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我就想啊,万一真的怎么了,那我陪着你去也就是了……”

重华心里暖暖的,板着脸道:“别胡说,什么陪我去,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不就是想让你们俩过得好一点儿么?”

钟唯唯微笑着道:“我们都要好好儿的。”

她把又又和重华的手交叠着放在一起,轻声说道:“你们要记住,只要听到你们好好儿的,那我心情就会很好。

就能多吃饭,就不那么容易发病。想要我命的人很多,只有你们俩好好儿的,做我的依靠,我才能活得轻松自在。”

又又含着眼泪,使劲点头:“唯姨,我长大了孝敬您,您一定要等我长大。”

钟唯唯等不到重华出声,便回眸看向他。只见重华的脸藏在阴影里,并看不清神情。

她握紧他的手,低声央求:“答应我。”

重华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姿势冷硬又骄傲:“我答应你。”

他瞪着又又:“还不满意?要赖到什么时候?”

又又本就特别难受,借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成功地投入钟唯唯的怀抱。

并且顺理成章地留下来,还得到钟唯唯替他主持正义,骂了重华:“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

重华不服气:“我少他吃还是少他穿了?走到哪里都带着,病了整夜的守,他就是这样给我添堵的。”

两个人的世界,这小子偏要硬插一脚,讨厌极了!

他不留情地抓住又又的衣领,把人抓出去,扔到外面,交给李安仁,霸道的道:

“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带走,哄开心,吃饱喝足睡觉!”

又又含着眼泪,凄惨地朝钟唯唯伸手:“唯姨……唯姨……”

重华使劲把门拍上,回身看向钟唯唯:“不许说我!我心情不好!”

好吧,她什么都不说他,她张开怀抱拥抱他。

钟唯唯张开两只手臂,静静地看着重华。

“我答应你,后天就走。”重华大步走过去,用力将她拥入怀中,胸膛撞得她额头生痛。

他不许她抬头,不许她出声,只许她安静地伏在他怀里。

两颗水滴落在了钟唯唯的后颈上,沉甸甸的,还带着微微的温度。

钟唯唯大恸,用力抱住重华的腰,仰头去亲吻他,她是那么的,那么的爱他。

可是,这天底下没有比她更绝望的人了,所能对他做的最爱他的事,竟然就是让他离开她。

重华不许她吻他,也不许她看他,而是将大手盖在她的头顶上,强迫她低下头,靠在他胸前,一动也不许她动。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也有些粗重,流下来的眼泪打湿了钟唯唯的后颈。

钟唯唯听从他的意愿,让这个骄傲的男人尽情地哭。

哭够了,他们自然而然地互相褪去了对方的衣服,抵死缠绵,就像是把这一辈子的相思和情*爱,都在这一刻用尽用光。

☆、433.第433章 昆仑殿余孽

重华很有分寸,他小心翼翼地用最温柔的方法讨好钟唯唯,想让她得到最极致的快乐。

钟唯唯则用最大热情,极力回报他,希望不辜负他的爱意,希望能在这暮春的夜,记住彼此最美最好的时刻。

累极了之后,她躺在床上不想起来,重华让人送来热水,亲自给她沐浴,又喂她吃饭吃药,再和她依偎着睡去。

后罩房里,李药师彻夜难眠,算起来,何蓑衣和他约定的日子差不多快到了。

按理他应该去见何蓑衣才对,但是他完全没想到,重华会对钟唯唯这样重视。

竟然把他这样一个人安置在了后罩房,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根本就没有偷溜出去的机会!

他急得不行,生恐差了自己这一环,会导致何蓑衣功亏一篑。

突然,窗外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大半夜的,格外瘆人。

若非凑巧,这是昆仑殿人从前互相联络时用的法子。

只要听见猫头鹰叫,便意味着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何蓑衣对昆仑殿的事物深恶痛绝,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方法联络人,所以应该是那个魔头慕夕。

李药师惊恐地起身,匆忙将钟唯唯的解药藏入衣服暗袋里。

这个东西可不能被那些坏东西偷走了,不然药那么难找,钟唯唯就只有等死了。

他想想不够放心,索性去拍门,立刻有人回答他:“先生有什么事?”

李药师装得一本正经:“我刚想起了一个古方,制作了几枚药丸,想交给钟姑娘,麻烦你帮我去请李总管或是小棠过来。”

小棠正要睡下,听说居然有这种好事儿,立刻兴冲冲地跑到后头去:“真是辛苦你啦。”

李药师把药丸分一半给她:“不要耽搁,立刻送进去,千万千万不要弄丢了啊。”

小棠见他郑重其事的,不由跟着提起心来:“我知道了。”

什么韦太后啦,韦七啦,祁王啦,还有那个什么简五啦,都不希望钟唯唯好,所以这个药一定要藏好!

小棠急匆匆又跑回去,大着胆子叫醒重华,把药交给他,亲眼看着钟唯唯服了一丸,才算是放下心来。

钟唯唯服了药躺下,重华紧张兮兮地问她:“感觉如何?”

钟唯唯失笑:“这是什么神仙药呢?立刻吃了立刻就好的?总要等上一会儿,药效发散出来才知道。”

重华也笑:“我这不是急么?”

钟唯唯轻拍他的肩头,低声道:“不能急不能急,不然以后怎么办呢?”

说着说着,困意上头,昏睡过去。

重华看着她消瘦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酸,忙忙地将她放了睡好,走到外间落泪。

忽听外面一阵嘈杂,紧接着郑刚中道:“陛下,抓住了昆仑殿余孽。”

重华匆忙擦去眼泪,定定神,面无表情地走出去,示意小棠照顾好钟唯唯,跟着郑刚中去了临时书房。

书房地上丢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的人,穿着宫人的衣裳,眼睛被蒙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郑刚中道:“他混到内宅里,妄想混到后罩房去,被发现了,去抓他,他还作妖,想施展迷魂术害人,所以打得狠了些。”

侍卫们对昆仑殿的人又恨又怕,都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因此一旦抓到都是往死里打,若不是要留活口,这人可能当场被活活肢解。

重华表示理解,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人:“叫什么名?”

那人早被打怕了,立刻哆嗦着道:“崔如喜。是御马监里打杂的,师父看奴婢精灵肯干,便让奴婢跟出来见识世面。”

“验证过了,净过身的,御马监的事儿也说得头头是道,叫人来看过了,的确是里头的人。”

郑刚中递一页纸给重华:“这是刚问的供词。”

重华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让人将崔如喜拖起来,沉声问道:“谁告诉你,何蓑衣有解药秘方却不肯说的?”

崔如喜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每呼吸一下都是折磨。

他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哑声道:“何蓑衣在京城里得到一个秘方,记载了治疗钟唯唯的解药。

李药师是知情者,何蓑衣扣着秘方不说,就是为了让钟唯唯留下来,和他成双成对。”

重华大怒:“谁告诉你的?”

崔如喜不说是谁告诉自己的,只继续说道:“他们要我杀掉李药师,或者把他房里的药偷走。

这样,钟唯唯的病情就会恶化,就不能和陛下一起回京了……”

重华捏住他的咽喉:“朕问你,是谁指使你的?”

崔如喜不答,嘴里“嚯嚯”作响,身体剧烈地抽动起来。

重华松手,他便软倒在地上,瘫成了一团。

郑刚中伸手一探,低声说道:“死了。”

被侍卫们用力过猛打死了,生生疼死的,但是不这样打吧,他又不肯说真话。

重华道:“收拾干净,加强戒备。派人去找何蓑衣。”

郑刚中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自上次围剿冷宫之后,宫中人人自危。

昆仑殿余孽也是销声匿迹,此人突然出现,并说出这种话,属下觉得有些不妥。”

重华冷笑:“你是觉得,朕对自己的大师兄心怀偏见,会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听人挑唆几句就对他下死手?这件事,朕自有分寸。立刻派人去找何蓑衣。”

虽说崔如喜来得蹊跷,中间似乎另有隐情,但他相信,何蓑衣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人。

上次在九君山中,他曾向何蓑衣询问过药方。

何蓑衣一摊手,说自己知道的就是李药师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他了。给一张方子吧,完全不知所云。

李药师几经试探拷打,说辞都差不多。

而钟唯唯的病情的确安稳着没有恶化,杨适等人还不如李药师。

他投鼠忌器,也就没有深究。

此刻想来,何蓑衣完全有可能和李药师勾连在一起做这种事。

重华心事重重,几次想要告诉钟唯唯,却又觉着,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这么几句话,根本没有说服力。

那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434.第434章 缠绵不休

离周大户家不远的一幢民宅里。

昏黄的灯光下,祁王一身甲胄,靠在床上打瞌睡,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偶尔还无意识地吧唧一下嘴,再愁苦地皱起眉头哼两声。

“豹子通杀!”韦七爷和祁王的亲兵在赌钱,偶尔回头看一眼,满脸满眼都是嫌弃和厌恶。

这样脑满肠肥、一无是处的家伙,居然还想做皇帝!

居然还希望韦氏为了他全部填进去,真是想得美!

忽然听见外面的猫头鹰叫声,他便扔了骰子要走:“困死了,祁王殿下睡得香,我也困了,走了,走了。”

亲兵输了钱,拦着不许他走,他不耐烦,把钱袋子大方地扔在桌上:“请诸位哥哥弟弟喝酒玩耍!”

亲兵们心满意足,哈哈大笑,他大步回了房间。

屋里已经亮起了灯,身材细高的婢女坐在桌旁擦琴,见他进来,头也不回地道:“事情办好了么?”

韦七爷道:“人被抓了,也被活活打死了,郑刚中亲自处置,一床草席裹着拖出去,浇了油化成了灰烬。又撒了人出去,应该都是去找何蓑衣的。”

婢女道:“御驾何时回銮?”

“之前说的是后天,但不知闹出这件事后是否有变。”

“按计划进行。”

“你怎知道御驾一定会在后天走?”

韦七爷表示怀疑:“你有把握让何蓑衣及时赶来么?万一他不上当呢?”

“就凭我这些年在宫中积累的经验。”

婢女回头,冷冰冰地看向韦七爷:“不管我说什么,你照做就好,他若不上当,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韦七爷恭恭敬敬:“是。”

婢女不放心地道:“你千万别和你那个姑母一样……不然……”

韦七爷一笑:“我所图的更大更多,正如您所图的更大更多一样,我们是同一类型的人,所以您就放心吧。”

今夜无月有星,夜风微凉。

在城郊一所荒废了的寺庙里,佛塔之上站着一个人。

他白衣飘飘,星辉洒落其上,宛若谪仙。

他极目远眺,看向沉睡于星光下的小镇,很希望能看到思念的那个人。

但是寺庙离小镇太远,佛塔太矮,除了一片黑沉沉的暗影,什么都看不到。

一条黑色的人影跪伏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低声说道:“少主,确定慕夕等人就潜伏在镇中,韦七爷是他的靠山。”

何蓑衣飘然下塔,淡淡地问:“都准备好了么?”

几条声音分别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准备好了。”

何蓑衣信步朝着佛堂走去,微笑着道:“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奋力一搏吧。用你们的鲜血,来捍卫当初的誓言。”

“誓死保卫少主!”

屋外的人整齐划一地喊着誓言,何蓑衣淡淡地笑着,眼里却一点情绪都没有,清澈透明到可以映入满天的繁星。

夏栀见他进来,忙着递一盏热茶给他,殷勤地伺候他盥洗换衣:“爷要睡了么?”

何蓑衣摇头:“我还要再计算一下。”

慕夕在招惹了他之后,故意引他来此,其中必定有诈。

他也正好想要将计就计,但是这中间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一步错,可能就会丢掉性命,白白便宜了慕夕。

一步错,可能就会功亏一篑,白白便宜了重华。

一个佝偻着腰背的乞丐来到寺庙外面,用打狗棍敲了一段貌似七零八落,实际很有节奏的声音之后,何蓑衣让夏栀把人带进来。

乞丐磕头之后再抬头,悄悄看向这位传说中的少主。

只见佛像正中的供案,被换成了一张精美漂亮的软榻,软榻之上斜倚着一个穿着白色宽袍的男人。

他仰头看着屋顶,宽大的白色袍袖逶迤而下,垂在地上。

屋顶正中破了很大一个洞,无数的星辉和微凉的风从那里一泄而下,把他包围其中。

寂寞、孤独、美丽、出尘、忧伤。

乞丐被深深的震撼了,虽说少主的样貌不怎么像殿主,但是这种动人的风姿是一样的。

乞丐再次深深拜倒:“拜见少主。”

何蓑衣漠然回眸:“你带来了什么消息?”

乞丐把李药师出不来的事情说了一遍,道:“见不到人,也传递不了消息,戒备森严,但是根据情况来看,可以知道三件事。

第一,皇帝准备在鹰嘴涧修建行宫;

第二,御驾将于后天清晨回京;

第三,皇帝和祁王兄弟不和,祁王曾于醉后跪在皇帝行宫门前大哭。”

何蓑衣挥手让乞丐离开。

在鹰嘴涧修建行宫,那就是他之前的计策起作用了,重华和钟唯唯都确信必须留在九君山治病才能活命。

这行宫是专门修建给钟唯唯住的,而钟唯唯也答应了。

御驾将于后天清晨回京,那么,慕夕肯定会在那天动手,那也将是他的机会。

他只要坐观其变,适当出手,就能事半功倍。

至于祁王和重华不和睦,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运用好了,也能帮一帮忙。

何蓑衣想好了将要做的事,翻个身,背对着门口,顷刻之间便已沉睡过去。

天亮醒来,叫来夏栀,低声吩咐了几句。

夏栀紧张地道:“这样不好吧?万一他趁机下死手,怎么办?”

何蓑衣淡然一笑:“傻孩子啊,赌了还可能有机会,若是不赌,就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夏栀心事重重地去办事。

何蓑衣目光发直地看着屋顶,天空是那种十分纯净的墨蓝色,靠近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些微泛白。

两棵绿油油的小草在瓦缝里倒伏下来,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茎叶纠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就像是重华和钟唯唯。

而他永远都只能这样看着他们缠绵不休。

何蓑衣一挥袖子,一道疾风射向小草。

小草被齐根切断,飘落下来,细细碎碎地洒在青灰色的麻石地面上。

他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与此同时,钟唯唯醒了过来,得益于昨天半夜时候送来的那颗药丸,她休息得不错。

因为和重华谈得很好,胃口大开,多喝了半碗粥。

美中不足的是,她和重华斗茶之时,因为味觉被药汁影响而输了。

即便重华很快掩饰过去,假装是她赢了,她还是从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里看出了端倪。

☆、435.第435章 劝谏昏君

她输了。

向来灵敏的味觉受到太多药的影响变得迟缓,因此她输了。

这样的情形虽然早在意料之中,钟唯唯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得想落泪。

这种痛苦,比打了她一耳光还要让她难受。

她唯一的依仗,从父母那里遗传得来的天分,就这样被毁了。

钟唯唯想笑,两大颗眼泪却倏地掉了出来。

她不想让重华发现,迅速起身:“突然想起还有一种茶,陛下还没尝过,我这就去取来。”

急急忙忙走到后面,站在箱笼旁默默流泪。

重华看在眼里,非常想要去抱着她安慰她,却知道她一定不希望他看到她的狼狈,只能默默地坐在原地等候。

小棠曾告诉过他,钟唯唯之所以选择离开他,是因为她不想要被他看到她病重时的样子,不想要他看到她病弱憔悴失禁枯槁。

她那么骄傲,引以为豪的独特天赋被重病夺走,多半也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狼狈和彷徨失落的。

重华如坐针毡,既要竖起耳朵、斜着眼睛不停偷听偷看钟唯唯的动静,预备在她需要他的第一时间内赶到,又要假装若无其事,不让她知道他已经发现了。

钟唯唯只哭了一会儿就没哭了,大不了她除了吃药之外再也不贪图口舌之欲了,什么香的辣的,她都不吃了。

她狠狠擦一把眼泪,抱着茶饼走出来,笑颜如花:“请陛下为我烹茶。”

重华求之不得,殷勤洗手,绞尽脑汁地讲了几个干巴巴的、一点儿都不好笑的笑话。

钟唯唯配合地哈哈大笑,他如释重负,便也跟着傻乐。

小棠和梁兄躲在角落里画蘑菇,看着这傻了吧唧的两个人,小声嘀咕:“笑得真傻,都把对方当傻子了。”

离别很快到来,天还未亮,重华便醒来。

他于微光中紧紧抱住钟唯唯,恨不得把自己的骨和血一起融入到她的身体里去,与她再不分开。

钟唯唯其实整夜合不上眼,但她装着沉睡不醒的样子,任由重华搂着她。

不想回头,不想动弹,不想睁眼,不想说再见。

重华一直抱着她,一动不动,他知道她没有睡着,知道她醒着。

他想要她回过头来抱抱他,亲一亲他,愉快地和他说再见,舍不得他。

却知道终究不过是奢望。

他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李安仁在外面小声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