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就像看到了亲人,忙着爬上车去:“你们怎么出来的?”

柯柏秋目光沉沉地看向紫光阁所在的方向,坚定地道:“出发!”

紫光阁是历代帝王接见外国使臣的地方,到了重华这一代帝王才废止了这个习惯,用来作为祁王谋反登基的地方,再合适不过了。

慕夕跃入大司茶府,随意点燃了好几个院落,等到浓烟四起,大司茶府里开始混乱,他猫着腰到处喊:“有人谋反啊,叛兵烧城啦,大家快逃啊……”

东南角的一个院落里突然灯火通明,无数的人往那个院落奔去,慕夕笑了,可找到了,秋袤就住在这里。

秋袤的声音传来:“外面真的发生叛乱了吗?”

“咻!咻!咻!”巨大的烟花撕裂了黎明前的黑暗,把紫光阁附近的天空照得五彩斑斓。

京城里隐隐响起了混乱的前奏。

“你们分一部分人手,去皇宫看看是否需要帮忙。我很担心阿姐。”秋袤走出了院门,急急忙忙地也不知要往哪里去。

“不得了啦,简五姑娘被人抓走了!”慕夕尖着声音大叫,好几个“之”字号的护卫又往简五的院落去了。

秋袤身边只剩了六个护卫,就是此刻了,慕夕从怀中能够掏出好几个毒雾弹,用力往秋袤砸去。

毒雾四起,一个护卫示意秋袤捂住口鼻,退回院落里去。

慕夕站在门后,一掌劈翻护卫,伸手去抓秋袤,手刚沾到秋袤的衣裳,斜刺里一把刀鬼魅一样地直劈下来,角度之刁钻,速度之快,都令人叹为观止。

慕夕往后一缩,看到了持刀的人。

一身青衣的何蓑衣站在毒雾之中,手持着长刀,冷冷地看着他。

慕夕笑起来:“阿兄,你来了?听说,短短几个月内,你的摄魂大法已经练到第九重了,就连温长老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当真是不世出的天才,是不是真的?”

秋袤站在毒雾里,惊愕地盯着何蓑衣看,甚至忘了捂住口鼻。这令得他很快剧烈地咳嗽起来,何蓑衣面无表情地一掌劈昏了他,任由他倒在毒雾之中,一步一步往慕夕走去。

慕夕抱着手臂斜斜而立:“要找我算账么?”

何蓑衣高举起长刀,潇洒地摆了一个姿势,准备往慕夕劈下。

慕夕一声怪笑,不但不退,反而向前冲去,在何蓑衣的肋下斜穿而过,任由长刀贴着他的背脊削走了一片布料。

“果然今非昔比,今日我还有事,改天再与阿兄比试比试,究竟谁才是摄魂之道的天才!”

慕夕露着一片白花花的背脊,飞快地跃上墙头,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何蓑衣将长刀扔在地上,抚摸了秋袤的脸一下,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丸,再将一只瓶子放在他手里,起身离开。

片刻后,简五带着手下和前去接应她的“之”字号侍卫回来了,看到倒了一地的人,惊叫着冲上去,恰逢秋袤醒来:“我在这里。”

简五恨不得把他从头摸到脚:“你还好吧?”

“我很好。”秋袤心情沉重,把瓶子高高举起:“拿给他们吃,这是解毒丸。”

简五警觉地道:“你如何知道这是解毒丸?”

秋袤道:“我就是吃了这个才好的,这是李药师从前留给我的。”

☆、693.第693章 打哭你

秋袤想起了匆忙里看到的何蓑衣,心里一阵难受,大师兄真的那样了吗?

简五不再追问,让人依次给几个中毒的侍卫喂了药,果见他们全都清醒过来了,便让他们和秋袤一起,牢牢守在屋子里,非特殊情况,再不许出去。

天色渐亮,钟唯唯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然后看到又又和阿彩一左一右伏在她身边,阿彩手里还拿着“凶器”——一簇头发,正是这个东西,刚才描得她响亮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惊醒过来。

阿彩有点点害怕,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又又趴在一旁,兴奋又激动地盯着她看,好像是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反应。

“好啊!两个调皮鬼,居然敢用头发描我!这是讨打吧?”钟唯唯翻身扑上去,勇猛地去呵两个孩子的痒痒。

“啊,救命啊……”阿彩和又又大笑起来,假装很害怕地在床上到处乱爬,不时又折回去呵钟唯唯的痒痒,三个人挤成一团,笑得嗓子都哑了。

钱姑姑敲了门一下,钟唯唯停下嬉闹,坐起身来:“怎么样?”

钱姑姑凑上去,小声通报了守一阁那边的情况:“火灭了,但是那一位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为什么韦太后总是有那么多的幺蛾子?钟唯唯头痛地捏捏眉心:“陛下和长公主呢?”

钱姑姑道:“陛下去前朝了。长公主还在指挥人搜查。”

钟唯唯推开窗子往外看,天空阴沉沉的,云十分厚重,气温明显比昨天凉了许多,她担忧地道:“变天了,给孩子们多加一件外袍。”

清心殿的宫人和阿彩的乳母等人依次而入,忙着伺候两个孩子起居,准备送他们去上学。

阿彩的乳母一边偷看着钟唯唯,一边故意交待阿彩:“要听大司茶的话,要照顾好睿王殿下,不要调皮,不要乱跑,不然大司茶和长公主就不喜欢你了。”

阿彩闷闷不乐,却也不敢说什么。

自从经历过又又的乳母事件之后,钟唯唯特烦乳母之类的,尤其是这种爱找事的,她板着脸道:“谁告诉你我和长公主不喜欢阿彩?”

阿彩的乳母被吓了一跳,跪下去道:“老奴并没有其他意思,老奴只是想让郡主乖巧一点。”

钟唯唯并不认为,阿彩这样的小姑娘是乳母所能控制的,她厌烦地道:“你说道理就行了,千万别把你自己臆想的事情加上去,再扯上我和长公主。不然你就别在这里了,另外换一个人来。”

阿彩幸灾乐祸地瞅着乳母笑,乳母规规矩矩地认了错,默不作声地做事,再不敢出声。

赵宏图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长公主让人过来说,今天不让孩子们去上学了,就让他们在屋子里玩一天吧。”

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不然不会让孩子们停了功课。

当着孩子们的面,钟唯唯没有多问,先镇定地让人送早膳上来安排他们吃饭,然后才叫赵宏图到一旁去问:“怎么回事?”

赵宏图道:“祁王和韦氏反了,占据了紫光阁,纠集了一队人马,具体不知有多少人,但是韦党的人本来就不少。好些人觉着这样下去也是死,没有好下场,所以跟着反了。”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钟唯唯没想到竟然来得这么快。但是想到横死的韦夫人陈氏,她又有几分明了。

韦夫人的死,其实也是促成韦氏父子谋反的一个契机,至少让韦氏父子有了谋反的理由和决心。

因为当时的情形,只是一个小宫女在指证韦夫人谋刺,并没有确凿的证据,韦夫人却用了那样激烈的手段自尽,就是因为太恨,所以不想活了。

而重华,明知太激进了些,仍然坚持把韦太师父子投入诏狱,何尝又不是想要逼迫他们谋反,一次性把毒疮割掉的意思?

一次性处理了固然最好,只是这样的手段,未免伤筋动骨。

既然重华早有准备,那就出不了大问题,她安心下来:“陛下是在处理这件事吗?”

赵宏图道:“是。”

钟唯唯让他去前面打听消息:“我有些担心阿袤和简五的安危,你去问一问,看是否能把他们接到安全的地方去。”

赵宏图领命而去,钟唯唯陪着孩子们吃了早饭,让钱姑姑监督他们写字读书,独自去看护国大长公主。

护国大长公主很镇定:“不要害怕,这些人留着就是祸害,虽然陛下做得太过激进了些,不过也不失为快刀斩乱麻的好手段。”

确认护国大长公主不需要陪伴,钟唯唯就又出发,准备回去看着孩子。

小棠告诉她:“贵妃娘娘和惠妃都来了。”

话音未落,吕纯和胡紫芝已经跑进来了,急急忙忙地拦住她道:“听说叛军抓了好几位大臣及其家眷,用来威胁陛下,不会有我们的家人吧?能不能帮我们问问,再求陛下派人去看一看?”

钟唯唯道:“我尚且不知此事,二位既然消息如此灵通,恐怕也用不着让我去问吧?”

胡紫芝低下头不吭气,吕纯直截了当地道:“陛下让人把宫里四处都看起来了,不许任何人乱走,不然杀无赦。除了你和长公主以外,恐怕再没有人敢派人出去了。”

钟唯唯便道:“随我来吧。”

胡紫芝和吕纯对视一眼,安静地跟着钟唯唯进了偏殿,钟唯唯安排胭脂:“出去打听一下,能问多少问多少。”

胭脂去后,吕纯开了口:“算你爽快!韦家最恨的就属吕氏了,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胡紫芝慢悠悠地道:“我以为,韦氏和吕氏,最恨的应该是陈留侯府了吧?你们两家难道不会联起手来吗?”

吕纯猛地一拍桌子,怒声喝道:“你想找茬是不是?”

胡紫芝不甘示弱:“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吕氏又善于随风倒,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参与?”

吕纯怒不可遏,居然扑上去抓住胡紫芝的头发:“很早就想揍你了!一直忍着,今天你既然送上门来,不打哭你老娘就不姓吕!”

☆、694.第694章 你太小看我了!

胡紫芝没想到吕纯居然说动手就动手,先是吃痛地尖叫了一声,随后反手去夺自己的头发,再挠了吕纯两下。

她的指甲留得很长,又尖又利,本身还会剑舞,只是两下,就把吕纯的手背抓烂了。

“啊……”吕纯看着自己原本保养得羊脂一样洁白细腻的手,居然被胡紫芝给挠烂了,还出了血,便大叫起来:“你居然敢打我?早就知道你这副老实样是转给陛下和大司茶看的!”

一边叫,一边扑上去,伸着两只手,拼命往胡紫芝脸上够,势必要将胡紫芝的脸抓烂才解气。

胡紫芝有点怯,一头将吕纯撞翻在地,披散着头发,朝钟唯唯身后躲:“大司茶救我……贵妃要杀我……”

钟唯唯目瞪口呆,这是唱的哪一出?这是所谓的大家闺秀吗?难道她们以为,当着她的面打这一架,就能表明自己的忠心了?

吕纯见胡紫芝躲在钟唯唯身后,不敢上来抓打,便举着两只手,跺着脚,娇俏地道:“大司茶!我不管!她欺负奴家,把奴家的手都给抓烂了!她是惠妃,我是贵妃,她以下犯上!您看怎么办吧?”

“嗯~大司茶~”吕纯拖着鼻音,向钟唯唯撒娇,听得钟唯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胡紫芝则揪着钟唯唯的袖子,慢慢滑坐到地上,蓬着头,哭道:“大司茶,明明是她先打我,仗着自己是贵妃,欺负我,您要主持公道,为我做主。”

吕纯很凶地道:“你还敢说?你还敢说?你害我破相了!”瞅着胡紫芝不注意,猛地又扑上去,亮着爪子要往胡紫芝脸上抓:“小妖精,叫你装老实骗人……”

胡紫芝只管揪着钟唯唯往她身后躲,钟唯唯深吸一口气,猛地爆发出一声:“都给我住手!”

吕纯和胡紫芝只是愣了片刻,就又接着打,钟唯唯便指挥人把她二人拖开:“谁再闹事就出去!你们一个是贵妃,一个是惠妃,都来压迫我是吧?其他地方我做不得主,昭仁宫和清心殿却是我说了算!滚出去!”

“我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吕纯捂着脸哭,责怪胡紫芝:“都怪你,害得我成了泼妇。”

胡紫芝的脸上到底被抓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用帕子掩着,也是眼泪汪汪,比吕纯狼狈多了,但是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眼泪将落未落的。

钟唯唯好生头痛:“我知道你们想做什么,放心吧,有陛下在,京里乱不起来,他会尽量安排人手去保护你们的家人,就算是……”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就算是你们的家人做了错事,只要悬崖勒马,及时悔改,没有犯下大错,陛下也会尽力宽赦。如若不然,只要二位没有牵扯进去,陛下也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吕纯明显松了一口气,假意擦着眼泪道:“陛下仁慈,大司茶仁慈,我先替吕氏一门几百口人谢谢了。”

“啪”地一下,吕纯便跪在了钟唯唯面前,半真半假地道:“我发誓,我和这些事情一点牵扯都没有!”

胡紫芝倔强地站在那里,板着脸道:“我陈留侯府满门忠烈!决然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情!我更是没有!我自问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公心!如果有人真要因此记恨我,那也没办法!”

吕纯立刻道:“哎呀呀,你真了不起!既然满门忠烈,出于公心,那就更该英勇献身了!那才叫忠烈!何必来求大司茶,求陛下,给你家里派侍卫?当了表子还要树牌坊,我呸!”

胡紫芝涨红了脸,猛地跳起,一把抓住吕纯的头发,将她按翻到地上去,骑上去就要打:“你骂谁?你立刻给我赔礼,不然我打烂你的脸!”

吕纯哇哇大叫:“救命,救命,大司茶,救命……”

钟唯唯想了想,决定不参与这场闹剧了,既然她们爱玩,就自己玩吧。她将手掩在唇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你们玩着,我有点困,回去休息了。”

说完以后果然毫不停留地走开。

吕纯和胡紫芝面面相觑,同时停下手来,委屈地道:“您怎么不管呢?”

钟唯唯淡淡地道:“管什么?臣是外朝之臣,娘娘们爱怎么玩,没有外臣置喙的道理。”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吕纯将胡紫芝掀翻在地,站起来追上去:“唉,我说,你好歹和陛下求个情,给我家里派一队人马啊……”

钟唯唯站定了,冷冷地道:“你确定?我以为,吕氏自保的能力是有的。若是没有,那么那些私兵,想必都是别人的,不如趁这次机会清理干净吧,省得以后再作乱。”

吕纯的睫毛颤了一下,下意识地不敢和她对视,低声道:“我只是想说,这件事和我,和我的父母亲没有关系,求您,务必向陛下美言几句,给我的家人留条活路。”

钟唯唯淡淡地道:“这就对了,早点说人话多好,我记住了,你回去吧。”

吕纯敛衽为礼,郑重地给她行礼:“我记你的情。”

言罢轻蔑地扫了胡紫芝一眼,捧着手,娇气地要白嬷嬷给她吹,慢慢走了出去。

胡紫芝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尴尬得脸通红。

钟唯唯不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胡紫芝忍不住,小声道:“求您,和陛下说一声,派人去我家里看看,我很担心他们。”

钟唯唯一针见血:“你是对陛下不放心呢,还是对我不放心?”

看着是来求她的,其实是怕她趁这个机会,对陈留侯府不利吧,毕竟,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娘家就是最强有力的后盾。

若是没有了陈留侯府,胡紫芝就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胡紫芝红着脸道:“并不是……我就是担心顾不过来。”

钟唯唯轻蔑地道:“既然你能出于公心,那么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和陛下不能出于公心?你实在是太小看我了,也太小看陛下了!你觉着,我是那种会不顾大局,趁机害人的?陛下会不顾忠臣,任由我胡作非为?”

胡紫芝无地自容:“我没有。”

☆、695.第695章 钟唯唯的自作多情

“既然没有,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和吕纯打什么架?做给谁看呢?你以为你越惨,我就越痛快么?”

钟唯唯咄咄逼人:“原本我很喜欢你,很感谢你,觉得你很不错,但在这件事上,你真是没有贵妃坦荡。我非常非常不喜欢。”

胡紫芝的头越来越低,看着分外可怜。

都是可怜人……钟唯唯叹口气,缓了声气:“以后少不得还要朝夕相处,一直这样下去挺累的,自在一点不好么?上次我和你说的话,没有假话,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她不再管胡紫芝,转身离开。

走了一段路,回头去看,只见胡紫芝还站在那里,她的女官小声和她说着什么,胡紫芝却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小棠撇嘴:“真是的,自己找不自在。”

钟唯唯想了想,快步回去,换了官服,让钱姑姑把又又、阿彩送到护国大长公主那里去:“好些天没上朝了,我得去一下外朝。”

又又懂事地道:“唯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曾姑祖母和阿彩姐姐的。”

阿彩也道:“我会照顾好曾姑祖母和弟弟的。”

“都是好孩子。”钟唯唯鼓励地摸摸二人的脸,迅速往前面去了。

金銮殿上的气氛很凝重,钟唯唯没敢直接进去,怕人说她恃宠生娇,这时候才来上朝,给重华添乱添气。

但是站在外面也挺扎眼睛的,她想了想,让人进去通传:“臣,秋茗,奉皇命办差,前来复命!”

重华原本心情很糟糕,听到这声通传,不由得眼角直抽抽,板着脸道:“传!”

钟唯唯无视各种各样的目光,昂首挺胸地走进去,按着规矩行了大礼,声音宏亮地道:“臣,奉命协同护国大长公主、端仁长公主保护皇长子、安抚后宫贵人,现已办妥,特来复命!”

重华板着脸:“知道了。很好。”

钟唯唯入列,严肃认真地盯着重华,等他发话。

今天来上朝的大臣并不多,因为不是大朝会,很多人不需要赶早出门,等到叛乱一起,他们就算想出来也不能了。赶到这里来的,除了原本就在宫中值守的人之外,都是不要命的胆大忠诚之辈。

范国华小声和钟唯唯交流:“听说大司茶府被人烧了。”

钟唯唯心里一揪,知道若是祁王和韦氏叛乱的话,大司茶府和秋袤首当其冲,简五也定然讨不了好。

大家都在忍受煎熬,都有家人面临危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断然说不出什么让重华派人去救秋袤和简五之类的话。只能寄希望于有“之”字号的侍卫在,他们不至于吃大亏。

外面的战报一波接一波,柯柏秋、祁王、韦氏的人加起来约有几千人马,另有暴徒趁机作乱,已经有小半个京城沦陷,大司茶府所在的街道毫无意外地成为沦陷区。

大臣们都悄悄看向钟唯唯和重华,想看她是不是会不顾一切地向重华哀求,或是重华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先派人去解救秋袤。

重华也在注视着钟唯唯,钟唯唯感受到了,却没有抬头回视。他的压力已经够大,她不想再给他施加压力了,因为她只要一抬眼,就会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慌和害怕。

这种时候,就连答应吕纯和胡紫芝的事,说起来也像是别有用心,却也只能咬牙承受。

重华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吩咐宋炎午:“立刻把御林军编成小队,分派出去,及时搜救保护被困的朝臣及其家眷,特别是芳茶馆,一定要重点救护。”

钟唯唯心慌意乱,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刘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陛下,叛军与暴徒加起来也有好几千人,正是需要御林军的时候,把他们全部分派出去,万一叛军前来攻打皇宫,怎么办?”

好几个朝臣原本心里很高兴,见刘岑反对,全都恨恨,假意赞同刘岑的话表忠心:“是啊,是啊,陛下和皇宫的安危最重。”

范国华也反对:“陛下,倘若是大股的叛军,即便有御林军小队看守家宅,也是寡不敌众。不如集中力量,更有胜算。”

重华淡漠地道:“朕比你们更清楚兵力设置,自有安排,按照朕说的去做,不得有误。若是朝臣极其家眷都没了,朕做什么皇帝?”

重华性情强硬,众大臣都知道他的意思不可轻易违逆,但真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对视一眼,七嘴八舌地要求钟唯唯:“大司茶说两句吧?”

钟唯唯艰难地要开口,重华厉声喝道:“关她什么事?莫非你们以为,朕是那种自己没主意,只听女人蛊惑的昏君?”

这帽子可大了,大家都不敢再吭声,眼睁睁看着宋炎午领命而出。

重华不急不缓:“取朕的披挂来。”

钟唯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要反对,重华严厉地看着她道:“你闭嘴!”

真是太振夫纲了!钟唯唯撇嘴,低下头没吭气。

李安仁很快取来了重华的甲胄和天子剑,钟唯唯这会儿也顾不上装什么君臣要避嫌了,快步上前去给他穿戴甲胄,低声道:“谢谢你,但我还是不赞同。”

谢谢你为了我的缘故,派出御林军小队去搜救保护朝臣及其家眷,但我还是不赞同你这样做,以及亲自披挂上阵去冒险。

重华垂眸,斜瞅她一眼,很不给她面子地道:“你谢我做什么?难道你也以为我是在徇私?错了,我说的是实情。身为天子,不能保护拥护我的人,算什么?”

好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钟唯唯一点没觉得没面子,反而自作多情地想,她家陛下真是太好了,为了不给她施加压力,为了不让人诟病她,什么都承担了。

她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你都要记得,我始终和你在一起。还有,请你下令,赐给胡紫芝和吕纯每人一瓶雪肌膏。”

重华有些诧异,不明白她在这种时候提这种要求做什么,但出于对她绝对的信任,便吩咐严储:“赐给贵妃和惠妃每人一瓶雪肌膏。”

☆、696.第696章 设赌局

当时在场的大臣中就有勋贵出身的,也有和吕氏有来往、有姻亲关系的人。听到重华的命令,全都放下了心,有几个人更是莫名感激和高兴。

这种时候,皇帝陛下还记得赐给吕纯和胡紫芝东西,那表明他是真的把勋贵放在心上,并且没有怀疑怪罪吕氏,这意味着,和吕氏有关联的人不会受到牵连。

他们不好直白地表示自己的欢喜,高兴地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做什么,有几个武将更是主动要求要去最危险的地方,表示就算自己战死了,也不后悔,没有后顾之忧。

虽然刚才他们也一直在出谋划策,但明显现在更积极。这都是因为那两瓶雪肌膏。

重华看向钟唯唯,她正在专心专意给他系带子,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傻傻地冲他笑了笑。

重华心里酸酸的,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手掌温柔地摸了她的后脑勺两下,沉声道:“我把家交给你了。”

钟唯唯知道不能让他改变心意,便重重点头:“嗯!你放心,我们会在家里等你平安回来!”

他不顾众大臣骇然又害羞的眼神,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还有阿袤一起。之前我给你的金印,就放在枕头下的匣子里,你去取了用。”

钟唯唯眼里的泪只差一点就跌落出来,拼命忍住了,又听重华悄声道:“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秘密训练了一支黑甲军,黑甲军能够以一抵十,等的就是今天,正好试试他们的锋芒。”

钟唯唯松了一大口气,这样就好。

“还有一句话,我很喜欢阿唯,想和你过一辈子。”重华的声音低沉酥软,听得钟唯唯的心也跟着酥软一片。

她急急忙忙地给他正了正头盔,低声道:“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陛下和二师兄。”

重华笑笑,转过身大声道:“朕有事要宣布。朕与秋茗,受先帝和先师之命,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布衣患难,堪可匹敌。

朕准备册立秋茗为后,圣旨已然拟好,礼部也早在准备立后之礼,只等吉日祷告天地祖宗,便要正式发旨。

今日遇到此事,朕不在,宫中所有事务,全都交给秋茗掌管。以及,外朝政务,也一并交给她。”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不容任何人有任何质疑。刘岑、范国华等人率先跪倒,承认了钟唯唯的身份和权威。

重华转过身,大踏步走出去,从始至终,不曾回头。

好几个大臣和武将也跟着他一起出去,范国华并几个大臣留在大殿里,沉默地注视着钟唯唯,是观望也是在等她吩咐。

钟唯唯忍下眼泪,给范国华等人行礼:“仰仗诸位了。”

范国华还礼:“请您吩咐。”

钟唯唯席地而坐,让人把皇宫的地图取来,再让人把兵防图取来。

她之前建设九君城时,曾向许翰讨教过这方面的知识,因此御林军副统领钱子周向她介绍这些情况时,她很快就抓住了要点,并且放了心。

重华果然是早有准备的,御林军这几年里在他的手里扩充了不少人,有很多人是他亲手提拔、郑刚中亲自训练出来的,只要指挥得当,完全有可能将叛军全数歼灭在京城里。

而十三卫,经过上一次的肃清活动之后,完完全全可以信任并依靠,有护国大长公主、端仁长公主在,不会有大的风险出现。

她现在所担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重华和秋袤的安危;二是担心叛军夺取某一道城门溜走,放虎归山,造成更多更大的损害。

钟唯唯回去取了那枚金印,贴身藏好,简单地让人和护国大长公主、端仁说明了一下情况,下令各宫紧闭宫门,不许私自出入,违者斩首无赦,然后在昭仁宫的偏殿里坐下来,平心静气地等待。

没过多久,护国大长公主和端仁也来了。

韦太后仍然是没有找到,端仁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认为韦太师父子、祁王谋反,一定是早就有所预谋的,所以韦太后才会在谋反前夕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