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淡淡地道:“皇后娘娘喜欢清净,这么多的人挤在这里,一定会很烦。”

钱姑姑心领神会,立刻示意福润宫的管事把伺候的人统统撤走,只留下看守的人就够了。

钟唯唯四处走了一圈,看到福润宫中到处都摆满了各式的鱼缸,鱼缸里养着许多珍稀品种的金鱼,悠哉乐哉,过得好不悠闲。

便知这是吕若素的爱物,就道:“前些天皇长子还与我说,学堂里的孩子,还有授课的先生们常年写字读书,眼神儿都不好了。听说养金鱼可以养眼睛,每人赏一缸。长公主那里也别忘了。”

宫人立刻上前去搬鱼缸,不一会儿的功夫,鱼缸就被搬得干干净净,吕若素只是冷笑:“好大的威风。”

钟唯唯笑道:“我记得,很早之前,你曾警告我说,一时的得意算不了什么,要长久得意才叫了不起。不然爬得越高,跌得越惨。

我呢,就回答你说,此言差矣,人生得意须尽欢,该得意时就要得意,不然将来后悔都没地儿哭。几年过去了,我还是这种想法,人生得意须尽欢。”

她随手端起一只茶杯,作势要敬吕若素:“该得意时就要得意。”

绕过去,瞟一眼吕若素的书案,见居然是抄写的佛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样的人学什么佛,别把佛祖熏坏了,那才是大罪过。”

一把抽走吕若素稿子,再将桌上所有的纸张笔墨统统让人收走:“为了佛祖着想,把这些东西全都收走吧……”

宫人立刻又把笔墨纸张全都收走,有人甚至开始翻找各种书籍,吕若素双手紧握成拳,忍无可忍:“钟唯唯!”

钟唯唯慢条斯理地纠正她:“秋茗!请叫我秋茗,谢谢!”

吕若素深呼吸:“你再三挑衅本宫,意欲何为?”

“明知故问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钟唯唯抬眼看着那些华贵典雅的帐幔,道:“陛下还是太仁慈了,这几年国库空虚,他自己舍不得穿新衣服,想修宫殿都没钱,却拿这些上等丝绸给你挂着玩儿。撤下来,另染一个颜色赏给宫人做秋装,可以省很大一笔钱呢。”

“刷刷刷”一阵乱响过后,主殿里已然雪洞似的,再不复之前的华丽雅致。

吕若素微微弓起背脊,一副随时准备出手攻击的暴怒模样。

钟唯唯打个呵欠,猫逗老鼠似地道:“今天累了,到此为止吧,走了。”

看也不看吕若素一眼,扬长而去。

☆、655.第655章 趾高气昂(加更)

钟唯唯离开福润宫后,并没有回清心殿,而是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的主事杨有福早早等在门口,点头哈腰请她进去:“按照您的吩咐,打了三十下了,还有十下在打,您要看么?”

钟唯唯淡淡地道:“怎么会是我的吩咐呢?”

杨有福何等聪明,立刻改口道:“老奴说错了,不是您的吩咐,而是按着规矩,冒犯大臣不知悔改者,掌嘴四十。现下已经打了三十,还有十下,您有空观刑么?”

既然已经出手,钟唯唯自不必装什么心软善良:“既然是规矩,那就照着规矩来。”

杨有福使个眼色,手下自去处理此事,他自己把钟唯唯迎到事务处,请上座,上茶水果子,陪着说话。

钟唯唯倒也不拿架子,与他有说有笑,然后就扯到了各宫主位的性子。

杨有福说话很委婉:“贵妃娘娘直爽,对身边的人最是爱惜不过。惠妃娘娘公正,从不徇私……恭嫔娘娘谨慎,身边的人也非常谨慎……”

意思是说,吕纯虽然性子跋扈直接,却护短,轻易不处置身边的人,除非是有大错;

胡紫芝为了名声和坐稳位子,不管是谁,只要犯错,决不轻饶,而且罚得更重;

陈栖云怕惹事,哪怕就是手下的人犯了错,也是私底下处理的比较多,能捂就捂,不能捂的话就撇清。

钟唯唯一笑:“从前没有机会和杨主事说话,没想到慎刑司也出你这样难得的人才,说话好听,还很有分寸。”

目光一扫,胭脂便派发了赏钱:“大家辛苦了,大司茶赏给大家喝茶的。”

杨有福得的荷包最沉,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要您想听,老奴随时都可以说给您听。”

钟唯唯睃一眼杨有福:“你贵庚?”

杨有福夸张地道:“哎呦,折杀老奴啦,老奴哪儿当得起一个贵字,老奴今年四十六啦。”

“什么时候到慎刑司的?”

“二十年了。”

“那是挺久的了。不知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啊?”

钟唯唯慢慢和他理到秋泽案那一年:“那年宫中出了大事儿,想必有不少人挨罚吧?”

杨有福却是一脸懵样:“那一年宫里没出什么大事儿啊,只是真宗皇帝身边有两个宫人犯了错,被打死或是赶走了。”

“只是两个么?”钟唯唯不信,如若当年,真宗是因为得知吕若素暗恋阿爹而迁怒,就算为了面子没动吕若素,知情者也一定会被清除干净,死的人一定不止两个。

杨有福道:“只是两个。有名册呢,老奴这就让人取来。”

小宦官很快取来名册,钟唯唯一一翻看。

果然那一年,宫里因为犯错刑罚至死的宫人,从年头到年尾,也不过是、区区五人,被赶出去的人也只是十来个,挨打的不少,但都各有名目,刑罚也不重。

“真宗皇帝因为子嗣的原因,那几年都是茹素,也不轻易杀生,对宫人很是宽容……”

对宫人宽容,却要灭秋氏满门?

钟唯唯心里遏制不住地生出一股戾气,接连深呼吸,才把怒火稍许压下:“那么,在你的印象里,有没有哪一年,最热闹呢?”

杨有福想了许久,道:“是有那么一年,神宗皇帝时,老奴还未到慎刑司呢,司茶大人也还只是个小娃娃吧。

神宗皇帝的一枚印章不见了,牵涉到了很多人,一夜之间,便有几十名宫人因为吃不住刑罚而死去,前前后后牵扯到了两三百人,很多人都死了或是被赶出宫去了。”

“具体是哪一年啊?印章后来找到了吗?”钟唯唯心里一动,莫非苟老五就是在那一年被关进诏狱的?

杨有福算了算:“是隆兴二十一年的事。印章没找到。”

钟唯唯暗自记下来,问道:“刑罚完了吧?把人带过来,然后就去忙你的吧。”

杨有福退下,稍后,亲自把姝语送过来,再退出去。

不用钟唯唯吩咐,钱姑姑等人早把四处看守得水泄不通,以便她问话。

姝语怒目而视,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穿件人的衣服,就把自己个儿当成人了。”

钟唯唯笑了起来:“挨了四十下,居然还能如此口齿清晰,看来杨有福太温柔了。”

宫人便上前来,要把姝语拖下去。

姝语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又怕又恨,厉声道:“钟唯唯,你就算是打死我,也什么都得不到!只会让人说你凶残霸道!”

“我打死你做什么?脏了我的手。”

钟唯唯翘起手指,面无表情地对着光看了又看:“我听说,韦桑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泥土里有脏东西,而这个脏东西,是你指使人放进去的。

自从韦桑死后,韦氏再没有女子能够入宫,平白让吕氏一族独占鳌头,我若把你交给韦氏,大概很能缓和一下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韦氏、吕氏皆都设有私狱,里头的狱卒对如何让人生不如死很有心得体会。

作为知情者之一,姝语很是知道些内情,当即冷飕飕打了个寒颤,心脏也跟着颤了几颤,外强中干地道:“别吓人了,把我给了他们,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些事了。”

钟唯唯道:“真是可笑,反正我打死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反而会让我徒添骂名。那我留着你做什么?留着养肥了过年么?”

轻轻一弹手指,示意宫人把姝语拖下去。

姝语惊慌地大叫起来:“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会得到好报的,你会下地狱的……”

钟唯唯道:“那是我死后的事了,至于你么,我现在就让你下地狱!”

姝语被拖走不久,钟唯唯也跟着起身离开。

杨有福来恭送她,笑容有些僵硬:“宫中的女官,来去都有交割,若是稍后芙蓉宫或是西翠宫来问老奴要人,老奴该怎么说?”

钟唯唯道:“告诉她们,人被我一不小心就弄死了,已经丢到乱坟岗子上去了。若是不满意,只管来找我。”

杨有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老奴恭送大司茶。”

钟唯唯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仰着头,挺着胸,趾高气昂地离开。

☆、656.第656章 拭目以待

有关钟唯唯横扫福润宫、侮辱吕若素、搬空福润宫、打死姝语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宫。

彼时,吕太贵妃正和吕纯坐在一起说话,商量如何给端仁送礼,给阿彩见面礼的事情。

白嬷嬷大惊小怪地把这个事儿报给她们听:“可不得了,清心殿那一位要翻天了!就连太后娘娘,对福润宫也是礼敬三分的,陛下更是逢年过节多有慰问,她倒好,像土匪恶霸一样的,打上门去,抢人东西不说,还弄死了姝语,这是不把先帝放在眼里,不把吕氏放在眼里啊……”

吕纯很是意外:“钟唯唯不像是这样的人。”

吕太贵妃微笑:“她的确不是这样的人,不过她这段日子以来,早和从前不一样了。”

自从钟唯唯知道秋泽叛国案另有因由,满门冤死之后,性情的确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追查真相,找出真凶,似乎成了她唯一关注和看重的事情。

为此不惜逼死川离,气病大长公主,引发朝臣怨言,甚至激怒重华,停下了尚衣局正在赶工的皇后袍服……吕纯摇着扇子:“她是觉着陛下非她不可,所以胆气才这样壮?”

吕太贵妃撇嘴:“可不是么?你看陛下对她那个护短样儿,就算生气也生不了几天的。你是不知道她那种人,早年郁郁不得志时,什么都可以忍的,一朝得志,有了机会,就恨不得上天了!”

白嬷嬷添油加醋:“好像是说,芝兰殿那个疯婆子菊嬷嬷,和她嚼蛆,说是秋泽叛国案是福润宫的皇后娘娘一手造成的,所以她忍不住了,到底是几十条人命呢,她家姐弟俩还吃了那么多苦!”

吕纯沉吟许久,道:“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只是弄死姝语,还算手下留情了。”

吕太贵妃站起来:“她有证据么?一个疯婆子随便冤枉几句,她就敢对福润宫动手了?这是不把先帝爷和你我二人,以及吕氏放在眼里!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你我二人一起去找陛下!”

吕纯不想直面重华的怒火,便道:“姑姑去找陛下,您到底是长辈,说起来陛下也不好不理您。我若跟着去了,铁定就是去吃气的。不如我去找惠妃,宫务是她在打理,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种事,看她怎么处置。”

吕太贵妃嘲讽地看着吕纯笑:“你就这么怕陛下?”

吕纯夸张地一摊手:“哎呀呀,陛下是天子,九五之尊,还是侄女的丈夫,以夫为天,侄女当然是敬畏他的。”

吕太贵妃突地道:“吴王今天代替陛下,前去接受东岭人割地献城了。”

吕纯道:“我知道啊,所以才请姑姑去出这个头,陛下看在吴王的面子上,也会给您面子的。”又讨好她:“多亏有了吴王,才让吕氏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难过。”

吕太贵妃笑笑,什么都没说,转身扬长而去。

吕纯目送她走远,和白嬷嬷说道:“祁王还是陛下的胞弟呢,韦氏还是陛下的母族呢,不敬陛下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走,走,走,咱们去为难公正无私的惠妃娘娘去。”

长阳宫中,胡紫芝独坐在窗前做针线活,心腹女官把今天的事情小声说给她听,她也不过是略停了停,就继续专心做针线,那份镇定令得长阳宫人心折不已。

听说吕纯来了,她不慌不忙放了针线迎出去,落落大方地笑道:“今日吹的什么风,竟把贵妃娘娘吹到这里来了。”

吕纯亲热地握住她的手:“当然是吹的东西南北风。近来天气炎热,本宫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时,恍惚听得有人在耳边说,惠妃娘娘想你啦,本宫就来了!”

胡紫芝知道她在胡诌,淡淡一笑:“您坐。”又亲手去奉茶。

吕纯东张西望,一眼瞧见她在做的针线活儿,就去拿了看:“这样葱白色的衣料,裁成这样的款式,倒是新鲜别致,这手工活儿也真是做的不错,后宫里,你算头一份了。”

胡紫芝谦虚道:“不过打发时间罢了。”

吕纯却是不客气地拎起来比划比划:“啧,你皮肤略黑,人也略胖,这衣服不配你,穿在钟唯唯的身上倒是飘飘欲仙,你不会是给她做的吧?”

胡紫芝笑而不语。

吕纯就道:“我知道了!是给端仁长公主做的!啧啧,看不出来啊,惠妃,你看着老实巴交的,讨好人真有一套,这么快就勾搭上咱们大姑姐了!”

胡紫芝窘迫不已:“端仁圣女难得回来,金银珠玉她不稀罕,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做套衣服才能聊表心意了。”

吕纯撇撇嘴:“那么,钟唯唯还是你的伯乐呢,她九死一生回来,怎么就不见你给她做件衣服聊表心意?”

胡紫芝皱了眉头:“贵妃娘娘有话请直言。”

吕纯往她的美人榻上一倒,懒洋洋地搧着扇子道:“我来请惠妃娘娘主持公道。宫务一直是你在管,对不对?”

胡紫芝立刻意识到不妙,却不能否认:“是。”

之前重华是让她和吕纯一起管理宫务,后来吕纯做错了两件事,先被重华申饬,接着就把宫务全都交给她管了。

吕纯嘟嘟嘴:“那么,钟唯唯大闹福润宫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呢?那好歹也是真宗皇帝的皇后,太后和陛下尚且不敢不敬呢,她这样明目张胆的闹腾,是不把先帝、太后、陛下,还有你,看在眼里啊!”

胡紫芝装聋作哑:“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吕纯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逼近她:“少装聋作哑!你个心机深沉的小人!装什么贤良淑德,以为本宫不知你是什么人么?今天你非得秉公处置这事不可,不然本宫就让你这个大公无私的惠妃,再也执掌不下这宫务!你信是不信?”

“信!本宫当然信!”胡紫芝不避不让,直视着吕纯的眼睛,一字一顿:“你放心,本宫既然奉了皇命执掌宫务,就有本事担得起来!”

吕纯妩媚一笑:“本宫拭目以待!”

☆、657.第657章 虚张声势

吕纯大摇大摆地笑着离开,胡紫芝盯着那件被她扔在一旁的葱白色衣裙,抿紧了唇。

心腹女官忧愁道:“难道娘娘真的要给她们做枪,得罪陛下和秋司茶吗?”

胡紫芝叹气:“不然怎么办?我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从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虽然比较担心韦氏和吕氏会害她,但没有帝宠,只要自己小心谨慎,也不至于丢了命。安贫乐道,没希望也就不难过。

后来突然交了好运,被钟唯唯挑中,担起了照顾陛下和皇长子的职责。

虽然陛下并不喜爱她,皇长子也始终不可能像依赖信任钟唯唯那样依赖她,但敬重和信任都是有的,因此成了可以与吕纯分庭抗礼的人,再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陈留侯也因为这个原因,成为勋贵中的第一人,成为陛下在朝政中倚重的人。

本以为钟唯唯永远不会回来,永远不会痊愈,那么,即便得不到陛下的喜爱,也可以这样安安稳稳过下去。她不会主动害谁,只要忠于陛下就可以了。

但是钟唯唯突然回来了,陛下的爱慕信任、皇长子的依恋热爱、大司茶、皇后之位,全都是钟唯唯的。

她变得很尴尬,多说一句怕招人厌烦,少做又怕被说不尽心,嫉妒生事。更怕招了钟唯唯的恨,什么时候跌到泥地里都不知道。

所以,她没有选择继续和钟唯唯交好,而是选择彻底倒向陛下。

因为只有陛下,才是这一切的主宰,她的家族荣辱生死,全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陛下既然命我执掌宫务,那我就应该按着规矩来。唯有照章办事,才不会错。”胡紫芝命人伺候她梳洗换衣,也许,还可以试试钟唯唯,到底是怎么看待她这个惠妃的。

胡紫芝把惠妃的全套穿戴披挂上,顶着三伏天的烈日,步伐坚定地向着昭仁宫而去。

到了昭仁宫,恰逢吕太贵妃正在闹事,她便上前去劝,好说歹说,总算把吕太贵妃劝下来。

吕太贵妃的手指只差一点就挖到她的脸上去:“今天这个事儿,惠妃若是不秉公处置的话,本宫和你没完!”

女官很委屈:“关我们惠妃娘娘什么事啊?”

吕太贵妃立时要吃人:“你说什么?不关她的事,那是关谁的事?陛下把宫务交给谁执掌的?这宫里有人犯了事儿,不守规矩,不找她是要找谁?”

胡紫芝皱着眉头先训斥女官:“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自己下去领罚!”

女官委委屈屈地退了下去。

吕太贵妃这才满意,意味深长地道:“惠妃,别怪本宫没有提醒过你,两面讨好的人通常谁都讨好不了,下场会很惨很惨。”

胡紫芝毕恭毕敬:“谢太贵妃提点。”

“本宫等你的好消息。”吕太贵妃贴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好年华,孤老宫中,也没个儿女傍身,你肯么?”言罢哈哈一笑,转身离开。

胡紫芝面无波澜,整一整衣裙穿戴,端端正正对着重华跪拜下去:“臣妾斗胆,请陛下惩处秋茗。”

重华坐在书案之后埋头看折子,恍若未闻,一言不发。

胡紫芝深吸一口气,提高声音:“臣妾斗胆,请陛下惩处秋茗!”

重华起身要走,她追上去,拉住重华的袍脚,仰头恳请道:“陛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算福润宫真宗皇后与当年的秋泽案有关,也该禀告陛下,会同三司,按着律法宫规,秉公处理,秋茗如此放肆,坏的不止是规矩,还是陛下的贤名!”

重华面无表情:“秋茗查案,得的是朕的特许。”

胡紫芝红了眼眶:“虽如此,也该按着规矩来。”

重华冷声道:“放开。”

胡紫芝松开手,端正将头上的凤钗去除,再将宝印交出:“既如此,请陛下收回此印,恕臣妾不能替陛下分忧了。”

重华淡声道:“惠妃,你这是威胁朕么?”

胡紫芝含了满眶眼泪,哽咽着道:“陛下,执法者,若不能秉公,便不能服众。臣妾奉了您的命令执掌宫务,一直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敢有一刻懈怠,为的就是不辱使命。

今日臣妾若因为陛下偏颇秋茗而徇私,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他日便会为了同样的事徇私。上对不起陛下,下不能辖众,再不会有人听臣妾的话,所以请陛下收回成命。”

重华轻笑了一声:“那么,惠妃,若是朕让你秉公处置,你待要如何处置秋茗?”

不知怎地,胡紫芝觉得重华的笑声有些凉意,但是骑虎难下,小心翼翼地道:“秋茗不是宫中之人,而是朝中大臣,若让臣妾处置,自是先按着宫规该罚就罚,再交由御史台按着规矩来……”

重华道:“朕明白惠妃的意思了,你对这些规矩很熟,非常不错。”

胡紫芝一时不能明白重华这是什么意思,忙忙地道:“陛下,臣妾并非是针对秋茗,而是对事不对人……”

重华不置可否:“既然你觉得处置不了,左右为难,不能服众,朕也不能让你为难。回去吧。”

李安仁快步上前,干脆利落地收了宝印,彬彬有礼地道:“惠妃娘娘,您请回吧。”

虽有准备,胡紫芝仍然不是滋味,陛下的心果然是偏的。

不过这样也好,不再执掌宫务,吕氏姑侄也找不到她的头上来,钟唯唯应该也不会太过防备她了吧。

这个时候,钟唯唯正在龙床上摊平了睡大觉。

突然听到“啪”地一声门响,吓得一咕噜坐起来,抚着心口往外看,只见殿门被人从外头踹开,重华面沉如水,抱着一个盒子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钟唯唯!你干的好事!”

钟唯唯一时没弄明白他来真的还是假的,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重华大步进来,把小棠等人全都轰出去:“滚!”

小棠等人全都紧张地想求情,重华板着脸道:“谁敢求情就去死!”

钟唯唯也沉了脸:“都出去。”

门被关上,重华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扑就把钟唯唯扑翻了,先亲两口,再大声道:“秋茗!你好大胆子!”

☆、658.第658章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我那个快来了。”钟唯唯一笑,舌尖在重华的嘴唇上舔了两下,再对着他的耳洞吹一口气,飞快地挣脱了他,爬到床铺最深处去,将手撑着下颌,摆了个曼妙的造型。

重华眸色渐深,深吸一口气,指着她大声道:“还敢躲?立刻过来!朕饶你不死!不然,决不轻饶!”

钟唯唯随手抓起枕头朝他扔过去,虚张声势:“陛下也要帮着别人的来欺负我吗?若不答应,从一开始就别允许好了!”

重华灵巧地让开,冷声道:“还敢动手?不教训教训你,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脚一勾一踢,枕头被砸到门扇上,吓跑了一堆偷听的人。于是冷森森地道:“谁敢在外面偷听,杀无赦!”

小棠等人火速撤到最远处,每个人都是一副“要出大事了”的担忧害怕表情。

“真威风啊,真不愧是做帝王的人……”

钟唯唯话音未落,重华已然往前一扑,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拖了过去,接着热气便喷到她的耳洞里:“是你勾引我的,怪不得我……”

二人胡天胡地一番,直到钟唯唯娇声求饶,重华才肯停下来,餍足地躺在她身边,将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低笑道:“真是奇怪,几天不见,我发现自己更想你了。有人说你狐媚,给我种了蛊,莫不是真的吧?”

钟唯唯在他紧实的腰身上掐了一下,道:“我也以为你给我种了蛊呢,性子这么讨厌,居然能让我生死相许,真是的……”

重华得意道:“那是我讨人喜欢,你就承认了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钟唯唯学着他的口气,说道:“那是我讨人喜欢,陛下就承认了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喜欢你。”重华一本正经地垂眸看着她,再一本正经地道:“阿唯,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

钟唯唯微张了口,觉得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有点懵,随即她将手盖在脸上,笑了起来。

重华恼羞成怒:“你笑什么?很好笑么?”

钟唯唯摇头:“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只是高兴而已。”

她翻身趴到他胸上,对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也很喜欢你,二师兄,想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是陛下,不是因为你是师兄,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重华低声道:“我也是。”

门被人敲响,小棠战战兢兢:“那个,陛下,大,大司茶……长公主殿下来了。”

紧接着,就听见端仁在外面和气地道:“阿唯,陛下,有话好好说……”

钟唯唯和重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和紧张,迅速起身,互相帮忙穿戴收拾,时不时地还要扔个东西在地上,发出点声响,以表示“在忙着动手呢,顾不过来管别人。”

幸亏端仁很有分寸,在外面劝了几句,见他们不肯听之后,也就不再劝了,只道:“陛下,我有急事找您。”

做大姐姐的有急事找弟弟,那么弟弟若是知道分寸,或是要给姐姐面子,就该停下来,顺势而下了。

“阿姐真体贴啊,见劝不好,索性说有事找你,这是在疼我呢。”钟唯唯替重华戴正发冠,不忘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有道是温柔乡是英雄冢,重华简直不想离开了,只想和钟唯唯一起消磨光阴。

然而端仁在外面等着,不好再停留下去,便将从胡紫芝那里收回来的宝印交给钟唯唯:“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