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给韦太后使劲磕头:“太后娘娘救命啊。”

韦太后当然不会允许重华把李孝寿带走,不然岂不是相当于当众搧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怒道:“我不许!”

重华却不是和她商量,而是直接下手:“割了李孝寿的舌头。朕平生最恨这种刁奴,把主人都给教坏了。”

李孝寿被人拖下去,血溅当场。

韦太后似乎觉得那柄雪亮的刀是在她的嘴里转动,一拉一割,分外疼痛屈辱。

李孝寿死了,祁王一个圈禁幽闭逃不掉。

即便是最后韦氏通过全族之力努力把这个所谓的“谋逆”罪名洗清,祁王也是吃够苦头了。

她所输的,不过就是手里没有军队罢了,所以重华才会如此嚣张。

她这是生了个什么东西啊?说是儿子,其实和讨债的恶鬼差不多!

韦太后愤怒地瞪着重华,颤抖着手指,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硬生生气晕过去。

万安宫的宫人一片凄惶,吓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样,抖个不休。

重华淡淡地道:“把太后娘娘送回去,传召太医。”

宫人一哄而散,青影识相地先带着又又离开。

火红的石榴花下,只留下重华和钟唯唯二人。

重华轻声问钟唯唯:“你和她说什么了?”

钟唯唯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女人之间的那些赌气难听话而已。”

她知道,和韦太后这样对上,重华的心里其实并不好受。他坚强冷漠的外表下,藏有一颗柔软敏感的心。

她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你本可以不来。我特意挑在这里等她,是因为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可以应对。”

重华张开手臂将她拥入怀中,无声地使劲抱了她一下。

他拉着钟唯唯坐下来:“因为你不是师父嫡女的事情暴露出来,又没办法突然给你一个身份,所以封妃的事情要暂缓进行。

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拿捏着祁王,他们就不敢太过分。

等一段时间,一切就绪,直接就位吧,我要看着你风光从凤华门里被人抬进来,入主交泰殿。”

钟唯唯很认真地说:“其实德妃也好,皇后也好,我并不是那么在意。”

“胡说八道。”重华打量她的表情,“你是在说气话?”

钟唯唯轻轻摇头:“不是,我知道你的难处和不易。之所以特意避开你不在的时候来等她,也是想要自己解决这个事。我和她冲突,总比你和她直接冲突要好。”

重华松一口气:“我和她之间的冲突早已不可避免,迟早要了结,你不用担心。”

钟唯唯低声说道:“我并不是担心,我只是心疼,毕竟是亲母子,怎么做,别人都会说你不对。”

她说的时候,长而疏朗的睫毛轻轻颤动着,表情格外的认真。

重华紧紧握住钟唯唯的手,他知道此刻,自己是安心的、放心的、踏实的。

不管背后有多少冷箭,不管这双手沾了多少血腥。

因为有她在,他总是觉得安心的,是有伴的,而不是独自一人,独行在这冷酷的人世间。

钟唯唯和重华分析韦太后的行为:“当年我和钟袤跟随义父回到山庄,很多人都不信我们是捡来的孤儿。

都以为是义父在外面悄悄生的,毕竟,师娘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他在外面生养孩子继承香火,并不算大错。这个事情陛下知道吧?”

重华点头:“我知道。”

所以师娘才会那样痛恨钟唯唯姐弟俩。

师父越对钟唯唯姐弟俩好,师娘就越恨钟唯唯姐弟俩。

当着师父的面还能勉强装一装,背着师父就连面子情都懒得给。

虽然没有非打即骂,但是冷遇苛刻嘲讽不公是少不了的。

“先帝身体不好,下旨让钟氏女入宫伴驾,师娘安排我入宫,钟家的人更加默认了我和钟袤就是义父的骨肉。

所以,没有人对此有任何异议,又因为我和陛下有情。入宫之后,更是没有人对我的身份生出过任何疑问。

可见钟家的人为了不让真相泄露,一直都在努力维护我钟氏嫡女的身份。直到昨天,陛下有意想封我为德妃。”

给行将就木的老皇帝做姬妾,和给年轻英武的皇帝陛下做妃子,甚至于做皇后,是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难保钟家的人会生了其他心思,向韦太后泄露她的身份。

重华冷冷一笑:“我已经派人去查苍山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用不了几天,消息就会传回来。”

☆、242.第242章 被胁迫的韦桑(1)

万安宫中,在韦桑的低声呼喊下,韦太后总算是醒了过来。

“李孝寿!”

她张口就喊李孝寿,突然想起来李孝寿已经被重华割了舌头,再不能用,就又颓然躺下去。

韦桑紧张地说:“姑母不要着急啊,太医说您再不能生气了。家里都指望着您呢,您先把病养好,要做什么事就吩咐我去做。”

“确实也只能指望你了。”

韦太后拍拍韦桑的肩头,让她:“替我去福润宫走一趟,告诉吕若素,因为祁王的原因,我不方便再和陛下迎面对上。

吕氏必须出面反对钟唯唯封妃,不然,她就等着我把她的底细抖露出来吧。”

钟唯唯那个贱人,竟敢威胁她,她偏不信邪!

幸亏她早有准备。手里有先帝遗旨又怎样,看谁笑到最后!

韦桑好奇地道:“什么底细?”

韦太后严厉地瞥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是。”韦桑低下头,心里却十分不服。

在这宫里,最紧要的就是消息了,谁先掌握了第一手的消息,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她一定要弄清楚韦太后到底掌握了吕若素的什么底细。

妙琳走进来,低声禀告韦太后:“钟夫人和钟家大小姐已经奉懿旨上了路。”

韦太后冷冷地问:“那个小崽子和何蓑衣呢?”

她说的小崽子,指的是钟唯唯的弟弟钟袤。

妙琳道:“当时钟夫人曾按照娘娘的吩咐,让这两个人跟着他们走。但是何蓑衣拒绝了,他们身边有陛下的人,也不好强求的。”

韦太后冷哼一声:“有关那个贱人的人和事,他倒是上心得很。继续给我查,把钟唯唯姐弟俩的出身挖出来!”

韦桑适时道:“我听说有人想教皇长子帝王之术,也被拒绝了,陛下说,皇长子不用学这个。”

这意味着,重华并没有打算把皇位传承给又又。

他心目中的继承人是谁,不言而喻,必然会是他和钟唯唯的儿子。

菊嬷嬷皱眉道:“陛下如此宠爱钟唯唯,若真是让她生下儿子,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她们主仆俩一唱一和,就是希望韦太后动手,哪怕不能把钟唯唯弄死,也要把她彻底搞到不能生。

韦太后却不表态,吩咐妙琳:“让家里的人照顾好祁王。”

再交待韦桑:“不要给我惹事,按照我的吩咐好好做事,及时回话,你先回去吧。”

韦桑满心不肯走,却又不能不走,只好怏怏地退了出去。

韦太后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满心都是对重华的恨和怨气。

恨不得从未有过这个儿子,恨不得他才一出生就把他掐死。

午后,打扮成宫女的韦桑跟着几个宫女,端着各种点心用具混进了福润宫。

甩开其他人后,她轻车熟路地跑到主殿外,要往里去寻吕皇后。

吕皇后面前的女官姝语把她拦在外面:“娘娘正午休呢,不见外人。”

韦桑拿乔:“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回去就告诉太后娘娘,就说娘娘很忙很累,没空搭理我。”

姝语真是讨厌极了韦家这对姑侄,不高兴地把她引进去:“等着。”

吕若素好一歇才打着呵欠走出来:“原来是萱嫔啊,打扮成这样小宫女的样子,本宫竟没认出来。有事直说吧。”

韦桑压低声音,先把韦太后的话转述了一遍。

见吕若素怒气冲冲却又隐忍的样子,心里的好奇忍都忍不住,却知道这不是自己可以瞎掺和的事情,便准备告辞。

总这样被韦婉那个贱人拿捏逼迫自己,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夜长梦多,必须把这事儿早些处理好。

吕若素看着韦桑,心生一计,含笑说道:“回去告诉你姑母,我知道了,一定会按着她的意思照做。

你是叫韦桑,庶出的是不是?在家里排行十四?”

韦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娘娘真是消息灵通。”

吕若素摇着纨扇,缓缓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真假。

听说韦家的十四姑娘,从小就有凌云之志,奈何上头压着一位嫡姐,占尽了风光人脉。

幸亏突然发生了一件事,让十四姑娘终于有机会斗死嫡姐,抢走嫡姐的一切,风光入宫。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韦家的十四姑娘,正是韦桑自己。

被斗死的嫡姐,当然是死得很惨的韦柔。

吕若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事?

韦桑手心冰凉,强作镇定:“我不懂得你在说什么。”

吕若素微微一笑:“你不懂得不要紧,有人懂得就好了。

你猜一猜,若是你的嫡母,也就是韦柔的生母,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我知道你的生母早就过世,在府里并没有什么牵挂,但是!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啊,韦柔死了,还能有亲娘亲兄掩埋,像你这样的,恐怕会很惨吧。

小姑娘,你还年轻,以为死就是最可怕的吗?

不是,相比有些事来,死,反而是最轻松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吕若素的笑容十分美丽,韦桑的背心里却浸出一层冷汗,她下意识地摇头:“我不想知道。”

吕若素突然站起身来,狠狠捏住她的下颌,把她拖到自己面前。

低声道:“如果不想知道,就帮我在你姑母那里取一件东西来!不然我一定叫你活得很惨!听着,不是死得很惨,而是活得很惨。”

韦桑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半趴在吕若素面前,冷汗浸透了她的里衣。

她害怕地看着吕若素,牙关控制不住地上下磕碰:“是,是,什么东西?”

“没出息的东西,就凭着这两下也敢出来帮着韦婉那个贱人来胁迫本宫?韦家真是没人了!”

吕若素鄙夷地一把将韦桑推开,拿起一方雪白的丝帕擦擦手,再扔到地上。

一抬下巴,颐指气使:“一个银鎏金荷花茶盒,你把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拿过来,我便饶了你,还会帮你达成一个心愿。你不就是想要出人头地么?简单得很。”

韦桑踉跄着扶住桌子站稳,气都喘不过来:“什么盒子,如果我姑母知道,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243.第243章 被胁迫的韦桑(2)

吕若素抬起下巴,微笑道:“是啊,所以你要记得,一定不要让你姑母知道。

不然,你还是死路一条。记住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找不到盒子,你就等着瞧吧。”

“三天时间太短了!我做不到。”

韦桑绝望之下索性破罐子破摔:“你爱怎么就怎么好了,你说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么?那也要看别人信不信的,你看我家里要不要听你的话?”

“韦太师从大局出发,当然不会随便弄死你,但是你的嫡母呢?

她失去了韦柔,嫡长子又被弄死,真正伤痛欲绝,她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吕若素笑笑:“七天,七天之内拿不到盒子,别怪我不客气。你别不信,我说到一定做到。送客!”

姝语抓着韦桑的胳膊把她往外拖,扔出去之后,才回来问吕若素:

“娘娘,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听韦婉那妖婆的话,让家里和陛下对着干吗?”

“不然怎么办?那件事暴露出来,我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吕若素爱惜地抚摸了一下自己仍然青春貌美的脸颊,叹道:“虽然活得辛苦孤寂,我仍然是不想死呢。”

姝语要去传话:“那奴婢去给吕太贵妃传话吧。”

吕若素叫住姝语:“一味地听韦氏的威胁差遣也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的情形,以我看来,该是吕氏做领头羊才对呢。

皇帝陛下想要驱使咱们为他办事,那不是不可以,若是让贤妃怀上身孕,咱们也踏实,是不是?

他若不肯,那也怪不得咱们不肯听他的话。”

万安宫。

惊魂未定的韦桑捧着一碗汤药,低眉垂眼地站在韦太后的寝殿外,小声问伺候的宫人:“娘娘醒了么?”

韦太后叫她:“你进来。”

韦桑佯作欢喜地捧着汤药进去,小心周到地伺候韦太后服药,又伺候着她漱了口,递了蜜饯过去含着。

见韦太后轻轻抬了一下腿,立刻很有眼色地上前把韦太后的腿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不轻不重地拿捏起来。

她从前在家要讨好长辈,这一套功夫做来轻车熟路,不亚于专习此道的宫人。

韦太后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抬眼瞅瞅她:“你倒是比你姐姐懂事多了。事情办好了?”

韦桑毕恭毕敬地回话:“都办好了。福润宫说,她知道了,一定会按着您的意思来办。”

韦太后原本十分郁闷的心情总算是要舒服了些:“吕若素有没有不高兴?”

韦桑斟酌着道:“是有点不高兴,还冲我发脾气了。”

韦太后不以为然:“她就是这样骄横的性子,没有冲你动手吧?”

韦桑摇头:“没有。”

她看看韦太后,讨好地道:“她若是敢对我动手,我一定会还手的,我姓韦,怎能容得姓吕的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

韦太后喜欢这个话:“这就对了。累么?回去歇息吧。”

韦桑不肯走:“回去也是一个人呆坐着,陛下反正不会去我那里,我不如留在这里陪着姑母好了,也好和您学学本事。”

“真不错。”韦太后越发满意:“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跟着我学学,怎么做事。”

回头叫了妙琳进来:“给萱嫔收拾一间屋子,好好装点,不要亏待了她。”

韦桑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留在韦太后身边,那只盒子还会远吗?

几天后,一封加急的信被送到了重华手里,他看过就让人去把钟唯唯请过来。

信是他留在苍山照顾钟袤的人送来的。

韦太后派去的人接走了钟夫人和钟欣然,还想连着何蓑衣和钟袤一起接走。

何蓑衣当时拒绝离开,却在三天之后带着钟袤不辞而别,去向不明。

之前的猜想成了事实,钟唯唯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之感。

她的确是承了义父的大恩情,但是并不欠钟欣然母女什么,该还的,她已经用孤身赴京的那几年还掉了。

只是大师兄带着钟袤,不打招呼突然离开是什么意思?

他是要带钟袤来京城呢?

还是要带着钟袤去哪里?

钟唯唯忍不住担心起来。这种时候,钟袤进京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重华心里也很不爽,若是他派去苍山的人此刻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罚那些没用的饭桶!

他让他们留在那里,除了照顾钟袤之外,不就是让他们盯着何蓑衣这个居心不良又奸诈的混蛋吧?

他们倒好,居然让何蓑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带着一个病歪歪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他有种不妙的直觉,何蓑衣一定是带着钟袤来京城了!

然而他只想让钟袤来,并不想让何蓑衣来京城。

钟唯唯还没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人呢,名分未定,何蓑衣来干什么?

还是偷偷摸摸来的,一定不怀好意!必须严防死守!

他忍不住挑唆钟唯唯:“难道他没有写信告诉过你,他要带着钟袤去哪里吗?”

钟唯唯摇头:“从未提过。”

想到这里,她又郁闷了。

自从重华回来之后,她压根就没见过大师兄的信好吧?

就算大师兄想要告诉她,那也没得渠道告诉她啊。

她倒是在给钟袤的信中特意提过,让钟袤不要进京,安心留在苍山,但也不知钟袤有没有告诉大师兄。

不能直接交流,就是这么麻烦,某些人的心眼,就是那么小。

重华还不知道钟唯唯在腹诽他,假惺惺地道:

“不是我说他啊,他明知你放心不下钟袤,却不说一声就把人给带走了,也不怕急坏了你。”

钟唯唯垂着眼不吭声。

重华继续进谗言:“钟袤近来身体虽然好多了,但大夫说他还需要仔细调养。

已经入夏,正是最热的时候,挑这种时候赶路,也不知道他承受得住不。”

钟唯唯把他那点心思看得透透的,却不想拆穿他,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重华见她不搭话,立刻挪动了一下身体,紧紧挤着她坐。

眼巴巴地看着她,柔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一旦有消息,立刻就会送进来。”

☆、244.第244章 焦躁不安的陛下(1)(求月票)

钟唯唯把“何蓑衣会带着钟袤去哪里”这个问题思考了很多遍。

再次确认,大师兄绝对不会害钟袤。

多半还是听说了她的事,又看到师娘和大师姐被接进京城,担心她,所以才会带着钟袤离开。

目的地么,应该也是京城。

但这真是不合适。

她想把自己的猜想告诉重华,但是见他一副焦躁模样,想想那些往事,就不再提了。

“今天很热,看你热得都出汗了。”重华躺下去,把头枕在钟唯唯的腿上,十分体贴地提议:“不然我们一起去游湖吧。”

钟唯唯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热,她也不想去游湖:“可是我不想去,陛下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么?我陪你好了。”

若是平常,她不想去,重华多半也会顺从她,何况他真的是很忙。

但是今天重华明显没有那么好说话,他非得拉她去游湖:“政务不急,陪你游湖要紧。”

钟唯唯耍赖:“我真的不想动。”

他眼睛一亮:“是不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