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喧天中,吕太贵妃和吕纯被宫人扶下了车,骨肉相见,又是一番哭诉亲热,被围观者好一番羡慕,吕氏一时风光无两。

落座,赏赐,看杂耍,看戏,君臣一家亲,自有一套礼仪,重华怕钟唯唯累着,早早就让吕家找个舒服的地方给她歇着。

她也不和人推来让去的,当仁不让地和端仁并列而坐,笑眯眯地看戏。

吕太贵妃、吕纯等人见过了亲眷,很快就和吕太师夫人一起出来陪她二人。

再将许多贵女引荐给她,其中最多的是吕氏一族的女儿和各种沾亲带故的女孩子,恨不得她立刻就看上了,挑一个给秋袤做媳妇。

钟唯唯全都夸好,每个人皆有见面礼,都是一串香珠,一个戒子,两枝宫花,一视同仁,绝不对谁另眼相看。

这就是都看不上了,吕太贵妃和她嫂子一对眼神,吕太师夫人就问身边的仆妇:“娉婷呢?”

仆妇就道:“八姑娘在给大司茶和长公主殿下准备点心呢。”

“快让她出来,莫要失礼。”吕太师夫人叮嘱好了,笑眯眯地和钟唯唯说道:“是妾身那不成器的女儿。”

没多少时候,一个清丽绝伦的少女娉娉婷婷地走出来,对着钟唯唯和端仁盈盈拜倒,举止之间很有章法,落落大方。

吕太贵妃笑吟吟地问了她几句话,也是对答得很好,和刚才那些贵女比较起来,简直不是一个层次。

☆、759.第759章 混乱

吕娉婷长得很好,出身高贵,表现得也很得体,但单论她姓吕,钟唯唯就已经不想考虑这桩姻缘了。

吕氏现在看着很乖,将来却未必,且吕太贵妃还有着那样的嫌疑,若是两边对垒,倒是要叫小夫妻怎么办呢?

钟唯唯心里想着,面上也就淡淡的,一视同仁,就连赏赐也未曾多添半分。

吕娉婷自来都是天之骄女,家里也早和她提过这事儿,见状面子上就有些过不去。

吕太师夫人也笑不出来了,要知道,吕氏的女儿金贵,吕娉婷是其中的佼佼者,拿来配给秋袤,那绝对是下了血本!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钟唯唯看不上,那绝对是打脸啊!

吕太师夫人就给吕纯使眼色,表示让她这个当姐姐的,赶紧帮一把妹妹。

吕纯却和没看见似的,很自然地把吕娉婷叫过去,将手上的玉镯捋下来给她,妹妹长,妹妹短地问个不停,气氛这便缓和下来。

吕太师夫人很快和缓了神色,若无其事地招呼众人吃喝玩乐,这倒让钟唯唯高看了她一眼,吕纯的娘,不是那么弱的。

吕太贵妃则记挂着将韦太后交到东岭人手里一事,钟唯唯和重华都不肯轻易放过她,盯得死紧,这让她几乎没有机会出手。

但这样下去是一定不行的,活动着的韦太后就是个活动的靶子,随时都有可能突然炸开,把这些人弄得粉身碎骨。

她不露声色地扫了身后一眼,乔装改扮过的韦太后捧着个盒子,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玉心身旁,模样是够恭顺的,就是被关得久了,没什么力气和精神。

光是捧个轻巧的盒子,似乎也让韦太后够呛,这不,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呢,手就已经在抖了,哪有这样的宫人呢?

所以耽搁不得,必须赶紧处理这件事。

吕太贵妃收回目光,给吕夫人使个眼色。

吕夫人就道:“有个稀罕事儿,靖中国来了个戏班子,讲他们的皇帝立了个皇太女。”

“女人也可以继承家业么?”吕太贵妃很感兴趣。

吕纯嘀咕道:“怎么不可以?譬如说大司茶家里,就是她继承了家族的技艺呀。”

吕太贵妃道:“那可不同,我尚未听说过女人做皇帝的。”

吕纯和她唱反调:“那是您少见多怪!女人能做的事情可多了。”

所谓宴无好宴,钟唯唯知道今天不会太平,但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吕氏想把女儿嫁给秋袤之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便专心看戏。

一场皮影戏尚未看完,吕太贵妃和吕纯突然闹了起来,起因是吕太贵妃教训吕纯不尊敬她,吕纯不服,于是越闹越厉害,全不顾众人侧目。

都是宫中的娘娘,吕夫人也不好说谁,但吕太贵妃是姑姐,吕纯是女儿,当然是要压着女儿些的。

吕纯却不吃这一套,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吕太贵妃:“仗着年纪大,资历老,是长辈,经常生事!上一次的事情陛下不和你计较,你却不知进退,这是要拖累整个家族!”

有点意思,钟唯唯和端仁对视一眼,兴致勃勃地观战。

忽见吕太贵妃激动地站起来,高声道:“这么不待见我,那我走就是了!”

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她的随从见状,也忙着追上去,因为事发突然,难免有些混乱。

一群人急急忙忙往外去,而月亮门那儿刚好进来了一拨人,领头的那个正好迎面和吕太贵妃撞上,将吕太贵妃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幸亏玉心及时扶住了,吕太贵妃未及站稳,抬手就往来人的脸上搧过去,骂道:“打死你这个瞎眼的混账东西!”

来的人却是巧了,正好是阿彩的祖母新川王妃,身后跟着的是阿彩的母亲等一群儿媳妇,以及已经长大了的孙女和嫁了人的女儿们。

新川王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他是永帝的弟弟,当初一直都是坚定地站在永帝这一边的。

真宗在位时跟着吃了不少苦头,永帝上位他也水涨船高,十分得宠。若不然,也不能把阿彩送到圣女宫请托端仁照料。

丈夫厉害,新川王妃当然也不怂,天生的帝党,和韦氏、吕氏都是唱惯反调的。

挨了吕太贵妃这一巴掌,新川王妃自然不服气,反手就揪住了吕太贵妃的衣领,伸手要挠,没挠着,便一头朝她撞过去,大声哭道:“就连太后娘娘也不曾这样对待我,你凭什么呀?”

两个女人闹起来了,其他人当然也不能闲着。

拉架的,骂人的,不知是谁推了新川王府的女眷一下,新川王府的人大叫起来:“吕氏仗势欺人,不把宗室看在眼里,这是要反天了吗?”

得,真的混战起来了。

有人跑过来喊钟唯唯和端仁:“大司茶,长公主殿下,快发话劝一劝吧?”

钟唯唯将手护着小腹,懒洋洋地道:“我声音小,身体也不那么好,太医命我静养。”

端仁则是示意手底下的女官:“别让他们伤到小孩子。”

吕纯更是稳坐钓鱼台,看皮影戏看得笑出声来,好像身后的混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都是不管事儿的,吕太贵妃早料到钟唯唯和端仁都不会管,心中暗自得意,给吕夫人使了个眼色。

吕夫人会意,给得力的心腹老仆示意,于是两边闹得更厉害。

有好几个仆妇宫人被打得头破血流,直到吕太师听说了消息,拉着新川王赶过来劝阻,这场混乱才歇息了。

两边受了伤的人被带下去处置,将吕太贵妃和新川王妃单独叫到一旁分别劝说,把事情强压了下来。

吕太贵妃暗暗得意,韦太后就混在被弄伤了的宫人里,吕氏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一个错身的功夫,就会有人替换了韦太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到东岭人手中。

然后,一切只等立后大典。

又又和阿彩站在一旁看热闹,见事情已了,便要回去找钟唯唯,阿彩却是深恨刚才动手打了她家人的宫人,撺掇他道:“我们再去看看。”

☆、760.第760章 遭遇

“不好吧。”又又有些犹豫,钟唯唯和他说过,这里不是自家人的地盘,得小心些,不要乱跑乱走。

阿彩嗤之以鼻:“你是不是男人啊?陛下、大司茶、长公主殿下都在这里呢,到处都是咱们的人,难道有谁敢害咱们吗?”

又又还是很犹豫:“毕竟不是咱们家,他们就连你祖母和母亲都敢打。”

阿彩生气地捋袖子:“所以啊,咱们必须得给他们好看!你要实在担心,那就带几个人一起去好了。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做你唯姨的乖宝宝吗?这么点事儿都不敢做,以后还敢说照顾她,保护她?得了吧你!”

那倒是……又又想了一下,道:“你等我会儿。”

跑回去找到钟唯唯和端仁,撒谎道:“这里太无聊了,我去找阿爹。”

端仁和钟唯唯都深以为然,毕竟是个男孩子,而且已经长大,不适合总是和她们在一起了。

端仁便叫自己的贴身女官送他出去。

又又老气横秋地道:“不碍事,青姑姑陪着我就好了,阿彩姐姐也想去外面看看,姑姑允许么?”

因为重华和她们只有一墙之隔,又又向来也很乖,端仁自来不喜欢拘束孩子,便许了。

两个孩子故意把东西落下,带着日常随侍的人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到了隔壁,找到了李安仁,就打发青姑姑她们回去帮自己找东西。

彼时重华正和大臣神色严肃地谈事情,他俩也不过去打扰,三言两语哄过了李安仁,假装很乖地坐在一旁看戏。

重华这边演的戏又与女眷那边稍有不同,这会儿正演着走索,一根细细的绳子被系在杆上,一个干净漂亮的小姑娘在上头轻轻巧巧地走着。

又又和阿彩一点一点地挪位子,离走索的地方越来越近,趴在栏杆边一直看。

侍从见他们很乖,也跟着看戏,等到小姑娘走完了索,上头在奖赏了,便想着要把两个孩子带过去见重华,一抬眼,俩孩子早就不见了。

于是吓得魂飞魄散,还不敢声张,急匆匆布置人手去找,自己也到处找,只恐被上头知道要狠罚。

那两个熊孩子悄悄溜出了看戏的地方,刚才被送走疗伤的人也不见了影踪。

阿彩充分发挥漂亮小姑娘的优势,找到往来的仆役,眨巴着眼睛,笑着问人家:“刚才被送走疗伤的人到哪里去了呀?”

仆役不肯说,上下打量他二人:“你们是谁家的?”

又又上前去,先阔气地扔出一个小银锞子,再板着脸道:“你管我谁家的,赶紧说,说了银子就是你的,不说我就叫起来,说你欺负不敬我们。”

这办法却是比阿彩一味的装可爱有效多了,仆役立刻指了方向,附带了路线说明。

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往前跑,商量着要怎么收拾吕太贵妃身边那几个嚣张的宫人。

给下人处置伤情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在什么近便宽敞之地,而是在偏远的院落里。

今天是吕府的大日子,贵客盈门,所有的下人能被抽调都被抽到前面听用了,剩下的也被告知不许乱走,以免冲撞了贵人。

因此这二人一路畅行无阻,三转两转,转到了偏院,远远听见有人惨叫,不由都兴奋得出了一层薄汗,感觉自己即将要撞破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并且会拯救那些可怜的人。

忽见三个人急匆匆从偏院里走出来,其中一个老妪,奄奄一息的样子,走路都不稳,全靠旁边的两个人扶着。

那两个人却是一点怜惜的样子都没有,紧紧挟持着老妪,速度飞快地往外冲,老妪虽然不适,却也紧紧闭着嘴,任由那二人摆布。

阿彩道:“咱们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一下子从道旁的花木丛里跳出来,两下里一对上,那三个人齐齐被吓了一跳,老妪更是被吓得“嗷”的一声叫出来。

阿彩神气活现地叉着腰:“你们要把她送去哪里?是不是畏罪潜逃?”

又又却是听着老妪这声音有点耳熟,但是仔细一看,这张老脸从前没见过啊,为什么会觉得她很熟悉呢?

好奇怪?他仰着头,盯着老妪看。

老妪正是韦太后扮的,扶她的两个人则是吕氏的人,见这两个孩子突然跳出来,先是慌乱,然后还是慌乱。

因为又又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你太奇怪了,究竟是谁啊?

“回禀贵人,这老妪得了重病,不能留在这里,因此小的们奉命把她送出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送出去,当然得有对策,这话说出来,十分顺溜。

阿彩却没那么好欺骗,娇蛮地道:“骗谁呢?胡说八道啊,这里根本就是刚才打架那群人的安置之所,要也只有伤员,哪里会有什么得了重病的人!分明就是想畏罪潜逃!”

跨前一步上去,盯着韦太后厉声道:“说!你刚才是不是打了不该打的人?害怕了吧?立刻跟我回去认罪,饶你不死!不然,哼哼~”

“阿彩姐姐别闹。”又又莫名觉得阿彩有点蠢。

这三人都是大人,还是在吕氏的地盘上,他们两个小孩子也没带人,要人家乖乖听他们的,怎么可能?

只是这个老太婆,真的很奇怪啊,给他的感觉到太熟悉,太危险了。

又又盯着韦太后一直看,一直看,看得这三个人全身的寒毛都炸了。

韦太后冷汗浸湿了里衣,悄悄给身边的两个人使眼色,实在不行就弄死这俩孩子,或者一起带走吧!

活人比死人更有用,那两个人四处看看,觉得安静如斯,可以试一试。

正要动手呢,就见又又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眼里露出怜悯的神色,道:“这位老婆婆,看你这样可怜,是因为我们来这里做客才被赶出去的吧?”

嘎?似乎有转机了,韦太后指指嗓子,表示自己是个哑巴,但是双手合十向又又行礼,表示恳求。

那两人却是动了心,若能擒住这两个孩子,那就是大功一件,有很多事情方便操作多了。

☆、761.第761章 刁蛮(加更求月票)

又又拽着阿彩边往后退,边说道:“我们来做客,是图欢喜,想要太平安心,并不是想搅得大家不得安宁,这老婆婆好可怜,你们不要赶她走。她所需要的医药费,我给她出就好了。”

阿彩刚想问又又是不是傻了,转眼想起了之前在福润宫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立刻闭紧了嘴,跟着又又往后退,察觉到又又使劲拽了她一下,转身就往后跑。

那两个人贪心已起,扔掉韦太后就往前追,装成讨好的样子道:“二位贵人不要乱跑啊,不然出了事小的们也没办法交代的。”

韦太后气得不行,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钟唯唯和重华把又又当成眼珠子一样看待,怎么可能随便就被抓住了?

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跑掉,但是她被关了太久,本来就乏力,今天做这些事,更是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她只好装作惊惶的样子,踉跄着往旁边的小道上跑,然而人生地不熟,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正自慌乱之时,忽觉微风自面前拂过,一人长身玉立落于她面前,将手伸给她,声音温润:“来。”

韦太后仓惶后退:“你是谁……”

李尚微笑着逼近她:“当然是我。”

不及韦太后反应过来,他已经闪电一般出手,捏住了韦太后的后颈,韦太后全身的力气突然之间被全部卸去,软倒在地上。

李尚将她挟起,转眼便隐没在亭台楼阁之中。

另一边,又又大叫了出来:“救命!有刺客……”

几乎是同时,铁塔一样的苟老五鬼魅一般地出现,刚好将孩子和两个心怀不轨之人隔开,那二人对视一眼,微笑着道:“是误会……”

“咔”的一声轻响,离苟老五最近的那一个颈骨已被扭断,另一个脸色惨白要逃走,却被苟老五抓住,然而他也是个狠的,一口咬碎藏在口中的毒丸,转瞬之间便七窍流血而死。

阿彩“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又又双眼发直,手足冰凉,呆呆地看着苟老五。

苟老五遗憾地扔掉死人,蹲下来与他平视:“殿下太调皮了,微臣送殿下回去吧,大家都在找您呢。”

又又往后退,继续大叫:“救命,救命……”

这孩子不信我。苟老五摸摸自己的脸,沮丧地想,难道自己天生一副不被人信任的丑样吗?

更多的人涌过来,把阿彩和又又围在中间送回去,苟老五留在原地,仔细观察那两个死人,梁兄无声无息地出现,哑着声音道:“听说还有个老妪。”

不用细说,二人分头跃起,去搜寻那个老妪。

此时宴席还在继续,重华却是不在宴席上了,两个孩子不见了的事情只有端仁和秋袤知道,刻意瞒着钟唯唯,是不想让她凭添忧虑。

又又被人簇拥着往前走,迎面遇到了赶过来处理事端的秋袤,秋袤经过谦阳帝姬的治疗后,已经恢复了十之八九,往人前一站,又是那个九君城中能干谦和的秋爷了。

见着又又,秋袤板着脸把他拉过去,直视他的眼睛,沉声道:“知不知道刚才险些丢了命?陛下和大司茶给你配侍从是为了防备别人的,不是让你戏耍欺骗的。”

又又汪着两包眼泪,不敢哭也不敢出声,可怜兮兮地看着秋袤,秋袤被他看得心软,几次想要伸手去摸他的头安慰他,终又忍住了,板着脸不给他好脸色。

阿彩道:“不要怪他,要就找我!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秋袤将目光落到阿彩身上,心中憋气已极,面上仍然微笑着,蹲下去,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和气地道:“是啊,郡主,你很勇敢,也敢担当。”

阿彩以为他很好说话,印象里又一直没什么本事,总是生病,软兮兮的样子,就一扬下巴,微带得意地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肩上的手力气骤然增大,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正要嚷嚷出来,就听秋袤温柔地地道:“郡主说得是,但有些大错,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担当得起的。你死了不够,还要加上你的父母亲人,就算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死了,那也不够!”

秋袤脸上带笑,眼睛里却满是冰渣子:“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要以为自己很聪明,你自己想死,办法多的是,给你绳子和匕首,自己解决,若是嫌不够,那边还有湖,不然再给你毒药?”

阿彩愤怒起来,抬脚踢他:“你算什么人?竟敢这样威胁恐吓我!大司茶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你这个病夫……”

“阿彩!”又又不干了,他和阿彩是很好的玩伴不假,但他不能容许阿彩这样无礼地对待秋袤,何况还是因为担心他的缘故。

阿彩踢了个空,同时她被拎起来狠狠地扔在地上,肩头很痛。

是秋袤干的,这个温和的老实人站在那里,目光坚毅,声音铿锵有力:“你再这样下去,我会向陛下、长公主殿下、大司茶禀告,你不配做皇长子的玩伴,你除了会给他带来危险,什么好处都不会有。”

一个人怎么可以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阿彩惊恐地看着秋袤,她不要被送回家去,她已经习惯在端仁身边万众瞩目的样子了,但是要让她向秋袤求饶,她又做不到。

秋袤却不和她对抗,将她扔在一旁,示意又又跟他走:“今天的事我会如实禀告陛下和长公主。”

又又垂头丧气,却又觉得理所当然,身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世道,本来就该足够小心的。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蔫巴巴地送到了钟唯唯和端仁面前,秋袤毫不隐瞒地将经过说给二人听,端仁和钟唯唯做了同样的动作,同时看向阿彩,又同时看向又又。

又又羞愧地往钟唯唯怀里缩,是讨好求饶的意思,阿彩心里害怕,却又十分委屈,再看到钟唯唯和端仁的表情,心里更是难过,不过偶尔一次调皮,为什么这样对她?

秋袤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是大司茶的胞弟,未来的依靠,若是被刁蛮的女童压制住,那以后都不要见人了。

☆、762.第762章 怨恨

一个是养女,一个是亲子,交给端仁去处理最恰当不过。

钟唯唯就不多说什么了,点着又又的鼻子轻声说道:“回去后自己领罚,调皮是可以的,但是要分场合。”

阿彩盯着自己的足尖,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她希望端仁能温柔地把她拥进怀里安慰她,但是端仁没有,端仁也没骂她,而是平静地吩咐女官:“把郡主送回去。”

宴会尚未结束,她却要被送走,这好比当众搧了她两个耳光,让人丢脸极了。

阿彩哽咽着想央求端仁,让自己留下来:“姑姑,我错了,我并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只是觉得……”

端仁温和地打断她的话:“就是因为你没有想到那么多,所以才要让你好好想一想。你这不是第一次犯类似的错误了,这次若是又又没有及时发现危险,你们俩已经死了。阿彩,我很失望。”

阿彩的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知道不能让端仁改变主意,只能乖巧地跟着女官离开。

但是看到又又靠在钟唯唯怀里,便不服气了,大家一起犯下的错误,为什么只是惩罚自己一个人?

大司茶一手带大睿王,偏疼偏宠很正常;可是姑姑呢?姑姑也这么偏心!

要知道,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自己陪在姑姑身边的!

但是才见到又又,姑姑便将心偏到又又身上去了,是,又又身份尊贵,自己不能和他比,可是自己已经百般照料讨好他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自己?

阿彩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些怨气来,她性子要强,真的怨恨了反而不多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吕府。

却不知,端仁是真正为了她好。

她身份不同,将来若是不幸还得去圣女宫,那边只有她孤身一人,去国离家独自支撑,这样的性子一定活不下去,必须严加打磨。

又又则不同,不是储君的人选,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大事,只要乱象一平,富贵闲人便可。

况且以这孩子的性情和经历来看,已经不用她们多说什么了,他自己便会改正,再不会犯错。

此刻要担心的是,苟老五当着他杀了人,要不让他心里留下阴影才好。

以及,还有那个神秘老妪的身份需要确认。

端仁自以为安排得很妥当,很有道理,却不知道运气、人心,都会是很大的变数。

闹了一场却没能离开的吕太贵妃此时正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然后勾起唇角,莫名地笑了,真是想睡觉就来了枕头,天都站在她这边呢。

吕纯冷眼相看,总觉着她又要生出幺蛾子来,便和吕娉婷说道:“那便是秋袤了,你看得上么?”

秋袤长得很不错,虽显瘦弱,却是又高又挺拔,看上去文雅可靠,加上“未来皇后唯一胞弟”的名头,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很能迷惑小姑娘。

吕娉婷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又一眼,小声道:“反正这事儿也由不得我做主,还不是家里让我怎样,我便怎样。”

这便是半推半就的意思,吕纯微笑着道:“听说身体稍许弱了些,不过人这一生那,真是说不好的,嫁了个有权有势,身体倍儿棒的,他不肯多看你一眼,也就和嫁了死人差不多。倘若遇到个性情恶劣的,那更是要遭罪了。”

吕娉婷轻轻“嗯”了一声,小声说道:“听说明年春闱要下场,又是钟南江的弟子,是何蓑衣一手带大的,还是陛下的师弟,想来弱不到哪里去。”

吕纯赞许地道:“韦氏叛乱之时,他应对得也很好,很有公义之心,若是能成,过日子是很好的。”

她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嫁给秋袤,两族联姻,族人和自己都要多一重保障,就怕家里人不是真心的,那就麻烦了。

不是真心的,那也不要紧,能保一个是一个。

吕纯想了想,点拨妹妹:“秋袤身边不曾有过女子,你可以这样做……只要他愿意,这事儿便成一半了。”

吕娉婷红了脸,走上前去亲自给秋袤奉茶,和气地问道:“招待不周才会出了意外,请问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

其实以她的身份来说,给初次见面、又没什么交集的平辈男客奉茶,是有些失了体面。

但是她表现得落落大方,问的话也很客气,样子又美丽端正,让人生不出恶感,这就不一样了。

秋袤并不是没有见过漂亮姑娘,但是这样被精心养大、出身高贵,而且一举一动都非常顺眼的姑娘却见得不多。

尤其是这样大胆示好的更是第一次遇到。当即微红了脸,有些拘谨地站起身来回礼,目不斜视:“孩子不懂事,事情已经解决了,有劳费心。”

话答得不卑不亢的,也没有发生什么见色忘本,手忙脚乱的样子,一举一动也很有风度。

吕娉婷并不知道家中长辈的真实打算,看到这样的秋袤,心里更乐意了,年貌相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就算现在不是重臣,将来前途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红着脸,静静地对着秋袤行了一礼,安静地退回长辈身边,就算是两个人认识了。

钟唯唯吃着果子,默默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再看看吕家的女眷,打发秋袤:“不是还有事没做么?”

“是,我还要请范大人做媒的。”秋袤赶紧起身,对着在座的女眷团团行个礼,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了。

他其实只是自小身体弱一些,习惯性地被师兄和姐姐照顾保护,后来又受了慕夕的残害,因此显得弱了点。

实际上该学的本领并没有少学,如今身体痊愈,姐姐和姐夫又是这样的身份地位,气势风度自然而然地盛了起来,走到哪里也是引人注目的。

秋袤跑出去找范国华做女方的媒人,范国华觉得非常荣幸,立刻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