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正在缓缓关上,魏紫昭半闭眼睛,袖着手端坐在车中,耳畔围绕着百姓们的议论声:“为什么突然关城门?”

“发生什么事了?”

女官紧张得发抖,忍不住轻声问她:“主上,会不会……”

会不会被发现,然后被郦国人碎尸万段,再也回不去靖中?

魏紫昭淡漠地扫了女官一眼:“不会。”

他们都以为,她让慕夕对圆子下手,是打算用作要挟什么的,包括慕夕本人也这样以为。

但其实,她从始至终就没打算让圆子活着。

重华和钟唯唯对宫殿管理得很好很严,慕夕绝对逃不掉,逃不掉的下场就是被杀被逼死,那种人的德行她知道,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因此慕夕在死之前,一定会把圆子带下地狱。

只要圆子死了,郦国帝后之间的裂痕便再不可修复。

毕竟对于恩爱夫妻来说,最悲惨、最不能忘记的事莫过于因为某人的失误,失去了最心爱的孩子。

就算他们彼此体谅,非常克制隐忍,不怪罪伤害对方,但只要见到彼此,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

如此,还能恩爱如初么?

当然不能!

魏紫昭很肯定地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任何证据都没有,她能怎么样?”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是钟唯唯,她“唰”地一下扯开车帘,与魏紫昭双目相对。

魏紫昭微带讽刺地看着她,不过一会儿功夫,这位趾高气昂的郦国皇后就失去了一半的生气,眼睛红肿不堪,脸色惨白。

唯有背脊仍然挺直,眼神就像淬了毒。

魏紫昭看着车外反着寒光的刀剑,轻笑出声,试图嘲讽激怒钟唯唯:“呵……”

钟唯唯却后退一步,非常理智冷静地道:“把人带到宽阔处圈起来!”

车夫拒绝执行命令,魏紫昭端坐不动,她倒要瞧瞧钟唯唯能把她怎么样。

钟唯唯做了一个手势,御林军潮水一样地涌上来把马车掀翻在地。

车夫哭号惨叫,马匹发出悲鸣,魏紫昭准备破车而出,却被几柄冷冰冰的长刀压住。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又黑又冷、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魏紫昭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己大概不该碰圆子。

她向来只以情势度人,认为若无证据,郦国顾忌靖中,必然不敢动她,她仍旧可以潇洒离开。

但此刻,她觉得自己错了,她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决心和愤怒。

“圆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然叫你陪葬,必然让靖中陪葬!”钟唯唯很认真地说道。

以郦国与靖中的国力来看,她似乎狂妄到没边,但无人觉得奇怪,或是有嘲笑的意思。

每一个想要保护孩子的母亲,都是疯子。

皇宫。

尘封已久的兆祥宫里阴森森的。

昔年,这是冷宫,有许多罪妃、疯子,以及宦官住在这里,直到那一年清扫昆仑殿余孽,盘踞多年的老太监和徒子徒孙死了,慕夕身份暴露,不得不亡命天涯。

从那之后,兆祥宫就变成了一个荒无人烟,阴森森的所在。

这是慕夕长大的地方,他对这里非常熟悉,熟悉到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路。

他抱着圆子穿行在那些积满了尘土的阴暗屋子里,自言自语:“看来我这次势必要死在这里了,不过呢,能有这么一个活宝贝陪着去死,也算值得。”

圆子哭累睡着了,在睡梦里还时不时地抽泣,小眉头皱着,小嘴瘪着,看上去很可怜。

慕夕嫌弃地皱着眉头:“这么娇嫩,不如片了下酒吃?”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袭紫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913.第913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4)

华贵的紫色,繁复讲究的款式,和慕夕身上的衣服一模一样。

就连百无聊奈地靠在廊柱上的那个人,和慕夕此刻的身形样貌也差不多。

慕夕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何蓑衣,你怎会在这里?”

何蓑衣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子:“你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他提步向慕夕走来,慕夕神经质地往后退:“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何蓑衣微笑,脚步不停:“要杀就杀呗,又不是我儿子。”

他边说,边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神色意味不明。

慕夕突然想起什么来,不再后退,嚣张而鄙夷:“我是忘了,你功力已废,就算是你儿子,你也没办法,只能看着而已。”

他嚣张地把圆子亮给何蓑衣看:“瞧见没有,这就是你那姘头和她的姘头生的野种。”

一股杀气,突如其来地笼罩过来,慕夕久经沙场,立即发现不对,警觉地抓紧圆子,四处张望,莫非这里面除了何蓑衣,还有其他人?

何蓑衣似是有所不满,懒洋洋地道:“阿袤,你真是沉不住气,没听说一句话吗?骂如风吹过,打是实在货。不过是骂两句而已,你气什么?”

秋袤阴沉着脸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来,手里的剑斜斜指着慕夕:“把圆子放下来。”

看见秋袤,慕夕立刻不紧张了,以他的身手和应变能力,就算这两个人一起上也不是问题。

他把圆子高高举起:“后退,放下剑。”

秋袤不过是迟了一点,他便松手,将圆子往下扔。

“铛”的一声响,秋袤手里的剑跌落在地。

慕夕微笑着,足尖一勾,又将襁褓抱入怀中,将手点着圆子的耳朵:“阿兄,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莫非是神?”何蓑衣淡然而笑,对他刚才的举动没有表现出丝毫担忧。

慕夕呲牙而笑:“倘若当初你没有因为想留下钟唯唯,而私下克扣她的解药,这个孩子一定不会有残缺。说我阴险恶毒,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们流着同样的血。”

事到临头,他竟然还想挑唆!秋袤恨透了慕夕,想替何蓑衣辩解,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何蓑衣不以为意:“别把我和你扯到一起,我娘出身名门,血统高贵,你的娘不过是个卑贱女子而已,你的身体里流着和她一样卑贱肮脏的血,你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你住口!”慕夕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件事。

因为他的生母出身不好,所以他们母子悲惨一生,老东西不把他当成儿子看,只把他看成何蓑衣的垫脚石。

净身入宫,毁了他一辈子,令他男不男、女不女;在他体内植入子蛊,将蛊母交给何蓑衣控制,令他成为傀儡;给了他权力,却只是帮何蓑衣看守门户,令他成为看家狗。

“我要杀了你!”慕夕恨意难消,身形暴起,一手抱着圆子挡在前面做护身符,一手前探成爪,朝何蓑衣的眼睛抓去。

就算何蓑衣诡计多端,旁边还有一个秋袤,那他也不怕,圆子在手,天下我有!

慕夕怪笑出声,指尖已经感受得到何蓑衣的体温。

然而,就在此刻,“铮”的一声轻响,利器的破空声带着无尽的杀机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

何蓑衣的眼球里倒映出一个人影,玄衣金冠,手持长弓,一根又一根的羽箭有条不紊地从后方射来。

按着精心计算过的路线,夹杂着冷风飞射而来,没有一箭偏斜,没有一箭颤抖,稳重且妥,将慕夕逃生的所有路线全部切断。

慕夕下意识地想要举起圆子做挡箭牌,或是同归于尽,何蓑衣却突然动了。

他灵巧如同狸猫,又如攀援的猴子,在慕夕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将双臂插进慕夕怀中,最大限度地将慕夕和圆子的距离拉开。

随即,他的手臂犹如滑行的蛇,攀援而上,紧紧勾住慕夕的脖子,与慕夕贴身而立,面对面凝视。

两支箭重重地刺入慕夕背部的要害,他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注视着何蓑衣。

与此同时,有人影无声掠过,利落地斩断了慕夕伸长的手臂,圆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和着断臂一起跌落于地。

又有人影恰到好处地自地上滚过来,轻柔地将圆子稳稳接住,再利落地滚开。

秋袤迎上去接住圆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跑,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四面八方,将慕夕、何蓑衣团团围在中间。

慕夕大喊一声,将残臂紧紧抱住何蓑衣,头颈用力弯下,一口朝他的颈项咬去,试图与何蓑衣同归于尽。

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再没有人能救下何蓑衣。

何蓑衣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眸子里有着浓重的倦意。

他没有挣扎,因为哪怕就是慕夕将死,他也不是对手,就这样结束吧,挺累的。

他隐约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不要!先生!不要!”

声音有点耳熟,似乎是个女人。

何蓑衣却懒得去看,他平静地等待死亡的来临,慕夕这样的疯子,只怕全身都是毒,这一口咬下去,必然见血封喉。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大力抓住了他的肩头,同时一只蒲扇一样的铁掌,牢牢抓住慕夕的头颅,狠狠一拧。

“咔哒”一声轻响,慕夕的头以诡异的姿势折向另一个方向,他的嘴还微微张着,嘴唇嫣红美丽,两排雪白的牙齿闪着雪光,锋利而整齐,眼神却是瞬间便灰暗了。

慕夕当场断了气。

何蓑衣意识到这件事,那股握着他肩头的大力已经将他扶起,苟老五面色沉静地对着前方半跪行礼:“陛下,幸不辱命。”

这一切,从变故突起到结束,不过是瞬间。

然而一环扣一环,犹如最精密的机器,经过了细密极致的计算。

环境、光影、风速、人心、性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人的特长和反应,全都被计算在其中。

只要差一点不到位,有任何欠缺,便是灭顶之灾。

可是他们成功了,整个过程流畅而华丽。

重华,正是这部机器的核心枢纽。

☆、914.第914章 等着报恩吧

玄衣金冠的重华,手持着那把特制的铁弓,背着箭壶,自树上跃下,缓步而来。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冷硬坚定,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冷静,令人钦佩敬佩,十分臣服。

但若是了解他的人,仔细地看,便能看得出,他的表情和身体十分僵硬,之前能稳稳握住弓箭的手,此刻正在悄悄发抖。

而他自己更是清楚,里衣与外衣,两层衣服已经全被冷汗浸透。

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样的炼狱。

娇嫩没有丝毫自保能力的圆子,被慕夕那样丢来抛去,他既恨自己的失误,又要保持冷静,潜伏着,不让慕夕发现自己的存在。

何蓑衣激怒慕夕,慕夕出手之时是最好的机会,但是十三卫的人并不能靠得过近,唯有箭术才能达到攻防目的。

军中箭术高手如云,却无任何人当得起这个重责,每一箭都必须按照算计好的线路和时间点射出,差一分一毫都不行,否则将搭上圆子与何蓑衣两条性命。

唯有他能做到,唯有他敢做,唯有他不能逃避退让、必须做!

幸不辱使命!

苟老五和他如此说,重华却只想对钟唯唯如此说。

只想对幼小的圆子说,我当得起你的阿爹。

想对何蓑衣说,总算没有再欠你什么,没有被你比下去。

重华走到何蓑衣面前,沉静地注视着他,向他伸出手。

何蓑衣懒洋洋地耷拉着肩膀,唇角勾起,酒涡微显,意味不明地笑看着重华,并没有就此搭上他的手。

重华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淡淡地道:“此事我欠你一个人情。”

何蓑衣不客气地问:“那你打算怎么还?”

重华平静地道:“你想要我怎么还?”

何蓑衣饱含恶意地笑:“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重华踏前一步,几乎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师兄不要开玩笑,你知道我的底线。”

“啧,真新鲜,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然称我为师兄。”何蓑衣后退一步,拉大和重华之间的距离,不怀好意:“等我想好了再和你说,等着报恩吧!”

“哈哈哈……”何蓑衣昂首阔步而去,视周围一切为无物。

张翼上前,微皱着眉头轻声道:“陛下?”

就这样放虎归山么?虽说何蓑衣今天帮了大忙,但他本身就是一个危险人物,阴晴不定,亦邪亦正,行动随意,比慕夕更难对付。

重华微眯着眼睛,注视着何蓑衣的背影,轻轻摇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胭脂跪在道旁,泪水涟涟地看着何蓑衣:“先生……”

她今天犯了大错,居然把圆子交给了慕夕,导致这样严重的后果,只差一点,便令圆子无辜丧命,令帝后痛不欲生,令何蓑衣失去性命。

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爱慕何蓑衣,却认不出假冒的何蓑衣,从前那些不敢细想的环节,到此刻想起来,全都可怕而致命。

“先生……都怪我,是我害了圆子,是我害了您。”

胭脂端端正正地给何蓑衣行礼,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她犯了这样大的错误,辜负了帝后的信任,该当以性命作赔。她不敢奢求原谅,只是该认的错还是要认。

何蓑衣停下来,半垂了眼睛注视着胭脂。

双十年华的女子,青春美好,穿着青色的女官袍服,发髻微乱,肤白如玉,跪伏在地上时,颈项线条美好如天鹅。

每次一低头,地上便多了两颗清亮的眼泪。

何蓑衣无声叹息,淡淡地道:“他嫉恨我多年,我的一举一动早已铭记在心,深入骨髓,无需刻意演练,只要他想,举手投足之间便可像极了我。”

言罢,踏着夕阳自顾自去了。

他的意思是说,她将慕夕错认为他,并不怪她吗?

“先生……”胭脂捂住脸,痛哭失声,这样的何先生,她这一辈子都不能企及了。

早前她还奢望着能陪在他身边伺候他,照顾他,但现在,她就连仰望他的资格都已经没有。

他说过要给她一个说法,现在不需要了,那天夜里玷污她的那个人,她已经知道是谁。

重华从胭脂身边经过,脚步稍许停留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说,带着人离开了。

他还要赶去护国大长公主府,不能让老人家孤零零的,老人家太可怜了。

同一时间,钟唯唯趴在护国大长公主的床沿上无声啜泣。

她处置了魏紫昭之后,本想赶回皇宫,但是理智回笼,明白钱姑姑的话是对的。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宫里有重华在,她去守着也不过是等消息而已,但护国大长公主这里不一样。

又又再怎么懂事能干,始终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能代表她和重华,以及整个家族的挂念和关心。

于是她来了这里守着大长公主,再怎么担心,再怎么难过,也要撑着,把眼泪往肚子里流。

大长公主的状态非常不好,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冰凉无力,昭示着主人的生命正在流逝。

钟唯唯绝望地想,这大概将是她生命里最灰暗的日子之一,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撑得过去。

大长公主的手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长叹:“唉……你在这里做什么?”

钟唯唯赶紧擦去眼泪,装出笑容:“因为要来陪您呀。”因为忍不住,整个人都忍得颤抖起来。

大长公主浑浊的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轻声道:“尽人事,知天命。”

钟唯唯一震,她怎么知道了?谁告诉她的?

大长公主无力地闭上眼睛:“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会有好消息的。”

钟唯唯忍住眼泪,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圆子安然无恙地回到她的怀抱。

小棠踮着脚狂奔而入,满脸狂喜跪倒下去,颤抖着嘴唇轻声道:“好了好了,找到了,完好无损。”

“真的?”钟唯唯全靠一口气撑着的,这会儿泄了气,差一点栽倒下去,好不容易稳住心神,一手抓着又又,一手抓着护国大长公主,哽咽出声。

又又乖巧地给她擦眼泪,护国大长公主勾起唇角:“看吧,我没说错吧。”

☆、915.第915章 罪无可赦

重华自外面大步而入,轻轻扶起钟唯唯:“你回去照顾圆子,我来守着姑祖母。”

又又乖巧地道:“我也留在这里陪着曾姑祖母。”

钟唯唯本来想努力笑一笑,然而流了满脸的泪。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重华握着她的肩,毫不避讳众人,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而细致,手掌温暖而有力。

钟唯唯将额头靠在他的肩上,使劲吸气忍泪,最终挤出一个尚算好看的笑容:“姑祖母,您安心养着,我先回去照顾圆子,改天带他来看您。”

护国大长公主赶他们所有人走:“我暂且死不了,让秋袤和又又在这里陪我,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

重华温和地坐下来:“那不行,孙儿许久不曾来看您了,才来您就要赶孙儿走……怎么也得混您一顿饭吃才能走。”

“且由得你。”护国大长公主便不再勉强他,疲倦地闭上眼睛继续昏睡。

钟唯唯归心似箭,不想乘车,照旧拉过胭脂马,领着一队亲卫往宫城赶。

行到半路,遇到何蓑衣的车队。

天热,车窗全开着,纱帘卷起,依稀可以看到他放荡不羁地歪靠在里面,全无形象可言。

钟唯唯已经知道经过,当即停下,扬声和他打招呼,感谢他帮忙救了圆子。

何蓑衣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继续歪着,不发一言。

今天的何蓑衣给钟唯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很累很疲倦,多说一个字都能让他崩溃发作。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种状况,便没有多话,只道:“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我会负责查找。”

何蓑衣没吭声,轻轻敲了一下车壁,径自走了。

圆子受了惊吓,哭闹不止,直到见着了母亲,窝在母亲怀里,才略乖了一些。

然而不许钟唯唯离开半步,更是必须紧紧抱着,换一下手都不行,还要她抱着边走边哼小曲儿,才能得到片刻安静。

稍有响动,便又大哭大闹,嗓子都哭哑了。

钟唯唯心疼自责得不行,一直抱着他来回走动,也是哼唱小曲儿哼到嗓子都哑了。

然而即便如此照料,圆子还是发了高热,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护国大长公主的病情稳定后,重华便独自回了宫,他和钟唯唯一起守着圆子,半宿不眠。

钟唯唯赶他去休息:“魏紫昭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说法,孩子我来照顾,你休息好才能应对好这些事。”

重华轻轻摇头:“我撑得住。”

他把钟唯唯和圆子一起搂入怀中:“我虽是帝王,但我同时也是丈夫和父亲,你不要赶我了,什么都没有安心更重要。”

钟唯唯便不再赶他,和他一起精心照料圆子。

二人想起从前一起照顾又又的情景,都有些唏嘘,同时还很感激,觉得自己很幸运。

天亮时,圆子的高热终于褪了,钟唯唯拉着他的小手,蜷在床上累得昏睡过去。

重华悄无声息地下床,走到外面更衣盥洗吃早饭,准备处理朝政。

魏紫昭是个厉害角色,她能混到靖中皇太女这个位置,靠的并不只是靖中皇帝的偏爱。

她算得没错,郦国此刻不可能与靖中正面为敌,在没有确凿证据且圆子安好的情况下,是不能把她怎样的。

既然杀不得,留不得,那就只有早些把人弄走。

但怎么弄走这个人,却是一门学问。

让她走的太轻松太风光,别说文武百官不高兴,重华也会鄙视自己;必须把握一个合适的度。

重华思考着这件事走出交泰殿,看到微曦的晨光里跪着一个人。

是胭脂,她笔直地跪在台阶侧面,面容沉静安宁,见他出来,跪伏下去,以额头触地。

重华这会儿才有心思收拾她:“是想求得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