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看都没看胡紫芝一眼,道:“既是到了时日,便放她出来罢,她被罚俸两年,起居日用还是要落在你身上,别让人嚼舌头,说陛下和我亏待后宫嫔妃。”

陈栖云得意地朝胡紫芝弯一弯唇角,行礼道:“是,请娘娘放心,臣妾一定把差事办好。”

胡紫芝突地撩起眼皮子,对着钟唯唯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妾也是有事要禀告皇后娘娘。”

她自禁足期满被放出来后,收敛了许多,除却初一十五主动过来给钟唯唯请安之外,其他时候轻易不肯露面。

在钟唯唯面前是十足地老实,却是和陈栖云、周美人等狠狠斗过几次法。

钟唯唯把控的原则就是,只要不伤根本,不违反大原则,不出人命,她便由着她们去斗,后宫寂寞,总得给她们点消遣才行,因此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今天看来,是一个个都沉不住气了。

为的什么呢?

钟唯唯朝胡紫芝微微抬手:“你说。”

胡紫芝行礼道:“听说东岭派了使团过来求和,娘娘知道此事么?”

这事儿这几天到处都传遍了,钟唯唯点头:“知晓。”

胡紫芝双手奉上一封拆了口的信件:“妾身昨日收到父亲的家书,其中言明了一些情况,交与娘娘知晓。”

钟唯唯打开,当先跃入眼帘的便是“左副使、闽侯、鸿胪寺少卿何蓑衣”几个字,由不得的眼皮跳了一下,不露声色地看完,递还给胡紫芝:“陈留侯有心了,本宫与陛下都已知晓。”

☆、864.第864章 本王看上你了

胡紫芝没从钟唯唯脸上看到任何异常,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收起信,说上几句谦虚客气话。

偏殿传来圆子的哭声,钟唯唯回头问:“这是怎么了?”

通常这种情况,就是众人该告退的时候,陈栖云也不管胡紫芝是否比自己位分高,起身领头告退,众人依次退出。

钟唯唯起身去了偏殿,圆子正在换尿布,刚才是又拉了,这孩子爱干净,每次要拉都会以哭声告知:“快点给本殿下换尿布!”

听见母亲的声音,小婴儿碎哼了几声,止住了哭泣,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呆呆地看向钟唯唯的方向。

钟唯唯每逢此时便觉得万事都不过如此,不值得烦恼,上前搂着圆子轻声哼唱,走走拍拍,圆子打个呵欠,乖巧地在她怀里睡着了。

待到午后,秋袤请见,一是告诉她简五与陈少明的新动向,带去的黑茶广受欢迎,让朝廷这边让人押送第一批货过去,夫妻俩要继续往下一个国家推销茶叶。

钟唯唯欢喜之余,见秋袤挥退众人,也就猜着他要说什么了:“是为了东岭求和使团一事而来的吧。”

秋袤奇道:“阿姐都知道了?”他还以为重华会一直瞒着,不告诉她呢。

钟唯唯道:“都知道了。”

姐弟二人一时默默无言,许久,秋袤干笑一声:“他还活着就好,只是他做了东岭的臣子,我虽还叫他一声阿兄,却是不能再和从前那般与他亲近了。”

钟唯唯道:“你知道就好,自己掌握分寸吧。记得你不只是他的师弟,还是郦国的国舅。”

秋袤道:“我知道。”

笑着说了些政务琐事,帮钟唯唯分析掌握外朝的情况,只怕她深居宫中,闭目塞听,重华粗心没告诉她,让她不知不觉落了下风。

钟唯唯见他处事老辣熟练,眉目之间早无从前的青涩,十分欣慰:“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啦。”

秋袤大大方方地说:“我也正想和阿姐提这个事儿,秋氏嫡系一脉只剩我一个男丁,传宗接代责无旁贷。”

钟唯唯就问:“你可有心仪之人?”

秋袤的眼前不期然间浮现出一个身着单薄男儿袍服,在风雪里瑟瑟发抖的纤纤身影,他一时有些失神,最终轻轻摇头:“无。阿姐看着办吧。”

钟唯唯就道:“护国大长公主前些日子入宫来看圆子,曾与我推荐了几位姑娘,我都看过了,全是品貌俱佳的好姑娘,你看看画像。”

小棠笑嘻嘻捧出几卷画像,都是郦国有名有望人家的嫡女,相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

秋袤随意看了一遍,照着家世最显的青阳伯嫡次女画像点了一下:“就她吧。”

钟唯唯凑过去瞧:“她呀,倒是极不错的,温和有礼,不过性子非常安静,很少话,你确定喜欢这种?”

秋袤道:“我的话也不多,她若话多,岂不是要嫌我闷?如此甚好。”

钟唯唯总觉得他对终身大事太过随意了些,便道:“青阳伯府是积年的勋贵人家,家世显赫,你可想好了,万一他家以势压人,或是有人嘲笑你依靠岳家,你别难过。”

秋袤一笑:“我是阿姐的弟弟,我有阿姐和陛下可依靠,还有什么人能比你们还要显赫?就她吧。”

从振兴秋氏、给自己和团子争取助力来说,青阳伯府的确是最好的选择,钟唯唯有种负罪之感:“你别总顾着我……”

秋袤道:“阿姐想多了,我就看她最顺眼。”

如此一来,钟唯唯也没什么好说的,领着他去看团子,又又下了学,便缠着要小舅舅陪着去骑射。

秋袤二话不说,跟着又又走了。

骑马回来,将要离开,忽听一个中年宦官尖着嗓子骂人:“还以为你是从前的侯府小姐么?不过是罪奴罢了!什么玩意儿……”

那中年宦官的声音太过尖利,用词也极难听,秋袤不由皱了眉头,又又便打发身边伺候的小宦官去喝斥:“贵人在此,岂容得你撒野!”

中年宦官连忙告罪求饶,骂道:“都怪这小蹄子不懂规矩,快给贵人赔礼!”

被骂的宫人低着头,默默跪拜下去。

又又见她长得纤细文弱,一张脸更是美丽年轻,看着就不是什么招人厌的,便道:“罢了,起来吧。”

那宫人再行一礼,默默起身,垂头肃立。

秋袤漫不经心瞅了一眼,心便如被重鼓重重地击了一下,瞬间忘了呼吸——这宫人正是被罚没入掖廷做苦役的吕娉婷。

吕娉婷显然早就看见他了,却是一直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秋袤沉默许久,淡淡地道:“怎么回事?”

又又吃了一惊,看看吕娉婷,再看看秋袤,人小鬼大地作恍然大悟状,叫随侍的小宦官:“去问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小宦官回来,目光闪烁:“奴婢不敢说。”

秋袤便道:“与我说。”

他冷冷清清的,也不见多看吕娉婷一眼,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硬味道。

小宦官凑上去,轻声道:“是这家伙看上她了,想结对食,被拒绝了,所以刁难呢。”

秋袤额头的青筋跳了两跳,淡淡地道:“我知道了,让他们不要胡闹,今日是被殿下撞上了,改日若是被陛下与娘娘撞上,可没这么容易过去。”

小宦官跑去呵斥了几句,中年宦官点头哈腰,不停讨好认错,吕娉婷却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姿势,低垂着头,神色木然,一动不动。

又又凑到秋袤耳边,低声道:“小舅,你若是喜欢,我去和唯姨说,把她赏你如何?”

秋袤瞥他一眼:“谁告诉你我喜欢了?你若喜欢,倒是不妨让她在你宫里扫扫地,做做粗活儿。”

又又想了想,居然点头应了:“的确不错。明日我便去禀告唯姨,向她讨了这个丫头去,喂,你叫什么?”

吕娉婷低着头,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奴婢叫秋霜。”罪臣之女,入宫之后便再没了姓名,不过是姑姑随口给的名儿,方便称呼而已。

又又就道:“秋霜,本王看上你了,回去收拾行李等着。”

☆、865.第865章 后宫里的一把好刀

见又又要留下吕娉婷,在场的宫人都吃了一惊。

“国舅……”青姑姑下意识地想要阻拦,这是罪臣之女,在其他地方做苦役还好,若是放到又又的宫里去,恐怕不太妥当。

秋袤却像是知道她想什么,轻轻抬手:“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大是大非一直都把握得很好。”

吕娉婷惨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要抬眼去看秋袤,却又忍住了,只是默默拜倒,将额头触地,低声道:“谢贵人。”

“你们先走。”又又让青姑姑等人先走,他自己也要避让到一旁去,想让秋袤和吕娉婷说上几句话。

然而秋袤沉稳地按住他的肩头,默然将目光自吕娉婷身上收回,步履从容地离开,始终并没有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

吕娉婷一直跪在地上送他们,久久不肯抬头。

中年宦官又气又酸,骂道:“也不知是哪辈子烧的高香,落到这个地步还能翻身,长得俊就是好啊,别太得意了,小心跌得粉身碎骨,下次运气可没这么好。”

吕娉婷恍若未闻,估摸着秋袤等人走远了,这才从容地站起来,掸一掸衣袖,安静地听着他骂。

中年宦官骂得口干,见她不吵不闹,反而心生忌惮:“去收拾吧,余下的杂役不用做了。”

甬道里,又又人小鬼大地瞅着秋袤,小声问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舅其实喜欢她吧?”

秋袤平静地说:“不喜欢,只是与她有过几次交道,想起了我和皇后娘娘小时候的遭遇,她不是十恶不赦之人,遇到了,就搭一把手。”

“哦。”又又表示怀疑,抓抓头发,想一想:“她倒是规矩,从始至终都没看我们一眼。”

“再不懂规矩,就真是谁也救不得她了。她很聪明。”秋袤懂得吕娉婷的想法——看了就会心生妄念,不如不看。

“哦。”又又对吕娉婷是否真的很聪明保持疑问,但明显秋袤不想再提这个问题,也就换了其他话题。

演武场上的事很快传进了钟唯唯的耳里,她微微有些惊讶,再听说了又又和秋袤在甬道里的对话,便释然了。

吕娉婷与秋袤早已没了可能,她相信秋袤不至于这点克制力都没有:“阿袤既然如此说,那便是真的,不用管他。明天早上让吕娉婷过来一趟。”

钱姑姑提醒她:“东岭求和的使团才要来,您才给国舅挑了几门好亲事,他就在演武场里遇到了吕娉婷,这也太巧了。”

钟唯唯道:“的确是太巧合了些,但没有大碍。”

让吕娉婷住在又又宫里,比住在掖庭更好管理,与秋袤相遇的几率也很小,凡事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能翻天么?

次日清早,吕纯早早就候在交泰殿外,等着给钟唯唯谢恩。

寒暄几句后,钟唯唯简单地把外头发生的事情说给吕纯听,再知会她那两个年幼弟妹的生活情况:“前几天小棠才去看过,过得很好,还给你写了书信。”

趁着吕纯在看书信,轻声让人把吕娉婷带进来。

“十三和十六懂事了,这都是陛下和娘娘的恩典,吕纯没齿不忘。”

吕纯微红了眼圈,笑着起身要给钟唯唯行礼,突然瞧见侍立一旁的吕娉婷,便呆了:“你……这……”

钟唯唯抿嘴一笑:“真是碰巧了,睿王院子里缺个洒扫的宫人,瞧上了她,本宫想先看看人,就叫过来,却是正好和吕嫔碰上了。”

吕纯的眼里滚落出两颗晶莹的泪来,紧紧攥住同样很是激动的吕娉婷,颤声道:“快给娘娘磕头谢恩。”

钟唯唯安然受了她们的礼,起身道:“似乎圆子又哭了,我去瞧瞧。”

见她走了,钱姑姑等人也识趣地站远了些,留机会给这姐妹二人叙话。

劫后重逢,姐妹二人都是又哭又笑,吕纯紧紧攥着吕娉婷的手,哽咽道:“你一定很恨我吧,觉着我不管你死活,任由你在火坑里挣扎……”

吕娉婷轻轻摇头:“有过羡慕十三弟和十六妹,恨姐姐倒是谈不上,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想必姐姐已然绞尽了脑汁。”

吕纯失声恸哭:“有你这句话,就不枉我辛苦这一场了,我已经尽力啦。”

吕娉婷温和地递了块帕子过去:“姐姐也别替我难受,相比被人糟蹋蹂躏当成玩物,终老宫中已是莫大的恩赏。”

“你晓得就好,千万别不知足……”

声音传到殿外,钟唯唯微微一笑,若是人人都和吕家姐妹俩一样,那便天下太平了。

吕氏姐妹俩说完了话,来请钟唯唯回去,吕娉婷当着吕纯的面表态:“奴婢一定不会给陛下和娘娘添麻烦的。”

哪怕就是为了不让秋袤失望,不给他添乱,她也一定会固守本分,当好差,尽己所能,照顾好又又。

钟唯唯便让胭脂亲自把吕娉婷送去又又宫里,的确也只是给她安排了洒扫等粗活儿,但也让宫人知道,不许欺负吕娉婷。

吕纯感激万分:“娘娘想让臣妾做什么?”

钟唯唯俏皮地抛个眼风过去:“除了让你做事,就不能对你好了?”

吕纯爽朗地道:“那当然能啊,臣妾求之不得。”

钟唯唯便道:“深宫寂寞,陛下太忙,我也需要有人一起说说话,解解闷的。”

吕氏犯了这样的大罪,吕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宠了,想要家族翻身,至少几代人都是不可能的,没有利益冲突,反而容易相处。她很是认真地承诺:“若是娘娘不嫌弃,臣妾经常过来替您解闷。”

自此,宫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后宫之中,陛下最宠皇后娘娘;嫔妃之中,皇后娘娘最宠吕嫔。

家族覆灭的吕嫔,反而成了宫中过得最悠闲得脸的妃子,她性子泼辣凶悍,不怕死,敢说敢冲,解除禁足之后,短短一个月之内,便有好几个宫妃吃了她的大亏。

偏偏她又奸诈险恶无比,胡紫芝、陈栖云等好几次设了圈套想要拿捏她,都被她堪堪避了过去,反手坑了她们。

如此一来,钟唯唯顿时轻松了许多。

转眼间,便到了东岭求和使团入京的日子。

☆、866.第866章 相亲

使团入京那一日,风和日丽,正好距离当初两国比拼茶道之日三天。

彼时,是青阳伯府嫡次女姚静宁与秋袤相亲的日子,钟唯唯寻了个由头,请青阳伯府女眷入宫赏栀子花。

青阳伯夫人带了几个儿媳和女儿一起入宫,赏栀子花,说笑,吃席,酒过三巡,姚静宁送上给钟唯唯做的鞋子。

漂亮的缎鞋,绣着瓜瓞绵绵的图案,做得很精致。

钟唯唯拿着这双鞋子,长久未发一言。

青阳伯夫人忐忑不安,笑道:“这孩子手拙,却是孝心一片,孝敬娘娘的这双鞋,她整整做了一个月。”

相比青阳伯夫人的忐忑,当事人姚静宁却是人如其名,半垂着眼,微翘着唇角,安静乖巧地站在一旁,全不见半点慌乱。

这份气度倒是不错。

钟唯唯叫她上去,不动声色地拉起她的手:“做鞋子最是伤手,辛苦你了。”

世家贵女中,精通女红的人其实不多,好多人家都会高价聘请绣娘替女儿做这些东西,钟唯唯要的不是一个精通女红的弟媳,而是一个品行端正的弟媳。

姚静宁恰到好处地半垂着眼,大大方方给钟唯唯看自己的手。

右手完好无损,指尖光洁玉润,怎么看都不像做了一个月鞋的样子,钟唯唯微皱了眉头,又去拉她的左手。

姚静宁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想把左手往身后藏,青阳伯夫人急了,强笑着道:“这孩子害羞。”

钟唯唯直视着姚静宁的眼睛,微笑着道:“我只是觉得你辛苦,并没有其他意思。”

姚静宁想了想,慢慢把左手伸出来,轻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是左撇子。”

左手上果然满是针眼和薄茧。

“皇后娘娘,臣妾和她的父亲一直让她好生练习右手,她却总是不肯听。”青阳伯夫人险些哭了,左撇子不是什么大事儿,却总是被人质疑嘲笑,男孩子也就算了,女孩子是真惨啊。

“都是臣女的错。”姚静宁利索地蹲了个礼,脸上却没有多少认为自己真错了的表情。

听说左撇子总有些异于常人的长处,钟唯唯至此真的生出了几分兴趣:“告诉我,你擅长什么?”

姚静宁终于抬起浓密的睫毛,看着她笑了:“娘娘,臣女喜欢画画和做数术题,还喜欢骑射!臣女养了几匹好马,您若是有兴趣有空闲,改天臣女请您骑马。”

“好啊,你定了日子,便来和我身边的女官商议吧。”钟唯唯喜欢姚静宁,看着安静乖巧,其实自有主张,且活泼爱动,和秋袤正好互补。

青阳伯夫人又差点哭了,这回是高兴的,皇后娘娘既然答应了自家女儿的邀约,那就说明对自家女儿很满意。

但是这事儿差点点就被“左撇子”给弄黄了,青阳伯夫人悄悄瞪了姚静宁一眼,低声威胁:“回去再收拾你!”

姚静宁抿着嘴笑,小声说:“皇后娘娘都没嫌我,亲娘反倒嫌弃我了。”

宫人来报:“国舅入宫禀事,陛下听闻娘娘在宴客,便约着国舅一起过来了。”

虽然是相亲,却也怕双方相不上,彼此伤了情面,因此特意设计了这个偶遇的桥段,只是钟唯唯没想到重华会陪着秋袤一起过来,当即笑得眯了眼。

在青阳伯府众人的眼里,这又是帝后感情甚笃、国舅深得帝宠的表现,青阳伯夫人与长媳交换了一个眼色,俱都对这门亲事满意得不得了。

接着,重华与秋袤一前一后走过来,众人上前见礼,重华言笑晏晏,问候了青阳伯夫人,再考校了姚静宁几个问题,和钟唯唯交换一个眼色,表示这门亲事他也很满意。

钟唯唯就托着腮,笑等秋袤的反应。

姚静宁在秋袤面前一点不掩饰自己就是天生左撇子,她快乐地用左手使筷子、投壶、写字,惹得青阳伯夫人险些又要哭了——皇后不嫌弃,不代表国舅不嫌弃啊!真要命啊喂!

秋袤彬彬有礼地问道:“我曾听闻,左撇子多数擅长数术,不知姚二姑娘是否也如此?”

姚静宁回看了他一眼,淡定从容地道:“是呀,小女子不才,算盘打得非常好,还很擅长射箭。”特别强调:“也是用的左手。”

姚夫人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个可恶的坏丫头,回去一定要狠狠收拾她不可!

秋袤点点头,并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姚静宁突然又问:“不知秋主事擅长什么呢?”

姚夫人才刚缓过气来,又是一口气上不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真当她是来相亲的了!帝后要求嫁,谁敢不嫁?难不成这国舅爷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就能拒绝么?

秋袤原本是平静淡然的态度,听到姚静宁的问题,这才抬眼注视着她,很认真地道:“这重要吗?”

姚夫人心说,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只要您是国舅爷,且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就够了。

姚静宁却是非常认真地说:“当然重要,我自己不是草包,当然也不想嫁个草包。”

“噗……”重华忍不住轻笑出声,钟唯唯干笑着,在桌案下面悄悄掐了他的大腿一把:“不是说使团今天入京么?陛下不去忙?”

重华反手给她捏回去,或轻或重,点起一串火苗:“急什么?且先晾他们几天,小舅子的婚事要紧。”

得在何蓑衣到来之前,先把小舅子的事弄好才行,郎舅一心,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秋袤对姚静宁的回答很是出乎意料,静默片刻后,回答她:“我不是草包,算盘的话,我左右两手都可以打,而且打得很快,不会乱。”

姚静宁道:“虽说这是户部官员的本事,但您双手可打,的确也是难得了,不知可否一观?”

“放肆!”姚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陛下,娘娘,小女无状,请让臣妾教训她!”

钟唯唯笑道:“阿袤,你看呢?”

秋袤起身行礼:“请陛下和娘娘许臣三把算盘。”

算盘很快送来,姚静宁用左手打,秋袤左右开弓,“噼啪”之声响彻宫阙。

☆、867.第86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同于钟唯唯天生对术数愚钝,秋袤很擅长这个,又经过了钟南江、何蓑衣、重华、简五的教导,以及在九君城锻炼、学做生意、供职户部的经历,他打起算盘来流水行云,加上长得好看,没有一点铜臭气息,反而像是在弹琴一样,非常赏心悦目。

姚静宁抿着嘴笑,把面前的算盘一推,道:“秋主事的算盘打得很好,我认输了。”

姚夫人赶紧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还不赶紧和秋主事赔礼?”

秋袤止住姚夫人,很认真地问姚静宁:“不知你还想问什么?”

姚静宁眨眨眼,笑道:“听闻你是钟先生的关门弟子,想来文采也不会太差,至于茶道,你出自于茶道世家,就算不精通,也应该比一般人好太多。这些都不问了,只有一件事,我心里很忧惶。”

秋袤向她抬手示意:“请说。”

姚静宁假装没看见姚夫人威胁的眼神,笑着说:“秋主事看上去很斯文,而我好动,尤其喜欢弓马,我怕咱们俩的兴趣爱好不一致,以后说不到一起去,更怕你嫌我粗鲁。”

这话说得真正委婉,其实是,早前大家都知道,秋袤的身体不怎么好,从小就是用药养着,钟唯唯的俸禄全部存起来给他买药了,弄得穷极了。

加上之前秋袤被昆仑殿暗算,惊动了护国大长公主,又请了许多大夫以及圣女宫时任两位圣女为他治病,听说是人又傻又痴,不是良配。

至于痴傻问题,有目共睹,可以确定为虚假消息,但这体弱多病却不得不防,没有哪个女孩子想嫁短命鬼。

但不能直讲秋袤身体不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你弟弟大约是个短命鬼,那才真要命。

姚夫人佯作愤怒,心里却笑了,这也是她担心的问题之一啊,这丫头表述得好,深得她意。

秋袤道:“你说得不错,我勇武不及令尊、令兄,但寻常骑射也是能应付过来的,平时也爱打打拳,强身健体。”

姚静宁立刻道:“太好了,我养了几匹好马,方才还邀请皇后娘娘骑马玩耍呢,要不,你一起来?”口说无凭,现场检验才好呢。

秋袤道:“行啊,定了日子,派人过来和我说一声。”

重华却是有心趁热打铁,把这事儿给定了:“择日不如撞日,朕今日正好有空,不如一起去?”

姚静宁眼里迸发出亮光:“可是臣女未带骑装呢。”

钟唯唯道:“我给你找。”

姚静宁又去看秋袤,表示你同意不?

秋袤颔首示意,姚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她才假惺惺地说:“会不会给陛下和娘娘添麻烦?”

“不会。”钟唯唯一声令下,宫人便拥着几人一起去换骑装。

一群人在演武场上骑马射箭,玩得兴高采烈,彼此瞧着都是越来越满意,驿馆这边却是另一番场景。

接待东岭求和使团的主事官员是鸿胪寺卿,未有爵位在身,随从官员也只是鸿胪寺的人,宗亲贵戚一个全无。

颛臾王很是愤怒,然则身负重要使命,并不能一怒之下甩袖而去,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但心里始终是不爽,到了驿馆之后,也不参加郦国方面的欢迎宴,假托身体不好,把一应事务全都交给副使何蓑衣去做,自己只管躺下休息。

鸿胪寺卿正是从前在九君接待东岭茶道交流团的那位少卿,与何蓑衣算是熟识,见着这位身份变来变去的郦国第一公子,十分不齿:“闽侯算是东岭人,还是郦国人?”

何蓑衣微微一笑:“本侯在东岭出生,成长于郦国。”

他到底在哪里出生,生父母为谁,这倒是无从考证,鸿胪寺卿不能辩驳,便道:“您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师兄,怎能帮着外人来做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