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皱起眉头:“没规没矩!这么久了还没学会宫里的规矩,你干什么吃的?”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咋又突然发作了?

李安仁傻傻看向赵宏图,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提示。

赵宏图木呆呆的,一点暗示都不肯给他。

李安仁只好跪下认错:“奴婢一定重学规矩,不丢陛下的脸。”

重华冷冷地道:“只是重学规矩吗?让你办点差事都办不好,以后睡觉都别盖被子了,好好长点记性。退下!”

☆、58.第58章 重回清心殿(2)

李安仁傻傻地跟着赵宏图退出去,怎么都想不通:

“总管,那个人分明就是万安宫的人,陛下不彻查此事,给那些牛鬼蛇神一个警告,干嘛不许我盖被子呀?”

赵宏图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年轻人,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若不是陛下念旧情,你早就死了十回了。多想多看多学,好好努力吧。”

李安仁仍然傻傻想不通,赵宏图无奈叹气:“你随我来。”

到了兆祥宫、钟唯唯的关押之处,李安仁大吃一惊:“这,这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原本破败脏污的房间,此刻焕然一新。

钟唯唯也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窗前晒着太阳晾才洗过的头发,见他们进来就问:“怎样?”

赵宏图道:“陛下开恩,许你亲自向他赔礼致歉解释。”

钟唯唯绾上发髻,起身道:“走吧。”

李安仁仍然想不通,抓住赵宏图:“这是什么意思?”

赵宏图摇头叹息:“这样都还不懂,你是无可救药了。”

说完紧跟上钟唯唯,不再搭理他。

李安仁站了许久,直到看见皇帝陛下亲自送来的丝被,才恍然大悟。

皇帝陛下这是在怪罪迁怒他,怪他没有及时给钟唯唯送被子吗?

所以说,能欺负钟唯唯的人,只能是皇帝陛下自己,其他人但凡动了手,就是十恶不赦。

钟唯唯在清心殿外老老实实跪着,重华虽然把她叫来,却没有让她到他面前回话的意思。

跪了没多会儿,杨尽忠捧着一盆石榴过来,特意在她面前驻足。

幸灾乐祸地低笑:“钟彤史,听说你又闯祸啦?可怜,心里一定很怨恨吧?膝盖疼么?”

钟唯唯笑得滴水不漏:“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高兴,我乐意,你咬我?”

杨尽忠收了笑容,眼里满是恶意,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进了清心殿。

跪下去高呼一声:“奴婢,杨尽忠,奉太后娘娘命,给陛下送来石榴十二只,愿吾皇榴开百子,多子多福。”

重华示意赵宏图接过来,淡淡地道:“谢母后挂心。”

杨尽忠双手奉上金盆,再说一句:“太后娘娘听说了一些事,有话要转告陛下。

彤史钟唯唯桀骜不驯,目无君上,必须严惩,绝不能轻饶。

不然国无国法,家无家规,何以治天下,何以服天下?请陛下千万不要徇私,以免坏了天子威严。”

重华冷冷地勾起唇角:“母后说的,当然是很有道理的。因此朕将钟唯唯打入兆祥宫关押,不给饭食,再着其在烈日下下跪暴晒反思,以儆效尤。相信此刻,阖宫上下都已经知道她受了严惩。”

杨尽忠暗里翻个白眼,这样随便折腾两下就算了吗?

不过是为了堵住大家的嘴而已。真要是严惩,那就该剥光衣服打板子,或者是弄死弄残。

钟唯唯那个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是挨了饿的人?

恐怕跪也是算好时间跪给他看的吧,以她那个精气神,在地上跪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炷香。

他一笑,状似谦恭,实则咄咄逼人地道:“陛下说得是,太后娘娘也说了,按照宫规,这样的大罪原本该死,但钟彤史是先帝御前的女官,也是陛下的同门师妹,理当和其他人不同。

所以,刑罚减半即可,当行鞭刑五十,请陛下当众行刑,以正后宫之风气。”

“你说得很有道理。”

重华怒极反笑,起身拿起装满了石榴的金盆,走到杨尽忠面前,狠狠将金盆砸到他头上,怒意勃发:

“刁奴!竟敢将母后赐下的石榴打翻在地,说,你是不是对朕不满?心怀怨恨?”

杨尽忠被砸得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辩解,就听重华冷声喝道:“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君上,狡言诈辩,离间我母子关系的恶奴拖下去!扒光衣服,当众鞭刑一百!细细地打,认真地打!”

杨尽忠慌了手脚:“陛下,陛下,您不能这样对待老奴,老奴伺奉了太后娘娘几十年,看着您出世长大,孝大于天……”

重华厌恶地皱了眉头,立刻有人将杨尽忠的嘴给捂住。

侍卫像拖死狗一样拖着杨尽忠下去。

从钟唯唯身旁经过时,钟唯唯冲着杨尽忠幸灾乐祸地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杨总管啊,你谢恩了没有?”

杨尽忠怨毒地瞪着她,两条腿徒劳地在地上乱蹬。

李安仁过来宣她:“陛下让你到殿门外回话。”

钟唯唯慢慢起身,虽然跪的时间不久,双腿还是钻心的疼,看来是双腿受寒了。

她一瘸一拐地上了台阶,站在殿门处,行君臣大礼:“罪臣知错,求陛下宽恕。”

重华半垂了眼,从浓密的睫毛里注视着她:“听说你愿意为了朕,鞍前马后,死而后已,可有此事?”

抛开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不谈,自己在大师兄的事上的确错怪了他。

钟唯唯叹一口气,沉声道:“是。”

“贤妃即将搬去西翠宫,你明天去帮忙照看一下。”重华并不过多纠缠,低头提笔,好像很忙的样子。

钟唯唯却想抓住机会和他好好谈谈:“陛下,二师兄,我们能不能好好相处……”

重华抬起头来看向她:“好啊。你想怎么好好相处?”

钟唯唯低声道:“我还把您当成敬重的二师兄,尽心尽力帮着您做事,咱们不要吵了,可好?”

“当然好,只是希望你以后长点脑子,不要别人一撩就爆。”

重华面无表情:“还有其他事吗?”

你是好人啵?莫名就以为她和大师兄有一腿。

钟唯唯低下头:“陛下能不能把葛湘君放出来?她……”

不等她求情,重华已经爽快挥手:“知道了,回去吧。”

钟唯唯退下,重华注视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轻声吩咐赵宏图:“把郑刚中叫来。”

添福眼眶哭得又红又肿,看见钟唯唯就扑上来,抱住她哭得一塌糊涂。

钟唯唯摸摸添福的头,笑道:“快给我弄点热水来。”

热帕子敷上膝盖,疼痛钻心,钟唯唯疼得打战,笑问添福:“有什么好吃的没有?好饿。”

一个小宦官站在门边递一包药进来,怯生生地道:“郑副统领给钟彤史的,说是治腿寒腿伤的好药。”

☆、59.第59章 重回清心殿(3)

添福经过这么多事,总算是长了点心眼。

不肯去接小宦官递来的药,很是警惕地问:“郑副统领怎么知道我们彤史需要这个药啊?”

小宦官答不出来,期期艾艾地道:“你们不要,那我拿去还了啊。”

钟唯唯让添福:“去拿过来。”

这是在重华眼皮子底下,她又才从兆祥宫回来,是待罪之身,没经过重华的默许,没人敢给她这东西。

药是精心制成的膏药,而且是钟唯唯从前用惯了的药。

那一年,她才从苍山入宫,不懂得宫中规矩,又不肯迎合韦太后和吕太贵妃,吃了不少亏。

原本就有病根,再被罚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许久,起来后两条腿差点废掉。

永帝特意着御医给她制了这膏药,又特许她不用多跪。

这膏药用的全是最好的药材,花费颇多,熬制一锅要用千金。

她很惶恐,永帝慈爱地和她开玩笑说:“朕可不想要个不良于行的儿媳妇。你不想其他国家的人提起咱们郦国的皇后,总是说,那个瘸子钟唯唯,或者那个瘫子钟唯唯吧。”

自从永帝病重,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膏药,没想到现在它又重新出现了。

钟唯唯嗅着熟悉的味道,心里很明白这药是谁让太医院炼制的,绝不会是郑刚中能做到的。

热乎乎的膏药贴上膝盖,暖意顺着血脉流走全身,刺痛和麻木渐渐消失不见,钟唯唯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小钟。”葛湘君踉跄着朝她扑过来,跪倒在她的床前呜呜大哭。

语序混乱,满满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见到你,陛下这是原谅你了吧?真好……你差点被我害死了,是你向陛下替我求情的吗?”

钟唯唯让添福扶她起来:“都让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你偏不听,你是傻的么?”

葛湘君眼泪汪汪:“那你呢,分明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倒的霉,不但不怪我,还替我求情,替我着想,你也是傻的吗?”

钟唯唯一笑:“得了,去梳头洗脸,换身衣服,御前女官,怎能如此不顾仪态呢?那是丢了陛下的脸啊。”

葛湘君咬着唇:“小钟,陛下答应放我回来,是因为你答应他什么了吗?”

钟唯唯宽她的心:“没有,是陛下看你平时做事认真仔细,忠心,这次只是无心之过,所以愿意给你机会。”

葛湘君默默坐了片刻,低声道:“小钟,你别怪陛下惩罚你啊,你不听劝,闹出那么大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万安宫和芙蓉宫都盯着的,他不罚你,就堵不住她们的嘴,就不能服众……”

“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去吧。记得再去谢一下赵总管,他在中间替你想了不少办法。”钟唯唯送走葛湘君,躺下休息。

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尖利的哭喊:“先帝!先帝!您睁睁眼,您尸骨未寒,有人就想弄死我这个老太婆了!”

是韦太后的声音!一定是因为杨尽忠挨打的事情来找重华闹腾的。

钟唯唯下床穿鞋披衣,要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了。

事情因她而起,韦太后对她恨之入骨,此刻她若是出去,不但不能帮重华的忙,还会更加激发他们母子间的矛盾。

她又走回去,在桌前坐下来,静听外面的动静。

重华始终没有出声,或许是他出声了,但是声音不大,所以她听不见。

一阵嘈杂声过后,终于安静下来,她听见了韦柔的声音。

韦柔在苦口婆心地宽慰劝服韦太后,话说得挺好听的:“杨尽忠只是一个奴婢而已,总是他犯了大错,陛下才会惩罚他,不然陛下怎会和他计较?

娘娘不要听信一面之词,以为陛下不敬您,这天底下,你们才是最亲的人呢。小心有人居中恶意挑拨,坏了你们的母子情分。”

韦太后哭了很久,终于呜呜咽咽地走了。

清心殿里重新安静下来,钟唯唯拉开门往外看,恰逢看到重华侧对着她,孤身一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仰着头看向远方。

仍旧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玄色绣金的帝王袍服随风飞扬,孤独又寂寞。

钟唯唯的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难受得她差点不能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缩回去,轻手轻脚地把门关紧,靠在门上发了很久的呆。

当天晚上,尚食薛凝蝶照旧送美食过来,钟唯唯食不下咽,全都便宜了添福。

她按时去上值,被告知重华去了昭仁宫,不需要她去伺候了。

同时还得知了今天下午的事,杨尽忠刚被拖下去行鞭刑,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万安宫。

韦太后急匆匆赶来阻止,鞭刑已经行到一半。

韦太后把人强行带了回去,又找重华大闹了一场。重华不管她怎么闹,都是一言不发。

她拿重华没办法,只好借着韦柔递来的梯子退了回去。

李安仁特意知会她:“陛下被太后娘娘怪责不孝,都是为了你,该怎么做,你心里都明白吧?做人要有良心。”

钟唯唯笑眯眯的:“好啊,我这就去给陛下谢恩。”

“你改个时候去吧。陛下这会儿正忙呢。”

李安仁赶紧拦住她,陛下特意去了昭仁宫,就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

若是知道她又被他撺掇去昭仁宫,岂不是又要拿他生事?

第二天午后,重华回到清心殿,身边跟了一位新任命的起居郎。

起居郎是新科探花郎苏琼,寒门子弟,最大的依仗就是新帝的宠信。写得一手好字,尽职又尽责,品行还很好。

看到苏琼,钟唯唯把心放回去,重华开始培植完全属于他的势力了。

既然起居郎的事情有人做,重华也无意再让她经常跟随,那她只需做好彤史的分内事就可以了。

她处理惯了各种各样的杂事,突然清闲下来,就有了其他闲情逸致。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窝在赵宏图拨给她放杂物的库房里,研焙茶叶,分茶育汤花,幻化出一副又一副的绝美图案。

然而她总是觉得有人在窥视她。

☆、60.第60章 你的思想真复杂(1)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钟唯唯十分不自在。

但是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库房里安静清冷,除去物件书柜的影子之外,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钟唯唯不由失笑,大概是那位梁兄又藏在什么地方吧。

她起身看看天色,想起了紫笋宫的茶园,很想去采摘那里面的秋茶。

她和梁兄商量:“梁兄啊,你若是有空,能去紫笋宫的茶园溜达一圈,替我摘点茶叶来吗?

我想自制一些茶叶,停太久,手会变生的。要是失去这制茶烹茶的本领,万一将来我老了,被赶出宫去,何以为生呢?”

梁兄果然在,他回答了她一声:“嗤……”

钟唯唯挑眉:“嗤,是什么意思呢?你是在嘲笑我痴心妄想,还是觉得可以?我听不懂。”

梁兄很高冷地没理她。

钟唯唯将四杯汤花漂亮的茶放在桌案上,诱惑他:“第一杯是寒梅迎雪,第二杯是空谷幽兰,第三杯是竹报平安,第四杯是露湿秋菊,看着挺好看,喝起来也很好喝。

你看啊,我用来烹茶的水都很讲究,初沸、二沸、三沸都有安排,你要不要尝一尝?”

窗外的知了声嘶力竭地叫,梁兄始终不见影踪。

钟唯唯就起身往外,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你不好意思,那我先离开,你千万尝一尝啊,辛苦弄了这么久,却要倒掉,很可惜的。”

钟唯唯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库房里的书柜突然无声地移开,露出一道只容得一人通过的小门。

重华走进来,看着桌上的四杯茶汤,顺序抬起,默默品尝,茶香入口,滋味绵长。

钟唯唯沿着清心殿的长廊来回走了两圈才回去,桌上的四杯茶汤已经全被喝得点滴不剩。

她笑起来:“梁兄,味道怎么样?你若喜欢,以后我经常请你喝,请你品评啊。

自从先帝薨逝,就再也没人能指出我的缺点和不足了,我自己知道有不足,却找不到原因,着急得很呢。”

藏在暗处的梁兄表示很憋闷,他一口都没得尝,怎么品评?

钟唯唯其实有个隐藏多年的愿望。

她所在的郦国和邻国东岭,都是茶叶盛产国,而周边的国家基本不出产茶叶,却盛产粮食、马匹、铁器、矿产等物。

郦国和东岭的经济民生严重依赖于茶叶贸易,为了争夺对周边国家的茶叶专卖权,双方年年战争,却又旗鼓相当,吃不下对方,给彼此带来了非常惨重的损失。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前几辈的两位国君于望川会盟,约定两国每年举行一次斗茶大会。

以文斗的方式决定输赢,赢者取得次年的茶叶专卖权,输者必须等到对方卖光所有茶叶,才能出卖自己的茶叶。

郦国自永帝继位之前就赢少输多,最近几年更是连输三局,茶农怨声载道不说,就连整个郦国的经济和声望都受了很大拖累。

永帝英年早逝,是中了缠*绵*之毒,是受了吕氏、韦氏把持后宫、皇权不振的影响,也是因为这件事寡寡欲欢的缘故。

钟唯唯一直都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代替郦国出战,在斗茶大会上战胜那位东岭的前任大司茶鹤节老人。

鹤节老人死后,她就希望战胜他的弟子梅询——那位据说不世出的茶道天才。

所以她从未放弃过修炼茶道,哪怕就是在最艰难的时刻也不曾放弃过。

没有茶叶,就去找野生茶树,没有锅,就找口烂锅,她自己制茶,自己烹茶,自己品茶。

曾经父母双亲、义父、大师兄、重华、钟袤、永帝,都是她最忠实的品评者。

他们知道她的梦想,赞同她的梦想,认真品评她的茶,给她提出最中肯真诚的建议。

但是现在,这些品评者全都离开了她,只剩下了她自己,对着永远不得见真容的那位梁兄,恳请他做自己的品评者。

钟唯唯洗净茶具,换了父亲最爱的白牡丹茶,只以滚沸的山泉水注入泡开。

算着时辰,再注入漂亮的琉璃盏里,恭敬地供奉在案上,轻声说道:“阿爹,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有一天,战胜那个人,一雪你和家族的耻辱。

太阳很快下了坡,尚仪局知道钟唯唯这几天出了事,怕她忘了自己的职责,特意让人过来提醒她:“今夜陛下应该召幸陈栖云贵人,钟彤史不要忘记此事。”

钟唯唯让来人给窦芳回信:“让窦尚仪放心,我记得这事儿,会安排好的。”

吃过饭就去请见重华,在殿门外站了许久,也没得到传召,免不了走走后门,让人去找赵宏图打听消息:

“陛下是什么意思?是召幸,还是临幸?我好让人提前安排。”

赵宏图看看坐在灯下读闲书的重华,回答:“告诉钟彤史,陛下很忙,很忙。书案上的奏折堆得有半人高,今天夜里指不定要熬夜,估计没空。”

钟唯唯让人去知会陈栖云,让对方随时待命,她自己守在殿门外,探长脖子等消息。

一等等到月上中天,重华终于起了身:“传召吧。”

宫人迅速把命令传出去,钟唯唯让人去抬陈栖云:“把承恩车赶出来,去接陈贵人,小心当差,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陈栖云住得有点偏远,一来一去,半个多时辰后才到。

钟唯唯把人引进去,低声责问赶车的人:“怎么回事?就算是不乘车,走路也该早到了。”

赶车的人低着头:“承恩车坏了,奴婢们也曾劝说陈贵人,请她步行先来,她不肯。说是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不坐承恩车,名不正言不顺。”

钟唯唯也是无语了,承恩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难道又是韦氏或者吕氏搞的鬼?

陈栖云也是,车坏了就不来了,难道一直修不好,她就一直在路上蹲着?

李安仁过来传召她:“钟彤史,陛下宣你。”

“立刻就到。”钟唯唯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真正是欠了重华三世的债,这是贴身的保姆啊。

☆、61.第61章 你的思想真复杂(2)

陈栖云尚在偏殿梳洗,寝殿内只有重华一人,他对着钟唯唯,声音如常:“你给朕说说这个陈氏。”

“陈贵人之父是正三品翰林学士陈鼎,出身江东大族,本人饱读诗书,安静温柔……”

钟唯唯条理清晰地把陈栖云的身份、来历、背景、性情爱好、长处短处一一说来。

见重华只是静听,并没有不高兴或者不耐烦,就趁机道:“陛下,臣前些日子认真考量过,认为此次入宫的妃嫔中,陈贵人和胡贵人是很不错的人选,或许可以与芝兰殿和西翠宫勉力一战。”

重华淡声道:“你有心了。胡紫芝又怎么样?”

钟唯唯回答:“她是陈留侯的嫡长孙女,素来以大方和善有贤名而著称,容貌也是挺不错的,委屈不了陛下。”

但凡是他不乐意的,就是委屈。

重华愤愤不平,觉得自己把钟唯唯弄来做这个彤史真是失策,每天都被气得死去活来:

“你做得很好,的确是尽到了为臣的本分。这些天里,朕仔细想过了,将你强留在宫中,的确是太过强人所难。你若真想离开,未尝不可。”

他愿意放她走?

钟唯唯猛地抬头看向重华,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既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自嘲自讽,样样都有。

重华面色如常:“朕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后宫掣肘,国政不稳,的确是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帮忙才行。

朕答应你,只要你尽心帮朕做几年事,朕就放你走,不再干涉你的私事,只要你不违法,你可以在郦国横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