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生是谁？”
穆影笙终于回过身去，在她调查的资料里，并没有这个名字。
“姜怀生，就是让我制造出GT83的人。他现在就在宁市，你们可以把他找出来，就知道了。”
看到穆影笙没有走，反而愿意听他说，沐谨昱赶紧解释：“是他，绑架了你妈妈跟你，我为了你们，我才——”
“我，是我不好，是我太笨。我竟然会相信姜怀生的鬼话，我竟然会以为，他真的会善待你们。”
“我错了。”沐谨昱说到这时还有些尴尬，有些困窘。他总觉得，自己被人骗了那么多年，却没有看清楚姜怀生的真面目。很蠢。
“阿笙，真的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病房里很安静，外面隐约有人声，传到这里却已经是模糊不清了。
穆影笙看着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她试了试，没抽回来。最后她看向沐谨昱，在她的目光中，沐谨昱把手收回来。
“你，你别走，我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沐谨昱的声音缺了点底气：“我真的是你爸爸。”
这么像他跟阿柯的孩子。简直是他跟阿柯完美的结合。这是他的女儿，沐谨昱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全身的精神跟力气都回来了一般。
“我…”
他嘴唇颤抖，语无伦次。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双眼睛，又是愧疚，又是恳求，又是自责的看着她。
穆影笙从来不是一个心硬的人。看到这样的沐谨昱，她的脸色不见放缓，可是人却已经没有了想走的模样。
她不走，沐谨昱脸色稍缓。
他本来就虚弱，说这几句话，耗尽了力气，一时喘得厉害。却又极力克制，好像是怕自己呼吸大一些，就会让穆影笙不快似的、。
这个样子，倒让穆影笙心又软了几分。明知道这个人是造成那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脸色缓了下来。
她垂眸，不让自己看沐谨昱这般可怜的模样，只是强迫自己，先解决完正事要紧。
“被那个怪物，就是你说的GT83咬伤，真的无救吗？”
难道厉衍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第394章 原由
“对不起。”沐谨昱又是一阵道歉。可惜，穆影笙并不想听这话。
“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你只要告诉我，到底行还是不行。”
“我…”
沐谨昱的唇有些干，他抿了抿唇，抬头看着穆影笙。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
“我说，其实确实是还有一个办法的。”
“什么办法？”
穆影笙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看着沐谨昱，恨不得马上知道答案。
沐谨昱看着女儿为了另一个男人这般，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微微叹了口气，他极缓慢的开口：“之前，我把GT83制造出来之后，有一次，他们咬了研究所里一个助理。”
“后来那个助理就死了。我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我就试验了一种药。被咬之后，马上把这个药注射，可以延迟毒性发作。”
“这种药，可以让伤口上的毒素减轻。再慢慢恢复。只是——”
“既然能恢复，你刚才为什么不说？”穆影笙的语气是难得的急切。
她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生父会是这样的人。
“你听我说完，这种药，之前我只在动物身上做过实验。后来我们研究中心有个教授被咬了。我把这个药给他，他没事。可是后来有另一个人被咬了，我给他用了这个药，他却死了。”
“…”
穆影笙这会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沐谨昱的声音有些晦涩：“这个药，我只试过两次，一次活了，一次死了。你问我，我没有办法保证。你可以拿去给他用。但是——”
穆影笙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她懂沐谨昱的意思了。五五开的机率，要么活，要么死。
垂眸，她的内心陷入了天人交战。如果让厉衍用这个药，有一半的机会活，有一半的机会死。
“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所以你刚才问我，我真的没办法回答你。”
穆影笙突然抬头看他：“你说，那药在哪？”
“在研究中心。”沐谨昱没打算说谎：“三号实验室靠墙的那个柜子最下面的一层。里面有个保险箱，药就放在那。”
“这个解药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没有别人知道了。我不确实这药的药效，所以谁都没有说。”
“明白了。”穆影笙掏出手机，联系安锐。之前她留下了安锐，让她把下面有用的东西都找出来。
“安锐。”
“老大，我们已经把这里都搜了一遍。有用的东西都带上了。发现尸体十三具。其中五具尸体是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三具尸体应该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还有五具尸体。”
安锐的声音清楚的响在耳边：“没有发现其它人，发现了对方的电脑。时间不够，没能破解开，里面只有一些基本资料。更有用的东西，等我把电脑带回去再研究。”
“安锐。”穆影笙打断她的话：“你听我说，你现在，去到三号实验室。”
她说话的时候，看了眼沐谨昱：“三号实验室在哪个位置？”
“中心处。上面有标注。”
沐谨昱的声音还没说完，安锐就听到了：“我知道，我们刚才已经搜过了。三号实验室正好是他们放电脑的地方。”
“好。”穆影笙点头：“三号实验室靠墙的那个柜子，最下面有一层，里面有个保险箱，你把整个箱子带回来。”
“好。”
没心思再问沐谨昱密码是多少，他们人多，直接把保险箱搬过来好了。
挂了电话，就看到沐谨昱有些讪讪的看着她：“其实你可以把密码告诉她。保险箱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0611。”沐谨昱的声音很轻：“你是六月十一日出生的。”
“…”穆影笙没有说话，安锐把东西带过来，还需要点时间，她刚好可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吗？”
“恩。”沐谨昱点了点头：“你出生那天，医院院子里种的芙蓉刚好开花了。那花正对着你妈妈的窗前。我当时看了十分欢喜，差点就给你起名叫芙蓉了。”
他也不看穆影笙的脸色，只是陷入了回忆里：“可是后来，你妈妈说，要把给你起名这样郑重的事，交给你外公。你外公——”
沐谨昱说到这里时，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他抬头看穆影笙。
这样一个长得跟阿柯那么像的孩子，如果阿柯的爸妈看到了，会不会多少消一些气呢？
“我妈呢？”
穆影笙看着沐谨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生她的母亲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沐谨昱的头再次垂下去。他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微微耸动的肩膀，说明了他此时的激动。
他做这些事情，本来就日夜难安。可是现在，却是连阿柯都失去了。
他情绪起伏，穆影笙其实还有很多疑惑，看他这样，却不知道要从何问起了。
“你不是说，她被姜怀生绑架了么？”
“是。”沐谨昱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其实不确定。那话，是姜怀生说的。”
“姜怀生到底是谁？”她查的资料里，绝对没有这个名字。不过——
想到江兴怀，她从口袋掏出了手机。可是拿出来才想起，现在不是十几年后，没有智能机。
想了想，她发了条信息给尚琪芮，让她把江兴怀的资料送一份过来。
不过，姜怀生这个资料她没有听过，姜明生这个名字她却是知道的。
“二十一年前，京市爆炸的那家化工厂厂长，姜明生，跟这个姜怀生是什么关系？”穆影笙相信自己问的事情，沐谨昱一定会知道：“你应该知道吧？那家化工厂？还有姜明生。”
如果她之前的推论是真的，那么那家爆炸的化工厂，跟现在这个基地，就是同一个人搞出来的。
姜明生，姜怀生。会是改了名字吗？
“姜怀生他是姜明生的哥哥。”
沐谨昱知道，既然穆影笙已经查到了那家化工厂，那么一定也会知道，姜明生是谁。
“姜明生，是那家化工厂的老板。”
“就是后来，死在监狱里的那个？”穆影笙记得资料上是这样写的。
“是。”沐谨昱点了点头：“因为姜怀生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出过面。而姜明生是化工厂的厂长，所以出事的时候，他被抓了。”
“后来呢？”
穆影笙突然举起了手：“你等会，你从头到尾开始说吧。包括你怎么认识的姜明生，姜怀生兄弟，包括你们是怎么想到要制造出那些怪物出来。从头说。”
说话的时候，她拿出了手机，只等沐谨昱一开口，她就开始录音。
沐谨昱看着女儿此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心情十分复杂。他的眼中甚至有一闪而过的黯然，女儿大概是，不会原谅他了吧。
“你别多想。”穆影笙不知道为什么，这会颇有些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你现在身体不好。你做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管是你也好，还是你们里面那些研究人，包括让你制造出这些怪物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你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录好音，下次，我就可以让他们不来烦你了。”
沐谨昱愣了一下，没想到穆影笙愿意向他解释，一时眼睛又有些泛红。
“阿笙——”
“你还是快说吧。”穆影笙看着他苍白憔悴的模样：“你身体不好，说完了早点休息。”
事实上，后面肯定还是会有人来询问的。但是至少这样，可以省一些麻烦。
“好。好。”沐谨昱重重的点了点头，他的神情这会越发的激动了。却是极力忍耐，克制住了。
“我叫沐谨昱。”他说到这里，看了穆影笙一眼：“谨言慎行的谨，昱是昱日的昱。”
沐谨昱？穆影笙的唇微微抿紧。原来，她的生父是叫这个名字吗？
沐，穆。说起来，倒真的是有缘分。她没说话，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让沐谨昱慢慢说。
二十几年前，刚刚从京大生物系毕业的沐谨昱。最大的梦想就是，进京大生物研究所，当个研究员。
他成绩好，发了几篇论文都得到了教授的夸奖。教授十分看中他。早早就跟他暗示过，让他研究生毕业直接读博，到时候再留校。
沐谨昱没反对，他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后来，他研究生毕业，准备读博的时候，发生了一场意外。
沐谨昱是家中独子不说，还是一个遗腹子。他的父亲是个船员，在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死于一场海难。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带着他，又要去队里做工分，又要养育他，过得十分辛苦。
所以沐谨昱对母亲十分孝顺。在他要读博的时候，沐谨昱的母亲生病了，肾病，也就是别人说的尿毒症。
那个年代得这个病的，不说找到合适的器官移植，就每次治疗的透析都是好大一笔钱。
沐谨昱上大学的钱都还是借的。读研究生国家虽然有补助，他也会利用闲时去做家教贴补一下生活费，可是跟治疗费比起来，依然相差了天差地别。
他没有钱给母亲治病，又不能不治。把母亲接来了京市，想给母亲最好的治疗不假，可是他没钱也是真。
就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姜怀生，姜明生两兄弟。
第395章 话说当年
姜明生那个时候，是一家化工厂厂长。他其实原来并不是这家厂的厂长。
彼此刚刚改制，允许私人承包。姜明生本来只是厂里的一个小科长。却是胆子奇大。借着这个机会，把那化工厂包下来，打算自己大干一场。
原来厂子效益不好，之前的厂长已经不干了。姜明生既然接手了，自然是不可能看着好好的厂子开不下去的。
姜怀生很支持弟弟的决定，然后告诉他。想让厂子有起色，首先要有人才。让姜明生去学校里找一些高学历人才。
姜明生去学校招人，刚好就遇到了沐谨昱。
沐谨昱是他们教授都赞不绝口的人才，虽然是生物系，跟化学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姜怀生却让姜明生把沐谨昱给招进了厂里。
尤其是听说了沐谨昱的困难之后，姜明生不但提前给他预支薪水，还给他找了个医院，让他把老母亲送到更好的医院去。
沐谨昱于是进了姜明生的化工厂，他学的是生物系。进了姜明生的工厂才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可是姜明生却让他安心留下来，还说以后一定会有他的作用。
后来，他才知道姜明生想让自己做什么。姜怀生早年在国外呆的，沐谨昱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想法。
发明一种药剂，给人体注射之后，可以让人不怕子弹，甚至刀枪不入。
“你想啊，这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啊。一旦你成功了。你就是国家的功臣。”
沐谨昱当年刚毕业，没多少社会经验。二来，他的母亲还在医院治疗。他受了姜氏兄弟的恩惠。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如果真的是这样，把这个药剂用到军事上，可以养活多少伤亡率啊？
他答应之后，姜怀生又另外招了一些人。都是生物系，化学系的人才。有博士，有硕士。
姜家兄弟直接借着厂子改革的名义，在化工厂的一角，避开了人。建立起了一个实验室。
考虑到这个实验干系重大，他们所有的人，都签了保密协议。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实验开始了，并不是那么顺利。”
沐谨昱的声音到这里，已经有些哑了。穆影笙倒了杯水给他，让他继续说。
姜明生一开始只是在动物身上做实验。后来发现效果不好，他有一天突发其想，用人来做实验。
沐谨昱当然不干。那是他第一次，跟姜明生发生冲突。
他甚至直接走人，以来威胁姜明生。后来姜明生妥协了，同意继续用动物做实验，让他不要走。
因为这个时候的沐谨昱，已经是研发的主要人员了。姜明生不可能放他走。
可是后来，实验用的一条狗在注射之后，发生了变异反应。那条狗往外面跑了，不等他真的跑出去做什么，却是提前倒下，死了。
沐谨昱意识到一件事情。其实从姜明生说要用人做实验的时候，他就开始意识到了。
姜明生两兄弟，应该有更大的野心。沐谨昱想退出。可是已经晚了。一是他跟姜明生签了保密合同，二是他欠姜家两兄弟的钱。
“等会。”穆影笙打断了他的话：“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母亲呢？”
她看了资料，当年死在化工厂的那些职工家属，没有一个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做什么的，难道，她母亲也不知道吗？
“她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沐谨昱说到这里，神情带着几分苦涩，又带着几分怅然。
“我跟你妈妈，是在大学里面认识的。”
“我考研的导师，是你妈妈的一个世伯。她去世伯家里拜访的时候，我们遇到了。”
回忆起了跟妻子的初相遇，沐谨昱的眼神此时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还记得，那天是个下雨天。我要给老师送论文。结果忘记带伞了。等我到了老师家里的时候，头发都湿了。”
“当时师母在厨房里做饭，老师刚好进去帮忙。是你妈妈给我开的门。”
沐谨昱无法形容第一次见到妻子时的震憾。他满身狼狈。紧紧的抱着手中的文件袋，头发上却都是水，衣服也是湿的，脚下更是沾了些泥。
可是她呢？
一头长发，年轻的女孩浅笑盈盈的站在门口，轻声问他找谁。
她看他的目光，那样柔和，那样美好。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狼狈而有些许异样。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心动的感觉。一见钟情不外如是。
看到她的那刻，他突然有一种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的感觉。尤其是当头发上的水掉下几滴之后，他更加狼狈了。
他胡乱的擦了几下雨水，很尴尬的说自己来找老师的。
那个女孩又笑了，她退后了一步，让他先进门。看到他站在门口，一副进退两难的模样。