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给您准备点吃的吧,”年轻女孩说完,转身出去了,叶离确实觉得很饿,忍不住眼巴巴的用视线跟上女孩的脚步,然后久久的停在被再次关闭的房门上。

秦朗的出现,也算是毫无征兆吧,年轻女孩出去几分钟后,他骤然推门进来,叶离来不及收回目光,只能和他撞个正着,这会秦朗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阴沉沉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我的孩子?”这是秦朗问她的第一句话,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是或不是,现在说还有什么意义吗?”叶离苦笑,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朗还会问她这个,他不知道,但是她可能永远也忘不了的,她的肚子一天一天的起来了,眼看衣物就再无可遮掩了,她有多慌张。偏偏这个时候,学校里到处都在传关于于心雨跳楼前的事情。说她被父母带回家后,她的父母自然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直很乖巧的女儿是怎么到了大学后就学坏了,居然学人家去做小三,偏偏还证据确凿,自然是气坏了。那两天中间有多少内情,外人已经无从得知,他们知道的,就是回到家的第三天清早,于心雨留下一封信后从自家的顶楼跳下。据说,后来法医要做尸检的时候,于心雨的父母说什么也不同意,只是最后,尸检还是做了,于心雨死之前,已经怀孕至少八周。

那个时候叶离的寝室里一团混乱,于心雨跳楼的当天傍晚的时候,警察也来过叶离他们寝室,分别找她们谈话,又取走了于心雨的物品,再然后,两天之后的早晨,崔淑珍在课堂上被警察带走,这一去,就没有回来,而是直接被刑拘,罪名是强奸。

一间寝室八个人,其中两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多流言就开始在学校内以光的速度传播,有人说崔淑珍不仅出卖过于心雨一个人,于是叶离寝室的剩下六个女生无论走在校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被指指点点。刘欣欣最先忍受不了,带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去了隔壁大学老乡处借住。而叶离怀孕已经将近两个半月,夏天的衣服越来越薄,已经不止一个人说她胖了,那个时候,叶离就只觉得绝望,她不能想象,孩子再大一点之后,她要如何自处,她还要怎么完成学业。

做人流,就成了叶离最后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她不敢去大医院,因为听说大医院做这种手术是要有男方签字的,她不知道泰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如果她找他签这样的字,他会怎么看她,这些她都已经无力承受,人走错了路,后果就得自己承担着,她想,那不如就这样吧。

在医院呆的那一整天时间,对叶离而言,是一场噩梦,不过他的匆匆半生,噩梦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场,近乎机械的按着医生的要求做检查,最后躺在冰冷的手术床山,看着麻药一滴一滴的注入血管,也只到那一刻,叶离才觉得心如刀绞。

这些,泰郎都不知道,他只是问,是不是他的孩子,是或不是,又能怎么样呢?这个孩子终究还是没有运气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也好,他的人生已经够悲惨了,凭什么还要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来继续她的悲惨呢?

“你该等我回来的。”泰郎被叶离反问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呀,孩子已经没有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可是,他还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么大的事情,一条性命,叶离为什么连支会他一声都不肯?

“已经十周了,医生说不能再拖了,”叶离微微合上眼,把里面渐渐聚集的莹然无声的吞下,“这样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泰郎只觉得心痛,他说不出那一刹那的感受,但是叶离紧紧闭着的眼角里一点一点渗出的晶莹好像直接滴落在他心底一样,滚滚的,让他周身一颤,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忍不住握住了叶离的,这样的季节,她的手还是冷冷的,带着微弱的微微颤抖。

叶离在医院躺了两天,泰郎白天去公司,但是早晚都会在医院陪她,大多数时候,他们不交谈,泰郎总会带来几份报纸,然后挑有趣的社会新闻或是娱乐新闻度几条给她,也许到底年轻,底子好,几瓶营养药水打进血管,叶离觉得自己不再向刚做完手术那样浑身掲制不住的颤抖了,因为马上就是考试周了,她在呆不住,坚持要出院去。

泰郎没有拦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后,直接把她抱起来,一路走到停车场,“我自己可以走,”私立医院的大白天也是人来人往,叶离很窘,几次要泰郎放她下来。

“医生说你最近都要少走动,”泰郎不理会叶离的抗议,把她放到车上,然后一路开车,一直到了他在市区里的一处公寓前。

“我要回学校,马上要考试了,我还得温习,”一路很诧异的看着陌生的环境,心里一沉,脸色也变得雪白一片,说什么也不肯下车。

“你的东西我都让人帮你取来了,你在这里复习。”泰郎说完,把安全带从叶离手里抽出来,仍旧抱着她,进了电梯。

那是一套百十平的房子,装修的很简单,但是窗明几净,大门一开,就又一股浓浓的鸡汤味飘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个穿白衫的中年女人满脸微笑的应出来,叶离只觉得不安,但是泰郎偏不理他的提问,只告诉他说,“这时苏阿姨,专门照顾你的,这段日子,你有什么事都别自己动手。”

“你先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叶离推开泰郎一直环着她的手臂,“你要把我关在这里,你凭什么?”

“我没有要关你,你的小脑袋里都想什么呢?”泰郎笑笑,手轻轻的摸了某叶离长长的头发,“我只是想照顾你,你的身体至少得调养一个月,你现在的情况,住在寝室里,将来落下什么毛病怎么办呢?”

“泰先生,我想我不用你照顾,”叶离脸色微变,用尽全力站立起来,迈步就朝门口走。

“又在闹什么脾气,之前不都是好好的。”泰郎拦住他,脸色也有些难看,“你现在很虚弱,我不想和你吵,乖乖的听话,一会把鸡汤喝了,去睡一觉。”

“你为什么要照顾我呢?”叶离推不开他,只能退开两步,“我怀孕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不要你负责,我去做流产,身体也是我自己的身体,好或是不好也和你没有关系,我晕倒,你送我去医院,这份人情我已经还不起你,我不想再欠你的,所以,让我走行不行?”

“你是这么想吗?”泰郎微微一怔,“你怀孕了不和我说,是因为你觉得我不是一个会负责的男人,因为你觉得我就是始乱终弃的那种人,你即使去找我了,我也不过就甩给你一张支票了事了,所以你干脆去流产也不和我说,如果不是那天我正好回来,正好去等你,正好把你气晕了,你就准备当我们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了,是不是?”

“那你是我的话,你还能怎么做?”叶离被泰郎吼得连退两步,眼泪再也止不住,“我还能怎么做呢?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一直以来,我就想远远的看着你就好了,那一夜就是意外,我知道的,对你来说就是意外,如果不是我自己不小心被人下药了,那意外根本就不会发生,是我的错,结果就该我自己承担,我不想你瞧不起我,我就只想普普通通的活下去,你们的世界我沾惹不起,连躲开也不行吗?”

“你躲不开了,”看着叶离不断后退,最后腿被茶几绊住几乎仰倒,泰郎忍不住冲上两步,用力的扶住他,然后将她抱紧在怀里,嘴唇附在他的耳边,说,“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你或是我,否认都没有用,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那一夜不全是意外,你不用自己去承担它,我带你到这里来,也不全是想负责人,一个男人要负责人,他可已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我现在想的,是和你在一起。”

叶离怔怔的抬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泰郎想和他在一起,这怎么可能?

触及到他的泪水中朦胧的目光,泰郎觉得心很柔软,这些日子一直缠绕着他的一些负面的情绪彻底烟消云散,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他是想和他在一起,这就是他这一刻的想法,也许不止一刻,所以,他低下头,深深的吻住叶离的唇。

她的唇还是和他记忆中一样,柔软的,带着它特有的偏低的体温,让他像温暖她,也想揉碎了她,干脆的吃下去。

就这样唇齿缠绵,泰郎觉得屋子里简直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手也开始不受控制,滑入叶离的衣衫中,于是,那柔软光滑的肌肤在感受道他的触碰后,又开始微微的颤抖,让他禁不住吧叶离抱起来,大步的进了卧室。

片刻后,叶离能透过起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外衣被泰郎甩在地上,他看她的目光还有不及消散的情欲,但是人已经离开她远远的,见她看他,才板着脸过来替她把蚕丝被拉得更高些,只对他说,“睡觉,你身体不好,现在睡觉,别看我。”

叶离在泰郎的公寓里住了下来,这会死一套很宽敞的四室两厅房子,白天泰郎都不在,屋子里只有他和苏阿姨,复习起来确实很安静,苏阿姨是专职的月嫂,知道很多女人在这个时候要注意的事情,还会做很多滋补的食物,不过这些食物都是及其清淡的,几乎没有盐的味道。

“我又不是真的生了孩子,菜可不可以不这么清淡?”吃了几顿之后,叶离觉得难受,他平时也不是多嗜威的人,但现在真的不吃,才知道难受。

“小月子比正常的月子更得注意身体。”结果苏阿姨的回答让叶离很无语,她只能垂延的看着苏阿姨做给泰郎吃的饭菜,那真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吃一点也不行吗?”泰郎被叶离看得停住筷子,询问的看向苏阿姨。

“为了他以后好,最好是不吃。”苏阿姨想了想说,“实在要吃一点也不是不可以了。”

“那还是别吃了”,别来听了苏阿姨的话,叶离已经悄悄伸出了筷子,眼看就要碰上那盘她垂延了很久的宫保鸡丁时,偏偏泰郎的筷子夹住了她的,“没有几天时间,你忍忍吧。”

叶离有些委屈了,她今天真的就很想吃点有滋有味的东西,本来六月天,新鲜的水果也下来了,可是因为她喜欢的西瓜,山竹什么的都是寒凉的食物,现在都不能吃,他呆在屋子里空调也不开,窗户也不开,热的像蒸笼,可是泰郎和苏阿姨的屋子里都清凉清凉的,这些她都忍了,但是本来就没胃口,现在想吃点饭吃东西还不行,他真的很难受,他筷子一方,直接回了卧房,躺着再不肯出来。

“真的这么难吃吗?”几分钟之后,泰郎敲了敲她卧室的门,然后走过来坐在他的床边。

“天太热,我心情不好,也没那么难吃,”叶离有心使点小性子,可是想到是泰郎,终究还是把到嘴边的不痛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泰郎不欠他什么,他没有义务给她撒性子,这一点,他提醒自己,永远记得。

“忍过这几天就好了。”泰郎叹了口气,看叶离趴在床上始终不肯抬头也知道她难受,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出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饭,叶离惊讶的看着桌上的饭菜,泰郎的小灶不见了,除了一碗白饭之外,摆的就是他的鲫鱼汤,白菜豆腐,炒鸡蛋菠菜,清炒虾仁这四样。

“和你吃一样的,省的你看看馋的掉眼泪,”泰郎回来的时候,和平时一样,把包交给阿姨,洗了手就坐在饭桌前,这样淡而无味的菜,他吃起来也很艰难,吃到后来,向个人相对,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期末考试就到了,叶离考的还好,而且到学校考试的时候,可以穿的很清凉,中午还可以在学校吃点顺口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就精神了很多。

只是走在校园的时候,会觉得隐隐的有一点生疏感,周围明明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切,但是现在看起来,都有些恍如隔世般的不真实。

后来她也听说,他们那间寝室里的人最近都陆续的申请了调换寝室,心里也不是不怅然,只是很多事情都在回不到最初了,她也是。

期末开始结束之后就是暑假,戏里组织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自愿报名,其实也算是变相的去旅游,叶离还没有参加过这样的集体活动,她灭有出去旅游过。心里不是不向往,可是,她和泰郎的关系微妙,她不想去打破。

泰郎一直对她很好,不是对谢依茜那种宠溺,但是也很好,比如他肯陪着她吃了十多天淡而无味的饭菜,陪她坐在不开空调的客厅里看电视,但是那也不是爱,叶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笃定,但是她就是觉得,泰郎不是爱她,也不像是要补偿她,他们之间的感觉很微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语形容。

她的小月子做完之后,苏阿姨还是被泰郎流了下来,不过不再住在公寓里,只是白天过来,准备中饭和晚饭,顺便打扫一下屋子,那是个不多话的中年女人,很多时候,叶离甚至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她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认真的询问叶离第二天想吃什么,到时间准时来,然后准时离去。

泰郎开始不再天天暗示出现在公寓里,有时候早了会带叶离出去兜兜风,但多数时候来的都很晚了,到了家里也不过陪她说话,偶然接着他在沙发上看电视或是老电影,留宿,仍旧是住在他自己的卧房里,叶离早就听谢依茜说过,泰家的家规很严格,泰家人对然大多在外面另有几个住处,但是住宅那边,也不能经常不会去,何况她也从来不过问泰郎的去想,那不是她有资格询问的内容,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住在这里,到底是在充当什么样的角色一样。

泰郎不再的时候,叶离偶尔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陷入到了这样的尴尬境地中的,泰郎说要和他在一起,但是他并没有说,他们会用一种怎样的模式相处下去,情侣还是情人,一字之差,就是天上人家,而这些事情,事实上叶离又都不敢多想,更多的时候,她觉得卧室就是她的乌龟壳,她索在里面,外面的世界就和他全然无关了。

暑假开始不久,这一天叶离又再摆弄她的手机,泰郎前几天买了一部新的给她,是市面上最新款式,只是他也懒得换,没什么人会找他,比如这会,除了泰郎之外,就不会有什么人想到他,她又呆在家里,座机二十四小时畅通,所以手机的存在就越发显得可有可无,不过他的老手机有自动关机了,他觉得是电池被摔掉了一层熟料片的关系,方正无聊,就试着在电池地下垫了点点纸片,结果刚刚重新开机,就是一阵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莫邵东三个字。

“喂——”叶离迟疑了一会,手机震动之后就是铃声,铃声响了一会,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接这个电话,因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那么优秀的男人,但是,只听了一下,手机又开始震动,唱歌,如此反复了几次,叶离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

“叶离?”隔着漫长的空间和时间,叶离觉得莫邵东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是急于确定什么一般。

“是我”,深吸一口气,叶离尽量让自己和平时一样,笑问:“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我回来了”,莫邵东说,“想看看你,我一会去学校找你方便吗?”

“一会?一定要是今天吗?”叶离想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手表,秦朗的这套房子里她的学校距离实在不算近,而且,她今天没有见到莫邵东的准备。

“不是放暑假了吗?你又在忙着打工?”莫邵东似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要不我去找你吧,你在什么地方呢?或着你不说,看我能不能找到你,怎么样?”

“不用了,不用,你还是到学校吧,你开着车吗,就在停车场等我吧。”叶离苦笑连连,她不怀疑莫邵东见不到他会四处打听她的消息,那么以他的能力,他也许很快就知道她并不住在学校了。她对于莫邵东的感觉很奇妙,没有喜欢,更谈不上情感纠葛,但是她却很怕莫邵东会知道她和秦朗的关系,这辈子看不起她的人足够多了,但是她很怕再多一个看不起她的人,会是莫邵东。

所以放下电话后,叶离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出门,苏阿姨正在厨房忙碌着,那是个闲不住的人,最近每天都会煲汤给她,其实叶离自己也很会煲汤,只是她一次都没有再做过这样的事情,厨房如今对于她来说,最多是热一杯牛奶,煮一杯泡面,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用处。

中午,艳阳高照,叶离跳下出租车,小跑进来,看到的就是学校空荡荡的停车场里,一台黑色的轿车孤孤单单的停在正中的位置,一个穿淡金色短袖衬衫的男人站在车外,听到叶离的脚步声,男人飞快的转身,几个月不见,他似乎高了也健壮了,见到叶离,很快的就露出了一个耀目的微笑。

“你怎么不在车里呆着,大太阳也不怕中暑吗?”叶离只觉得热,这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往年她还不太觉得,但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的耐不住热,这样的温度,只要到外面稍稍一动,就挥汗如雨,吃了冷饮也不见凉快,反而是更难受,好像是承受不住那份冰冷似的。

“我又不是女人,哪有那么娇贵,”莫邵东上下打量了一下叶离,他不准备告诉她,他站在外面不是不怕热,他只是想快一点看到她,在她来的第一时间,而且不想视线被什么遮挡,只是目光在叶离身上扫过,他很快就皱起了眉头,“这个学期你打了很多份工吗?”

“没有呀,怎么了?”叶离被他看得有些不安,摸了摸脸,不知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瘦了很多的样子,”莫邵东拉开车门,让叶离上车,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暑热瞬间被隔离开去,“你又是没好好吃饭吧,没什么比身体更重要,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我吃饭很认真的,”叶离不想莫邵东再说这个话题,于是问他,“你的工作怎么样了,还要各处走吗?”

“叶离,我问过你吧,要是我出国去,你会不会想我?”莫邵东利落的将车开出校园,不回答叶离的问题,反而问,“这次我出去的时间够久了,你想我了吗?”

“你这次回来就怪怪的,”叶离存心岔开话题,她没有想过莫邵东,这几个月她的生活天翻地覆,她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情去想他,也许,更没有立场这样做。

“换句话说吧,”莫邵东无奈般的一笑,“你想去美国读大学吗?”

“我的英语是哑巴英语,在美国衣食住行都有问题。”叶离说,“你看,我就说你变得很奇怪了,净说奇怪的话,我大学读得好好的,个什么要到美国读大学,何况我学的是中国史,难道去美国听老外讲中国是吗?”

等红灯的时候,莫邵东深深的看了叶离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不过终究是叹了口气,他带着叶离去了他们常去的一家菜馆,一口气点了一桌子菜,然后和叶离东拉西扯,一顿饭一直吃到日暮西山。中间叶离看了几次表,她不是的秦朗会不会回去,最近几天他读很忙的样子,只在前天半夜回去过,当时叶离已经睡下了,被开门声吓醒,不过秦朗没有惊扰她,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秦朗第二天早晨走得很早,等叶离醒过来,只看到餐桌上一只空了的牛奶杯,证明她不是做梦。“我很久没逛逛夜市了,我们去消消食吧。”所以,当莫邵东说要去夜市散步时,叶离没有拒绝。

夜市里其实熙熙攘攘的,卖什么的都有,当然都是最廉价不过的日用品,仿版的服装,盗版的cd,vcd什么的,还有很多小吃。

过去莫邵东曾经和叶离来过两次,其实他和这个环境无论怎么看都格格不入的,那两次来夜市,都是陪叶离来逛,叶离喜欢这里的白色T恤,她看不出二三十元一件的和商场里几百元上千元的有什么差别。今天夜市里的人格外的多,好几次,叶离都被人硬生生从莫邵东身边挤开,所以莫邵东的脸色格外的阴沉,到最后忍不住伸手拖着叶离的手臂,然后对每一个靠近的人怒目而视。

“人多是这样了,反正我们也不买东西,不如走吧。”叶离看了看大小的摊位,她现在的衣服都是秦朗让人直接送目录来,兴致好的时候把她揽在怀里,两个人一起挑的,她对穿不乐衷,只有秦朗兴致勃勃的样子,衣服选了一大堆,也不过是堆在柜子里,她常穿的,永远还是那么几件。

“叶离,如果可以,我想一直这么天天陪着你到处逛。”莫邵东似乎没有听到叶离的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在夜市里穿梭,终于停住脚步的时候,侧头说了这样一句。

夜市里的熙熙攘攘的杂乱声音似乎都消失不见了,叶离脚下一绊几乎跌倒,随即被莫邵东扶住,他的手滚热的,烙铁一样,贴在她的腰间,隔着衣服,炙烤着她,“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这样偶尔才能见到,朋友一样的客套,我想我们可以天天见面,然后永远可以握着你的手,而不是拉着你的胳膊。”

“你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叶离仓皇的后退,挣脱莫邵东的手,“你刚才外面回来,一定很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叶离!”莫邵东却不肯放手,他更大力的捉住叶离的手臂,“你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呢?我惹你讨厌吗?为什么你总是想逃开?”

“没有”叶离摇头,她有些不敢对上莫邵东的眼,他和刘天青、秦朗一样,出身就比别人高贵,都是着金汤匙落地,然后在商场纵横二,可是莫邵东的眼神太干净了,没有算计,没有利用,没有,他只有骄傲和坦诚,他骄傲又坦诚,可惜这样的男孩子,越是看着他,叶离就越是觉得自己肮脏,她没有尊严,为了生活,活下去,她的尊严早被自己践踏得零落成泥了,她什么都没有,就连自己也不是完整的,她能不逃开吗?

“你没有什么?”莫邵东却不肯就此放过叶离,他抓着她,问她,“你没有不给我机会?没有讨厌我,还是没有想逃开我?”

“莫邵东,”叶离想了想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我没有或是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莫邵东看着她,眼神是叶离形容不出来的,悲伤或是绝望,也许兼而有之,“我对你不够好?我不够爱你?我知道,我对你不够好,我总是不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我不够有力量,我总是觉得你可以等等我,等我可以保护你,你真的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叶离长久垂头不语,莫邵东对她好,傻子都知道,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一直不肯正视罢了。毕竟,他是那么出众的人,初见的时候,就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天之骄子,没有遇到过挫折,大概叶离是他的第一个挫折,他遇上了一个全无天分的学生,明明脾气那么火爆,可是却一次一次容忍了她的笨,一遍一遍的弹琴给她听,一遍一遍的重复教他,甚至还为她补习别的功课;再见的时候,他依旧飘逸出尘,可是她呢,磨难重重泥泞满身,为了可笑的尊严苦苦求寸,也只有他,毫不犹豫的拉住她的手,帮助她却总是不露痕迹。这些她都看着眼里记在心上,只是,无力回报。

她可以拿什么作为回报呢?心吗?她还有心吗?那麻木的、千疮百孔的、丑陋的、仇恨的,她的心,她自己都觉得污秽不堪,能算做回报吗?身体吗?已属于他人,不再纯净,给他,难道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所以她一无所有,所以她不能再要求什么了,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喜欢或是爱,她都没有脸去承受,她能做的,似乎就是让他别再喜欢她。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这个世界上,大约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这是心里的话,无法出口,叶离抬头的时候,已经重新披上了伪装,一字一句的说,“但是你对我好,不是我要爱你的前提和条件,爱是没有理由的,我不爱你,你对我再好多少倍都没有用,同样的,我不爱你,也不会因为你对我好买家和你在一起。”

莫邵东的身子微微一晃,脸上隐隐的浮起似哭泣一样的笑容,“你不爱我也没所谓,我不在乎,我爱你就可以了,所以你不用故意说这些话来让我难过,让我死心什么的。”看着叶离不自然的错开目光,莫邵东又说,“叶离,你真不是那种谈笑间就能杀人于无形的女人,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挣扎。我不是想让你这么为难,我就是......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是我心里一直想对你说的,但是我总是没有等到合适的时间,这次我觉得我不说的话,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其实你不接受我也是很正常,我有这个心里准备,可是我这个人脾气真的很坏......真被你这么拒绝了,就还是急了,吓到你了吗?”

转来转去,莫邵东的话让她连头都不敢抬,因为真的是稍稍一动,眼泪就可能掉出来,她不能哭,一哭就前功尽弃。他对她来说,就是冬天里的太阳一样,太美好,美好得不真实,她不敢靠近,怕靠的太近了,她会贪恋。这世上,她贪恋的一切从来就都不属于她,所以,她得远离这种温暖,得不到,就不会失去,就不会痛苦,这个她早就明白。

“还是吓到你了,”等不得叶离的回答,莫邵东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忘了吧,就当我没说过吧,不过我还是想,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我这次去美国可能要呆上几年,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遇到事情怎么办呢?在那边申请大学也不能,你在这里过得并不好,换个环境,心情也许会不一样。你也别有负担,你都说了,你不喜欢我,和我喜欢你并不冲突,我就是想帮帮我喜欢的女孩,你知道我也可以做到这些,哪怕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想看着她一天比一天不开心,你想想可以吗?”

叶离长久垂着头,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最后莫邵东拉着她走完了整条夜市,才说“我性子太急了,你从小就知道,我不是逼你,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你慢慢想吧,不愿意也没关系,就是别总这么垂着头,一副要哭的样子就好。”

“嗯,”叶离已经基本吞干了眼泪,这会就点点头,莫邵东要送她回去,她才蓦然想起如今她已经不住在学校,她不知道她和秦朗的事情莫邵东是不是知道,但是总不能让他送她回到那里,所以赶紧拒绝了莫邵东的提议,“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刚下飞机就这么折腾了一整天,还是回去睡吧。”

莫邵东自然不会为难她,点点头,替她拦下一台出租车,认真记过车号后,目送她离开。出租车在城市转了半个圈子,才绕到秦朗的公寓,下车的时候叶离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属于他们的公寓,窗口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她心里顿时一沉,伤痛着心肺攀岩而上,人也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在阵痛袭来时,几乎弯下腰去。

挣扎着到底还是上了楼,钥匙插进锁里,转了几圈,听到咔哒一声响,大门就打开了。叶离只觉得自己疲惫透顶,大门开了又关上,她连灯也懒得点亮,就那么蹒跚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梦,这几乎是很少有的情况,叶离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心乱如麻,两眼一闭上却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样,居然真的睡着了。

如果可以,叶离真的想就这样睡上几天几夜,然而,只是不能。

吵醒她的,是身体上异常的反应,恍惚中她就觉得,空调明明没坏,但是身上却一阵阵的燥热,这样的感觉,病了一样,反反复复,身上冷的地方越发的冷,热的地方越发的热,交织盘旋,不肯让她得一刻的安静,所以到最后她到底忍不住难过得嗯了一声。

然后就是觉得腿被什么大力的猛然分开,叶离率然惊醒时,身体已经被刺穿,她只来得及瞪大眼睛,死命的吞下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她的身上覆着一个人,视线由模糊到清晰,她看到了,那是一个男人,或者,她的男人。

秦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叶离觉得自己睡下后似乎没有听到门声,但是他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了,看见叶离醒来,火热的唇很快覆住她的,身体的律动也越发急促。

叶离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尾脱了水又被放在火上炙烤的鱼,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连呼吸也被剥夺了。这段日子,秦朗常常这样吻她,但是却没有再和她这样亲密过,他那样一下一下,坚定而有力的撞击,只让她觉得痛,身体撕裂了一样。只是明明是痛,却又偏偏不同于第一次的痛,她说不清同样是痛的区别,但是,确实是有些细小的区别,在铺天盖地地疼痛至于,火种一样,一点一点在身体最深处燃起。

肢体纠缠,身体里的火燃道极致的时候,有什么猝然的爆发,叶离紧闭着眼睛,只觉得那一刻,好像小时候看烟花,大朵大朵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夜空中骤然绽放,一瞬间绚丽夺目到极致,又迅速泯灭。

泰郎停了一会,缓缓的从她的身上撒开,融融的暖意随之迅速消退,叶离几乎马上感受到,屋子里空调的温度似乎是调的太低了,冷冷的空气扑在身体上,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被子几乎在同时被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只是也是冷,厚厚的天蚕丝被,盖在身上的瞬间,冷气扑面,叶离到底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泰郎没有离开,这会整侧身躺在床上,目光幽深,看着她。

相对无言,叶离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第一次的时候醒来时他人已经不在,按理说他们该是陌生的,但偏偏有了一个孩子,这时第二次,孩子没了,但是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却生活了快两个月,按理说该是熟悉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说点什么,或是什么都不说?

“累不累,累了就睡会吧。”最后还是泰郎打破了这样的沉默,他轻轻伸手揉了揉叶离的头发,转而起身,睡袍本来被他丢在一边,看样子他也懒得去捡,就直直的下床,进了叶离房间的浴室。

叶离觉得自己的脸瞬间火烧火燎起来,虽然她及时的闭上眼睛,但也多少看到了一些,只觉得囵到极点,其实泰郎说的没错,她有些累,四肢软绵绵的,但是身上粘腻,甚至觉得床单也是,所以泰郎进了浴室之后,叶离赶紧也爬起来,披上睡衣,换过床单,看着泰郎没有出来的意思,就轻手轻脚的出去,到了隔壁客房,那里同样有浴室,只是因为没有人住,没有沐浴液之类的,她也只能草草的用热水洗了洗,然后回到房间。

听着浴室里水声正好也是一停,叶离赶紧躺回去,闭上眼睛准备装睡,因为觉得这样就不用在尴尬的面对泰郎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累了,眼睛一闭,人居然真的就睡着了,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在耳边响过又响。

那个铃声是泰郎手机的,叶离本来睡的迷迷蒙蒙的,只想抬手堵住耳朵,没想到手却抬不起来,在清醒之前短促的几秒钟,她梦到自己被一条蟒蛇缠住了,身子忍不住一抽,睁开眼,就听见泰郎在她背后说,“上午的事情都推掉,嗯,不能退掉的就改期。”

“吵醒你了。”电话挂断之后,这句话是对叶离说的。

“几点钟了,你没去公司?”叶离微微动了动,想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噩梦的源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入了泰郎怀中,这会他的一条手臂还被她压在身下,手掌搭在她的腰间。

脸忍不住一阵的发烧,叶离赶紧坐起来,结果被子被她一撑,顺带着就从泰郎身上滑下,露出一片赤裸精壮的胸膛。

“你怎么不穿衣服?”叶离愣了片刻,想到春光乍泄这四个字,睡意彻底消退了。

“你又不是没看到过。”泰郎不过淡淡一笑,伸手一拉,趁着叶离不防备,将她重新拉到怀中,右侧的手臂被叶离压到发麻,这会一动就酸痛,他只能叹口气,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叶离的后侧,让她不要乱动,“你自己在家里,是不是很闷?”

“还好,”叶离一愣,侧了侧脸,从泰郎的怀中抬起头,有些不解,泰郎为什么会问她这个。

“苏阿姨说,你总是一天一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泰郎说,“我也发现了给你的卡好像就没刷过,也不见你出门走动,总这么呆着,暑假过后,我担心你都忘了怎么走路了,”

“没什么地方想去,”叶离说完,心里有些疑惑,泰郎无缘无故为什么会关心她白天不出去走的事情?苏阿姨看起来也不像很多话的人,平时都很少听她说什么,更不用说和泰郎说话,还有就是,今天早晨,泰郎忽然打破了他们之间一直的暧昧,时间真是。。。。巧的让人不能不觉得奇怪。

“跟我去公司吧。”泰郎漫不经心般的提起,“公司每年也会接受几个大学生寒暑假去实习,虽然也没什么工作交给他们做,但也算是给他们提供一个认识和了解社会的机会,你要是愿意,我安排一下,当是消磨时间也好,当是给自己一个历练的机会也好,怎么样?”

“有工资吗?”叶离垂下眼帘,掩盖住那一刻的心情,半真半假的问,“我听说实习都是没有工资的,还要被人使唤,那我不如去咖啡厅、快餐店什么的打工,还能赚点零花钱。”

“这话听起来,是我的错了。”泰郎双手一合,把叶离禁锢在胸前,脸颊轻轻摩擦着叶离的头顶,“我的女朋友要去外面打工赚零花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泰氏要破产了呢。”

“。。。。”女朋友三个字落在叶离的耳中,震得她的心几乎停跳,一种酸酸的感觉也随之翻涌而出,女朋友,她想不到她能从泰郎口中得到这样的承认,一时之间,在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泰郎感觉到叶离的变化,轻轻摇了摇怀中的人。“生气了?给你工资,不就是工资吗,你觉得多少合适,你觉得多少合适,就是多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