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还想过，你们是不是因为重男轻女才不要我的。”
“后来，我开始追查我的身世。”
上辈子是没想过，这辈子机缘巧合。
“我是被我堂叔送到我养父手上的。他之前在京市工作，我就去京市查。”
穆影笙开始说起了所有她知道的事，包括她怎么去京市调查，包括查到的线索。
她说得很慢，每说完一件事，她就去看一次床上沐谨昱的表情，可是对方依然一次反应都没有。
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顿了顿神，她继续说。从化工厂开始，说到赵有新说的他们所知道的事。
“那个时候，他提到一个MU教授。”
“我跟厉衍推测，这个MU教授，会不会是我的生父。”
“我一直在找你，也一直想挖出当年化工厂的秘密。直到现在，我见到了江兴怀，见到了你，见到了那些怪物，听到那些人叫你MU教授。”
“我知道，这个世界太大，不一定就有这样的巧合。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一句。”
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轻。
“MU教授，你是我父亲吗？你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吗？如果是，请你醒来，看我一眼，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家化工厂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能吗？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MU教授？又或者——爸爸。”
第392章 这是他的女儿
那一声爸爸叫得很轻，叫完之后，她定定的看着床上那个身影。
病床上的人，睫毛动了动。
穆影笙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
…
沐谨昱本来是真的昏迷，也是真的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他早不想活了。这半生，他人不人，鬼不鬼。躲在这样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不见天日多少年。
他甚至忘记了时间跟空间，忘记了自己的来处跟归途。唯一支撑着他没有倒下还能咬牙继续坚持的，是阿柯跟楚楚。
他想得很简单，只要他活着。只要他为姜怀生把他想做的事做完，他就可以见到妻女。
可是谁知道，姜怀生从头到尾都在骗他。、
他的阿柯，他的楚楚。其实他再也见不到了。
若不是不想死在那肮脏之地，他早在意识到这件事后，就宁愿把自己一起烧死在那个基地里。
他放任自己失去意识，放任自己去死。可是他听到了什么？
他竟然听到人叫他爸爸。怎么可能呢？
楚楚，楚楚不是死了吗？姜怀生一直在骗他，楚楚早就不在了。现在又是哪来的一个楚楚？
无数的念头，无数的不可能，无数的想法，最后他只想看一眼，只要一眼就好，看看那个叫他爸爸的人，是不是真的是他的楚楚。
那个一出生就被抱离了他的身边，他甚至没有看着她长大的，他最宝贝的女儿。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一个极年轻的女子，她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那双明亮清澈的眼，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不需要确认，不需要说话，更不需要去查验。
只一眼，只需要一眼，沐谨昱就知道，这是他的女儿，他的楚楚。
“楚楚？楚楚？”
他的嗓子哑得不行，声音听着都是沙哑的，之前耗尽体力的他，这会喉咙干渴难受。
偏偏顾不上自己，反而心急的要起来去抱她，去拉她的手，去摸摸她的脸，将她看仔细。
却不小心，牵扯了还在打针的手背。
“你别动。”穆影笙本来不想管的，到底还是没忍住。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起身，也不让他动。
“你，你——”沐谨昱将另一只手抬起来，要去碰她。
只是还没碰到，穆影笙的头一偏，避开了。
沐谨昱的手落了个空，他怔怔的看着穆影笙，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楚楚，我，我，我是——”
“我不是楚楚。”
穆影笙不知道他为什么叫自己楚楚，但是大概能猜出来，也能猜出来他想表达什么。
事实上这会看到沐谨昱睁开眼睛，才发现她跟他更像了几分。尤其是这双眼睛。
心中明白对方此时可能会有的心情，现在她却是顾不上的。
打断了他的话，听着对方嘶哑的声音。她倒了杯水过来，扶着沐谨昱起来，将水喂他喝下。
沐谨昱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温水入喉，他确实是舒服了很多。
穆影笙喂他把一杯水喝光大半，将杯子往边上一放。
“我叫穆影笙。穆桂英的穆，电影的影，笙是夜夜笙歌的笙。你可以叫我阿笙，但我不是楚楚。”
“…阿，阿笙？”这会听沐谨昱的声音，就正常多了：“你，你不叫楚楚？”
“不叫。”穆影笙定定的看着沐谨昱：“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顾不上。你告诉我，沙漠里那些怪物是什么？他们是哪来的？还有，被那些怪物咬到之后，要怎么解决？”
“…”怪，怪物？什么怪物？
沐谨昱费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穆影笙说的是什么：“你，你说的是GT83？”
“GT83？”穆影笙眯了眯眼睛：“那些怪物的名称？”
“对。”沐谨昱点头：“你看到的，应该是GT83。”
他说完这句，突然瞪大眼睛抓着穆影笙的手：“你，你没有被那些GT83伤到吧？他们现在在哪？还有多少？”
“都死了。没了。”穆影笙说得简单：“我们的人已经解决了。”
“你们？”沐谨昱看着穆影笙，她身上穿着件冲锋衣，看不出身份。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穆影笙。蛟龙特战队，第三组小组组长。”
穆影笙定定的看着沐谨昱，发现他在听到她的身份时，有一瞬间的诧异。
“你，你是军人？”
“对。特种兵。”
“…”沐谨昱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着穆影笙。像是想把他的身形刻在脑海里一样。
“好，真好。”
不是爱好文学，也不是想拍戏。而是一名军人。真好。
“现在，你能告诉我，那些怪物是怎么回事吗？”
“我——”
沐谨昱正要说，穆影笙却抬起了手：“等会，你等告诉我。被那些怪物，就是GT83咬了，要怎么办？”
“谁？”沐谨昱一下子紧张起来：“谁被咬了？你吗？你——”
“不是我。”穆影笙再一次避开了他想伸过来的手。哪怕看到他因为自己这个动作而满脸失落，她也没有丝毫动容。
“被咬的人，叫厉衍。是我男朋友。”
“男，男朋友？”沐谨昱看着穆影笙，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在他印象里，自己家女儿还是那个抱在襁褓里的小婴儿，怎么突然就说有男朋友了？这，这真的是——
“你，你多大了？你今年，应该才二十一岁吧？你应该还在上大学才是。怎么？”
他说不下去了。自己的女儿，一天没养，一天没教。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
“MU教授。”穆影笙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跟他来一出父女相认的戏码，也没有心情去问那些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想知道一件事。
“你直接告诉我，被那怪物咬了，有没有办法解决？”
“我——”沐谨昱的嘴唇动了动，眼前这个明明应该是他的女儿，怎么叫自己MU教授？
“你，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你——”
“我知道。”穆影笙咬牙：“刚才，我已经说过一次了。MU教授，我现在就想问一遍，被那些怪物咬伤之后，有没有办法解决，怎么解决？”
沐谨昱摇了摇头：“GT83的唾液比毒蛇还厉害。一旦被咬，基本上没有可能救治。”
“你说什么？”
第393章 绝望and希望
穆影笙看着沐谨昱，只觉得刚才满心的希望，此时跌到了谷底。
“没有办法？”她突然向前，一只手拽住沐谨昱的手臂：“你怎么会没办法？那些怪物不是你弄出来的吗？既然是你弄出来的，你就应该能解决啊？”
“我——”沐谨昱看着穆影笙脸上的急切，惊慌，他心微微的泛疼。却是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真的没有办法。”
“你——”
“我当然把这些GT83弄出来的时候，我就没想过把他们放出去。”
他看着穆影笙，这不是为自己开脱，而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以为，他是一个坏人。
“这些东西是什么，会带来什么结果，我很清楚。所以我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我就是想着，GT83平时都关在地下，那边又是沙漠，远离人群。哪一天，直接把那地下室毁了。这些东西，永远不会出来。”
沐谨昱看着穆影笙，声音有些晦涩跟自责：“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被GT83咬到。”
“你骗人。”穆影笙怎么肯信这话？
她的身体往前倾，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沐谨昱的脸：“你骗人，我不相信你。你说你想毁掉那些东西。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些怪物制造出来？你说啊。你说啊。”
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有对沐谨昱动手。可是提高一度的嗓音，却是难掩失控。
“…”沐谨昱动了动嘴唇，最后摇了摇头：“对不起。”
“对不起？”穆影笙几乎想笑了，她看着沐谨昱。此时所有的什么亲情，是父女的可能，都给她见鬼去吧。
“MU教授，我告诉你，你最好是祈祷厉衍没事。不然的话——”
她后面的话没说，想到这个人可能会有的身份，她也放不出更多的狠话，瞪了沐谨昱一眼，她转身就要走人。
“阿笙。”
沐谨昱突然叫住她。穆影笙站在那不动，她的背挺得笔直。
“你叫阿笙？你姓穆。其实，我也姓沐，沐浴阳光的沐。”
穆影笙没回头，依然站着。
“对不起。”沐谨昱的声音充满了愧疚，自责，还有很多他没办法言说的情绪。
二十多年了，他天天心心念念着见到自己最想见的女儿。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他跟女儿，会是在这样的一个情形下见面。
“阿笙。对不起。”
“…”穆影笙的喉头有些发梗，鼻尖发酸。
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她不想捅破，他大概也明白。
“我，我是你，我是你——”爸爸那两个字，在唇里过了好几遍，可是就没能说出口。
穆影笙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握紧，最后她倏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已经坐起来了，看着她，目光热切，愧疚，自责，懊悔，还有痛苦，不一而足。
“阿笙。我——”
穆影笙不想听他说那两个字。她现在心情很混乱，一想到厉衍有可能救不回来，她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我要去看厉衍。先失陪——”
“我是你爸爸。”
沐谨昱看着穆影笙，到底还是没能忍住：“阿笙，我是你爸爸，亲爸爸。你相信我吗？”
穆影笙没有动作，内里惊涛骇浪，脸上却是一分表情也无。只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阿笙。我是你爸爸啊。”
“爸爸？”穆影笙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般，她倏地转过身看着沐谨昱，向前一步就这么站在病床前。
他坐着，她站着，加上她本身身材高挑，这会居高临下看着他，气势十足。
她不是想做什么，也不想对他做什么。
他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在调查之后，自然有法律来给他一个结果。
可是现在，眼前，她却是恨的。要不是他，厉衍怎么会生死未卜？
“你是我爸爸？哪门子的爸爸？女儿一出生就抛弃的爸爸？躲了十几二十年不负责任的爸爸？帮着坏人制造出那些怪物来，害人不浅的爸爸？现在真出了问题，说一句没办法解决的爸爸？你倒是说说看，你算什么爸爸？”
“…”
沐谨昱看着穆影笙，嘴唇动了动，想解释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穆影笙又继续开口了。
“做尽了坏事，就想着一死了之。你不光不配当爸爸，你甚至不配当人。”
穆影笙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重。可是想到那些怪物，想到被怪物咬伤的厉衍，尹素素他们，她实在是忍不住。
更不要说，还有二十多年前，那家爆炸的化工厂，谁知道，这个男人，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么多条人命，还有穆州。张友生。那些或许是因为知道化工厂秘密被害死的人。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些已经变成的怪物。那些怪物，之前应该都是人吧？
是他，把那些人变成了后面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穆影笙恨得咬牙。
她瞪着沐谨昱，声音又冷了几分。
“你的手上，沾满了无辜的鲜血。”
“你还敢说你是我爸爸？”穆影笙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她看着沐谨昱，目光犀利至极：“我身为军人，我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爸爸。”
“…”
穆影笙的语气不见得就多有指责，沐谨昱却垂下头去，穆影笙不想多言，她连继续开口询问的想法都没有了。
将手极缓慢的放下，她决定了让尚琪芮过来问剩下的问题。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好了。你就那么肯定吗？要知道，我可是孤儿。”
“不对，说孤儿也不尽然，毕竟，我还有一个疼爱我的养父。所以，沐教授还是不要乱认亲戚比较好。”
刚走一步，她的手被人拉住。低下头，她白皙的手腕处，是沐谨昱已经变得苍老干瘦，还有因为常年做实验，有些发黑的手。
“阿笙。”那握着她的手很紧，若是认真去听，那人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可是，我没有抛弃你。”沐谨昱知道，穆影笙不会信，可是有些话，他一定要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你妈妈更没有。”
“你那个时候刚出生，小小的，粉粉的一团，我看着无比的欢喜。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妈妈。在我心里，你妈妈就是天上的仙女一般的存在。其实我们那个时候，并不适合要孩子，可是你来了。我们当时高兴坏了。”
“我们甚至想到了给你起的小名。对了，你妈妈姓楚，所以我们打算叫你楚楚。当时没起大名，是想等着你外公来给你起名字。你外公，他是——”
要说的话太多，沐谨昱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穆影笙没有把手抽回，他却害怕她会扔下自己一般，握着她的手。极紧。
“总之，我们真的很爱你。也从来没有想过抛弃你。可是后来，姜怀生，他绑架了你跟你妈妈，用你们来威胁我，让我继续给他把GT83做出来，我们没办法。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