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毛皮、矿产、马匹、粮食、坚果、盐,南方的茶叶、丝绸、水产、珠宝、胭脂水粉、书本纸张,都可以通过这条线路,以最小的成本轻松交换。

很多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围着钟唯唯和重华问东问西,帝后有条不紊地、态度可亲地一一回答。

秋袤和苏琼运笔如飞,把客人的问题和帝后的回答一一记录在案,准备在稍后整理出来,补充完善,让这条线路的含金量达到最高。

郦国应召赴宴的商人们嗅到了金银的味道,激动地搓着手,如狼似虎地盯着他们的帝后,觉得跟着这俩人一定有好日子过。

大臣们则暂时摒弃了一切偏见和不和,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努力为郦国的繁荣富强添砖加瓦。

这是铲除韦氏、吕氏之后,君、臣、百姓、商人之间最为和谐、目标最为一致的一件大事。

重华曾经说过,打仗不只是为了打仗,也不只是为了教训东岭人,而是为了求生存,同时把日子过得更好,让郦国能够安居乐业。

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安居乐业,倘若可以,他愿以一己之身去承担四面八方的腥风血雨,换那些好儿郎回家与亲人团聚。

无数的年轻人,情不自禁地将手交握在一起,紧紧贴在胸前,仰慕而狂热地注视着他们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自豪感空前膨胀。

梓怡郡主坐在角落里,静静地观看这一幕,心中有难言的滋味生起。

既高兴东方重华是这样一个有才华、有能力、有野心的人,又气愤为什么此刻他身边的人不是她,而是钟唯唯。

“钟唯唯,秋茗,圆子、胭脂、钟欣然、慕夕、何蓑衣……”

梓怡郡主将几个名字在唇齿之间打了几个滚,微微一笑,将杯中的酒缓缓泼洒在地。

一如祭奠。

“为了这次斗茶大会,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库房里的茶叶又好又多,明日再添一个节目,请大家参观我们的茶库,还可以随意抽查品评!我们有足够的信心向大家证明,我们的茶叶是最多最好的,品种也是最齐全的!”

钟唯唯含着笑发完了邀请,眼角瞟过梓怡郡主所在的方向,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空荡荡的一个座位,一只酒壶,一只酒杯和一双筷子,几乎没有动过的几盘菜肴。

有人追着她问问题,她无暇他顾,便又收回目光应付客人。

这一夜,钟唯唯大放异彩,继斗茶之能不再那么重要之后,她的另一种天赋得到了证明,无人再敢质疑她配不上重华,配不上这把凤椅。

这一次斗茶大会,秋袤显现出的谋划、筹备、经商天赋,亦令得无人再敢质疑!

后族薄弱也不算什么,因为钟唯唯姐弟二人已经借助简五、以及当年在九君城结识的那些商人,组成了一支强有力的后援!

各地的商会,或多或少都能与皇后娘娘搭上点关系;求别人不肯办的事儿,只要能利国利民,都能在皇后娘娘这里得到回复和一定的帮助。

而皇帝陛下,更是和蔼可亲极了,但凡是乐意捐资帮助国家装备军队,修建驿站什么的商人,都能得到他的亲自接见和一官半职,即便这个官职其实并没有什么权力,却足够让他们昂首挺胸。

在这些繁荣面前,似乎东岭与郦国的战争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整个京城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夏夜里微风轻轻地吹,把道路两旁的槐树吹得哗啦啦的响,空气里弥漫着槐花和茶叶的清香,真是人间天堂。

“我挺喜欢这里的。”梓怡郡主端坐在何蓑衣面前,怅惘地叹了口气:“希望自己将来老了,能住在这里颐养天年。”

何蓑衣淡淡而笑,用滚水烫了一下温润晶莹的兔毫盏,手脚轻快地调制着茶膏,再提起银水瓶,击打茶筅,点出了一盏氤氲堆雪的茶汤。

“尝尝。”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衬着深色的兔毫盏,分外美丽,微风吹过,几朵玉白的槐花飘落枝头,落在了他的肩上。

梓怡郡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一歇,由衷赞叹:“何兄真乃美男子也。你这一手点茶的好手艺,比之你那师弟师妹,也差不到哪里去。听闻你擅琴,能否为我奏上一曲?”

何蓑衣毫不客气地道:“不能。”

梓怡郡主叹气:“真是小气。方才你师妹一点不客气地把东岭人尽数赶了出去,你难过么?”

☆、880.第880章 多两个男人怎么了?

何蓑衣优雅地捧起茶盏,陶醉地先嗅其香,再观其形,轻啜一口,品尝滋味:“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做之前就已经料到了。”

梓怡郡主尝了一口茶:“的确好茶,谁制的?”

何蓑衣没有回答,她便明白了,自然是钟唯唯。

从前钟唯唯身体不好,制出的茶饼不多,被简五炒到了堪比金价的地步,现在做了皇后,价格只怕还要再翻倍,甚至于有价无市。

梓怡郡主爱上了这种茶的滋味,却齿于承认这个事实,忿忿地把茶盏扔到一旁去,问何蓑衣:“我搬走以后你准备怎么办呐?”

何蓑衣爱惜地将茶盏扶正,轻叹一声:“真是孩子脾气。喜欢就是喜欢,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梓怡郡主托着腮,凑近他,微带了几分醉意:“你说这话的时候真温柔啊,我很喜欢。你真的不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何蓑衣懒洋洋地一笑:“那么他呢?我可不是愿意与人共享的人。我喜欢吃独食。”

梓怡郡主敲了案几两下,说道:“我靖中,与你们这边有所不同,自来都有女帝,每一任女帝都会有好几位皇夫,你若是愿意,我只留你与他罢了,不分先后。”

何蓑衣“哈”地笑出声来,再给她点了一杯茶汤,道:“那可没办法。”

梓怡郡主拧起眉头,非常不高兴:“倘若今日说这个话的人不是我,而是她呢?你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吗?”

何蓑衣的眉眼间染上了些许槐花的清幽之色,他叹了口气,语气温柔,近乎央求:“不要提她了,好吗?”

梓怡郡主却是步步紧逼:“你肯不肯?”

何蓑衣无奈地道:“她不是你,不会有你这种可怕的念头。”

梓怡郡主冷嗤一声:“你们这些男人,自己可以三妻四妾,就见不得女人多两个男人。我皇太女都做得,可以治国平天下,多两个男人又怎么了?”

何蓑衣道:“你若真有这个念头,奉劝你最好不要去碰延熹帝,不然他会杀人的。当然,我说的是你能得到他的情况下。”

梓怡郡主冷冷地道:“打断了筋骨,还能杀人么?”

何蓑衣佯作惊讶:“啧,你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那不如直接杀了他呢。那样的延熹帝,你会喜欢?”

梓怡郡主瞥他一眼:“不然他就征服我,让我再看不到其他男人。否则,得不到,就毁掉。”

何蓑衣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往后一仰,靠在凭几之上,缓缓道:“祝你梦想成真。”

梓怡郡主从他的唇角之间发现了几丝嘲讽,愤愤不平:“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你和我不是一样的?难不成到了现在,你还指望你师妹会爱上你,跟你走?别做梦了!你这次来,分明就是不怀好意的!”

何蓑衣点头:“不错,的确如此。不过我此次回来,却是另有一件事要做。”

梓怡郡主没有追问,因为知道问也没用。

她扶着额头站起身来:“喝得略多了些,我回去歇歇,记得盯着颛臾王,按照咱们的约定继续啊。”

梓怡郡主走了没多久,有人进来禀告道:“侯爷,有客来访。”

胭脂快步而入,默默行了一礼,咬着唇,十分不解且不高兴地道:“先生今日为何要这样做?您不是这样的人呀。”

何蓑衣没有抬眼看她,自顾自地点茶分茶,声音清冷:“我自来都是这样的人,看谁不顺眼了,就想方设法给他添点堵。你家主人又不是不知道。”

胭脂咬咬牙,不甘心地问:“可是您为什么要看我家陛下不顺眼呢?”

“这话说来可长啦,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简直就是新仇旧恨啊。”何蓑衣懒洋洋地从眼角瞟了胭脂一眼,风流勾魂:“你是奉了谁的命令而来?”

胭脂轻声道:“皇后娘娘。她想知道,您去年秋天到冬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何蓑衣神色淡漠:“也没什么,被人当猪养了一段日子。”

他的态度太过冷漠,胭脂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窘迫地绞着衣角小声道:“皇后娘娘一直都希望您能安好。”

“你走吧。你告诉她,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她不再欠我什么,也不必手下留情,当然今天她也没留什么情。”何蓑衣一拂袖子,不再搭理胭脂。

胭脂咬了咬唇,不肯离开,嚅嗫着道:“先生,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据奴婢所知,娘娘一直都很挂怀您。”

何蓑衣似笑非笑:“你为何还不走?莫非一直在遗憾当初我没有收了你?那你希望我去和阿唯把你要到我身边吗?她一定会答应的。”

胭脂吓了一跳,面红耳赤,转身仓惶而逃,迎面撞到秋袤,不及说什么,匆忙行了个礼,埋着头迅速离开。

秋袤只当她是被何蓑衣骂了,也不多问,快步走进去道:“阿兄。”

何蓑衣指一指面前的座位:“自我归来,你是第一次私底下来见我。”

秋袤有些惭愧,却不后悔,坦然道:“您若是一个人,我早就把您接到家里去住了,天天陪着您也是乐意的。可您不是,您是东岭的闽侯,议和副使。”

“是啊,各为其主,就不那么方便了嘛,阿兄理解,不怪你。”何蓑衣温和地问:“看你过得不错,很为你高兴。”

秋袤的惭愧之意越加浓重:“我对不起阿兄,但我还是不能赞同你这次做的事,也不能帮你任何忙,我是郦国人,是阿姐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大师兄与阿姐之间的情分大概早就磨没了,谁也不欠谁,但他不同,他所欠最多的就是大师兄。只不过私情与国事一码归一码,并不能混为一谈。

何蓑衣一笑:“我知道了,那你今天来,是想劝我不要再和你阿姐作对呢,还是单纯来看我?”

秋袤道:“单纯来看您。我不劝您,但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会手软。”

何蓑衣爽朗大笑:“善哉,善哉!你帮我个忙吧。”

☆、881.第881章 如梦似幻

胭脂跌跌撞撞跑出驿馆,急急忙忙登上等候在外面的马车,抚摸着滚烫发红的脸颊,一颗心险些从胸腔里跳出来。

“你为何还不走?莫非一直在遗憾当初我没有收了你?那你希望我去和阿唯把你要到我身边吗?她一定会答应的。”

何蓑衣的话犹在耳边,胭脂怔怔地看着前方,心乱如麻。

今年春天小棠出嫁的时候,皇后娘娘曾经问过她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她当时说没有,其实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

是的,她不走,是因为她喜欢何蓑衣,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希望他能好好儿的,倘若他愿意要她,她也是肯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只是个小小的婢女,并不敢有过多的奢望,只求能够跟在他的身边伺奉他就已经心满意足。

胭脂叹了口气,不争气地流了眼泪。

马车驶动之后,驿馆外面的老槐树后转出两个人影来。

钟欣然看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慕夕没骨头似地靠在树干上,打个呵欠:“就是她么?”

钟欣然冷冷点头。

慕夕勾唇一笑,眼里露出几分兴趣:“小丫头看着长得很不错,放心吧,我一定让她情根深种。”

“这是主上的吩咐,你可千万办仔细了。”钟欣然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眼里的恨意与恶意火山一样喷薄而出。

再等几天,再等几天,她一定会反败为胜,把这个恶心的东西骑在身下,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宴会结束,喝醉了的客人们被扶走安置妥当,重华也喝得酩酊大醉,饮过醒酒汤后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钟唯唯头痛如裂,却是睡不着,坐在榻前看娃娃。

圆子捏着小肉拳头、微张着口嘴在床榻里侧睡着了,又又睡在外侧,也是微张着口,半睁着眼睛,打着小呼噜,睡得一塌糊涂。

兄弟俩都是睫毛长长,下颌肉肉,雪白粉嫩,睡姿也十分相似,一看就是一家人。

暮色透过青纱糊成的纱窗照进来,钟唯唯总算是有了几分困意。

因为担心小孩子睡姿不好,翻身蹬腿弄到圆子,便叫了乳娘和钱姑姑进来守着,打发小棠回家去:“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这次多休息几天罢。”

胭脂进来,把何蓑衣的话低声禀了一遍。

钟唯唯的头更痛了,吩咐了胭脂明天要做的事情,强撑着爬到重华身边躺下去,带着满怀怅然睡了过去。

次日又是忙得不可开交。

秋袤和陈俊卿领人去参观茶库,钟唯唯则留在宫中接见那些大商人的女眷,以及本身就是大商人的女人,例如当初在九君城结识的吴太太等人。

接见之后又赐宴,就已是午后。宫外来人,报称小棠昨天晚上从宫里回去就病了,上吐下泻,颇有些严重,且梁兄并不在家。

钟唯唯便派胭脂领着太医去看病,特意交待:“她家里也没个主事的人,你去看着,倘若病得严重,就留下照看她。”

胭脂顶着两个黑眼圈,带着两个宫人风风火火地去了小棠家。

小棠和梁兄都是孤儿,家里人不多,又因夫妻俩不常在家,伺候的下人也不多,导致两进的院子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

太医看过了病,胭脂张罗着让小棠服了药和粥,见她精神状态实在是差,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怎么得力,不放心,便让一个宫人回去禀告钟唯唯,自己留下来照顾。

吃了饭之后,小棠睡过去了,胭脂一夜辗转反侧没睡好,便让人盯着,自己去了隔壁厢房睡下。

睡着便梦见了何蓑衣,梦见她与他做着夫妻间才做的那种事,其中欢愉快乐难以言说。

突地觉得疼痛,惊醒过来,听到耳旁咻咻的鼻音,和喷吐在脸上的温热气息,以及浓浓的酒气,便悚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大叫出声。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只感受到一只骨节分明、微凉有力的手捂住她的嘴,一条男声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嘘,别闹,是我。”

分明就是何蓑衣的声音!

胭脂僵硬了身体不敢动弹,突如其来地泪流满面,不敢相信这竟然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可是,他凭什么呢?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把她当成谁了呢?

胭脂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生怕这只是一个梦,醒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男人察觉到她的泪水,低下头轻轻吻干,动作越发温柔:“胭脂,你不是喜欢我么?你本来就是我的。”

胭脂屈辱地把脸转开,挣扎道:“你放开我。”

男人将手指在她下体一触,低声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胭脂。”

胭脂颤抖起来,语不成句:“我……你……”

外面传来一声轻响,她吓得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听到值夜的婢女打着呵欠开门关门的声音。

穿衣之声簌簌响起,她怅然若失:“你要走了?”

在穿衣服的男人顿了顿,把一件冰凉的东西塞进她掌中:“拿着这个。等我,我会择机和她说明,接你出宫。”

依稀是块玉佩,冰凉浸润的玉佩让胭脂焦灼烦躁的心情略平静了些,她哑声问他:“为什么?”

“听说小棠病了,我私底下来看看她,毕竟也是多年的情分。见到你,莫名其妙就想了。”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对不住,我喝多了。嗅到你身上有她的味道,一时之间情难自禁。”

掌中的玉佩顷刻间化作了利器,割得人遍体鳞伤,胭脂心痛得全身颤抖起来,紧紧攥着玉佩蜷缩成一团,死死咬着被子强忍着不出声。

“我会负责的。”男人似是不敢多留,迅速穿鞋下床,悄无声息地打开窗户,侧头看了她一眼,留下一个模糊的侧颜,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胭脂趴在床上,泪如滂沱。

慕夕轻松地跃入绿荫馆的围墙,步履轻快地往里走,忽见花树后头转出一个人来,将手里挑着的灯笼照了照他的脸,冷声道:“回来了?主上让你去见她。”

☆、882.第882章 你身无长物

钟欣然挑着灯笼走在前面,慕夕懒洋洋地跟在后面,他注视着她的后脑勺,突然心生恶意:“胭脂那丫头比你更有滋味。”

钟欣然紧紧握住灯笼挑杆,青筋暴起,嫉妒是一点都没有的,有的只是滔天的恨意和恶心。

但是想到梓怡郡主教她的计策,便踉跄了一下,停下脚步,深呼吸,深呼吸。

慕夕笑嘻嘻地凑上前去看她:“怎么?生气了?”

钟欣然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想起多种不如意,眼里便浮起了泪花,她皱着眉头使劲推了慕夕一把,埋着头快步往前走,踉踉跄跄,肩头微微颤抖。

慕夕得到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这女人还真吃上醋了,即便是自己那方面残缺不全,但这驾驭女人的手段还是不错的。

他笑嘻嘻地追上去拉钟欣然:“还真的生气了?”

钟欣然被迫停下来,咬着嘴唇,泪盈于睫,压抑着嗓子哽咽着道:“我还要怎么对你?什么都给了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你,你却这样对我?”

她喊着喊着,自己都相信了。

慕夕看到她的样子,莫名相信了几分,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得到更多,才不得不屈身于我的么?”

钟欣然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瞥开眼神,难过得不能自已:“就算开始是,那后来呢?我们在一起也有几年的情分了,我对你如何,你不知道?前几天主上说为我看一门好亲,我也没答应。”

慕夕不信:“我不信。就算这几年你愿意跟着我,将来老了呢?”

“我在族中看好了一个孩子。”钟欣然自嘲一笑,转身就走:“罢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是我忘了,你是个没有心肝的。”

慕夕身有残缺,正常的夫妻生活都不能有,更别说有自己的孩子。

原本掌握在他手中的昆仑殿教众势力,要么被重华给灭了,要么被何蓑衣给灭了,现如今于他来说,他只剩下这一身本领而已。

将来老了无用了,下场可想而知,只怕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他本以为他和钟欣然这样极度自私自利的人,也不过是露水姻缘,大难临头便要各自飞的,谁知她竟然在为他们的将来打算。

慕夕心里莫名一热,上前一把攥住钟欣然的胳膊:“你说的是真的?”

钟欣然冷冷地道:“是假的。放手。”

她若十分热切地缠着他,他势必以为她是别有所图,但她如此冷漠,反而让他更加相信了几分。

左右是真是假,仔细打探一下就好了,也不急在这一时。慕夕也就松了手:“别让主上等久了。”

他抢先一步往前去,转眼之间便没了影踪。

钟欣然独自站在树荫下,低着头一动不动许久,勾起了唇角,扯动那半张伤了经脉的脸,十分的诡异。

纵然已经夜深,梓怡郡主却还未睡。

她只着了一身薄薄的红色纱衣,躺在美人榻上翻看书信,雪白丰满的****和修长圆润的腿半遮半掩,微显倨傲的下颌微微仰着。

加上不可一世的傲慢样子,看着当真是********再加桀骜难驯,让人挪不开眼神,只想狠狠扑上去将她征服摧残到求饶。

慕夕放肆地打量了一通,再垂下眼去,假装温顺:“主上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胭脂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一心认为我便是何蓑衣。”

梓怡郡主将书信放下,翻身坐起,纱衣滑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慕夕眼里的贪婪与恶意更加明显,她突然抬眼看了过来,吓得他飞速垂下眼去。

梓怡郡主看到了,却丝毫不在意,不过是只幻想自己是龙的小虫子而已,一个野心勃勃的变态宦官,根本不算是男人,看到了又能如何?

她语气轻快地道:“不错,差事办得很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

慕夕道:“知道。我会让那丫头死心塌地,渐生妄想,深信就是何蓑衣。”

梓怡郡主满意点头:“你自从投到本宫麾下,从未要求过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可多了,但以他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是讨赏也得不到什么大好处。

慕夕笑笑,低眉顺眼:“听说,主上有意为钟欣然指一门好亲?”

梓怡郡主道:“是啊,她到底也是出身名门,年纪也不小了,总这样不明不白的不是事儿。将来回来靖中,我自是要替她指一门好亲的。”

慕夕愤怒起来,那是他的禁脔!他没说不要,谁敢拿走?他皮笑肉不笑:“但她是我的。”

梓怡郡主一挑长眉,讽刺刻薄地道:“她是你的?你算哪根葱?你有什么?昆仑殿主不是你,你身无长物,男人都算不上,哪里配得上她?”

慕夕大怒,那句“身无长物”当真是刺激得他不轻,他沉声道:“她自己说过要和我成亲,相伴终老的。”

“她是说过不想成家,不过这是傻话。”梓怡郡主挥苍蝇似地赶他走:“下去吧,好好办差,有事我会让欣然告诉你。”

慕夕愤怒又着急,还想理论两句,两个身材壮实,眼里精光闪闪的妇人面无表情地走过来,逼得他不得不后退,憋气行礼出去了。

梓怡郡主看着他的背影,冷嗤了一声。

女官不解:“主上既要用他,为何又要如此待他?万一他生了二心怎么办?”

有的人天生反骨,天生就值不得人好好对待,打他一巴掌,远比给他一个包子更令他记得住。

梓怡郡主无意解释,只道:“他不敢,他深深得罪了郦国的皇帝和皇后,离开我就是一个死,而且会死得比狗还不如。”

现在,慕夕应当会去讨好钟欣然,只要钟欣然不蠢,按照她的吩咐,就能找到蛊母,从而拿捏住慕夕,真正让他听令。

而拿捏钟欣然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事,届时自然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梓怡郡主抬起手,对着灯光握紧,斩钉截铁地道:“从小到大,就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883.第883章 一个时代的结束

天亮,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胭脂神色木然地站在交泰殿外,听到里头的动静,就领着宫人捧着巾帕热水等物鱼贯而入。

重华自是早就走了的,钟唯唯睡眼惺忪,脸上是心满意足的娇艳之态,见她进来就笑道:“回来了,小棠好些了么?”

胭脂强撑起一个笑容:“好多了,她让奴婢替她给娘娘请安谢恩,她会很快养好病来伺奉娘娘的。”

钟唯唯道:“快别,养好身体才紧要。”

胭脂扯起唇角笑笑,神游天外,直到苗姑姑提醒她,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把一盒香粉打翻了。

胭脂赶紧跪下去认罪:“奴婢该死。”

钟唯唯自来不是苛刻的人,盯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疲惫恍惚之色,只当她是这些日子累着了,又熬夜照料小棠导致,便道:“是哪里不舒服么?”

胭脂摇头:“没有。”

钟唯唯到底也没留她在身边伺候,体贴地道:“下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好好歇歇。我看你脸色不好,让医女过来给你看看。”

胭脂哪里敢要医女来给自己看,赌咒发誓地说自己只是太累,睡一觉就好。

钟唯唯也不强迫,吩咐宫人好生照看便忙着出了宫。

今天许多使臣要离开,她还要和梅询在芳荼馆里表演一场斗茶给那些人看。

表演结束之后,那个方转国王子便提出了要求,表示自己仰慕郦国的茶文化,希望能让自己国家的人民看到这样高雅美丽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