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族人和同乡来投靠,我没经过这种事,不知道怎么做才最妥当。但是想着族人当初因我家而遭难,背井离乡,过得很不好。如今我们日子好过些了,能拉拔一把的就尽量拉拔一把。

举贤不避亲,如今国家最需人才,无论是亲族还是同乡,只要他们有志向,有才华,只要不违反国法,给他们一个机会又何妨?别人提起来,也会说我和阿姐厚道,不忘旧情。”

秋袤没看重华的脸色,微笑着道:“还有就是臣有私心,希望阿姐能过得轻松一点。”

☆、840.第840章 这是底线

重华对秋袤的表现还算满意,面上不露分毫,冷哼一声:“你真是想让你阿姐过得轻松点儿么?没看出来。”

秋袤一听这语气不对,就敛了笑容,低眉垂眼:“是。”

重华淡淡地道:“廊下站着去。”

秋袤二话不说,立即走到廊下,迎着冷风,站得笔直,面容平静,无喜无悲。

好几个大臣来面君,都看到了这场景,忍不住各种猜测,觉得皇后胞弟一定是做错了事情,才会被罚。

秋袤这一站就站到了傍晚时分,寒风吹得呼呼呼的,能把人的脸冻僵。

李安仁有些不安,趁着给重华换热茶的功夫,大着胆子道:“陛下,外头吹着北风呢,今年冬天特别冷啊,夜里真是滴水成冰。”

重华瞅了他一眼,没吭声,继续看折子,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问:“秋袤在做什么?”

“一直站着,站得可直了。”李安仁豁出去地道:“秋爵爷身体不好。”

重华恍若未闻,只道:“他生气么?”

李安仁摇头:“那倒没有。”

重华又没声音了。

他自信能护得住这姐弟俩,但不可能随时随地都盯着。若是秋袤能把某些责任承担起来,那是最好不过。

但他得让秋袤明白一个道理——权力是他给的,只能用在保护钟唯唯上,只能用在于国家有利上,而不是用于其他。

譬如说,心里总想着何蓑衣,明里暗里帮何蓑衣的忙,要用他给的权力,必须站在他这一边。

在给予之前,先适当地施加压力,让秋袤知道敬畏害怕,才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李安仁不懂得这些,又不敢给钟唯唯送信,往角落里一躲,假装自己不在。心说,皇后娘娘,不是我不帮忙啊,而是陛下不给面子呀。

秋袤被罚站的消息很快传到交泰殿,胭脂最先知道,急急忙忙就要去告诉钟唯唯,被小棠拦住了:“你要做什么?”

胭脂道:“去告诉娘娘啊,那些人欺负秋爷。”

小棠皱了眉头:“他们欺负秋爷,难道陛下不知道?陛下这样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你去告诉娘娘,就是给娘娘添堵。”

胭脂对此持不同的态度:“不可能一直瞒着娘娘吧,咱们瞒着不说,那就是不对。”

小棠坚决不许:“等到天黑,若是秋爷还在挨罚,再告诉娘娘不迟。”

二人嘀嘀咕咕地走开了,全没料到钟唯唯和钱姑姑在窗下刚好听见。

钱姑姑生恐钟唯唯生气,想要劝解:“陛下……”

钟唯唯止住她:“小棠这丫头越来越有姑姑的沉稳了,很不错。今天这事儿,陛下必然不许昭仁宫那边外传,姑姑去查一查,究竟是谁把消息传到咱们这里来的,是好心呢,还是恶意。”

钱姑姑暗自点头,朝廷的局势与宫里的风云息息相关,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谋定而后动,这才是六宫之主应有的风范和聪慧,才不至于被人挑唆,夫妻离心。

钱姑姑自去查探,钟唯唯则在案前坐下来,分茶点茶,自得其乐。

做了皇后,身份显赫,权势更大,盯的人更多,与重华之间的相处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秋袤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这很好,就让这郎舅俩自己厮杀去吧。

与此同时,重华终于放下了折子:“让秋袤进来。”

李安仁如蒙大赦,赶紧跑去把秋袤请进来,不动声色地让人把火盆烧得更旺一些。

秋袤冻得脸青嘴乌,牙齿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礼数却是比之前还要周到几分:“臣给陛下请安。”

重华平静地接受了他的大礼,淡淡地道:“想通没有?”

“想通了。我不该拿其他杂事去打扰阿姐的清净。”

秋袤刚才在外面想了不少,觉得重华不会因为他举荐同乡这种小事生气,多半是为了那件事——他说想让阿姐过得轻松些,重华却说没看出来。

不言而喻,是怪他把大师兄的信交给阿姐,害得阿姐流泪难过了。

所以这是两个人生气吵架了么?秋袤后悔不迭,自己真不该把这个事告诉阿姐的。

重华见他通透,心里的不满略微减少了些,冷着脸道:“岂止是打扰清净,她这一胎来的不容易,你难道不知道?若是她因此怎么了,我杀了你!”

秋袤吓了一跳,重华之前对他虽然没有大师兄那样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也是很关心和气的,就算是和阿姐误会分手,见着他也没说过这种狠话。

现在却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要杀人!果然是把人娶进门就翻脸了么?

秋袤也生了气:“臣考虑不周,那是臣的错。若是阿姐因此怎么了,不用您来杀,臣自己解决!”

重华更不满了:“你这是在和我赌气?你还有理了?”

秋袤面无表情:“微臣不敢。”

姐弟俩都是一样的臭脾气!小样儿,我还收拾不了你?和我耍心眼儿。重华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还想做权臣,还想给你姐姐撑腰?看你这一点就爆的样子,也配?”

秋袤一惊,立刻就要否认自己才不想做权臣,刚开了个头,就见重华摆摆手:“不要说了,我都知道。刚才是君臣,现在是姐夫和小舅子。你是何蓑衣手把手教出来的,多和他学学什么叫隐忍吧。”

秋袤见他说得坦白,反而无话可说,纠结片刻,诚心诚意地道:“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儿的,还和小时候一样和睦可亲。”

重华冷声道:“若是不能呢?你记好了,我绝对不能容忍给你权力,你却帮他来害我,哪怕你是阿唯最爱的亲弟弟也不能。想要掌权,就别做出让我不高兴的事情,你要知道什么是我的底线。男人的事情,直接找我就行,别什么都扯上你姐姐。”

秋袤沉默许久,低头行礼:“我记住了。请您给我机会。”

重华微眯了眼睛:“我知道你的书读得很好,希望能以科举晋身,但那个太久了,既然想掌权,何必在乎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直接入朝为官吧。”

☆、841.第841章 放手,我不认识你

天边还残留着一丝血红的亮光,街道两旁已亮起了帝后大婚之时残留下来的红灯笼。

夜市已经准备开启,街上的行人却不太多。

秋袤骑着马从宫城里出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的事情。

以科举堂堂正正地晋身固然很好,但真的太久了,阿姐立刻就要生孩子,她需要除了陛下之外更多的助力,那就这样吧,直接入朝为官。

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裙带关系又如何?反正他就是皇后的胞弟,这一点怎么都改不了。

有人远远地喊了一声:“秋大哥!”

声音清脆娇嫩,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只是还带着几分凄楚。

秋袤抬头,看到不远的街角处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郎,他半边身子藏在阴影里,半张脸亮在明处,焦虑却又忐忑地看着他,俨然是吕娉婷。

见秋袤往这边看过来,吕娉婷的眼睛亮了起来,素白的脸上瞬间流光溢彩,着急地往外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什么,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之一皱了眉头,小声提醒秋袤:“爷,吕氏犯的是谋逆大罪,男丁处死,女眷流放,她现在就是人犯,按理应该被羁押起来才对,突然出现在这里,恐怕不安好心。不如假装没听见。”

吕氏嫡系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判了死刑,十五岁以下的男丁及女眷则判了流放三千里,就算是吕纯本身,也是贵妃之位难保,一降降到了嫔。

墙倒众人推,吕氏的日子不要太难过。这种情况下,吕娉婷却出现这里,而且是在如此微妙的时刻,不能不防。

秋袤赞同之一的话,漠然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吕娉婷眼里的亮光瞬间黯淡下来,咬着嘴唇,含着泪光,看着他远去。

眼看就要看不见,她突然生出莫大的勇气,拼尽全力追上去,疯狂地喊秋袤:“秋大哥,秋大哥,你救救我,求你……”

她生得非常美丽,从前是高不可攀的贵女,别人再怎么觊觎也只能是偷看偷想,没人敢动她;现在她成了阶下囚,就变成了一个香喷喷的肉包子,任何人都可以薅一把。

吕太师夫人和吕星庐的妻子在事发当夜就自尽了,余下的女眷原本是要关在牢里,等候流刑的。

是吕纯恳求了钟唯唯,只把没有参与谋逆的女眷圈起来,她才没有入牢,否则她早就被无数的人玷污了。

然而即便如此,也是难防那些位高权重的,前天夜里,她和一个庶妹出去解手,姐妹二人都被人捂住口鼻拖到暗处欲行侮辱之事。

她拼命挣扎,好不容易侥幸逃脱,她的庶妹却被侮辱并自尽了,就连是谁干的,她们都不知道。

她惶惶不可终日,恨不得死掉算了。是她的祖母,那位已经八十高龄的吕老太太,把贴身藏着的一串珠子贿赂了看守的婆子,这才给她换来这个逃命的机会。

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这是她唯一的活命的机会,吕娉婷扑上去,抱住秋袤的腿,哀恳地看着他,低声说:“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和我的妹妹一样。”

惨淡的灯光下,她就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茉莉花,弱小而凄惨,却带着别样的美丽。

秋袤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但他仍然面无表情地撇开眼睛,不去看吕娉婷的眼睛和脸,而是看向她的手,冷淡地说:“放手,我不认识你。”

吕娉婷不敢置信,不能相信这就是那个把她安置在避风的角落里,替她挡着风,请她吃馄饨的秋袤。

她死死抱住他的腿,红了眼睛,红了鼻头,哽咽着说:“求你,求你,我不敢奢望什么,只求你让我清清白白的活着。”

秋袤仍然半垂着眼睛,盯着她的手——曾经葱白晶莹的手,如今又红又肿,仿若被冻坏了的萝卜一样,这是在冷水里浸泡得太久,生了冻疮并且开裂造成的。

吕娉婷见他冷心冷肠、无动于衷,整个人都冷透了心,她收了哭声,颓然松手。

注意到秋袤在盯着她的手看,她突然觉得很羞耻,仿若是在人前被剥光了衣服一样的羞耻。

在不喜欢自己、鄙视嫌弃自己的人面前,露了软弱和卑怯,是很可耻的行为。

吕氏一直算计着要害秋氏姐弟,双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自己居然会因为一碗放了香菜的馄饨,就来找秋袤求救,真是天真可笑到没救。

吕娉婷把手藏进单薄的青色衣袖中,抿唇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她转过身,木然地往街上走去,纤细却倔强。

就像是当初阿姐离开苍山时的背影一样。秋袤收回目光,抿紧唇,坐直身子,轻轻一磕马腹,继续往前走。

之一等人无声地跟上去,秋袤轻声道:“安排人,悄悄跟着她,看她要往哪里去,谁会来和她接触。”他顿了顿,低声道:“不要让人伤害她。”

之一会意,火速安排了两个老成持重的,不动声色地离开队伍,掩入了人群之中,悄悄跟上了吕娉婷。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茶摊子上,两个青年背对着行人,借着茶碗遮挡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远去的秋袤。

“可惜了!”其中一个鹰钩鼻的惋惜地道:“不是说这吕娉婷与姓秋的弱鸡有一腿么?为何他如此无动于衷?方才吕娉婷那个样子,就算是我,看着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只想带回家好好疼一番。”

另一个下颌方正的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不耐烦地道:“我怎么知道?”

鹰钩鼻打量他两眼,猥琐地笑了起来:“既然他不要,你正好要了,不是早就对她朝思暮想的么?从前是没机会,现在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稍许花点钱,使点力气,就好收入房中了,想怎么就怎么,她还得感激你。”

方下颌一口喝干净茶汤,冷声道:“大伯若是知道我动了饵料,你觉得会如何?”

鹰钩鼻也有点害怕,眼珠子转了转,贴在方下颌耳边轻声道:“可以全都推给秋袤……”

☆、842.第842章 你心疼不?

方下颌听完鹰钩鼻的建议,神色瞬息万变:“这样不好吧。”

鹰钩鼻嗤之以鼻:“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又想要又不敢,那就等着别人夺了她的身子,一辈子都挨不上边!”

方下颌满脸戾气:“谁说我不敢?我是担心大伯那里交不掉差。”

鹰钩鼻眼里闪过一丝恶意:“那也没关系,只要喜欢,残花败柳也一样嘛,经了人事更有趣味。”

“啪”的一声响,方下颌砸了茶碗,恶狠狠地瞪着鹰钩鼻,冷声道:“再敢多说一个字,别怪我不讲兄弟情分!”

鹰钩鼻装作惊慌的样子,起身给他赔礼:“七弟莫怪,是为兄冒失了,我只是替你可惜而已。”

方下颌冷哼一声:“鱼儿不上钩,我走了!”一脚踢飞一只凳子,往桌上丢一块碎银,大步往吕娉婷离开的方向而去。

鹰钩鼻收了惊慌之色,冷冰冰地目送着方下颌的背影,轻声道:“我看你怎么死。”

想到这人很快会死掉,再牵扯上秋袤,他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起,闹出人命之后,陈留侯府与皇后一家不死不休,那才叫好看呢。

他叫胡志,方下颌叫胡昉,二人都是陈留侯府的子弟,只是胡昉是嫡出,他却是婢女生的庶子。

嫡母凶悍,生父无情,他受够了这种滋味,一心想着要出人头地,上次吕氏谋逆之时,拼命厮杀,原是想要搏得功劳,谋个出身,以便让日子好过些。

谁知他分明比胡昉杀的人更多,却被生父强行压得比胡昉低了一头,不但如此,还当众斥骂他嗜杀、暴虐、急功近利、心术不正,就算他苦苦哀求也不饶恕。

后来论功行赏,他果然得到的封赏远不如胡昉那么多,这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次秋袤太过高调,引起无数嫉恨与猜忌。陈留侯府知道吕娉婷和秋袤曾经有过那么点意思,就想利用这层关系搞点事儿出来。

先是逼杀了吕娉婷的庶妹,吓得她惶惶不可终日,再刻意让她逃出来找秋袤。

只要秋袤心软、被美色所迷,顺手拉吕娉婷一把,藏匿或是接纳,就给了大家群起而攻之的理由。

陈留侯和胡谦想得很简单,他们不是要背叛重华,但不代表他们就会赞同钟唯唯独宠后宫、秋袤成为下一个韦太师、吕太师。

他们求的是一个平衡,皇后有宠却无势,胡氏无宠却有势。

这样才有他们的活路,他们才能心安,所以秋袤必须出点什么不干净的事儿,与朝堂仕途从此无缘才行。

但是胡志不这么想,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嫡出弟弟弄死或是搞臭呢?

胡志微笑着,再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一道人影闪过,一个娇俏美丽的蓝衣少妇坐到了他对面,笑眯眯地道:“胡公子,你笑什么?”

胡志吓得手一抖,警惕地道:“我不认识你。”

少妇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我认识你就够了。”青葱一般的纤指点一点他:“你叫胡志,是陈留侯府的世孙。”

“噗……”胡志一口茶喷出来,他这种婢生子算哪根葱,还陈留侯府的世孙呢,除非家里那些兄弟全都死光了才能轮到他吧。

“你为什么喷茶?难道我说错了?”少妇蹙起眉头:“我看你武艺高强、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可比刚才那个砖块脸顺眼多了,难道当不得这世孙么?”

难道刚才的事情都给这少妇看在眼里了?胡志猛地一拍桌子,杀气腾腾:“你是谁?敢不说实话,我杀了你。”

少妇全然不惧,反而娇笑着抚上他的手,吐气如兰:“我不过是个外地来的商女罢了,想要攀附权势,因此对京中的贵人们多了几分关注。”

她压低声音:“胡六公子,令弟这会儿想必已经追上那位吕姑娘了吧?似乎你安排了人,想要趁机夺走令弟的命,然后栽赃给秋袤?”

“胡说八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胡志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决定设法把少妇哄到一旁去弄死。

少妇笑着趴在桌上,将脸贴上他的手背,轻轻磨蹭了几下,嗲声道:“你懂得的。”

她起身坐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的人正守在那里,只等着你的人杀了胡昉,就来个人赃并获,把你交给你父亲,或是陈留侯,你觉得会怎样?”

胡志暴怒起身,却被少妇一把扣住脉门,瞬间半边身子不能动弹,他既惊且怒:“你……”

少妇吃吃地笑着喂他喝一杯茶:“只要你肯听话,我保你如愿以偿,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胡志哑声道:“你想如何?”

少妇道:“听说过几天你家要派人去给你家姑婆庆生,能不能让我们搭个便车啊。”

胡志胆战心惊:“你们是谁?”

少妇冷笑:“你管我是谁!此刻,令弟已经死了,大家都会知道你是个嫉妒谋杀嫡出兄弟的不肖子孙,怎么办呢?”

胡志颓然道:“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聪明。”少妇摸一把他的脸蛋,扭着腰走入人群之中,转眼就不见了影踪。

胡志呆呆地坐在原地,数九的天,竟然出了一身大汗。

不远处,黄紫带着怀恩站在一个糖人摊子前,冷漠地注视着他,淡淡地道:“鱼儿已经上钩,通知他们,准备离开这里!”

怀恩无比赞叹:“没想到这吕氏的易容术竟然如此高超奇妙!”

原来刚才那个美艳少妇是吕太贵妃装扮而成的。

黄紫笑一笑,转身对着娴熟地做着糖人的小贩说道:“何兄,看着你的小师弟成了这冷漠无情的模样,是否老怀甚慰?”

小贩抬头看着她,淡淡地说:“不算太丢我的脸。”他胖胖的脸,粗粗的眉,唯有一双眼睛仍然风流婉转,让人不可逼视。

就算是黄紫这样的人,也不敢多看,不露声色地垂下了眼,笑道:“胡昉一死,胡家准得闹破了天,你的小师妹和小师弟一定会焦头烂额的,你心疼不?”

☆、843.第843章 栽赃陷害

阴暗的小巷里,吕娉婷蜷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回去,那被****致死的庶妹就是她未来的下场;不回去,自己这副面孔也是天大的麻烦,肩不能挑背不能提,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

有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进了小巷,一个十分壮实的年轻男子站在巷口,大声喊她的名字:“吕娉婷!”

吕娉婷以为是秋袤后悔了,正想答应,又觉得不对,若是秋袤的人,断然不会这样叫她的名字。

她瑟缩着想要躲回去,却已经被那个人发现了。

他跑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臂,把她拖了出去,擦亮火镰,捏着她的脸验明正身:“果然是你。”

方正的下颌,很年轻的脸,衣着华贵,吕娉婷不记得这个人,只觉得有点眼熟:“你是谁?”

胡昉很是愤怒,他见过吕娉婷好几次,甚至还千方百计和她搭过讪,魂牵梦萦,她居然不认得他是谁!

而她居然那样倒贴着去追秋袤那个弱鸡,真是不能忍。胡昉火冒三丈,紧紧攥住吕娉婷的下颌,鼻息咻咻,咬牙切齿:“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想起来了吗?”

吕娉婷吓得胆战心惊,然而仍然想不起来这是谁,她倔强地咬着嘴唇,轻轻摇头。

“没关系,你现在记不得我,以后就记得了。”胡昉将吕娉婷拖到怀中,想要把她带离这里,找个地方安置下来再办事。

吕娉婷剧烈地挣扎起来,她不敢呼救,只能抓住机会打了他一耳光,再使劲咬了他的手一口,趁着他吃痛松手,不要命地往前跑。

胡昉被激起了戾气,追上去,不管不顾地扣住人按在墙上,开始施暴:“竟敢打我,还想着秋袤那个弱鸡是不是?我哪里不如他,现在就断了你的念想……”

衣领被拉开,寒风刀子似的灌了进去,吕娉婷绝望地闭上眼睛,死气沉沉,然而世界突然安静了。

有温热粘稠的液体喷上了她的脸颊,浓重的腥气夹杂在寒风里,“啪”的一声响,让人胆战心惊。

她睁开眼睛,看到胡昉已经仰面倒在地上,光线阴暗,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但是想得到,他一定是非常惊恐的。

她得救了!狂喜之后就是深深的恐惧,她大口喘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瘦瘦高高,是个男人,光看一个模糊的剪影,就已经知道生得非常漂亮。

“嗤……”那个人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种奇怪的腔调:“我帮你杀了这祸害,你准备怎么谢我?”

吕娉婷沿着墙壁滑倒下去,跪在地上,嗓子干哑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

“真没意思。”那个人厌弃地抱怨了一声,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下颌,在她脸上使劲擦了一下,湿漉漉的,黏糊糊的,腥臭无比。

是血,一定是血,吕娉婷颤抖起来:“你是谁?想做什么?”

那个人恶作剧地笑着,把她拎起来:“秋袤派我来接你的,你也真是够傻,当着那么多人冲出来,是怕别人不找他麻烦么?我送你过去找他。”

吕娉婷只觉得身上一轻,风驰电掣一样的离开了这条阴暗冰冷的小巷。

二人离开之后,小巷深处走出了两个人,正是“之”字号护卫中的两人,之八和之十。

之八跟上远去的吕娉婷,之十走到死去的胡昉身边,点亮火折子照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胡家的嫡出子弟,居然被人杀死在这小巷里,而吕娉婷,才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追赶过秋袤。

这是一个大阴谋,一不小心就会被咬得入骨三分。

之十不敢去动胡昉,而是迅速离开这里,往秋府狂奔。

他刚跑走不久,凄厉的喊叫便从巷子里响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听见声音,许多人涌入了巷子里,有人喊了一声:“这里有把长刀,凶器在此!”

秋袤已经换过轻便衣服,捧着书坐了下来,却怎么都看不进去,眼前总是出现吕娉婷哀恳凄凉的眼神。

“出事儿了!”门被人猛地推开,之十和之八扑进来,神色紧张,简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胡昉追上吕娉婷,他们原本是想要暗中出手相助的,但是发现还有其他人潜伏,而且对方的功夫比他们要高很多,担心是个圈套,就打算再等等。

谁知对方突然就出手把胡昉杀了,还带走了吕娉婷。

之八道:“属下亲眼瞧着他把人带进咱们府里又离开,生怕惹出更多的事儿来,就忍着没出声。以属下看来,秋爷,赶紧下令搜府吧。”

之十补充:“之八觉得他就是那个当初挟持您的慕夕。”

秋袤沉声道:“你们不声张是对的,立刻传我的命令,封府,许进不许出,除了侍卫之外,府里的人全都原地待命,不许乱走!”

大红灯笼在寒风里呼呼打转,秋府里一片寂静,之一等人紧张而沉默地进行地毯式的大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突然,一阵狗吠声打破了宁静。

秋袤带着人循声而去,胖狗滚滚撑着圆溜溜的身体,趴在后园用来存放杂物的屋子门口,使劲扒门。

秋袤摸摸它的头,低声道:“嘘……”

滚滚听话地哼了一声,停下动作,起身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