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定定地看着韦太后的眼睛:“既然母后不怪儿子,当然也会对又又好吧?

他自幼没有母亲,又几次险些被人刺杀致死,最是可怜。

才到宫中,就被吓得旧病复发,若是传出去,只怕外人要说,是母后不顾亲情,残杀骨肉,容不下非韦氏所出的皇子。”

韦太后被他说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尖声道:“你是在指责我吗?

你不声不响就在外面生了个儿子,接进宫来也不肯告诉我一声,你没规矩没孝道,我却不能不仁慈!

我不过是好心把他带来看看,想要对他好一点,怎么就残杀骨肉了?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个不孝子!”

韦太后冲上去要打重华,重华狠狠攥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母后,得饶人且饶人。

看在你生了我的份上,我不想让你太过难看,毕竟有个恶毒不堪的生母,对皇帝的名声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你真的是才知道有又又这个人吗?

杀死又又第一个乳娘,虐待折磨他的人是谁?今天给乳娘喝毒杏仁茶的人又是谁?

故意当着他的面毒打钟唯唯,难道不是想要刺激吓唬他吗?”

重华的目光既深且幽,闪着恶鬼一样的冷光。

韦太后由来生出一阵恐惧之感,哆嗦着嘴唇,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朕知道就行了。”重华将她的手狠狠甩开,恶毒地笑了笑:

“清秀肯定是要死的,韦柔呢,就要看朕的心情了。反正韦氏多的是女儿,她死了,就换另一个进来。

还有,母后,忘了告诉您,平业似乎和这件事也有点关系啊。不知道亲王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

平业即重业,重华登上帝位后,他那些弟兄为了避讳他的名,全都改重为平。

“你敢!平业是你的亲弟弟!”

韦太后犹如被砍了一刀,眼睛血红地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重华:“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这个时候倒是记得平业是他的亲弟弟了。她和平业算计他,派人暗杀他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他和他们是亲骨肉呢?

重华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冷笑着道:“朕想要的,不过是宫里太平安静一点而已,不要三天两头这样鸡飞狗跳的。母后的手伸得太长,对朕的态度太糟糕,对朕的师妹和儿子,也太糟糕。”

韦太后恨透了重华:“本宫是太后!就是该管你后宫里的事,钟唯唯这个妖女……”

“她不是!”重华逼近韦太后,低声说道:“今天的事是最后一次,母后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不然,她和又又要是出了什么事,哪怕就是做不成这个皇帝,我也一定要拖着你和平业一起下地狱!

这个皇位,便宜别人也不便宜你们!”

“逆子!别忘了你是从哪里爬出来的!为了你,我忍气吞声做了多少事,不惜把你姐姐送去圣女宫毁了一生,你不记情也就算了,竟敢倒打一耙!你对得起谁!”

韦太后暴跳如雷,跳起去要打重华耳光,却被斜刺里劈过来的一柄银枪挡住。

“你不配提起阿姐,这天底下,最对不起她的人就是你。”

其次是他自己,重华面无表情的退到一旁,吩咐:“把太后娘娘和淑妃请回各自的宫殿去。”

韦柔不知道这母子俩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还在那儿装可怜:“陛下,您就饶了臣妾吧,臣妾真的是受到奸人蒙蔽,您要相信臣妾啊……”

重华勾起唇角,淡笑:“你光是用嘴说不算,你得让朕看到你的决心,朕才会相信你。”

韦柔忙道:“陛下要臣妾怎么做?臣妾绝无二话!”

重华取下腰间挂着的宝刀,递过去给她:“你杀了清秀,朕就相信你。”

韦柔大吃一惊:“陛下……这,这,臣妾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97.第97章 你是妖女(3)

重华好整以暇:“郑刚中,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还不把人带下去审?”

清秀一定会乱说话的!

韦柔一把抢过重华手里的刀,拔出来,冲过去,对着清秀狠狠砍了一刀。

清秀不敢置信地瞪视着韦柔,一头栽倒在地。

“啪啪”重华鼓了两下掌,微笑着叹气:“淑妃啊,朕一直当你爱哭爱娇,做不出来这种狠毒的事。没想到你杀伐果断,下手又狠又准,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后不要再装了,难看。”

韦柔一听,知道坏菜了,立刻把刀扔了,装作很是害怕的样子,举起两只手“啊啊”尖叫,眼睛往上面一翻,晕死过去。

“既然胆子这么小,以后都不要出来了,就在芝兰殿里养病吧。”

重华毫不怜香惜玉,厌恶地道:“淑妃御下不严,犯嫉妒口舌,不修妇德,对皇子毫无怜爱之心,对宫人近侍残暴无德,即日起,降为美人,迁居芝兰殿侧殿,禁足半年。”

韦柔原本是装死,听说自己一下子被撸成了美人,连芝兰殿的正殿都没资格住了,以后见到吕纯必须行礼不可,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气得真的晕死过去。

韦太后气得不行,却知道重华此刻正在盛怒之中,必须让他把这口气出掉,否则情况只会更糟,因此只是冷笑一声就拂袖而去。

又又的乳娘醒过来,战兢兢的央求:“陛下,陛下,奴婢刚才是鬼迷了心窍,被那个宫女迷惑的,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打了她一记耳光是吧?”重华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冷冰冰地道:“四十个耳光。”

乳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头发左右开弓抽耳光,等到打完,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她趴在地上爬,苦苦哀求:“求陛下看在奴婢尽心照顾皇长子的份上饶了奴婢吧……”

重华冷冷地道:“去死!”

“啊?”乳娘不明白是啥意思,难道是赐死她的意思?

正要嚎啕大哭以求饶,明月凑过去,轻声道:“太后娘娘刚才赐给你的杏仁茶里有慢*性*毒*药,今天夜里你一定会毒发身亡。只有她才有解药,你赶紧去求她吧。”

“嗷……太后娘娘饶命啊,赐给奴婢解药吧,奴婢不想被您毒死啊,奴婢犯了什么错……”

乳娘嚎啕着,连滚带爬地追着韦太后而去,引得宫人瞩目。

韦太后又气又恨:“堵住她的嘴,别让她出来烦人!”

乳娘被人捂住嘴,迅速被拖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然而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一阵风吹过,宫里的人都隐约知道了皇长子的乳娘一言不合就被太后娘娘给毒死了。

重华回到清心殿,太医已经给又又看过了,见他来了就禀告:“皇长子是受惊了,但从脉象看并没有大问题。

因此之前臣说的那个以毒攻毒的法子,应当是有用的,接下来只要精心调养就会好起来。”

重华让太医下去,径自去了暖阁里。

又又双目紧闭,安静的躺在床上。

钟唯唯守在一旁,见他进来也假装没看见,反而背转过身去,趴在床上假装睡着。

小棠有些惶恐不安:“陛下,彤史她……”

“朕知道,你先退下。”重华在钟唯唯身边坐下。

先温柔地摸摸又又的脸,再低头亲了他的小脸一口,脸上眼里满是怜爱和心疼。

钟唯唯从睫毛缝里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也不想装睡了。

坐起来,拉远和他的距离,鄙视地说:“既然这么疼爱,为何要置他于险地?明知他会受惊,为何要故意让他落到这个地步?这样的父亲,又和万安宫那位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说得很难听,一心就是想找茬。

重华却慢吞吞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不温不火地道:“不是不喜欢他吗?既然不喜欢,何必管他死活,任他自生自灭就好了。”

钟唯唯起身就走:“那是当然,他又不是我生养的,亲爹都不心疼,关我一个外人什么事。”

重华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眼睛看向窗外,低声道:“又又的事,我没有对不起你。”

“男女授受不亲,请陛下松手。”被重华握住的地方火一样的烫,钟唯唯使劲掰他的手,心里更加愤怒。

他没有对不起她,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又又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了,又又的母亲怀上又又时,她和他已经分手了嘛,他当然没有对不起她!

说过不许再在意,不许为了这种破事生气,为什么总是管不住自己?

真是没出息透了!

钟唯唯眼眶酸胀,愤怒和酸楚像蚂蚁一样地啃噬着她的心。

她勾起唇角,满不在乎地笑:“陛下不用再强调这件事,微臣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咱俩已经一刀两断,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您爱和谁生孩子,都是您的事,和微臣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管今天的事是不是一场考验试探,现在您都看到了,答应人的事,微臣一定会尽力,希望陛下也能记住您的承诺。”

“我的承诺我记得,今天的事的确是有意安排,但并不是针对你。若我不信你,就不会把又又交给你。”

重华不肯松手,眼睛仍然望着窗外,但凡有一线希望,他总是希望她能回心转意的。

“又又早年受的刺激太大,虽然经过精心治疗,仍然会经常犯病,一旦犯病,谁也不认识,只会找个角落躲起来瑟瑟发抖。

他这个病不在身上,而是在心上,我和太医经过慎重探讨,认为只有以毒攻毒,让他遇到类似的事,再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及时加以治疗,才能让他慢慢好起来。”

钟唯唯知道重华没有说谎,但始终意难平。

那是他和别人的孩子,却要她来操心,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皮笑肉不笑的恭喜他:“那么,微臣恭喜陛下心想事成,祝皇长子早日康复。

陛下这样抓着臣的手不放,是因为太寂寞了,不敢爱这后宫的女人,所爱又已亡故,不得不吃回头草?”

☆、98.第98章 你是妖女(4)

重华皱起眉头。

他抓着她不放,是因为想吃回头草?

她为什么不认为是旧情难忘呢?

钟唯唯朝他抛个媚眼:“微臣虽然不如陛下的真爱那么倾城倾国,好歹也算正当青春,又不会往您背后插刀,有什么馊的烂的,只要扔过来,都会接着。

人又傻又蠢,记吃不记打,扔个包子过来就会感激涕零,三言两语就会被激得热血沸腾,冲锋陷阵,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排解寂寞的人选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重华抿紧了唇,冷冷地注视着钟唯唯,手越攥越紧,那是一种几乎可以捏碎手骨的可怕力量。

钟唯唯强忍疼痛,微笑着将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从他的眉头、眼睛、脸颊、嘴唇、下巴、喉结,一直往下,最终停在他胸前,灵巧地要往衣襟里钻。

她笑得妩媚又轻蔑:“你把我强留在这里面,不就是想要么,来吧,拿去,把我所有的全部都拿去!”

重华面无表情,似是在看钟唯唯,又似是没有在看她。

钟唯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低下头去吻重华的唇,重华嘴唇冰凉,一动不动。

“装什么正人君子,莫非陛下不喜欢被推,只喜欢推倒?”

钟唯唯叹一口气,伸出舌尖去舔他的唇。

重华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了两下,他猛地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迅速走了出去。

这么不禁逗!钟唯唯倒在床上哈哈大笑,一只小手轻轻摸上她的脸,吓了她一跳。

她回头,正好和又又漆黑的眼睛对上。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少不得有些心虚,尴尬笑道:“你醒了啊?是不是吵到你了?”

又又点点头,又摇摇头,轻轻捏了她的脸颊一下,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钟唯唯没听清楚,凑过去追问:“你说什么?”

又又有点害羞的把脸埋到被子里去:“你没有死。”

看来太医的法子有点作用,钟唯唯笑了起来:“是啊,因为有又又保护我,你的阿爹也来得及时,所以我没死。”

又又从被子的缝隙里偷看她,等到钟唯唯和他对上视线,他又把被子拉下来盖住脸,不让她看。

钟唯唯试了两回,他都不肯把头伸出来,反而把被子拉得更紧实。

她想了想,就没管他,坐到一旁去取温着的药,若无其事地说:“该吃药了啊,乖乖吃药的孩子有糖吃。”

她说到第四遍,又又的小脑袋终于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他乖乖坐好,主动掏出一块帕子围住前衣襟,像雏鸟一样张开嘴等钟唯唯喂药。

钟唯唯一勺药汁喂下去,他苦得小脸皱成一团,但是等她第二勺药喂到,就又乖乖张口去吃。

不小心洒了一点,害怕的赶紧取了帕子去擦,大眼睛里浮起一层雾气,要哭又不敢哭的偷看钟唯唯的脸色。

这孩子之前不知吃了那个乳娘多少亏!

钟唯唯看到又又乖巧可怜的样子,想到他之前护着自己的情形,即便知道他可能是因为病情发作才会如此,仍然没办法对他生出怨恨。

她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替他擦擦嘴角,低声安慰他:“没关系,我吃饭喝汤也会洒呢,这么苦的药,我一定会撒赖不吃的,又又真的很勇敢。”

又又害羞地垂下眼,小手紧紧抓住被子。

犹豫了一会儿,接过钟唯唯手里的药碗,几大口把药全部喝光了。

明明苦得皱成一团,却还冲着她害羞又灿烂的笑,笑容里没有一点杂质。

钟唯唯看着又又,内心深处有一根弦被悄然拨动。

她烦躁地抓一把头发,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到了该成家生孩子的年龄,再不然就是想钟袤了,所以才会对这个讨人厌的孩子生出了怜爱怜惜之情。

这真可怕。

她粗鲁地拿走又又手里的药碗,再粗鲁地把一颗蜜饯塞到他嘴里,粗鲁地警告他:“嚼细了再咽,不许囫囵咽!”

又又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脸嘴,含着蜜饯,腮帮子鼓囊囊地看着她,胆怯又害怕,迷茫又委屈。

钟唯唯气死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就好像她和那个乳娘一样又蠢又坏似的。

她给他擦去嘴角的药汁,没好气地说:“不许盯着我看,好好吃你的东西!”

又又听话地垂下眼,慢慢咀嚼蜜饯,嚼了又嚼,总也嚼不完。

钟唯唯受不了:“怎么还没吃好?赶紧的,漱口休息。”

又又冲她张开嘴,含糊不清的小声说:“唯姨,嚼细了吗?”

看着那口小小的白牙和细嫩的脸蛋,钟唯唯全身充满了无力感和挫败感。

她叹一口气,温柔下来:“嚼细了,可以咽了。”

又又敏锐的发现她的神色变得温柔了,漱了口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她怀里靠了靠,讨好地说:“又又很乖。”

钟唯唯彻底投降,她想问他,怎么不问乳娘到哪里去了,但是她不敢问,她莫名觉得,小小的又又一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

她僵硬地搂住又又,低声说:“睡吧,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又又靠在她的怀里,一只手紧紧攥住被子的角,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没多会儿,呼吸声均匀响起,真的睡着了。

钟唯唯凝视着又又的眉眼,他有着和重华很相像的眉毛和眼睛,只是更加秀雅一点,他的嘴唇和鼻子倒是不像重华,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他的生母。

钟唯唯伸手在又又的小嘴上比划了一下,觉得他的嘴稍微大了一点,如果是像生母,那么他的生母莫非是个大嘴美女?

又又的生母长什么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做的就是保护他,照顾他,直到这后宫安稳,再拿了她该拿的报酬离开。

钟唯唯轻轻将又又放下躺好,随手取了一本古茶经,细细研读。

重华快步出了寝殿,一头钻进书房里,一口气喝光了整整一壶凉茶才稍许平静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的红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天黑下来,李安仁战兢兢地拿着烛火进去:“陛下,该掌灯了。要传膳吗?”

重华背对着他,低声说道:“李安仁,他们说得没错,钟唯唯就是个妖女。”

李安仁差点冲口而出,既然钟唯唯是个妖女,那就把她处置了嘛。

但是在有关钟唯唯这件事上,他吃过太多的亏,所以他只是装糊涂:“陛下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楚呢。”

“没什么,皇长子如何了?”重华自嘲一笑,钟唯唯就是个妖女。

她故意恶心他,亲吻他,他居然没有愤怒,而是恨不得就此要了她,再将她永生永世禁锢在身边。

阿姐说得没错,钟唯唯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执念。

☆、99.第99章 逞什么英雄?(1)

钟唯唯打个呵欠:“什么时辰了?”

小棠瞅一眼漏壶:“二更了,姑娘要睡了吗?”

又又已经熟睡,重华仍然未曾回到寝殿内。

钟唯唯想甩手走人又不敢走,想就此在这里睡下又不甘心,只好一直撑着:“不睡。”

小棠看看周围伺候的宫人,小声劝她:“您抓紧时间睡一会儿,陛下来了我叫您。”

“知我者小棠也。”

钟唯唯欣慰地拍拍小棠的手,摇头,义正辞严地说:“陛下还未休息,臣子怎能先休息呢?我还是再等等吧。”

小棠叹口气:“那我去给您弄点宵夜来吃?”

钟唯唯就问明月等人:“想吃什么?我请客。”

反正都是用又又的份例,她乐得做好人。

明月等人没胆子在重华的寝殿里吃东西,更不敢玩忽职守跑出去吃,全都谢绝了钟唯唯的好意:“谢彤史好意,我们不饿。”

钟唯唯摊摊手,让小棠:“早去早回。”

没过多久,小棠笑嘻嘻抬着一盘新出锅的马蹄糕进来。

先招呼宫人过去吃,再凑到钟唯唯身边小声道:“陛下去了昭仁宫,今夜都不会回来啦,您先睡吧。”

那可真好。

钟唯唯惬意地伸个懒腰,拍拍手,召集宫人过来:“领了糕点就都散了吧。”

宫人谢过钟唯唯和小棠,高高兴兴地散了。

钟唯唯把剩下的马蹄糕尽数给了小棠,洗洗涮涮,在窗边的榻上躺下来。

小棠吹灭了灯,也跟着在地铺上躺下。

小棠年轻贪睡,很快就熟睡过去。

钟唯唯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的都是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想重华,想自己,想来想去,一团乱麻。

直到三更鼓响过后,她才朦朦胧胧有了睡意。

恍惚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正要睁眼,就又没了声音,比之前还要安静几分。

于是不再去管,往被窝里拱了拱,继续睡觉。

重华静默无声地走进来,先停在花窗外站了片刻,这才慢慢走进暖阁。

屋里未曾点灯,到处漆黑一片,他却一点不觉得障碍,灵活地绕过家具和小棠的地铺,直接走到了钟唯唯的床榻前。

钟唯唯睁开了眼睛,她嗅到了重华的味道,她紧张地握紧拳头,全身僵硬,一点不敢动弹。

床榻微微往下一陷,是重华坐了下来,他慢慢伸出手,轻轻抚在她的脸上,动作温柔缱绻,一如当年。

钟唯唯难过得想流泪,她不知道他和她怎会就走到了今天,是因为她没有那个女人貌美?

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黑暗里,重华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收回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细心地给她压紧,又默默坐了很久才起身去了又又床前。

又又服用的药有镇静作用,睡得很沉,重华只在他床前停留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钟唯唯十分小心地翻了个身,朝外面看去。

暖阁和重华的寝殿之间隔了一道花窗和屏风,她为了表示抗议,又在花窗上挂了一道厚重的锦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