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的脸上还有午睡时留下的压痕,身上的雪青色纱衣照旧非常精致华美。

乌亮的头发绾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半坠在脑后。

一根紫水晶琢成的莲花发钗斜斜插着,几串晶莹剔透的碎珠串从钗头坠下来,珠串尽头坠了三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紫晶铃铛。

人一动,紫晶铃铛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调皮灵动,精致独特,非常适合钟唯唯的气质。

只有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物质优渥的女人,才会在无意间也如此精致美丽。

钟欣然的眼睛被狠狠刺痛,她微眯了眼,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亲热赞叹的笑容:“阿唯,你真美!真是长大了,阿姐好替你开心!”

“师姐这边坐,师娘呢?”钟唯唯也在打量钟欣然。

钟欣然穿得简单朴素,甚至不如在苍山时打扮得漂亮,的确是一副诚心诚意想要避嫌的样子。

“阿娘没有来,她年纪大了,这些天一直赶路,天气又热,说是全身都疼,今天要在客栈里好好睡一觉。”

钟欣然有些拘束地坐下来,闲扯了两句,示意钟唯唯把周围伺候的人遣散下去:“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和你说。”

钟唯唯就让小棠:“天热,去小厨房做两个冰碗来消暑。”

小棠体贴地把人带走,关上了门。

钟欣然单刀直入:“大师兄和阿袤也进京了,你知道么?”

“哦。”钟唯唯心里一跳,这是遇上了?

因为不知道事情的真假,以及钟欣然是什么意思,就假装很淡定地道:“师姐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在仙客来。他们也住仙客来,我昨天遇到他们了,钟袤看上去不怎么好,大概是因为天气太热,又赶路,身体吃不消吧。”

钟欣然微笑着:“他想和我打听你的消息,但是大师兄不许他多话,把他拉走了。

以及,他们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住,我让人去问,说是悄悄退了房,行李也拿走了。估计是担心我会害钟袤吧。”

反正韦太后派人去接她们母女进京时,何蓑衣死活不肯跟她们一起走并不是秘密。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把话说明白了,虚虚实实,才更容易让钟唯唯相信她的话。

小棠送了冰碗进来,钟欣然不吃,起身告辞:

“我是怕你不知道这件事,担心,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时候不早,我先走了,你身体不好,不要吃这些寒凉的。”

钟唯唯心里牵挂着钟袤,也没虚情假意地留她,送她到门口就飞快折回来,让小棠:“你快让方健去打听一下,赶紧回来报信。”

“嗳!”小棠利索地跑去办事,钟唯唯搓着手走回去。

既高兴钟袤有了下落,并且离她很近,又担心重华会和大师兄闹得更加不愉快,更怕有心人发现钟袤,深挖之后扯出往事。

☆、267.第267章 陛下摔下榻(3)

小棠很快把消息传进来:“悦来客栈有几个人很像何爷和三公子,方健拿不准,不敢惊动他们。您是要立刻出去找他们吗?”

“不能急。”钟唯唯摇头,她虽然很急,但是重华才和她闹别扭,不肯让她出宫。

且消息也是大师姐送进来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棠摸摸头:“不然,我去替您走一趟?”

“你去问问芳荼馆那边的进展如何了。”钟唯唯还是摇头。

她要和大师兄、钟袤说的话,就连用书信传递也不方便,让小棠转述就更不妥了,还是必须亲自走一趟。

在宫里这么多年,钟唯唯始终混了个脸熟,自有消息渠道。

这些渠道平时她不舍得用,到了关键时刻也顾不得了。

心不在焉等到天黑,芳荼馆总算传来了消息,明天一定会让人过来请她。

钟唯唯放下心来,走到一旁检查小棠给她准备的东西。

是几份难得的好药和金银之物,另外还有给大师兄的礼物——一份著名诗人柳长旭遗留下来的珍贵手稿。

确认无误,就把它们都包裹起来,准备第二天夹在杂物里带出去。

刚把东西放进柜子里,就听见外面传来宫人给重华问好的声音。

钟唯唯不慌不忙地关上柜门,转过身去,看向门口。

重华漫步进来,一脸的疲惫之色,见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略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

毕竟昨天晚上是他自己生气跑走了,今天又自己回来了,男子汉大丈夫,十分没面子。

钟唯唯见他站在门口就不动了,知道他又别扭上了,笑眯眯走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里拉:

“累了吧?洗个脸,换件轻便的衣服歇口气,我去叫又又过来,一起进晚膳,我让他们炖了酸萝卜老鸭汤。”

重华原本饥肠辘辘,天气又热,心里又焦躁,听到这一道菜,再看到钟唯唯的笑脸,所有的燥热都淡去了五分。

他点点头:“好。”

钟唯唯帮着他换了纱袍,给他一杯凉茶喝着,吩咐宫人:“去把皇长子请过来用晚膳。”

又又一阵风似地跑进来,先和钟唯唯对了一下眼神,再把他捉的蜻蜓拿给重华看:“阿爹您看,好大一只,是我自己捉的。”

说完爬到重华怀里,扑闪着眼睛仰着头,满脸可爱期待状。

重华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容,和蔼地摸摸他的头,抱他在怀里:“让人摆膳吧。”

虽然食不言寝不语,但特殊时期,钟唯唯还是尽力调动气氛,又又也夸张地假装吃得欢:“这个好吃,那个好吃,阿爹您尝尝,唯姨您也吃。”

重华话虽然不多,却也尽力配合,这顿饭吃得十分和谐。

饭后三人一起散了步,又检查了又又的功课,等到青影把又又领走,只剩下钟唯唯和重华两人,气氛突然又沉闷下来了。

钟唯唯决定不和重华计较,大方道歉:“昨天夜里我真不是故意的,有没有伤到哪里?我给你看看?”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重华要趁机脱掉衣服,让她检查有没有伤痕什么的,她不介意顺着他的意满足他。

但是重华并没有这个意思,淡淡地道:“没有伤到,不用担心。”

好嘛,话到这个份上也是没办法继续往下说了。

总不能让她扑上去,把他扒光,硬要给他检查身体吧。

钟唯唯干笑一声:“那就好。”随手递一杯茶过去:“新得的茶,是芳荼馆里一个老茶师自己制的,味道不错。”

重华闷不作声地接了,一口喝光,并没有顺势品评茶的味道如何。

一头驴爬上了山坡,想下来,但是它嫌山坡陡峭下不来。

然后有人给它递了三回梯子,它傲娇着就是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那就继续在山坡顶上蹲着吧!

钟唯唯也是有脾气的人,重华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了,低下头专心地弄她的茶。

察觉到重华在悄悄瞅她,也假装不知道。

闷闷地坐了一会儿,重华突然大声道:“赵宏图!”

声音非常响亮,吓得钟唯唯一颤,眨巴着眼睛看向重华,只见重华面无表情地道:“让你取个奏折都要那么久!”

赵宏图颤颤巍巍小跑着进来,双手奉上一叠奏折,重华很是严肃认真地坐到了书案后。

所以皇帝陛下这是要办公吗?

好吧,继续憋,憋死你个牛脾气!

钟唯唯收了她的茶盏工具,收拾收拾,先去睡觉了。

刚躺下去,就听见“啪”的一声响,侧头一瞧,一根象牙笔管断成了两截,被扔到了地上。

重华坐在书案后,气呼呼地瞪她:“钟唯唯!”

终于忍不住了!钟唯唯欢快地应了一声:“到!”

迅速跳起跑过去,涎着脸抓住重华的手指揉啊揉,谄媚地道:“陛下有没有伤到龙爪?”

踢一脚地上的笔管,骂道:“让你惹我家陛下不开心。”

重华恶狠狠地瞪她,瞪着瞪着,绷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却又觉得丢脸,不肯给她看见,抱着她的头,用力把她往怀里一按。

钟唯唯的鼻子被他的胸膛撞得生疼,眼泪都出来了,将他的袖子擦眼泪,问道:“不是看我不顺眼的吗?不是不理我么?干嘛抱我?”

重华并不说话,而是把手插到她的头发里去,按着她的头,强迫她仰起头来,低下头堵住了她的嘴。

钟唯唯叹口气,真是不讲理的霸道性子。不过看在他自己跑回来,生气也不肯走的份上,算了。

这一夜的重华分外狂野卖力,几乎把一辈子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又别扭得不要不要的,从始至终都不肯说话,也不许钟唯唯看他,还不许钟唯唯开口说话。

只要她一有想说话的意思,他就堵住她的唇,把她吻个半死,甚至于还把她的眼睛都给蒙上了。

“好惨……”钟唯唯腰都要断了,昏睡过去之前,只想得起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今夜的遭遇。

早知道二师兄如此凶残不是人,她昨夜就该从了他,而不是把他推下榻,这报复也太疯狂了。

☆、268.第268章 和大师兄见面(1)

“陛下,该起床了。”钱姑姑的声音低低切切地在外面响起来,重华睁开了眼睛。

此时不过四更四刻,天色尚早,唯有浅淡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钟唯唯睡得像个孩子,嘴微微张着,呼吸清浅,睡姿却是一等一的好。

原本是赏心悦目的美人春睡图,重华的眼神却微微一黯。

秋泽的嫡传弟子李洪,虽然也是出身大族,但是以李家的门楣底蕴,养不出钟唯唯这样的女孩子。

所谓三代才懂得吃穿,并不是随便说说。

真正世家大族的女孩子,从小受的是最好的教养,优雅静美早就浸到了骨子里。

哪怕是刻意夸张掩盖,也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比如说钟唯唯,平时看着浮夸谄媚,一旦坐下来就是一副图,什么都比不上她更夺目。

“陛下?”钱姑姑等不到重华召唤,生怕他会睡过头,耽误了朝会,就又喊了一声。

重华收回目光,轻轻起身,拉一下挂在帐前的丝带。

清脆的银铃在门外响了起来,钱姑姑小心推开殿门,领着宫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钟唯唯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地道:“陛下要起身了?”

重华低声道:“还早,你再睡会儿。”很快他就发现他这话是白说,因为钟唯唯翻了个身,立刻又睡着了。

她昨晚被他折腾得太惨,根本起不来。

重华摸摸她的脸,大步走了出去。

赵宏图小声禀告:“昨天钟大姑娘来过了,没留多久,小棠出去了两次,都只是和普通宫人接触,方健一整天都在街上闲逛,芳荼馆一切如常。”

听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但重华就是有种不踏实的预感。

这种预感,是在多年以前,钟唯唯去到苍山、他和大师兄彼此看不顺眼、互相防备算计开始生出来的,屡试不爽。

他总觉得,何蓑衣已经到了京城,并且就藏在某个地方,暗搓搓地盯着他和钟唯唯,等着他出错,等着挑拨他们,等着把钟唯唯拐骗走。

他不肯定地向赵宏图确认:“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人和事吧?”

赵宏图摇头,非常肯定地道:“十三卫那边也没有特别的报告。”

大朝会的时间就要到了,这几天的政务特别难对付,重华没有多余的时间纠缠此事,飞快用过早膳,离开了清心殿。

天亮之后,一份折子光明正大地从芳荼馆送到了重华的案头。

芳荼馆馆长寒云和陈少明联名,说是黑茶的研制有新进展,必须要请钟唯唯走一趟。

重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许了,总不能一直都把钟唯唯关在宫里,不许她出去,虽然他非常想要这么做。

钟唯唯换上一身简单素淡不起眼的半旧衣裙,带着小棠,拎着那个小包袱,登上车出了宫,去了芳荼馆。

黑茶的确有了一点新进步,但是离他们想要的效果还差得很远。

钟唯唯和陈少明等人商讨了一会儿,借口不舒服,要去自己在芳荼馆里的住处休息一下。

寒云等人当然没意见,大张旗鼓地安排人又送热水又送吃的,怎么方便怎么来。

钟唯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自觉已经断了的腰要好一点了,示意小棠:“去找梁兄。”

小棠会意,立刻端起桌上的瓜果去找梁兄吃吃喝喝说闲话。

钟唯唯利索地翻过窗户,溜了出去。

方健带着马车在芳荼馆外等着她,见她出来立刻请她上车,把她送去了悦来客栈。

何蓑衣和钟袤却不在,只有一个傻了吧唧的小书童夏栀守在房里。

夏栀看到钟唯唯眼睛就亮了,连比带画地说给她听:“早上起来,小公子就不见了。

他本来是和我一起住,早上天刚亮呢,他说饿了,想吃东西,让我去给他端一碗热汤面来,顺便让店家送热水。

何爷有过交代,要好好照料他,我立刻就去了……”

然后回来钟袤就不见了,夏栀开始还以为他是去茅厕解手了,哪知面都坨了,还不见钟袤回来。

他赶紧跑去茅厕找,根本没有人,再在客栈里转了一圈,还是不见人。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跑去拍响何蓑衣的门,想看看钟袤是不是跑去找何蓑衣了,却被何蓑衣臭骂了一顿。

夏栀忐忑不安地偷看钟唯唯的脸色,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何爷出去找三公子了,让我在这守着,以免三公子回来找不到人,又跑出去。”

“你别急,把这几天的事挑着重要的和我说说。”

钟唯唯急得肝火上涌,一直以为钟袤很乖很懂事很听话,结果好么,不但不听她的话,跟着何蓑衣悄悄来了京城,还不打招呼悄悄溜出去了!

要知道,当年她带着钟袤离开京城时,钟袤就连京城里的路都记不全。这一跑,说不定会把他自己给跑丢。

夏栀三言两语把这几天的经过说了,钟唯唯算是懂了钟袤为什么会偷跑出去。

多半是听钟欣然说见到了她,心里很想知道她的事情,但是大师兄又不许他和钟欣然接触,忍了两天忍不住,终于悄悄跑了。

她没白疼这个弟弟。钟唯唯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焦急,急匆匆往外走。

夏栀连忙道:“二姑娘您要去哪里?”

钟唯唯摆摆手:“我去找何爷他们。”

夏栀觉得很奇怪:“您知道他们在哪里?”

肯定是去找大师姐了啊。

钟唯唯懒得回答他,只交代:“若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你就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我。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钟唯唯埋着头往外走,她能想得到钟袤是去仙客居找大师姐,大师兄也能想得到。

除非是遇到意外,不然她一准儿能同时找到这两个人。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大师兄和弟弟,钟唯唯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

原本被重华折腾得快要断掉的腰,也没那么疼了。

钟唯唯趴在马车窗上往外看,忽见街那头有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匆匆忙忙往这边赶过来,身形十分熟悉。

她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片刻,急急忙忙跳下车:“大师兄!”

☆、269.第269章 和大师兄见面(2)

街那头的人听到钟唯唯的喊声,不敢相信地停了一下,抬起头朝她看过来。

几乎是在瞬间,他原本一直皱着的眉头放平,眼睛弯成月牙,唇角上扬,酒涡微陷,笑容干净温暖亲切,就像是冬天里的暖阳,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轻松温暖干净。

“阿唯。”他大步朝钟唯唯走过来,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袍袖飞舞,翩然如画。

正是很久不见的何蓑衣。

“大师兄。”钟唯唯看到他那熟悉的笑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一热,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全都尽数袭上心头。

就像是小时候受了委屈,乍然见到父亲时的欢喜和踏实。

转眼之间,何蓑衣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的眼睛里满是浓浓的笑意和欢喜,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高兴地道:“阿唯你长高长大了!”

他举起手,想和从前那样摸摸她的头,临了却又放了下来,有些尴尬地道:“你是大姑娘了。”

看到方健,就问:“这位是?”

钟唯唯热情地和他介绍:“方健,我朋友,人很好。”

方健好奇地打量着何蓑衣,朝他行了个礼。

何蓑衣彬彬有礼地回了礼,目不转睛地盯着钟唯唯,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却又说不出来。

最终只是叹口气,愧疚地道:“对不住你,我把钟袤丢了。”

他也没找到?钟唯唯急道:“难道他没有去找大师姐他们吗?”

何蓑衣摇头:“阿然她们今天一早就出门了,我问了店家,说钟袤的确去过,没找到人就走了。

我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心想着他找不到人大概会先回去,就又赶回来。”

钟唯唯追问:“他没回去。店家有没有说大师姐她们去了哪里?”

何蓑衣道:“说是去了建国寺。”

“我们去建国寺。”钟唯唯立刻招呼方健,“快把马车转过来!”

建国寺是郦国京城最大的寺庙,香火向来十分鼎盛,据说还很灵验,是外地游人的必游之地。

师娘和大师姐会去那里,几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钟唯唯转身太快,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何蓑衣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托,嗔怪道:“你慢一点,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钟唯唯有点不好意思,站稳了喘口气:“没事。”都怪重华,昨夜把她折腾得太惨,两条腿到现在还是软的。

她的衣领被何蓑衣无意一拽,敞开了一些,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就像是红梅开在雪地里,娇艳刺眼。

何蓑衣瞳孔一缩,飞快地转开头,注视着冰冷的石墙,无声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回过头来,神态已经坦然自若。

钟唯唯已经把衣领整理好了:“我们快一些吧,坐马车去。”

不管师娘和大师姐是什么想法,不让钟袤私底下和她们接触是最好的。

为了不引人注目,方健找来的这辆马车很简陋,车厢也很小,两个人并排坐着都嫌挤。

何蓑衣只看了一眼就退出去,转而坐在车辕上。

方健拿了马鞭要赶车,钟唯唯想了想,打发方健走:“你走吧,回家去,该干嘛就干嘛,别说见过我。”

方健这张脸辨识度蛮高的,给有心人看到容易生事,万一闹出别的事来,重华也会拿他出气,对方健本身不好。

何蓑衣接过方健手里的马鞭:“我来赶车。”

方健看他一个斯斯文文的白脸书生,怎么都不像是会赶车的人,不放心:“我另外雇个车夫来?”

何蓑衣摇头:“没事,我能赶车。”

钟唯唯也道:“他能行。”

原来在苍山,大师兄经常赶车带她和钟袤下山去集市,山路都能走,何况是京城里的宽敞大道。

方健朝何蓑衣抱抱拳,提醒钟唯唯:“小钟你别忘了回去的时辰,我这里也安排人到处找找看看。”

“好。”钟唯唯心急如焚,给何蓑衣指路:“大师兄,往北边走,你看那儿有个路口,转进去,一直往前走……”

“你也不要太担心,阿袤已经十六岁了,不至于把自己丢了。”何蓑衣轻轻巧巧地一扬马鞭,马儿听话地扬起前蹄往前走。

他含着笑,低声问钟唯唯:“阿唯,你和二师弟还好吧?”

钟唯唯点头:“还好,就是……”

想到因为重华的性子,就连大师兄来了也要遮遮掩掩不能好好招待,颇为尴尬:“反正你知道的,他对我很好。”

“你过得好就行。”何蓑衣背对着她,轻轻巧巧地赶着马车,就连声音听上去也是温暖舒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