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带着人把重华和钟唯唯迎进去,笑着说道:“这次的喊山典礼很顺利啊,奴婢们在这里都听见了茶园里的呼喊声。”

赵宏图也凑趣:“可不是么?陛下才喊了山,就下了雨。春雨贵如油,今年必然风调雨顺。”

小棠取下钟唯唯披着的锦毡:“备了热水,泡个热水澡吧。”

重华十分遗憾地扫了钟唯唯一眼,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松口呢?

不然就可以一起泡热水澡了。

“阿嚏……”钟唯唯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向他告辞:“请陛下恕罪,微臣似是风寒了。”

她原本身体就不怎么好,春寒料峭,被雨浸湿了衣服不是闹着玩的,重华赶紧轰她走:“快去换衣服。”

又吩咐小棠:“熬了姜糖水么?今日随侍的每人赏一碗,包括大臣和侍卫、杂役。”

想了想,又道:“放半天假,傍晚再回京城。”

钟唯唯的姜糖水是重华亲自送去的,她当时已经洗好了头发和热水澡,换了家常的衣服坐在炭火前,让小棠帮她擦头发。

见他进来就笑:“陛下收拾得倒快。”

重华把碗递到她面前,要她就着他的手喝,她也不扭捏,一口气喝完,吐着舌头叫:“好辣,好辣,生姜不要钱么?”

重华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她看,钟唯唯被他看得发毛,赶紧转移注意力:“陛下喝了吗?”

重华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没喝够。”

钟唯唯立刻善解人意地道:“去给陛下端一碗来!要大碗!”边说边俏皮地瞅着重华,一脸蔫坏。

原来她都知道!重华佯作大怒:“好个胆大包天的钟唯唯!竟敢调戏朕!”

小棠立刻飞奔出去,边跑边喊:“给陛下上姜汤……要大碗……”

屋里瞬间只剩下重华和钟唯唯二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他们反倒拘束起来,互相注视着,紧紧挨在一起,你挤我,我挤你,然后甜蜜的微笑起来。

重华把钟唯唯乌亮柔软的长发编成一股大辫子,见她微闭着眼睛,睡意朦胧,便体贴地给她盖上被子,挨着她躺下,一起补眠。

雨渐渐停了,有人在门外轻轻喊了一声:“陛下。”

重华惊醒过来,看到李安仁站在门口和他比划:“有几位老大人过来议政。”

重华点头,见钟唯唯睡意正浓,就托起她的头,准备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的颈下抽出来。

手才触到她的头,就唬了一跳,立即将额头贴上去,还是烫。

再看,已经烧得脸颊通红,眉头紧皱,呼吸急促了。

重华顾不得别的,忙着下了床,沉声道:“快传太医!”

伴驾的太医一共有四位,李安仁问:“传哪位?若是有人问起,怎么说?”

钟唯唯已在风口浪尖之上,再特意为她传太医,那是为她树敌。

重华想了想,坐回去:“把杨适叫来,就说朕淋了雨,偶感风寒。问一下他们,可有急事?若无,留下奏折,等待宣召。”

李安仁忙着去了,小棠端了温水进来,低声禀告:“陛下去忙吧,彤史交给奴婢来照顾。”

重华不语,拧了帕子放在钟唯唯额头上。

钟唯唯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显得十分痛苦不舒服。

重华十分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应该及时叫住钟唯唯,在下雨之前终止比赛,把她带走的。

杨适很快赶来,诚惶诚恐:“请陛下把手腕放在这里。”

重华指指钟唯唯:“给她看。”

杨适立刻明白过来,默默坐下,给钟唯唯号脉。

号了脉之后,神色凝重起来,低声道:“陛下,微臣需要看看钟彤史的舌头和舌根,还有她的另一只手的脉象。”

重华见他神色凝重,心也跟着提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喊醒钟唯唯。

钟唯唯一脸迷糊:“怎么了?”

一开口,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嘶哑难听不说,喉咙更是火烧火辣的疼。

不等重华叮嘱,她已经自动把另一只递给杨太医了,配合得不能再配合。

杨太医看了舌头又翻看她的眼睛,神色十分严肃。

钟唯唯心里打着小鼓,和他开玩笑:“老杨,当年我家祖母病重不治,请到家里的大夫就是这样的表情。你千万别吓唬我啊,笑一个。”

杨太医瞟一眼重华,见重华的脸色不好看,连忙堆起笑容:“小钟你就爱乱开玩笑。不过风寒而已,两服药就好了。”

钟唯唯觉得也应该是这样,她的身体的确不算好,但也不是非常差,年纪轻,宫里条件又好,当然很快就能好起来。

杨太医退出去写方子,重华递一杯温水给她:“都喝了,嘴唇都烧起干皮了。”

钟唯唯听话地喝光了水,眼巴巴看着他装可怜:“我好可怜,都发烧了。头痛,嗓子也痛,喏,你听听这声音,多难听。”

重华板着脸摸摸她的额头:“也不算难听,最多也就是和受潮的二胡一样,拉起来咯吱作响,让人牙酸。睡吧,乖乖吃药。”

钟唯唯捶他:“哪有那么难听?”

李安仁抱了一叠奏折,在门口探个头,重华趁机起身:“我去看看。”

杨太医的方子已经得了,毕恭毕敬地呈给他看,重华看过之后就皱了眉头:“怎会如此用药?”

杨太医斟字酌句:“钟彤史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大好,后期又没能得到精心调养,积劳成疾,这次的风寒只是一个契机,恰好把她之前累积的那些病全都激发出来了。”

重华大怒:“你什么意思?欺朕不通医理?小小的风寒就敢说成这样,若是真的……”

他戛然而止,不想再说出后面的话。

越是爱惜,越是小心,越是不敢说,只怕一语成谶。

杨太医叹气:“陛下,微臣家里世代行医,不说假话不谄媚,不夸大其词不吓人,只凭良心做事做人,陛下您是知道的。”

重华当然知道,不然他也不会在四个随行太医中专门挑了杨太医出来。

☆、193.第193章 突如其来的病症(4)

钟唯唯吃了药,又沉沉睡了过去。

小棠不时摸摸她的额头和手,十分忧虑:“仍然是很烫呢。”

“没那么快。”重华坐在一旁看折子,表面沉稳,实际心慌意乱,怎么都看不进去。

他不知道钟唯唯入宫之后,在宫里吃了那么多苦,她从来没有和他提过,其他人也没有和他提过。

“钟彤史的病,是日积月累、积劳成疾,小时候有过大亏空,后来虽然精心调养过一段日子,但即将功德圆满之时又重病了一场,功亏一篑。

还没调理好,又接二连三吃了大亏,操心劳力,又是女子,这次淋雨大概是一并激发出来了。这还是她年轻想得开,不然只怕来势更凶。”

这是杨太医私底下和他说的话,他细问起来,才知道钟唯唯当年和他分开之后,一路病着赶路,到京城时差点死掉。

又被韦氏和吕氏联手明里暗里算计,好容易等到他进了京,他又那样对待她。

想到钟唯唯在清心殿外跪着喊他,求他放她走,抱着他的大腿喊师兄,成天吃冷馒头,四处赔笑讨好的样子,重华难过得差点流泪。

如果不是今天提起来,他都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可恶,这样冷酷。

是他对不起她,她却帮他照料又又,帮他想得事事周到。

小棠嘀嘀咕咕:“我可怜的姑娘啊,刚风光没几天呢,你又病上了,要是给那些爱嚼舌根的知道,说不定还要说你福气薄,承受不起……”

“闭嘴!谁敢说她福气薄,承受不起?朕立刻就让她承受不起!”

重华一肚子的火全都冲着小棠嚷出来了。

因为有着苍山的经历,小棠本来不怎么怕他,知道他冲着钟唯唯的面子不会把她怎么样,就更不怕他。

当即跪倒认错,再顺便进一下谗言:“陛下息怒,奴婢是心疼钟彤史,担心有人故意来气她呢。”

小棠的心思当然瞒不过重华,他冷笑了一声:“你放心,多嘴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但是那些不把该说的话说出来的,也一定没有好下场。”

小棠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重华:“陛下是在说奴婢吗?”

重华看到她的样子就来气,虽然明知他自己是典型的迁怒,但他就是要生气:“难不成朕说的是朕自己?”

小棠想了一会儿,十分诚恳地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算你识相!

重华问道:“你为什么不把阿唯从前那些事告诉朕?谁怎么欺负你们的,还有她生病的事。”

小棠搓着手:“彤史她说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说出来没用啊,还让大家都不开心,不如不提。”

“怎么会没有用?”重华皱起眉头,至少让他知道,可以避免发生很多事情,可以避免将来后悔。

小棠略带鄙夷地悄悄瞅他一眼,小声说:“有啥用呢?难道有后悔药可以吃,可以让有些人和事不出现么?记在心里就好了。”

是的,又又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就是他和钟唯唯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他伤钟唯唯最深的地方。

重华垂下眼,不再说话。

小棠见他不说话,也很失望,明知症结在这里,却一直不肯说明白,哪怕就是说清楚又又的生母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啊。

这样死咬着不松口,也不知道在想啥。

小棠不高兴地端起水盆离开,活该!

活该看得见吃不着!彤史干得好!

她举双手双脚赞成,就该好好磋磨一下这个不懂事的二师兄!

重华小心翼翼地把钟唯唯脸上的碎发拨开,药物起了作用,她的体温略低了些。

所以她舒淡的眉终于放平,长而疏朗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上,看上去就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子。

“如果不小心调养,将来恐怕有损寿元,后半生很可能缠绵病榻……”

重华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贴上钟唯唯的脸,好容易才忍住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他不能想像,这世上一旦如果没有了钟唯唯,他将会怎么样。行尸走肉吗?恐怕是。

滚烫的手抚上他的脸,钟唯唯睡眼惺忪:“你怎么了?”

重华赶紧漾起笑脸:“就是想你了。”

钟唯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嘻嘻哈哈:“原来陛下这样心疼微臣,微臣不过是略感风寒,发一下热而已,就让您心疼得掉金豆子。”

重华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掉了眼泪,他佯装十分愤怒:“胡说八道!谁为你掉金豆子?你的额头上还能跑马呢,脸真大!朕这是困了,打呵欠打的。”

他捂着口,使劲张大嘴,夸张地“啊”了一声,想要憋出两滴眼泪来,以此证明他刚才不是莫名其妙掉了眼泪,一切都是钟唯唯的错觉。

钟唯唯温柔地看着他,眼神澄澈宁静,仿佛什么都知道,但是愿意耐心的包容他。

重华的呵欠夭折在半道上,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和难过。

他笑了起来,亲昵地捏捏钟唯唯的鼻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就是心疼你心疼的。你要早点好起来,嫁给我。”

钟唯唯注视着他:“陛下刚才说什么,微臣没听清楚。”

“我说,就是心疼你心疼的,你要早点好起来,嫁给我。”重华重复了一遍。

“还是没听清楚呢。微臣不知是不是生病发热的缘故,耳朵嗡嗡嗡的响,只知道陛下在说话,就是没听出来在说什么。”

钟唯唯眼睛亮亮的,既诚恳又可爱。

重华明知她是在戏弄他,却甘之如饴。

他把她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刚才的话。

终于,钟唯唯肯问他:“怎么嫁呢?当小老婆?还是大老婆?”

她终于松了口,重华低声道:“大老婆小老婆都是你。”

钟唯唯低声说:“可是你有那么多的小老婆,她们不会放过你的。”

重华不高兴:“朕是男人,只要朕不愿意,难不成她们还敢强暴朕?”

☆、194.第194章 突如其来的病症(5)

钟唯唯嗤笑出声,这宫里,想要强暴重华的女人不少,但是真敢强暴他的人却只有她吧。

重华被她笑得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在和你说正事!你能认真严肃点吗?”

钟唯唯见他真是有点生气了,赶紧顺毛:“二师兄,别生气啊,我不过是在想,在这宫里,有贼心也有贼胆的人大概只有我一个吧?”

重华的眸色立刻暗了几分,他十分严肃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用非常严肃认真的语气,镇定地说:“朕恕你无罪。”

钟唯唯愣了一会儿,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捂着肚子喊:“哎哟,笑死我了,肚子疼,快,掐我一下,让我疼疼,歇一歇。”

重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本是恼羞成怒,想要拂袖而去,最终还是耐了性子,扑上去把钟唯唯的头发挠成一个鸡窝,再鄙视她:“你还是个女人吗?看看你这什么德行,有谁的头发像你这样乱?还不如个男人呢。”

钟唯唯得瑟,晃着脑袋嚷嚷:“咱头发最乱不假,但是陛下他就是喜欢,就是喜欢,怎么办呐?”

重华甘拜下风,无奈叹一口气:“赶紧睡!睡起来若是好些了,咱们就回宫。”

“晃得我好头晕。”钟唯唯一头栽倒在他怀里,睁大眼装可怜:“陛下给微臣揉揉呗。”

重华一边瞪她,一边给她揉,钟唯唯笑着笑着又睡着了。

重华把她轻轻挪到枕头上,给她盖好被子,又重新拿起奏折看,不就是生了一场病吗?

有什么了不起,她年轻,他有权力,遍访名医,好好地治,精心调养也就是了。

紫笋宫建在京郊,皇帝陛下的仪仗队伍太庞大,等到最后一个人进了京城,已经是傍晚。

钟唯唯被直接送回清心殿寝殿的暖阁,一病就是好几天。

每天反复发热,早上刚退了热,夜里又烧起来,有一次甚至于烧得人事不省。

小棠忧心忡忡:“从前病得最厉害时也没这样过,不是说风寒么?怎么不见好啊?”

重华想到杨适的话,心里同是担忧得不得了,精挑细选了几名太医,依次给钟唯唯号脉看病。

他满怀希望,希望他们能说出和杨适不一样的结论。

然而这群太医嘀咕很久之后,下的结论和杨适的差不多,都认为钟唯唯的身体不容乐观,不是长寿之相。

重华心里不高兴,冷冷地问:“你们治不了,那么其他人呢?比如说宫外的那些大夫?”

太医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一个颤巍巍地道:

“回陛下的话,民间有很多奇方异方,会有奇效,也有很多大夫有一身好本领,只是微臣等孤陋寡闻,所以不知道罢了。”

重华烦躁地挥手让他们下去开方子:“先把高热退了。”

汤药下去,又上针灸,折腾良久,钟唯唯的高热总算退了。

她醒来时,恰是傍晚,彩霞满天,重华和又又、小棠、钱姑姑都守在一旁,见她醒了就道:“可算是醒了。”

钟唯唯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这次会病得这么严重,给大家添麻烦了。”

钱姑姑笑道:“那你应该好好谢谢陛下。”

钟唯唯看向重华,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眼神专注,满是情意,不由得一阵欣喜,微笑着道:“陛下……”

话未说完,又又已然挤了过来,拉住她的手叫道:“唯姨,唯姨,您要喝水吗?我喂您好么?您饿不饿?我给您留了好吃的。”

钟唯唯被迫中断和重华的对视,摸着又又的头柔声道:“又又真体贴,唯姨的确是口渴了,还饿了,烦劳你帮唯姨拿点水和吃的来。”

又又开心得很:“那你等着啊,我去去就来。”

钟唯唯继续和重华含情脉脉地对视,微笑:“辛苦你了。”

重华刚要开口,又又却又跑了回来,抱住钟唯唯的脸使劲亲了一口,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唯姨,我想你。”

钟唯唯心里一阵柔软,抱住又又微笑着柔声道:“我也想你。”

又又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重华臭着脸吩咐小棠:“朕有事要和阿唯说,你看着他,别让他进来打扰我们。”

小棠忍着笑意离开,体贴地帮他们把锦帘放下来。

重华臭着脸:“以后你记好了,不许熬夜,不许淋雨,不许吃寒凉的东西,每天早上围着清心殿慢跑两圈,骑马半个时辰……”

他每说一句,钟唯唯就答应一声:“好。”

说到后面,重华也没了脾气,总结道:“总之你身体不好,需得慢慢调养。杨适不太擅长调养,其他人又不怎么可信,我打算给你从宫外请几个大夫好好瞧一瞧。”

钟唯唯都没意见,只道:“我这都是吃冷馒头喝稀粥,操心劳力害的。以后陛下让我天天吃好吃的,少让我操心劳力,我很快就好了。”

她本是无心一说,重华的脸色却难看起来,满满都是内疚和后悔。

沉默许久,郑重承诺:“以后不论如何,我都尽力让你吃好吃的,少操心。”

钟唯唯察言观色,猜他大概是想起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了,便拿话打岔过去:

“这几天茶芽发得好么?咱们之前在围场带回来的那些茶种发芽没有?移栽的都活了吧?”

重华道:“都发了,早上才去看过。你若是想看,就快些好起来。”

李安仁在外面探了个头,重华起身出去:“什么事?”

“太后娘娘往这边来了。据说是来看陛下和皇长子的。”

重华面无表情,韦太后哪里是来看他和又又的?

分明是听说钟唯唯病了,所以来立规矩的吧?

宫里的规矩,不管宫人还是女官,不管伺候着谁,只要生了病,三天之内不见好,就得挪出去。

挪到偏远的宫殿里住着,直到养好了病,才能搬回来。

钟唯唯已经病了好几天,又是住在清心殿的暖阁里,身边是他和又又,怎么看,她都该尽早挪出去才是规矩。

☆、195.第195章 宴无好宴(1)

钱姑姑道:“偏殿已经收拾好了,若是不成,就先把彤史挪过去。”

重华斩钉截铁:“不用。”

钟唯唯才刚退热,又要折腾着把她搬过来挪过去,再次激发病症怎么办?他且还没死呢。

钱姑姑立刻下去安排,一会儿功夫,韦太后就已经坐着肩舆来了。

已是仲春,天气渐热,她却还披着厚重的皮裘,肩舆落地,也不下来。

装模作样地靠在肩舆上,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又咳嗽。

重华面无表情地上前,亲手扶她下来:“母后既然病着,就不要出来了,不然着了凉风,病情加重,那就是儿子的不是了。”

韦太后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叹气:“娘想儿,想断肠,儿想娘,扁担长。喊山礼后你只来看过我一次,匆匆忙忙就走了,茶都没喝一口,我有好些话要和你说都没来得及。

不过想着,你是皇帝,要忙国家大事,不好打扰你,也就没有留你,但这几天,我听说清心殿里召太医,想着是你或者皇长子不舒服,实在不放心,特意来瞧瞧。”

重华道:“让母后担心了,是喊山礼那天淋了雨,偶感风寒,已经快要好了。”

韦太后自动往里走:“又又是住这里吧?怎么不见他?”

钱姑姑牵着又又迎上来,又又像模像样地给她行了大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韦太后一脸慈祥:“乖,快起来,祖母瞧瞧,哟,几天不见,小脸蛋上长肉了啊。看来钟彤史把你照顾得很好。”

说到这里,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咦,小钟呢?怎么不见她?”

重华平静地道:“朕生病时她日夜照顾朕,过了病气,这会儿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呢。”

韦太后点点头:“她对你忠心,我听着也高兴。挪出去了么?”

重华淡淡地道:“不过偶感风寒而已,一服药就好了,何必折腾。”

韦太后皱起眉头:“旁的我不说,但她是照料又又的人,病了就不该再和皇长子一起。

何况他们又是住在你寝殿旁的暖阁里,若是又把病气过给你怎么办?先挪出去,好了再回来!”

重华勾起唇角:“母后究竟是来关心朕和又又的呢,还是特意来关心钟唯唯的?

若是担心病气过给朕,大可不必,朕住在昭仁宫,又又也跟着朕一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韦太后喊冤:“皇帝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是来关心你和又又的。得了,得了,何必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伤我母子的感情。你爱让她住哪里就住哪里吧,我也去看看她。”

重华不让她去:“母后身体欠安,还是别去了,不然过了病气,儿子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