他,但也没再和别人在一起,他出来了东山再起了又去找你,苦肉计一番,你再和他HE。”

“呵呵。”顾远归如是说。

顾远归不会对贺席心软的,因为这都是贺席应得的报应。学生受也曾被贺席搞的一无所有,虽然学生受拥有的财产和贺席拥有的是天差地别,但性质是一样的,那种一无所有的绝望不是钱的多少能衡量出来的。

李怀特:“听到你这么笑,我就放心了。”

那头听到这话的戚述也放心了。

好像一夕之间,曾经烜赫一时的贺家就倒了,没人知道那背后经历了怎么样漫长的取证、审查、核对与等待。

可惜,这个本应该十分劲爆的消息却连头条都没挨到边。因为那天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某某国家高层竟然是“全国最大的贪污老虎”的消息,证据确凿,震惊全国。

贺家失去了最大的保护-伞庇佑,再无翻盘的希望。

这个世界其实是公平的,贺家曾仗着保护-伞无法无天,而当他们没有了保护-伞之后,他们就会被别人无法无天。被贺家使用法律漏洞,让学生受求告无门,如今这些漏洞也让一点都不想被贺家牵扯到的某些家族使用,使得贺家父子求告无门。

在很快召开的庭审上,贺父作为首犯,数罪并罚,死刑。贺席被判了十五年,贺家其他大大小小的人物,只要曾涉嫌犯罪的,谁都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贺母是从犯,判了三年,不过最终在她娘家的活动下保外就医了,可惜出去没多久就传来了她病逝的消息。

“我怎么不知道贺母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李怀特深深地看了一眼极其天真的顾远归:“你这样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污秽了呢。”

哪怕一开始顾远归没想明白,等听到李怀特的话也就什么都明白了:“贺母的娘家怕和未来出狱的贺席再扯上关系,所以连…”

李怀特点点头,补充道:“掌家的是贺母的堂兄,据说贺母出嫁前和堂嫂的关系一直不好。”

贺家是彻底完了的那种,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要是再和本身血统就存在疑点的贺席扯上什么关系,除非他们家是傻了。但贺母肯定不能不管儿子,而贺母的娘家为了名声又不能不管贺母,于是,这样便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贺多,不对,是李多,他就有很多世叔愿意帮忙啊。”

李多是贺家唯一没有被判刑的人,一是因为他回贺家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坏事,二是李多在收集证据方面出力颇多,有戚述保他,三则是一辈子渣男的贺父,临死前做了唯一的一件善事就是用全部的身家和坦然接受死刑好闭嘴的合作态度,换来了李多的一世安康。

“虎毒不食子。也不知道李多现在是什么感觉。”

李怀特耸了耸肩:“很简单,你对贺席是什么感觉,李多对贺父就是什么感觉。”钱帐两清,无喜无忧。

贺席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再见顾远归一面。

顾远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举个不恰当的例子,这就像是有人说“我这话说的可能不太好听…”的时候,顾远归会选择直接回答“那就别说”。做人要果断,这个世界上真没那么多舍不得的事。

李怀特替顾远归去监狱里见到了一夜白头的贺席。玻璃那头的贺席感慨的说:“原来被关着失去自由是这样一种感觉。”

“和狱友‘交流’的还愉快吗?”李怀特对贺席半点没客气,满脸嘲讽。失去自由,被迫做-爱,都曾是贺席对学生受干下的畜生事,如今一报还一报,苍天果然好轮回。

贺席身体一僵:“你其实一直挺讨厌我的吧?”

“废话!”李怀特的语气很冲,“就你对顾远归做下的那些糟心事,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忍不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把远归托付给了你,你是个好人,会照顾好他的。他的背包夹层…”

“不用你给我发好人卡,我是不是好人我自己知道。”李怀特环胸,嗤笑冷对至今还没明白过来的贺席,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悲的,“顾远归能照顾好他自己,不需要我。你的钱,顾远归也已经全部都捐给国家的孤儿组织了。至于顾远归以后怎么生活,戚述托我给你带句话,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儿了。”

“!!!”那一瞬间,贺席好像全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世界A(十一)

不管贺席如何想,反正顾远归早已经愉快的收拾东西,飞到大洋彼岸去求学了。

贺家倒了,贺席完蛋了,顾远归却依旧没有得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他对此很无奈,这是说明贺席的事情还不算完吗?没可能越狱吧?左思右想,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按部就班的替学生受更好的生活下去。

顾远归努力的适应着新生活,首当其冲需要适应的就是没有感觉的身体,真的很不方便。他觉得这大概就是他滞留于此的原因——在卡片效果没有消失之前,他要替学生受承受这个,毕竟选择使用卡片的是他。

幸好,卡片都有个时效,不会真的没完没了,身份改造卡的时效是五个星期,感官全失卡则是…五年。

顾远归决定利用这五年帮学生受把大学上了,反正他走之后记忆还会留给学生受,什么都不耽误。他没选他熟悉的中文系,而是选了学生受在被囚禁之前所念的建筑系,身为孤儿的学生受一直都很想亲手建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整垮贺家的神秘人给顾远归买的公寓离学校很近,又有车,不管是上下学还是出行购物都十分方便。

邻居基本都是大学里的学生,华人外国人都有,也许很吵闹,但却充满了被长期囚禁的人最想要的那份热闹和生机。顾远归不能否认,在假装一个沉默的疯子的那段日子里,他的内心也是有变化的,好比以前喜静,如今却恨不能一直置身于热闹的场所,那会让他觉得很安全。

“他肯定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吧?哪怕不详细。替我谢谢他的用心,这里很好。”顾远归在给李怀特定期发的邮件里如是说。正如李怀特曾经说过的,对付贺家的神秘人十分的厚道。

李怀特看着邮件则表示,这就叫用心了?你还是to young too simple啊顾同学。

半个月后,顾远归所在的建筑系来了一位华人客座教授,教…素描,建筑师也是需要绘画功底的,不仅如此,还要自己学会建模,需要很强的动手能力。顾远归也许不够心灵手巧,但他足够耐心,学起来还算愉快。

新来的教授姓戚,单名一个述字。

顾远归在课堂上乍然看到戚述时,内心里的那种复杂的情感真的是没办法形容。曾经他是他的学生,现在他是他的教授,平行世界还真是到处充满了“惊喜”。

不过很快的,顾远归就找到了面对戚述的正确姿势——当他是陌生人。事实上,他们本来就是陌生人,他和这个世界的戚述没有过一丁点的交集。而这个世界的戚述和那个世界的戚述也不一样,唔,简单来说就是“年轻版”和“成年升级版”的区别。

冷峻,禁欲,穿着剪裁得体的三件套,一举一动都像是礼仪教科书,浑然天成的那种。这便是顾远归对戚述的第一印象,他觉得他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一定能很容易的存活下来。

等上了一堂课之后,顾远归的全班同学几乎都成了戚教授的脑残粉。这个时候就与外貌无关了,而是来自于戚述独特的个人魅力。三十而立的成熟,低沉磁性的声音,以及循序渐进不失耐心的讲解引导,真是想想就让人把持不住。

但顾远归把持住了!因为他总觉得对方的授课模式有点眼熟,到底像谁呢?

没过多久,戚教授在大学里的论坛上就蹿红了,后来还传到了网上,像是病毒一样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还有人专门成立了戚教授的粉丝团,报名者众。

顾远归每次上素描课都会有一种教室空间不够用的窒息感。

“这也太夸张了吧?”顾远归感慨道。

“夸张?你在开玩笑吗,顾?这样是很正常的啊。”有平时和顾远归关系不错的红发女同学从旁科普,戚教授家世颇丰,据说出身C国的大世家,目前在米国有个很大的私人公司,当教授只是个人爱好,生活中还会下厨做饭有情趣,不为这样的男人疯狂为谁疯狂?

“…”顾远归表示,别的不好说,单“出身世家的有钱人”这点,他不敢苟同。这些学生可真能瞎传,要是戚教授的身世如此牛掰,那他怎么会住在我隔壁呢?

对,没错,戚教授正是顾远归左边那户新搬来的邻居。

平时出门,顾远归总能碰到这位在大学里当教授的新邻居,两人还经常结伴一起去超市购买晚餐食材、搭伙做饭。

“这个不新鲜,这个太大吃不完浪费…”

顾远归侧目身边正在认真比对到底该买那颗南瓜比较合适的冷峻男人,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对方半天。

“怎么?”戚述努力假装镇定,被喜欢的人这么看,他的心都快跳到一百二十迈了。难道他故意拖延挑菜时间,只为和对方多待一会儿的想法暴露了?!

“我在试图从你身上找到你其实是个隐形壕的特质。”

呼——长舒一口气。“找到了吗?”

顾远归托腮,一脸认真:“我需要多看看。”

“!!!”戚述好不容易才克制着自己将露骨的目光从顾远归身上移开,继续去和手上的南瓜难舍难分。最后,他轻咳一声道,“你随意。”想怎么看怎么看,脱光了都行,呃,不行,这个得回家看。

——怎么看这个有点容易害羞,又特别爱在两个蔬菜之间做艰难抉择的邻居都不可能是很有钱的世家子啊!

时间如白马过隙,五年一晃就过去了。

顾远归从建筑系顺利毕业。毕业典礼是露天式的,建筑系全体合力临时搭建的颁奖台,台下整齐排列着方阵一样供毕业生和家长坐的椅子。在和大家一起欢呼着扔飞黑色学士帽的那一刻,顾远归仰头看向蓝天,万里无云,一碧万顷。白色的鸽子从眼前滑翔而过,从学校的喷泉飞向了更远的天空。

不远处,胳膊上搭着休闲开衫的戚述,正笔挺的站立在座位后面等待着顾远归。

这位严肃正经的教授自带屏蔽效果,不论粉他的学生有多少,当他出现的时候,他的身边总会以他为圆心,不自觉的留出一个真空地带,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上前造次。

当顾远归三年前终于得知戚述真的是个隐形壕时,他就再也不奇怪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任何怪事儿了。

戚述在看到顾远归朝他招手时,内心十分激动,表面却很克制,唯有坚毅的面容不自觉的勾勒出了温柔的气息,引发了身边一波又一波的尖叫。终于有学生壮着胆子上前…泼了戚述一身的水:“教授,华人是有过泼水节的传统吧?”

“…”那是傣族的特例,不能代表全部华人。

全场诡异静默三秒钟,然后尖叫声再起,这一次的分贝好像能直破云霄。

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