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死死攥着顺序表,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终咬牙切齿地将顺序表撕得粉碎,狠狠砸到钟唯唯身上。

钟唯唯皱眉:“怒伤肝,不宜养生,陛下何须大怒?您不满意,臣调整就是了。

总是要按着您的意思来,让她们听话,先帝有交代,臣知道该怎么做。”

重华深吸一口气,指着殿门:“滚!”

钟唯唯默不作声地行礼,收拾东西,从容不迫地退了出去。

葛湘君正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见她被赶出来,就轻声问道:

“小钟,你怎么又激怒陛下啦?我看刚才陛下是想和你好好说话,怎么转眼间你就能让陛下把你赶出来?”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钟唯唯摊摊手,一甩袍袖,潇洒而去。

葛湘君垂眸沉思片刻,走到寝殿门口低声问重华:“陛下,您该梳洗着装用膳了呢。”

“滚!”重华凶神恶煞地从里头大步走出来,见她拦在门口,便伸手猛地将她推个趔趄,怒气冲冲地往前头去了。

钟唯唯回了值房,先不忙吃饭喝水,忙着将被重华撕毁了的伺寝顺序表再写了一份出来,然后就坐到镜前,认真规矩地收拾了一番。

确认果然无可挑剔了,才坐下来等候韦太后的人。

太阳刚升起,韦太后那边就来了人,冷冰冰地道:“太后娘娘要召见钟彤史。”

钟唯唯拿上伺寝顺序表,跟着来人往万安宫去。

才刚荣升太后不久的韦太后全身缟素,神色哀戚地半躺半卧在美人榻上,见她来了就叹息:

“小钟你可真是难得请动,本宫思念先帝,想要让你来跟前说说话,怀念一下先帝,你竟然不肯。”

钟唯唯只当韦太后在放屁,按礼问安完毕,毕恭毕敬地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不是微臣不肯来陪娘娘,而是杨总管太凶,微臣怕他。”

韦太后笑了一声:“这孩子真会说笑,杨尽忠最是老实本分和气不过,你怕他做什么?”

杨尽忠配合地抬起头来,冲钟唯唯阴测测一笑:“想必是钟彤史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的事,所以心里有鬼,见着老奴就怕?”

钟唯唯也笑:“杨总管真会说笑,呵呵……娘娘您瞧,当着您的面,他就敢吓唬臣。”

韦太后皮笑肉不笑地道:“杨尽忠,你退下去,别吓着了小钟。如今她可是咱们陛下跟前的红人,轻易碰不得的。

陛下自小不在本宫跟前长大,本宫舍不得让他伤心不高兴。”

“娘娘真是慈母心肠,陛下会懂得娘娘一片苦心的。”

钟唯唯听出了些意思,看来重华和韦太后之间,为了她的生死去留没少过招,而且罅隙很大。

韦太后掏出丝帕拭一拭眼角的泪花,叹道:“只要他过得高兴,我这个做娘的就算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谁让他没在我跟前长大呢?这么多年的生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一群人在下头苦劝:“娘娘快快收泪,若是您因此生病不虞,传出去岂不是陛下的错。”

钟唯唯暗自呸了一声,她自己要生病,咋是重华的错呢?这真是生母吗?仇人还差不多吧。

宫人劝了一回,韦太后言归正传:“他不解我一片好心,我却不能不管他。眼看着先帝百日将过,妃嫔将要入宫,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18.第18章 新官上任(8)

钟唯唯把伺寝顺序表呈上,打头的第一个就是韦太后的亲侄女韦柔。

韦太后看得眉眼一舒,再看到紧跟其后的吕纯就不觉得那么刺眼了。

数了一番下来,发现一个月里韦柔只轮了一回,便皱了眉头,重重将顺序表一扔,冷笑:“你是什么意思?”

钟唯唯不慌不忙:“此次入宫的共有十名贵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尊贵人儿。

陛下早前不在京中,难免陌生不熟,若是雨露均沾,安抚朝臣宫妃是一则,了解诸贵人性情喜好又是一则。

一月三十天,陛下忙一天休息两天,龙体才能安稳康健。

一轮下来,陛下也对诸贵人有所了解,那时才好侧重安排。”

韦太后冷笑:“你倒是想得挺周全的。”

钟唯唯半垂了眼,不卑不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微臣的本分。”

“少和本宫来这一套!”韦太后收了之前的装模作样,咬牙切齿:

“钟唯唯,听闻先帝之前曾有意把你赐给重华,我只当你一个山野里来的野丫头不配,如今看来,你果然很称职。你就半点都不嫉妒吗?”

钟唯唯淡淡一笑:“让太后娘娘挂心了,先帝不曾有过这种想法,微臣也记得本分。做起居郎,是忠君爱国,做彤史,也还是忠君爱国。”

韦太后想到早前,永帝还活着时,她千方百计想要拉拢钟唯唯帮忙做事,钟唯唯也是用这样一副半死不活、云淡风轻的模样,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她的要求,不由暗恨,握紧拳头大声道:

“本分?你知道什么是本分?我是陛下生母,生养他时差点丢了命,他孝敬我顺从我,是为人子的本分,更是为君者应有的表率!你让我满意,便是忠君爱国!便是本分!”

“娘娘说得是。”钟唯唯微微欠身:“那您要如何才满意呢?”

韦太后本以为她会死硬到底,此时见她顺从下来,惊异之余就又微微得意,以为她是怕了,便道:

“这样才聪明。陛下对你如何,外人不知道,本宫却是明白的。

此刻他不过是看在你父亲面上,更是不忍让先帝失望,落下个薄情寡义的名头。

你只有听话懂事,本宫才会怜悯你,护着你,懂么?”

钟唯唯道:“回娘娘的话,微臣懂了。”

韦太后越发得意:“其实你是个好孩子,他讨厌你,那是他一时糊涂。

过些日子,出了丧期,本宫设下家宴,让他过来,替你说和说和。

至少要给你个妃位,再替本宫生个孙子,那便是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钟唯唯勾唇一笑:“谢娘娘大恩。”

韦太后便翘起纤纤玉指,点一点顺序表:“柔儿和皇帝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情分不同常人,又是我娘家出来的,身份更是不同,其余人等,是怎么都不能和她相提并论的。”

钟唯唯就问:“那么,娘娘认为给韦贵人几天合适?”

韦太后奸诈一笑:“那就是你的事了。钟彤史聪明又能干,总不能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吧。”

换而言之,若是吕氏或者重华不满,要来找麻烦,那就是钟唯唯没做好本职工作,和她这个太后没有任何关系。

钟唯唯捡起顺序表,毫不迟疑地给韦柔添了两天(其中一天是韦柔的小日子,按规矩并不能伺寝),再给吕纯添上一天,呈给韦太后看:“请娘娘圣裁。”

韦太后并不知道那天是韦柔的小日子,只看韦柔压过所有人一头,还比吕纯多了一天,就满意了:“钟彤史聪明能干,大有前途。”

钟唯唯低头一笑:“还请娘娘多多关照。”

修改过的这份顺序表,才是她呈给重华看的那一份,吕氏和韦氏的女儿本就和其他普通宫妃不一样。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留个余地,缓和一下和韦太后的关系,现在看来,效果是达成了。

韦太后不喜欢钟唯唯,目的达到就赶她走,假惺惺地道:“可怜的孩子,陛下若是为难你,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出气。”

钟唯唯恭恭敬敬地应了,出了万安宫就讽刺地勾起唇角。

天家无骨肉,在韦太后和重华这对母子身上表现得特别明显。

为了不让韦后利用母子之情操纵重华,重华打小便是在永帝身边长大。

一个月里只能见到韦后几次,长到八岁就被送到苍山,拜到义父门下学习,更是和韦太后差不多断了母子情分。

韦太后先前还对他念念不舍,后来生了小儿子重业,就把他丢了开去,一心一意只想拱亲自养大的重业上位。

光是钟唯唯入宫随侍永帝的这四年里,就无数次目睹韦太后领着重业,在永帝面前或是讨好卖乖,或是暗里造谣栽赃重华,离间父子亲情。

若不是永帝坚毅,兴许早就让重业得手了,重华怎么死都不知道。

她和韦太后之间最大的矛盾便是来自于此,韦太后要她说重华的坏话,几次被拒,便结了仇恨。

永帝才刚薨逝,韦太后就想置她于死地,若不是重华及时出言制止,此刻她已经埋在泥土里开始腐烂。

所以她和韦太后之间的仇恨永远都不可能解开,钟唯唯根本不信韦太后许下的那一堆好话,安心静气地回了值房,也不换衣,也不外出,静默等待。

过了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又有人来召她:“吕太贵妃请钟彤史喝茶。”

这位吕太贵妃,就是吕氏家族在宫中的代言人,当年她和韦太后竞争后位,不但惨败,而且付出的代价是儿子残疾、不能竞争皇位,她自己终身不能再孕。

因此轮到这一回,吕氏是卯足了劲儿,一定要把吕纯推上后位,谁敢挡道他们就敢痛下杀手。

而且吕太贵妃别号疯子,豁出去闹腾起来,就连韦太后也要退避一二。

这次的事注定吕氏会不满意,钟唯唯这个彤史首当其冲,简直就是个要命的差使。

接到传召,她手下的两个女史都吓得不轻,提醒她道:“要不要去和赵总管说一声?”

☆、19.第19章 新官上任(9)

通知了赵宏图,就等于通知了重华。

不过钟唯唯并不认为这件事超出她的控制能力,气定神闲地整一整衣服,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不及跨出清心殿的宫门,就见李安仁站在阴影里瞅她:“陛下回来有些时辰了,你怎么不去陛下跟前伺候?惯会偷奸耍滑。”

重华今天回来得这么早?这倒是难得。

钟唯唯略有些惊奇,却也没有和李安仁多说,径直跟着吕太贵妃派来请她的宫人去了芙蓉宫。

吕太贵妃同样看钟唯唯不顺眼,原因和韦太后差不多。

区别只在,韦太后想让小儿子代替大儿子继位,她是想让堂妹生的皇子上位。

见了钟唯唯,她开口就要伺寝顺序表,看到韦柔的名字排第一,张口就骂。

再看到韦柔居然比吕纯多了一天,简直脸都扭曲了,让人去抓钟唯唯:

“你这个狗腿子,你忘了她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竟敢这样目中无人,欺负吕氏!”

钟唯唯早有准备,灵巧地围着柱子转圈,口里半点没闲着:“娘娘是想彻底撕破脸皮吗?”

吕太贵妃骂道:“是你讨打。”

钟唯唯比她还要凶:“娘娘明知下官才从万安宫出来,偏要这样为难我。那行!你今天打不死我,千万别后悔!”

吕太贵妃当然不能打死她,闻言立刻让人住手:“给你半炷香的时间,你若不能让我满意,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钟唯唯轻声说了两句,吕太贵妃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算你识相!你敢骗我等着瞧!”

钟唯唯胸有成竹:“不会,日后还要靠娘娘庇护呢。”

吕太贵妃冷哼:“你也是有本事,招得那母子俩都视你为仇人。这宫中,你不求我还真找不到别人可求了。”

又挑拨道:“你是怎么混的?陛下难道不知彤史难做吗?他得有多恨你厌憎你,才会让你干这个?”

钟唯唯假意拿袖子拭泪,哀愁地叹气:“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能留下这条小命就是陛下仁慈了。”

吕太贵妃撇嘴:“看你这窝囊样儿,哪里有之前先帝面前红人的威风。去吧!”

钟唯唯顺利搞定吕疯子,志得意满地退出去,走到门口,“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把吕太贵妃精心养的碗莲推翻在地,将那价值连城的琉璃芙蓉缸摔得粉碎。

吕太贵妃暴跳如雷,又要让人去打她。

钟唯唯大叫:“娘娘千万别动手!不然下官被吓坏了,说不定还会不小心打烂其他东西。刚才下官就是被娘娘的威风给吓的,所以才会腿软摔跤。”

吕太贵妃气得不行,虽然不敢再去打她,却是威胁她道:“你赔我!不然我一定告到陛下那里去。”

钟唯唯举手赞同:“下官穷得叮当响,为娘娘着想,是真的只能去找陛下了。”

忽听李安仁高呼一声:“奴婢给太贵妃请安!”

再狐假虎威地瞪向钟唯唯:“陛下找你,再敢不去,小心你的命!”

钟唯唯装模作样地拭一拭泪,哀怨道:“娘娘也看见了,下官哪里作得什么主!”不等吕太贵妃出声,转身就溜了。

李安仁过了会儿跟上她,一路冷嘲热讽:“你可真能闯祸,办个差事也能让陛下丢掉大笔钱财。

陛下真是好心,居然还让我来替你解围,依我说,就该让你好好挨顿揍,纵得你都不知道姓啥了。”

“我姓钟。”钟唯唯一本正经地回答,再来一句:“让陛下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帮他把后宫搞定的。”

李安仁撇嘴,再瞅她两眼,问道:“你就一点不嫉妒?”

钟唯唯“呵呵”笑:“我为什么要嫉妒?陛下又不是我的。我答应过先帝,要尽己所能辅佐陛下,我会尽力的。”

李安仁冷笑:“果然是个冷漠无情之人。我说你真不后悔?”

钟唯唯阴沉了脸:“关你什么事?再多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真是好笑,他坐拥六宫粉黛,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她被迫留下替他管理安排这一堆破事,还要落下个冷漠无情的名头。

她嫉妒干嘛?嫉妒有用吗?

李安仁被她眼里透出的戾气吓住,噘着嘴悄悄瞅她,小声道:“都是疯子。”

钟唯唯满怀暴躁,无处发泄,抬脚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滚!”

李安仁红了眼眶,抱头鼠窜:“我要告诉陛下,你欺负我!”

“去吧,去吧!让他杀了我最好!”

钟唯唯赶走李安仁,拖拖沓沓往回走,以往两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硬生生走出了半个多时辰。

回到清心殿,太阳都快下坡了,李安仁躲在柱子后面冲她嚷嚷:“陛下让你一回来就过去伺候!”

她朝李安仁一扬拳头,李安仁转身就跑。

暮色已然降临,大殿内已经阴暗下来,钟唯唯走进去,不见重华,也不见伺候的人,便试探地喊了一声:“陛下?您在吗?臣来交旨。”

并没有人理她,大殿内安静得很。

钟唯唯左右看看,突然看到重华的书案上放着一只墨玉牙瓷小茶碗,和她之前被杨尽忠摔碎的那一套很是相像,当即快步向前,悄悄取了那茶碗来看。

熟悉的触感让她瞬间落泪。

重华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钟唯唯吓得手一抖,赶紧将茶碗放回原处,迅速擦一擦泪,含笑转身。

却不防狠狠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重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陛……陛下……”钟唯唯吓得往后连退两步,腰狠狠撞在书案之上,磕得她眼泪都掉了出来。

重华阴沉着脸,迫前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呼吸都吹到了她脸上:“你哭什么?吕氏贱人打你了?”

“没有。”钟唯唯的思维因他的碰触变成一团乱麻,掩饰地“哈哈”一笑:

“怎么可能,像我这样聪明机智的人,怎可能轻易就被人收拾了?对付她,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那你为什么哭?”重华目光灼灼,手越握越紧,呼吸灼人。

☆、20.第20章 新官上任(10)

“因为,因为……”

钟唯唯上牙磕下牙,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她不敢和重华对视,撇开眼睛,看向暗沉沉的藻井,就连呼吸都困难。

“因为我想钟袤了。”

她嘻嘻一笑,讨好地问重华:“二师兄,你来时有没有见过钟袤?他长高了吗?没有再犯病了吧?

他有没有收到我带回去的药材和钱?大师兄有没有每天监督他练武读书?”

重华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钟唯唯又笑:“二师兄,您看我每天这样努力地办差,为您想得多周到……能不能早点放我回去啊?我想大师兄和钟袤了,真的很想。”

重华眼里的怒气一点点地攀延上来,最终猛然爆发,他狠狠摔开她的手,咬牙切齿:“你做梦!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死在这宫城里!”

钟唯唯扶着书案一点点往外挪,挪到重华手臂可及的范围之外,就迅速跳开,远远跪下:“陛下息怒。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

“别以为朕是怜惜你,不过是怕你被人打死了,丢了朕的脸而已!”

重华拿起书案上的牙瓷茶具,狠狠砸到地上,怒气冲冲地往内殿而去。

“恭送陛下。”钟唯唯拜倒,毕恭毕敬,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重华静默地站在内殿里,窗边夕阳投下的斑驳光影落到他身上,一身苍凉。

赵宏图木雕泥塑一样地站在帷帐旁,假装自己一直都不存在。

李安仁进来,呜呜咽咽地跪倒告状:“陛下,钟彤史欺负奴婢,她踢奴婢,打奴婢,还威胁奴婢。”

果然是在宫外长大的,没经过锻炼,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到陛下心情不好吗?还敢火上浇油。

赵宏图只好站出来和稀泥:“你怎么招惹钟彤史了?”

李安仁不懂,反而更加委屈了:“奴婢只是为陛下不平而已。陛下怕她吃吕太贵妃的亏,早早回来等着,还让奴婢去提醒她,她狂妄自大不领情。

陛下让奴婢去替她解围,她一点感激没有,还说陛下最好杀了她。她就是个没良心、薄情寡义、不晓得好歹的坏女人!

陛下一定要为奴婢出气,狠狠教训教训她,呜呜……”

重华怒道:“胡说八道,谁说朕提前回来是怕她吃亏?让你去叫她,是要叫她来伺候当差!谁担心她了?她谁啊?”

难道他会错意了?李安仁怔住:“不是……陛下您……”

赵宏图冲过去捂住李安仁的嘴,低声呵斥:“话多,还不快滚!”

忽听重华冷冷地道:“你说得没错,钟唯唯的确是欠缺教训。传朕的旨意,这一个月都只许她喝稀粥吃馒头,谁敢给她其他吃食就去死!”

“陛下圣明。”李安仁欢天喜地,跳起来去传旨。

赵宏图问重华:“陛下,时辰到了,要传膳吗?”

忽听宫人来报:“芙蓉宫吕太贵妃使人过来参禀陛下,说钟彤史今天打碎了她祖传的琉璃芙蓉缸,问陛下怎么办。”

重华冷冷一笑:“让她去死!”

赵宏图一听不是事儿,忙道:“陛下,吕太贵妃的性情是乖张了点儿,不过她好歹也是先帝最宠的贵妃,又是吴王的生母,您……”

重华恶狠狠地道:“一个两个都敢不把朕放在眼里心上,朕再不拿出雷霆手段,简直就要纵得上天了!赵宏图,你去芙蓉宫,问吕氏,干涉后宫事务,窥伺圣意,对御前女官滥施私刑,该当何罪!

身为太贵妃,该有的典范和仪态到哪儿去了?还要不要脸?再告诉钟唯唯,她这一年的俸禄都没了!一文钱都不许给她!”

想想又不甘心地再添一句:“不许她往宫外传信!谁敢帮她传信就去死!”

赵宏图苦着脸领了差事,叹着气去了。

钟唯唯面无表情地就着稀粥吃馒头,看李安仁在一旁幸灾乐祸地上蹿下跳,鄙夷地道一句:“白痴。”

李安仁大怒:“你骂谁?”

“骂你。”钟唯唯放下筷子挽袖子:“皮子痒痒了?”

李安仁转身就跑:“我要告诉陛下你欺负我,你等着瞧。”

钟唯唯坐回去,继续吃她的馒头。

葛湘君来看她,悄悄塞个油纸包给她,低声道:“剥好壳的鸡蛋,吃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赶紧趁热吃。”

钟唯唯微笑道:“湘君姐姐没听见最新的旨意吗?你就不怕死?”

葛湘君温柔地替她摘去唇角的米粒:“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宫中难得有知己,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

钟唯唯心里袭过一阵暖流,低下头大口吃着鸡蛋,轻声道:“真好吃。谢谢姐姐。”

“咱们谁和谁,不要说这些。”

葛湘君注视着钟唯唯,低声道:“你知道吗,刚才吕太贵妃派人来告诉陛下,说你打破了她祖传的琉璃芙蓉缸,问陛下要怎么办。陛下说,让她去死!”

“哦。”钟唯唯神色不变:“陛下说了,谁敢欺负他手下的人,就是不给他面子,统统都该去死。”

葛湘君又道:“陛下还骂吕太贵妃不要脸,要问她罪呢。”

钟唯唯一笑:“的确是有点儿欠教训。”

她和葛湘君比划:“二话不说,就跳起来挠我,幸亏我机智躲得快,不然一定毁容了。”

葛湘君皱眉:“你是故意的吧。”

钟唯唯挑眉:“什么故意的?故意打坏琉璃芙蓉缸吗?哪有的事,真是被吓着了,慌不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